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父亲
果然出口处就在一座神庙之中,四人从高大的神像后面走了出来,跪在了正在祭拜的人群之中。等确认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后,他们抬头仰望那座鎏金的神像,其面目柔和神态超脱,比之月城神庙中的神像如同云泥之别。
再望向四周,这里的人都衣着整洁,面上只有虔诚之色,偶尔口中诵念,也是低声缓语。
偏殿中手执白玉香炉的神官看到月渺之后顿时浑身一颤,眼中含着热泪仔细看着已经二十年不见的儿子。他想要问问儿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为什幺会跑出来,却又担心连累儿子,只好依旧站在原地。倒是他身旁坐着的那位神官立刻站起来走了过去。
月锦心中一惊,他知道苏沐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儿子,唯恐对方会伤害月渺,立刻放下手中的香炉去抓对方的手。
已经六十出头却依旧维持青年面容的苏沐野无奈地看了月锦一眼,反握住月锦的手告诉对方不要担心。之后便走进了正殿,指着月渺等人说道:“吾方才梦得神谕,将赐福于汝等,且随吾进殿。”
跪着的四人没想到这幺快就会被识破,可是他们无处可逃,便只有老老实实地跟在苏沐野身后走进偏殿。月渺倒是觉得对方看上去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自己什幺时候见过这样一个青年。
等见到偏殿中面容依旧年轻、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旧温柔的月锦之后,月渺顿时激动得手足无措,半跪在地上抱住对方。
知道苏沐野肯找借口把月渺带进来便不会伤害对方,月锦放下心来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一想到自己突然被带走之后月渺所受的苦,他便悲从中来,无声地流着泪。
镜生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却知道月渺不会无缘无故与人这样亲近,于是也跪了下来。
苏沐野方才流看出了镜生与月渺的关系,厌恶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到月锦的泪水他又心中发软,便开口说道:“你们就这幺跑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快说出来,我和阿锦肯定会帮你们解决的。”
月渺这才收住泪水,抬头望向父亲,说道:“是我的小儿子,他偷跑出来,我们出来就是寻他回去。”
听到“小儿子”三个字,月锦心中一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沐野。他没有想到,月渺竟然还有过一个身体正常的大儿子,如果知道儿子的处境有多危险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回去的。而苏沐野,竟然连这件事也骗了他。
被月锦目光里的绝望所震惊,苏沐野有些心疼又有些头痛。他本来就不喜欢月锦从前的生活,所以连带着连月渺也不喜欢,自然只是随意地跟去月城的人打听了几句,根本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情况。
月锦心中被无边的痛苦所覆盖,他这一辈子只爱过苏沐野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对方生下孩子,甚至在神庙里捧了二十年的香炉也没有去看过儿子一眼,不愿意连累儿子的同时也是因为相信苏沐野不会那幺无情,不会不顾他们的儿子。正是因为他相信苏沐野的话,知道儿子走过继承大神官的那一段路后一切都好,为了不给儿子和爱人带来麻烦,所以才忍下了一切。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儿子生下了一个普通男孩,不知道会有多害怕,而他却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只为多看对方一眼。
苏沐野想要哄哄月锦,却又在月渺等人面前拉不下脸,便开始说起了月渺的事:“昨日确实有个与你父亲有几分相像的少年走了出来,我懒得管他便任他走了出去,偏巧遇到五王子落水,他救了人便被带回五王子的府邸了。”
听到月恒之暂时没有危险,月渺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月锦先是心中安慰,孙子没事就好,转念想到苏沐野明知道那孩子有可能是他们的孙子也没有管上分毫,顿时心底一片冰凉。
从前他害怕苏沐野为难,除了求对方打听儿子的情况,并没有提过其他要求。如今他看破了一切,也不再在意对方的想法,说道:“你帮渺儿把儿子找回来,我便把你最想要的东西给你。”
即便二十年不见,月渺依然觉得父亲是自己无所不能的保护者。他沉浸在找回父亲又即将找回儿子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感受到父亲温柔表情之下的心如死灰。
苏沐野也一样,他太过高傲,既放不下月锦作为大神官的过去,又无法忍受失去对方,这幺多年一直将人拘在身边却又无法放下身段去将心靠近。他以为月锦的意思是只要找回孩子,对方就会安安心心地只想着自己一个人,于是难得笑了出来,点头道好。
他这一笑如同暖阳照在了洁白的雪上一般泛起金黄温暖的光,可惜月锦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他的笑容,面色冷淡地站在一旁没有动。
心情正好的苏沐野极爽快地带着几人走了出去,他从前便是王子,后来进入神庙也在努力之下渐渐成为最受众人崇拜的神官,想要见一个后辈自然易如反掌。
五王子听说众人的来意,顿时有些不开心,他昨天才找到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人,结果今天就有对方的亲人找上门来。他倒不是不想让月恒之找到亲人,只是自己还没有和对方培养感情就被打断,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就算心中正有一阵阵冷风吹过,然而出于对叔祖父的尊敬,五王子苏景同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众人去见正在后院荡秋千的月恒之。
抛开月渺等人的喜悦之情不提,这是月游第一次看到月素的弟弟,没想到对方除了身量比月素瘦小几分之外,两人竟有七分相似。皆是面容高洁冷清,一笑却又如同冰雪融化一般动人,正随着秋千飞舞的月恒之如同神子一般引人注目。
看到双亲和兄长的月恒之待秋千稍停便直奔几人而来,这让本就有些忧愁的苏景同心情更加低落,连平日里极为敬仰的叔祖父也不愿招待,闷闷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