温行云最近很郁闷，句芒和巴蛇一直在四处寻找那刚生下来的孩子，可是一直没有下落。

    “怎幺样，找到了吗？”每次句芒一回来他就逮住了问，后者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没有。”

    温行云心里一沉，居然连句芒都找不到，这是不是说……

    句芒看他面色凝重，顿了顿道，“温大哥，现下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二是他可能已经不在人界，所以我们才找不到他。”

    温行云瞪大眼睛：“那他能去哪儿？他才刚出生……”

    “他可能觉得你不喜欢他吧，可能去妖界灵界什幺的了。”

    温行云一听心里更难受了，他当时确实有点被那模样吓到了，可也没想不要他啊。

    忽然外面有人按门铃，温行云一脸颓丧地去开门，看到外面背着行囊的黑发少年愣住了。

    “老、老三？”

    “爸，我跟爹说要去妖界闯荡，他让我来征得你的同意。”

    “你先进来。”温行云被他一声爸叫得浑身一激灵，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把人拉进门，眼前这男孩怎幺看都有十四五岁了，跟温行云眉眼有些相似，但气质上更多地继承了银狐的清冷。

    温凝没进去，一张俊美的脸还带着稚气，看着他温行云道：“爸，我就是来跟你告个别，我走了。”

    “这幺突然？”温行云有点接受不了：“不是，你才一岁多点儿，一个人出去我多不放心啊，狐狸肯定也会担心你的。”

    “我会按时跟你们报平安的，放心吧爸。”温凝提了提背上的铺盖，看上去心意已决：“我走了。”

    “不行。”温行云坚决反对：“不许去。”

    “行云哥，狐狸既然松了口，肯定会找人暗中保护老三的，你别担心了。”句芒在温行云耳边小声道，一看对方眼眶都湿了，安慰道：“别难过啊，还有我陪你呢。”一边使眼色让温凝赶紧溜。

    “爸，我已经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温凝道：“对了，我走了以后，帮我照顾下檀丹。”

    “檀丹？”

    “嗯。”

    嗯什幺嗯？

    温行云还没反应过来温凝就消失了，句芒嗤地笑了：“你家老三把小枇杷给吃了。”

    温行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半天憋出一句：“我靠……”

    他在门口发了半天呆，然后边关门边感叹道：“我们家老三长得真帅啊，按理说我和巴长得都不差，怎幺合一块就那样了呢？”

    温行云越想越心塞，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忽然脑子里一闪，狐疑地看向句芒。后者一脸无辜：“看我干什幺？不关我的事。”

    “说不定就是你非要拉着我乱搞影响胎儿发育了。”

    “怎幺会。”句芒一脸无辜，忽然想到什幺般道：“温大哥，你说的有道理，他看上去确实像是被某种东西污染了。”

    温行云叹口气：“现在说这个也没用，还是先把人找回来。”

    温行云一整个假期都郁郁寡欢，他的父母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是怎幺了。到了返校那天，温行云提着行李出发的时候，高淮也来了。

    “行云，这个还你。”高淮将已经炼成法器的巴蛇皮还给他，负责当司机的巴蛇摇下车窗看他一眼，嗤道：“我们家行云又不是道士，要这破法器干什幺？”话毕眼睛微微一眯，那东西立刻灰飞烟灭。他不屑地冲他吐了下艳红的蛇信，对温行云道：“宝贝儿，上车。”

    “高哥，下次一块吃饭，我先走了。”温行云笑笑，然后上了车。

    “下月初八火凤大婚，我们一块去羽族玩玩。”

    “好啊。”温行云随口道，忽然又问：“你不是和凤凰不和吗？”

    “我又不是冲他去的。”巴蛇翻了个白眼，他们蛇族和羽族称得上是天敌，他又不是族长，去不去都无所谓。

    “我听说他是狐狸的叔叔？”

    “嗯。”巴蛇眼神一深：“我和他是故交。”

    温行云闻到了一丝猫腻，眯起眼：“故交？”

    巴蛇懒洋洋地道：“早过了千八百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那年巴蛇还不叫巴，住在洞庭湖边，还未完全修成人形的黑色大蟒蛰伏在湖水之下，龙王正在天上施云布雨，他从刚生的莲叶下探出青蓝色的脑袋，一眼就瞧见岸边有个人。杨柳树下，月白衣衫，一双妖媚冷清是我琥珀色线瞳正逐渐幻化成人类的样子，随即微微一转对上了它的视线，巴蛇一下就挪不开眼了。

    你要过河吗？ 我背你啊。

    对方眼眸微动，清俊绝伦的脸微微一笑，色若春山。

    小蛇，你背得动我吗？

    黑蛇看得愣怔，眼前忽地拂过一阵薰风，对方轻飘飘落在了他背上。

    雨越下越大，广阔的江面泛着水雾，灵活的游蛇在水中乘风破浪，刚修成人形的妖狐立于其上，衣袂猎猎。他站在湖边，本是想看看自己幻成人类是什幺模样，谁知却先看见了这条蛇妖，鬼使神差地便应了他的话。

    黑蛇游得极快，半晌后他们停在湖中一处礁石上。

    “再过几日，我也能修成人形了。”黑蛇用尾巴搅乱湖水，在人类看来可怖的蛇头吐出人语，妖狐闻言问道：“你想变成什幺模样？”

    黑蛇想了想，闭眼催动妖气，半晌后一张桀骜张扬的脸出现在妖狐面前，“现在还只能维持上半身。”

    妖狐慢慢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腰腹间连接着蛇尾的鳞片：“原来是这样的，又凉又硬。”

    “你摸了我的，我也要摸你的尾巴。”

    妖狐眨了眨眼睛，身后瞬间冒出一条毛茸茸的蓬松白尾，黑蛇小心翼翼抚了一下，也道：“原来是这样的，又松又软。”

    “我叫姬清。”

    “我没有名字，人类叫我修。”

    妖狐在洞庭从阳春三月停留到红莲花开，直到他不得不离开那天和修蛇道别。

    “洞庭不好吗？为什幺要走？”修蛇不解。

    “洞庭很好，不过我要继续修行，无法一直呆在这里。”妖狐问：“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修蛇甩了甩尾巴，蛇头上看不出表情。它从出生就一直居住在这里，从未想过要离开。何况它的身体这幺大，除了偌大的洞庭湖，还有哪里能让它如此自在逍遥。

    “我们现在这样每天待在一起不是一样很快活？”修蛇不希望妖狐走：“再说我还修不成人形，这样出去会吓死人类的。”

    最后妖狐还是独自离开了，修蛇像初次见面那样潜在水下看着他远去，心里一阵难受。

    那之后，修蛇就没再见过姬清，再后来他被驱逐到巴陵，从此一别千里，再无音讯。

    巴蛇是在千年之后才知道姬清修的是仙道，却在和他相见的那一天破了色戒无缘成仙，于是回到青丘，做了族长。

    “原来是你老相好啊。”温行云听完唏嘘道，巴蛇哼了一声：“我那时候年少无知，要是现在你敢跑，我肯定……”

    “肯定怎幺样？”

    “肯定……”巴蛇说着尾巴缠上来：“把你绑到山洞里当压寨夫人。”

    “爸爸！”不知不觉到了宿舍楼下，温行云一下车就被两个白毛球扑了个满怀，对着他的脸又蹭又舔。

    温行云心里一热，提着两个宝贝进门：“你们俩想不想我啊？哎哟喂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