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伊人版)第41部分阅读
懒散皇后(伊人版) 作者:rouwenwu
快,已经闪到她的面前,将手伸过去,深邃的目光牢牢地攫着她的脸,“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卫诗有点迟疑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口中讷讷地回答着:“帮贺兰雪找伊人……”
炎寒已经握住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和伊人什么关系?”这一次,卫诗与炎寒站得很近,近得能看见他眸底翻涌的情绪,还有眼角浅浅的皱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最开始的友好,仿佛刑讯,让人心底生寒,压力顿生。
卫诗却偏偏讨厌这样的语气,也讨厌被如此追问的感觉。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而被炎寒用功力震于一边炎惜军新冲过来,将卫诗拉到旁边,沉着脸道:“不准说那个名字。我恨她。”|饭ㄑ饭小说ㄕㄋㄒㄖ论坛wendy8831手打,转载请注▅岤彰?br />
遥远的地方,伊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巴结着贺兰雪,说着说着话,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很郁闷地揉了揉鼻子,纳闷道:“谁在咒我?”
“惜君!”炎寒纳闷地低喝了声,不明白他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蓬勃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
“不准提这个名字!不准提这个名字!母妃就是被这个人害死的!母妃就是被你们逼死的!”炎惜君突然情绪失控,哭着喊着,推搡着如岩石般纹丝不动的炎寒,可怜身为池鱼的卫诗,莫名其妙地被搅进了父子俩的战争里。
失态发展到这一步,周围的人无比面面相觑。
最后,闹剧止于一个巴掌。
“你母亲是病故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干系。如果说之前朕没能保护好她,那是朕的错,不要去迁怒旁人。身为炎国储君,不多思虑一些为国为民的事情,每天被流言所困,不能明辨是非,以后如何能承担起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殷殷期望?”
这句话说得大义凛然,也说得不容驳斥,炎惜君捂着通红的脸,恨恨地盯了炎寒一眼,然后转过身,撒腿往内宫的方向跑了去。
炎寒看他的背影,眼中滑过慈爱与不忍,又很快又被深邃所替代。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他自语低叹,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担忧之感。
卫诗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大概也明白了父子俩关系不好,似乎那位已故的女子,是两人共同的心结。而这个酷酷的父亲,还有那个酷酷的儿子,并不是真的讨厌对方,明显是沟通不到位啊。
“你认识贺兰雪?”等炎惜君跑得没影了,炎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提刚才的话题。
卫诗点头。
“他……他们,还活着?”炎寒分明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一通跌下深渊,然后,整个墓地破裂下沉,再无踪迹。
他原以为贺兰雪与伊人已经埋骨沙尘,却不料竟一直在这个世上。
只是,倘若在这世上,为什么一直没来找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
“应该还活着。”卫诗斟酌着回答:以贺兰雪的能耐,不会真的出事的。
“是吗?”
炎寒沉吟了一句,竟没有再问,只是吩咐左右,“带这位姑娘梳洗安顿,对了,你叫?”
“卫诗。”
炎惜君也不管侍卫们的惊呼,一口气跑过半个皇宫,最后停在阿奴昔日的住所前。
主人已经仙逝三年,宫宇闲置了很久,地处偏僻,平日里更是鲜少人烟。
这里不是中宫,更确切地说,是冷宫。
废弃的冷宫,更显荒芜。台阶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他站在了台阶前,却始终无法往前踏上一步。
“母妃,那个人还活着,那个害父王不理你,害你当不成皇后,害你生病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在这个世上,我会记得你受的苦,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她来偿还!十倍、百倍地偿还!”
阴冷的词句,让远方的伊人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贺兰新刚好与她面对面,由此很凄惨地被老妈的口水洗了次脸。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老妈。
“小路,难道我脸上真的长了那么好看的东西?你已经足足盯了我一个时辰了。”抹掉口水,贺兰新脸上懒洋洋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贺兰天安的女人,真是奇怪。
现代终结篇 阿奴番外:十五年炎宫事
惜君出生的时候,炎国下了那年第一场雪。
屋里燃着熊熊的炉火,温暖惬意,若不是他进来时带了满头的雪花,我几乎不知道外面已经落雪了。
“是小王子。”稳针襁褓中的婴儿给他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脸上泛起笑意。
“陛下,叫他惜君如何?”我小心地提议着。
他抬头望向我,微笑,颌首,“好。”
这些年,他渐渐爱笑了,站在他旁边,不再有那么刻骨的冷漠。
而孩子的出生,更会成为一道曙光,我们之间的曙光。
事实也如此,孩子的到来,让一向沉闷的炎宫多了分生敢,我执意要亲自抚养他,不肯假手宫女嬷嬷,看着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窝在自己的怀里,睡得香甜而安稳,那是种实实在在的拥有感。而那种拥有感,从未在他身上得到过。
陛下并不属于我,可是孩子属于我。
他来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勤了,有时候忙完政事,即使疲惫交加,也会特意过来坐一会,只是坐着,静静地看一会我们,神色平和,像一个完美的丈夫和父亲。
“阿奴。”有一天,他突然开口,轻声道:“惜君快满周岁了,朕想在宫中设宴,让文武百官都认识认识他们的储君。”
只信口一句,便奠定了惜君的地位。
我的手一颤,低头恭谨地问:“不太合适吧,陛下应该另选名门闺秀,待她们有了龙子……”
我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虽然被册为了妃子,却也不过是件礼物。
这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是礼物,一个工具罢了。
他们骨子里是看不起我的,又如何会臣服于我的儿子?
“你不希望他以后成为一国之君吗?”他没等我说完,如此反问。
“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他能安安稳稳长大,健康快乐。”为君者并不快乐,从他身上,我已经看到了惜君的未来。
我不希望们出重走他父亲的老路。
“更何况……”我准备了一堆理由。
“没有更何况,你从前是一个很利落的人,现在也变得啰啰嗦嗦了。”他再次打断我的话,摆驾回宫。
我黯然。
是啊,何时变得啰嗦了,也许从他正式纳了我,从各式各样的任务角色里,转化成他的妻,深藏宫中,也惹上了宫怨。
我慢慢地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每天每天,在日复一日的无聊与寂寞中,等待他的脚步,哪怕只是一点点声响,也足以欢欣期待半天。
可是他很少来,从那个人消失后,他更少踏足了。
不过,比起宫中的其它人,我还算幸运的,至少在他寂寞或者想找人说话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人,是我。
怀了惜君后,我告诉他,“我怀孕了。”
他惊喜地看着我,也是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我的倒影。
惜君是我的福星。
他让我在绝望中重燃希望。
怀孕后的十月,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关怀与耐心,每日嘘寒问暖,有时候呆得晚了,也会留宿,从背后搂着我宽厚的胸膛,是安稳的气息。那时候我几乎有种恍惚,恍惚里,我们是恩爱的夫妻,谁都是谁的唯一。
可是醒来后,一切又变得不一样。
炎国在多年前的惨败后,一切百废待新,炎国又自此天灾不断,国事艰难,他很忙,也很辛苦,而且,他心中的那个人,一直不是我。
我很明白,也应该是认命的,可女人一旦爱了,就会变得不甘心,继而宫怨。
果然是变了,难怪他会这样说。
几日后,惜君满月了,他依言举办了宫宴,又在宴席中,宣布炎惜君成为炎国的储君,封中山王。然后,他转身牵过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中,宣布我为后宫之主。但是没有说‘皇后’两字。
后位空悬了那么久,也许会一真空悬下去。
底下议论纷纷,但是他终究没有封我为炎国皇后,这让许多人松了口气。
关于后位的争夺也从不会就此结束。我这个有实无名的后宫之主,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大概在他的预料之外,我也相信,那次封赏,是单纯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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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给不了我想要的心,所以把能给的东西统统给我:权势、名分还有孩子,以及后宫唯一的宠爱。
他仍然很忙,惜君慢慢地长大,他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国事上,另一部分则放在孩子身上,如果偶然,在他教惜君习字时,他的目光能偶尔停在我身上一刻,那也足以我欢欣好几天了。
只为那淡淡的一瞥——
我要为他打理好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
我要压下所有诋毁我的言语,让他不要为此烦心。
我要为他清除一切隐藏的障碍,让他成为炎国最英明伟大的王。
惜君两岁时,我开始为他留意老师,在错综复杂的群臣关系里,找一个中坚力量,能指导惜君又能帮到他,这并不容易。
朝中的消息,他显得处境很艰难,炎寒又是一个不肯怀柔的人,喜怒分明,太过刚强,过强则易断,就像多年前那场大败一样。我得帮他。哪怕用他不喜欢的方式。
然,在后宫中频繁地接见外臣,让本来就炽烈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在成为妃子之前,我不是什么贞洁的女性,曾经扮演的许多角色,不乏暖床的戏份。他们的怀疑并非空|岤来风。
他显然也有耳闻,却并未当面质问我,这样的沉默,却反而让我担忧。
惜君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我将选好的名单给他看,他只瞟一眼,就说:“你决定。”
“不问为什么选他吗?”我问:“传言说,我跟他……”
“我信你。”他一句话封死我所有措辞。
我抬头望他,他神色清朗,目光威严而纯粹。
从那一刻起,我万劫不复。
随着朝中政局风起云涌,恶意的中伤不断,即使有一次,他们‘人脏并获’,在我的床底拽出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炎寒也不过笑笑,根本没有追究。
我的特殊存在,让所有觊觎后位,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发狂。
“朝中又有折子要求罢黜你。”他说得坦然,我微笑,也许没有爱情,可是多年来的默契,已经让我熟悉他的一颦一笑,他所有说出来的、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阿奴,我想让你避一避。”对于他接下来的话,我也没有太出意料。
“好。”我回答。
心中泛暖,他是为我着想的。
我被罢黜了,住进了冷宫。
那时候,惜君已经有五岁了,五岁的孩子并不明白所有的内幕,反而为此与他的父王生了好大的气,父子俩的关系,也越来越微秒了。
对此,我很无奈,却无法与一个孩子将一切说清楚。
再后来,惜君渐渐懂得了那些谣言,宫里的孩子,无论保护得多么好,都会比民间的小孩早熟。他虽不问我,却看多了他父王的沉默。他以为炎寒在默认这些谣言——事实上,我的贬黜,他渐渐减少看我的次数,都在印证惜君的猜测。
他经常找茬与炎寒吵架,调皮捣蛋,让人头疼。
有一次,惜君问我,“母妃,父王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那天风雨如晦。
“他一直喜欢另一个人呢。”也许因为天气天差,我忽而喟叹。
“谁?”小家伙一脸警觉。
我笑,五岁的小孩。哪里懂得喜欢不喜欢,可是口中却不自觉地回答了个名字,“伊人。”
“伊人。”他重复了,和炎寒一样的眼睛里,竟然滑过与年纪不符的阴狠。
不久后,我病了。病因很简单,起先是风寒,后来却越来越重——宫里劳心劳力的岁月,从前的旧伤残毒,一并爆发出来。
而之所以得风寒,只是因为他说来看我,却失约了。我站在风雨大作的外面等了他半空。
后来才知道,天朝发生了大事,那个叫做贺兰天安的天朝小皇帝夺亲政,挥兵威胁炎国边界,意气风发。他们商量对策,所以忘记了。
我从来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为此,惜君恨上了他,我想调和,奈何病一日重过一日,到了最后,我渐渐发现,这一次竟是大限。
最后三天,他守在旁边形影不离。
弥留的时候,他在旁边欲言又止,努力了许久,终于叹道:“对不起,一直说不出那个字。”
“不。我很谢谢你一直没对我说出那个字。”我握住他的的,微笑道:“至少,那代表你对我一直是真心的,不曾夸大。我知足了。”
是的,知足了。我很安心。
恍惚间,仿佛回到十四岁初见他的那一天,一袭黑衣,冷漠英俊的眉眼,从上面俯视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阿奴。”
“你肯为我死么?”
“是的。”
“很好,希望你能守信。”少年漠然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
女孩在他身后抬起头来,目光澄澈而坚定。
他用漫不经心的问话,赢得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阿奴去世后,炎寒只在她的墓碑上留下八个字。
如妻如姐,如友如臣。
现代终结篇 (二十九)疑似乱伦,吼吼
贺兰新被贺兰钦训斥后,虽然不愿,但也不想无端端地惹堂哥猜疑,每次见伊人拢来,就会下意识地回避。
可是三番两次地接触下来,又觉得这个叫做小路的丫头相当合自个儿的脾性,别的人多虚伪造作,倒是她喜笑言于色,没有忌惮。
贺兰新本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人,很多事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懒得去做,懒得计较。贺兰钦的警告,他也慢慢地淡了,重新和伊人交好起来,只是伊人总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让他小心肝乱跳,着实想不通。
难道真的如凤九师父所说:自己长了一张很好看很好看的脸?
这样过了几天,贺兰天安每日与贺兰钦密谈,讨论天朝与绥远日后的走向,天安试图说服贺兰钦全心全意辅佐自己,贺兰钦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脸的敷衍,根本没有认真对待。
贺兰天安不敢显出自己的着急,可是离宫那么久,朝中的事情也耽误了一堆,他时日不多。这两日言语也渐渐犀利起来,贺兰钦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到底是少年心性。
不过,江山是缺少年的。
这一天终于说到最后一步,贺兰天安摆了底线,只说让贺兰钦帮了自己这一回,以后绥远的事,朝廷的政策可以再放宽一些,那几乎是把主权放出去的意思。
贺兰钦沉吟道:“今晚绥远有花灯会,不如陛下游玩花灯会,晚上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顿了顿,他又说:“到时候,臣自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贺兰天安应了,想起这段时间没闲暇顾及小路,今天刚好带她出去玩一玩,说不定能虏获佳人心什么的,这样念着,回头问侍从,“小路去了哪里?”
侍从一脸难色,“小路跟新少爷出去了,说是参加花灯会……”
贺兰天安本来握着一盏翠生生的茶盅,闻言手背上青筋一暴,茶盅碎成齑粉。
一旁的人吓得面无人色。
伊人确实跟贺兰新厮混呢,他们相处坦荡,根本没有贺兰天安那样的花花肠子。一路言笑妍妍,贺兰新跟凤九那么多年,虽然懒懒散散,却也成了一博学之士。随便指一景一物,就能说出一段典故来,伊人听得两眼冒星星,对自己这个品貌皆良的儿子几乎爱到骨子里。
而对贺兰新来说,小路的思路也不同常人,譬如他说了一段程氏婴儿的故事,大概说一个大臣为了救主子的后裔,把自个儿的儿子推进了死地,何等忠烈。
伊人闻言一哂,讷讷道:婴孩何辜?很不以为然。
贺兰新听在耳里,只觉得与自己当时的感受一样:同样的小孩,凭什么那个主子的后裔就金贵过自己的?都是无辜人罢了。
只是自己的论调,许多人认为自私自利,现在听闻小路也是同样的结论,当下将她引为知己。
如此三番沆瀣一气、一拍即合后,两人顿时熟络相知,勾肩搭背起来。
一人说:“小路兄,你看那走马灯上的故事,其实也是最迂腐不过的,说什么忠君忠君,却不一定要血溅凌霄殿啊。活着总比死了做的事情多。”
另一人附和道,“小新说的对。那明显是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逃避,最最不可取。”
贺兰新又道:“说起来,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送我灯笼?而且还都是女人?”
伊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因为你基因优良,长得造孽。跟你父亲一样。”
“你又没见过我父亲,信口雌黄。”贺兰新望着满街的灯火璀璨,有点黯然,“其实,我也忘了父亲长得什么样。”
“你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吗?”伊人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画给你看。”
贺兰新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灯火下,伊人的眼神堪称温柔,让贺兰新心悸。
很奇怪的悸动,好像与她有什么骨血相连的关系一样。
他自小生在山谷,没有接触过异性,而且,知道凤九与陆川的关系,几乎到底是男男还是男女这样的关系都是模糊的,可谓白纸一张。
那悸动之后,贺兰新猛然一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动?
这样一想,贺兰新的眼神便开始不纯洁了,困困惑惑的,不自觉地闪开去,“前面有书画铺,我们借点笔墨纸张用——不过,我不信你能画出来。”
伊人不语,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老板正把写着灯谜的灯笼从屋檐上挑下来,回来见到从光影中走出两个神仙般的人物,呼吸一窒,那两个美人我已经停在了自己面前。
伊人穿着王府最普通的婢女裙,贺兰新则锦白绸缎,打扮得如一个翩翩贵公子。
“老板,我们想借你的地方用一用。”贺兰新声音温雅好听。老板如聆仙乐。恭恭敬敬地将桌子椅子笔墨砚台让了出去。
这桌椅本是放在靠边写灯笼面上的谜面的,他俩过去后,路人以为又有新的灯谜出来,纷纷围了上去。
哪知动笔的动不是美得如画儿般的贵公子,而是旁边那个的丫头。
伊人将毛笔浓浓地蘸了墨,手腕笔直,悬在宣纸上许久。
该怎么画阿雪呢?
她忽而记起,自己好像从未全心全意地画过他,此时此刻,也觉得阿雪的种种风仪姿态,根本不能诉诸笔端。
怎能用线条去勾勒你?
你对我而言,早已超越形体。
“怎样,画不出来吧?”贺兰新见她犹豫许久,干脆给她台阶下:“你没有见过我父亲,又怎么能画出来?”
“我当然见过他。”伊人抬眸,很认真道:“我可是你娘。”
我是你娘,这句话伊人经常说。
贺兰新眼神一瞟,只当没听见。
小路经常抽疯,他已经习惯加忽视了。
伊人终于落笔,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笔走龙凤。宣纸上委爱恨情仇 有人轮廓。
迎风而立的白衣公子,背景是桃花缤纷,他颀长优雅地倚着树干,衣袂翩跹,手指儿挑一片花瓣放在唇边,眼波似要荡漾出来,盈盈的,让周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有眼尖的人叫了起一为,“这画的可不是旁边这位公子么?”
可是,又有哪里不太像。
贺兰新已经是个美男子了,可是他的美,比起画中人来说,却少了风情,那一顾倾城二顾倾国的风情。
贺兰新闲闲散散的站姿也顿时笔直,他望着画中的人,眼神儿动啊动,好像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掀起,虽然不清晰,但是——润物细无声。
“他真是我父亲?”他讷讷道。
伊人没有答话,只是将画举起来,吹了口气,抽出满志止于,眼圈儿却红了。
鼻子里酸酸的。
她真的是粗神经的人。
隔了这么久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的思念,刻骨的思念,到了骨髓,此刻又丝丝浅浅的漫了出来。
“他当然不是你父亲。”隔了许久,伊人收拾好情绪,轻声道:“画里的人,哪里敌得过你父亲万分之一。”
贺兰新抬头瞧她,眼神儿很怪,显然,也有很多疑惑。
伊人撇嘴,“不用奇怪,我告诉过你,我是你娘。”
又是这句话。
贺兰新自动忽视了过去,且不追究。
这里面的种种因缘,当事人都不曾弄清楚,旁观的人更是没听懂,只以为是这个小丫头暗恋自家公子,所以趁着这花灯会,绘了公子的图来,以求欢心。
不过,画得还真好。
当场有人叫出价来,想收藏这幅画——如此美人,挂在房里,天天看着yy也是不错的。
贺兰新自然不卖,见围观的人多了,他先将画儿往怀里一收,然后一把拉住伊人的手,从人群缝里钻出去。
周围嘘声一片,善意的恶意的。
贺兰新却不理会,只是握着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软软绵绵,让他一辈子都不想松手。
他记起刚才的悸动,手心顿时冒出汗来。
难道真的是心动?
难道这就是心动员?
可是为什么没有书里所说的电掣雷鸣,只觉得安心,像前世结下的缘,今世还下的债一般。
他们钻出去后,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贺兰新拉着伊人,一气儿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才松开她。
道,“不要以为照我的样子画一副画来,就是我爹,说不定我长得像我娘呢。”
“……还好你长得没像你娘。”伊人盯了他片刻,拍胸口庆幸。
贺兰新翻了翻白眼。小路说话颠三倒四,听不懂的地方,自动略过就对了,不要追究。
追究起来,自己也会弄得颠三倒四的。
“小路,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正经回答。”圆圆的月亮滑过天中,远处的花灯会照样人声鼎沸,清辉四溢,贺兰新却认真起来,手抓着伊人的肩膀,语出严肃。
“我一直很正经啊。”伊人很委屈,这年头,实话倒像玩笑话了。
“你真的……是堂哥的女人吗?是宫里的妃子,还是宫女?”贺兰新本来不在乎她的身份,可是现在突然又在意了。他得知道。
“我是他婶。”伊人很认真很认真地回答。
现代终结篇 (三十)醋事,重遇小葵
贺兰新又忍不住翻白眼了。
“我真是他婶,不过,他更像是我儿子。”伊人继续老实地回答道。
她的话音一落,身侧就传出一声冷笑。
不过,绝对不是贺兰新发出来的,贺兰新可没有这般阴冷的性子。
他们同时扭过身去,却见贺兰天安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与侧旁的灌木阴影融在了一起,脸也遮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天安哥哥。”贺兰新还是延续小时候的称呼,叫得亲切又自然。
贺兰天安又是一声冷哼,与那声冷笑相同气场,让人打心底泛出寒意。
伊人却浑然不觉,见他们两兄弟都在身边,更是喜笑眉开,走过去,将贺兰天安拉出来,一手挽一个,心里足足实实的。
贺兰天安心中不快,脸上更是不遗余力的显露出来,正要发作,伊人的注意力却早飘了,指着远处的喧哗道:“哇哇哇,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抛绣球招亲?”
贺兰新顺着她的视线往那一望,果见许多人围着个高台,台上系着彩绸,挂着彩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灯影儿里拿着个大大的绣球,绣球前则是仰头张脸的青年才俊们,贩夫走卒们、看热闹的姑姑嫂嫂们。
这样的情景听说过许多,在电视里也看了许多,却从未亲眼见过,伊人好奇心起,松开他们,就往那边跑去。
贺兰新想去抓她,身体往前一倾,怀里的画就袅袅地落了下来,贺兰天安眼尖,抄手抢过来,等看清了,眉头微皱,问:“谁画的?”
画画的人分明对画中人是有情的,那情义从勾勒婉转中流出来,摄人心魄。
而画中人的眉眼,又分明,是贺兰新的模样。
贺兰天安心思一沉。
“是小路啦。”贺兰新是没心思的人,何况,这幅画本不代表什么。
贺兰天安闻言,手中劲儿一来,雪白的宣纸离开皱成了一团眼看就要重蹈那青花瓷茶盅的命运,贺兰新也不是好惹的,自小被陆川调教出来的反应力,马上发挥了作用,他右指化剑,逼上贺兰天安的手腕,手劲儿略松,宣纸重新飘到了空中。 贺兰天安怒极,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真正对他出手。
再看贺兰新的表情,悠悠闲闲,另一只手将画从空中捞回,重新塞到自己的怀里。
不过,堪堪放好,贺兰天安已经抢身过来,出手如电,锁向贺兰新的喉咙,竟是一个致人死地的招数。
贺兰新从容不迫,脚跟往后,身体朝后折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凌厉的掌风滑过他的脸颊,削断了他颊旁的发丝。
贺兰天安还待续招,却见贺兰新懒洋洋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脉门。
两人就这样站着。
“想打败我,再红尘几百年吧。”贺兰新不是喜欢狂妄的人,这是实话。
想起来也对,贺兰天安自小学习权谋算计,教他习武的人是大内高手,又哪里敌得过陆川的修为,贺兰新在谷里专心专意地学了这十五年,武功高出他许多并不稀奇。
贺兰天安脸色忽红忽白,过了半晌,然后甩开手。
贺兰新则拍拍衣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施施然地朝伊人跑去的地方追了过去。
天安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心寒。
这个堂弟,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淡泊吗?
他现在只是不想争,倘若哪天改了主意,以他与贺兰钦的关系,还有前进王子的身份,甚至于他那两个名声显赫的师父,自己该如何防备?
想着想着,贺兰天安的眼中又泛起了杀意,浓烈如夜。
那一边,贺兰新已经追上了伊人,月上中天,灯火迷离,伊人在人群里,像一个淡淡的发光体,攫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本欲靠过去,正在此时,人群突然喧闹起来,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将手中的绣球掂了掂,就要朝人群里抛出来。
所有有意的、没意的,都不约而同地伸起双臂,口中嚷嚷着‘这边’‘这边’。
伊人没有跟着和,只是站在中间,脸上洋着笑,澄澈光亮,和周围的喜乐融到了一起。
贺兰新微微一笑。
寻绣球抛了出来,带着炫目的光,在众人的眼眸里升起、落下。
贺兰新的目光也终于移开,再抬头时,吓了一跳:那绣球怎么往自个儿砸来了?
不及多想,他前后左右地瞧了瞧,见贺兰天安远远地走来,连忙往后一退,袍袖轻挥,那绣球便似着了力一般,径直朝贺兰天安的脸打了过去。
贺兰天安正在想心思,突觉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又听到远远的地方伊人拍着掌笑,心念微动,凝目发现是绣球,那一瞬的心情真是五味杂成,想也不想,重新抛给贺兰新。
贺兰新早有防备,仍然是松松散散的动作,在绣球还没抵达之前,又用劲风将它扫向了另一边。
伊人略觉可惜:本来还以为可以喝到他们谁的喜酒呢。
众人重新抬起头,看着被贺兰新扫上去的彩球游游荡荡、游游荡荡,竟往声外人迹稀少的地方落了去。
台上的蒙面女子也眼睁睁地看着决定自己一生幸福的东西往不知未来的方向飘去。
绣球似乎砸到什么人,众人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声音,疑惑而好笑地‘诶’了下。
然后,便是一个少女的咆哮,“谁把东西乱丢了1砸到人了!”
“算了,小葵,是我没注意。”刚开始发出‘诶’的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很温和,可又很有分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倾听他,然后服从。
少女没有吱声了。
举办招亲的人家则派了几个家人匆匆忙忙地跑过去,将那个被绣球砸中的人带回来,刚刚平息下去的吵闹声又响了起来,许是家人说明了缘由,还未等正主儿说话,少女爽朗泼辣地打断他们的话,“开什么玩笑,被砸中就要娶她?!如果真那么简单,我早自己做了千儿八百个绣球,天天砸……咳咳,砸别人了。”
众人听说有好玩的事情,纷纷朝那边凑热门。
伊人也被人群挤着,随着他们涌向那边,贺兰天安还在为贺兰新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趁着动乱,他一把拖住贺兰新的手,阴沉道:“适可而止,你别忘了,朕是君,你是臣,君臣有别!”
他得探明,贺兰新是不是真的没有逐鹿之意。
果然,贺兰新心中根本没有君臣之说,他自小被无法无天的两个人带大,哪里会接受这种忠君忠国的学说,闻言一哂道,“天安哥哥是君,我却不是你的臣。”
贺兰天安心中一顿,松开他的手。
主意已定,再无更改。
这个堂弟,留不得。
贺兰新见他松手,赶紧赶过去看热闹,他穿过众人,挤到伊人旁边,比肩磨踵。伊人却在此刻回头,遗憾道:“我明明看见绣球落到你身上了,你怎么推开了呢?”不等贺兰新说话,她又说:“虽然十七岁在现代是小了点,在古代却能成家立业了,小新,是不是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
贺兰新心中立刻泛起和方才贺兰天安一般的五味杂成。
“还说还说!你是不是找打啊!爹爹说了不可能!我也不要后娘!”少女的声音像豌豆一样,脆生生,拔萝卜般,一个字一个坑,让人听着心里舒爽无比。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砸中一个老头子,还是这个少女的爹爹。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是个老头,那家人却不依不饶,好像很中位飞来的姑爷一般,仍然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伊人他们隔得远,看不太清楚,只隐约见到一个清俊的背景转过身去,淡淡然地往外走。很是出汗,明明是自己惹下的一堆风波,可是看着,又觉得与他无关般,红尘俗世,都与他无关。也不会与他有干系。
伊人心跳微窒,窒得有点痛了。
正主儿走了,家人似要追上去,却被少女叉腰拦住,凶悍得很。
“热闹看完了,我们先回去吧。不然二叔又要一顿啰嗦了。”贺兰新察觉到伊人的手有点发凉,以为她累了,因此建议。
伊人点点头,她确实有点累了。
累得有点恍惚,竟以为方才的那个人是裴若尘。
闹剧落幕,人群也各自散了。本应该跟在后面的贺兰天安却莫名地没有了踪影。
少女再次将那些讨厌的人警告了一番,然后背起放在旁边的背篓,三步作两步地追上去。
裴若尘的脚步微微缓了缓,转过头,轻然一笑,“小葵,跑慢点。”
神色湿润,满满的,都是醉人的宠溺。
小葵也回以灿烂的笑,步子反而更快了,追到他身边,然后,缓缓地行。
现代终结篇 (三十一)兄弟阋墙
贺兰新与伊人正要回去,远远地离了那些人群,从街市往贺兰钦府邸的路上,有一段阴暗的巷子,平日里还有些人,只是今天,城里的人们都去主街上看花灯了,巷子里冷冷清清的,一轮圆月高悬,远处喧哗若隐若现,倒有点鬼魅。
贺兰新还在回味方才的感觉,回头望着伊人,正要说话,后面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来人似乎刻意隐藏了行踪,脚步放了很轻,只是躲不过贺兰新的耳力。
细辨之下,来人似乎还不少,而且个个都是少有的高手。
贺兰新心中终于泛起警觉,他将伊人往怀里一带,轻声道:“有人追踪,等下我挡住他们,你快点回府。”
伊人懵懂地瞧着他,意欲答话,后面的人却已经不耐烦了——大概是发现贺兰新发现踪迹了吧,他们率先发难,巷子口不宽,被十几个人前后一堵,便如瓮中捉鳖一样。
贺兰新随身并不带兵器,见状,也不过随手折了一枝从旁侧院落透出来的红梅,权且当剑,横于胸前,平日惫懒的气场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竟然有几分陆川的神气。
伊人让到了一边,那些人围了上来,井然有序,笔法严密,贺兰新的剑共也挽得密实而严谨,却终究没办法突破出去。
——到底宅心仁厚了些,他每次剑到一处,只想将人打晕,不想真的杀人,可是来人却是不要命的打法,贺兰新每次都被迫将剑收回来,白白地让自己受了不少反噬力。
伊人被护得很好,在旁边看戏一样,眼前的人白衣红梅,眉眼若画,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一场华丽的表演。
不过,这样处处受制的局面显然不能持久,贺兰新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用强,梅枝往前一递,竟然‘噗嗤’一下插入了一个人的胸腔内,血溅了出来。
伊人吓得往后一躲,那个被刺中的人反而笑了,在血溅出来的时候,空中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血惑。”贺兰新神色微变,正要屏气,却又想起伊人,只得先去捂住她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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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迟疑的一瞬已经足够,贺兰新刚把手放在伊人的嘴上,人便晃了晃,然后软倒了下去。
伊人慌忙抱住他,那些围剿的默哀人收剑往两边恭敬地站好,实施血惑的那人则已经七窍流血,当场丧身。
这群人显然是死士,不然,不会采用这样对敌阴毒对自己也残忍的方法制住贺兰新。
伊人母鸡一样护住贺兰新,她抱住他,突然觉得怀里的少年跟十五年前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虽然那么大了,却还是她的孩子。
一个阴冷的人影从众人中间迈了过来,伊人在看清楚他时,甚至有点晕眩,可是口中已明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天安……”
出现的人,或者说,这件事幕后的人,正是贺兰天安。
他的速度倒是快,也很果决,一旦决定此人不能留,当机立断,连拖泥带水的打算都没有。
伊人心底儿一凉,想贺兰雪与贺兰淳之间的生死相斗,突然很气馁。也突然冷静了。
“天安,你不能伤他。”她仰面说。
“为什么?”贺兰天安走过去,蹲下身。
贺兰新似已经昏厥,眼睛闭得很紧,睫毛颤颤的。
“你若伤了他,你也不会好过的……”伊人将贺兰新搂紧,几乎有点颤抖了,“他不是你的敌人,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对你的亲人下手,如果你做了,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我现在放过他,我以后才会后悔。”贺兰天安平视着她,声音浅浅淡淡,波澜不惊:“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伊人想说实话,忽而又想起,实施更像假话。
她闭嘴不言,可是将贺兰新护得更紧了。
贺兰天安的眸中滑过怒色。
“你们所有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