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兰陵醉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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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带雨。

    没有爱,不过寂寥无依,却一生洒脱淡然。

    有了爱,却沉如泰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得亦失,失亦得。天下事,太多玄机,我不过普通一人,又怎能参得透。

    娘啊,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赵睿的手,轻轻拍拍我的背,状似安慰。这样的怜悯同情,对我来说,却让我更加觉得羞愧。

    “不要哭了!”他终于开口。

    我顿了一下,屏住呼吸,调整。

    明知道哭泣没有什么用,可是哀伤止不住,只好紧咬下唇,将声音锁在唇间。

    转身,抬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看着我,皱眉,不说话;盯着我的唇,忽然伸手。

    “不要咬。”

    捏住我的下巴,疼,我不禁松开,他抚摸我下唇深深的一道痕,眉头紧皱。

    我不知所措,看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是我未能理解的。

    他微楞,一回神,急忙松开手。

    有点尴尬。

    “走吧,回宴席,大家都等你。”赵睿毫不犹豫的转身,似乎想要逃避我。

    我迟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该是怎样的局面,就来吧。

    这一次,没有李宥站在我身前。

    人渐多,烛光渐明,从阴暗里回到光明,心却依旧低沉。

    “二少爷,”有个丫鬟低唤了一声,赵睿冷冷的点了一下头,走过身边的时候,忽然又说:“回来!”

    取过丫鬟盘中酒壶,待丫鬟远去后,转过身:“过会儿就说你不小心撞翻了下人的酒壶就是。”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拿起酒壶将酒倾倒在我身上,裙裾湿了一大片,一身酒味。

    我想躲,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谢赵副帅。”我的身上,沾了李翛的酒味。

    一段路,走完似千年又似一瞬,赵睿站在厅门外,回头看着我,我深呼吸,朝他微微一笑。

    他打开厅门。

    灯火通明,每一个人,都转头看着我们。

    我不敢正视所有人的目光,只微笑,低头,坐回李碏身边。

    “怎么一身酒味?”李碏低声问我,皱着眉头。

    “刚才不小心碰翻了下人的酒壶,不要紧。”我回答,心虚且痛,我并不想欺骗李碏,看了赵睿一眼,他低头凝视杯中酒。

    李翛已然离席未归,我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有点担心。

    赵蝶舞看了一眼我和赵睿,想开口,却终究没有再问。

    李宥担忧的目光看向我,我朝他微笑。

    心不在焉。

    直至宴终离席。

    坐上马车,挨在李碏身边,近在咫尺却觉得远隔天涯。李碏将我的头轻轻靠着他,我为这温柔而揪心。

    “怎么了,眼睛肿了。”他轻轻搂着我的肩。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只好更加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兰陵啊,有这么一个好男人在你身边,你还不知足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李翛哀伤的眼神,我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怎么了?”他轻轻捧起我的脸。

    他的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没什么,”我绽开虚弱的笑意:“想着三姐出嫁,姐妹终究分离,有点难过。”

    李碏轻抚我的秀发,叹息。

    我的泪,又滑落。

    对不起,又一次欺骗了你。

    第2卷第1章 失爱

    足不出府,转眼已是五月末。鸵鸟似的装傻,却不知,真正忘记要花时间几许。

    只好将愁绪化作丝线绵绵,一针一针,绣入锦帕中。

    “小姐!不好了!”玲珑的惊呼乍然传来,随后是砰的开门声,闯进惜日轩。

    一惊之下针扎进了指尖,点点冒红,疼,我微皱眉,将指尖吮入唇中。

    “什么事?这么慌张!”莫不是丰盛有什么事?李碏?我不禁有点着急。

    “四小姐,四小姐她小产了!”玲珑上气不接下气。

    四姐?小产?我一愣,锦帕飘然落地,麒麟已绣一半,我固执的相信,四姐孕育的,是个小侄儿。

    “那四姐呢?可有事?”怎么会这样,那日婚宴,四姐还好好的啊。

    “不知道!三夫人刚才捎话来的,说四姐好像是被人下了藏红花,老爷已经怒气冲冲要去四皇府讨个说法了!”

    因着三姐一事,三娘好像变得信任我了。三姐归宁日还特意差人请我回去一叙,我怕爹爹知道三姐之事与皇府有关,婉拒了。

    可是,藏红花?那岂不是说有人陷害四姐,容不得她肚里的孩儿?

    “三娘怎么说?”既然特意捎话给我,定然是有什么说法。

    “说给三姐端药的是秦皇妃,老爷一口咬定就是她要和四小姐争四皇妃之位,所以故意害四小姐的。三夫人说怕老爷把事情闹大,顶撞了四皇子,得罪了北郡王,得不偿失,请小姐你去看看。”

    爹爹不满李宥婚事安排不是一日,只不过想着还要靠北郡王的力量将李宥扶上王位,所以一直还算无事,默认了两妃无正侧之分的事实。后来四姐怀了孕,爹爹也就更加放心得意,母凭子贵是不变的真理。这次四姐小产,既然坏了他这重心里的保障,怕是要借题发挥,将秦澈的地位动摇了。

    可是,秦澈,我真的不相信,是她做出了这等事。

    我去四皇府,又能做的了什么事。

    “玲珑,准备一下,马上去四皇府。”权当,看看四姐吧,也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皇府,刚好错开了爹爹,四姐刚沉沉睡去,脸上泪珠尤现,憔悴让人心碎。

    李宥也是一脸疲惫。

    “陵儿,”他看着我苦笑。

    “四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两人并肩,漫无目的在后花园走着,各有愁绪。

    “四嫂呢?”我终于开口问。李宥有点走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秦澈:“她在房里。怎么,你也认为是她?”

    我摇摇头:“我只是担心她能不能承担住流言。”若有今日,犯不着辛苦端药数月,反倒将矛头引到自身。况且,秦澈秦澈,人如其名,那样清澈的人儿,我不相信她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李宥舒了一口气:“要是知道你相信她,阿澈一定很高兴。”

    我看了他一眼,眼睛暗含血丝。“四姐呢?”她可怀疑秦澈姑娘。若是的话,夹在中间,最难过最为难的,应该是他吧。

    “不知道,婉儿小产后,痛哭了一场,什么话都不说,我只能让太医开了药,让她好好休息。”李宥有点哀伤:“婉儿对孩子给予了很大希望,一下子,接受不了。”

    “爹爹刚才来过,可为难你了?”

    李宥摇摇头:“天下父母心,谁不一样。我理解。可是,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污蔑阿澈。”

    手心手背,都是他心爱之人啊。

    我忽然有点感触,李宥的为难,可与我有点相似?

    “四哥,”我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吗?心分成了两份,那还够纯粹,够真吗?”

    李宥疑惑的看着我,轻抚我的发丝:“你是问我,还是自己?”他轻叹一声:“那日你三姐婚宴,你的言行举止都与平常相异,我还来不及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躲避他询问的眼神,低头:“我是想问你。你爱四姐,还是四嫂?她们分享你的爱,可会为缺失的一半感到难过?我以为,爱必须是全心全意。”

    全心全意,可是我好像永远已经做不到了。忘记不了李翛,背叛不了李碏。

    “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关键是要看你怎样选择。”李宥抬起我的头,认真的看着我:“问自己,告诉自己,你要什么。听自己的答案。”

    “我要什么?”我喃喃自语,不能理解。

    李宥苦笑了一下,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陵儿,你我身在皇家豪门,婚姻多半身不由己。父皇能设桃花宴,已然给了我们选择的权利。很多人在婚前,连对方的面都未曾见过,但依然能够幸福。爱可以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也可以是平平淡淡在生活中累积。相信我,六皇弟值得你托付终身,给他点时间,彼此慢慢了解。”

    李宥的话,似乎表明着他知晓全部,也似乎,只是单纯的劝我。想一吐为快,可是,他现在自己也是百种愁绪,实在不忍心再添烦扰。

    我点点头。

    “殿下!”一个下人匆匆跑来,我轻轻从李宥掌中抽出手。

    “什么事?”

    “礼部王大人有请,邀您商讨下月初一科举一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

    “四哥,若有事,你去吧。”

    李宥点了一下头,又是苦笑:“父皇嘱我和大哥一起负责此次科举之事,却不料,府里出了这等事。你说,要我如何专心啊。”

    我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到底如何,事情总会清楚的,”我抬头仰望,天空蔚蓝一片:“还四姐一个公道,还四嫂一个清白。”

    还你,一家安宁幸福。

    第2卷第2章 六月多事

    人道多事之秋,却不料,六月亦多烦恼。

    四姐小产之事还没有什么新消息,因为从熬药到端药,一直是秦澈经手;这配药的又是宫中老御医,药房的记录也清清楚楚,要错,唯一

    的可能还是只有秦澈。

    爹爹虽然再没有什么举动,但是北郡王岂容得女儿受这等委屈,北郡王夫人亲自要来将女儿接回郡王府,幸秦澈姑娘明大理,坚持要留在

    四皇府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不至于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科举考试虽然初一就结束了,可是随后的阅卷中却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试卷,定是有人携带作弊,追究,是出在李宥的考场。皇上虽不

    至于责罚,但李宥的心里,一定也不好过。

    六月,李碏也更见忙碌了。初三,科举弊案风波还未止,征兵已见规模。二万新兵,已经全部驻扎南营,只待主帅李碏明日前往带新兵集训。

    李碏啊,你又要走了吗?

    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空荡,无依。还有一点点恐惧。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真的需要你在我身边。

    晚膳后,默默的在惜日轩,为李碏打点行装。南营虽然不算远,可五十里的路长也不能算近。听福伯说,每年带新兵集训两月时间里,除

    非皇上召见,李碏几乎不还朝回府。

    今年,也是一样吗。

    门吱呀一声推开,是李碏。我放下衣物,迎上前:“夫君大人。”

    李碏看着我,点了个头:“还没休息?不是说了,不要等我。”

    我默默无语,低头。心内有不舍。

    “怎么了?”他低声问我:“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发去南营了。”

    是的,你虽然此刻才告诉我,可是我早就已经知道。我抬头微微一笑:“那夫君大人早点休息吧。”

    离别,不是第一次,可愁绪却更胜。

    是因为,有感情了吗?但,我知道,此情非彼情,我是赖着他抵御另一股会将三个人卷入疯狂漩涡的情……

    伤感、无奈、恐慌并发。木然,转身继续整理衣衫。

    李碏默不作声,接过我手中的衣物,一起。

    若不是想着离别,这气氛,也算是温馨。

    “若府里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丰盛来传话给我。”

    “嗯。”

    “有什么事,也可以找福伯商量。”

    “嗯。”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轻轻挣脱,勉强一笑:“没事。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

    他轻叹一口气,走过两步,轻轻的将我揽在怀里:“委屈你了。”

    我忽然泪流满面。不只是因为感动,更因为愧疚。

    ——————————————————————————————————————————

    李碏走了。

    我继续足不出府的日子。一日,两日,三日,渐渐的觉得这日子愈发漫长了。四皇府那里还是没有什么消息,玲珑去看过四姐,身体稍微

    好转,不过精神还是不济,怕是受了打击,要一些日子才能恢复了。

    六月初八,科举放榜,夏大哥那里传来好消息,学堂十九位书生,倒有五位上了榜及第,顾生位列第一。总算有一事,能让我心生慰。着

    玲珑去为五人添置了参加殿试的新衣,也为剩余十四位准备了盘缠,是去是留,随意。

    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六皇妃!”福伯轻轻敲了敲惜日轩的门,我放下手中女红:“福伯,什么事,进来吧。”

    “六皇妃,有贵客来访,指明要见殿下。”

    我叹息:“告诉他殿下不在府里了吗?”

    “说了,不过客人坚持。小人觉得皇妃您还是去见一下比较好。来的人身份比较特殊,是回纥葛勒可汗药罗葛磨延啜次子成琼王子,此次

    来京城是为了降和入贡一事。”

    回纥?哦,是李碏出兵之地吧。虽然并不太懂政事,也不知道对方拜访的目的是什么,但两国相交,尊崇之礼必不可少。“福伯,你先去

    招呼一下,我换身正装就来。”

    换上暗红色宫装,更觉眉间愁绪万千,勉强对镜展笑颜,几次之后方觉渐渐有了笑的感觉。

    到偏厅,丫鬟们在门口道安,我微笑颔首回礼,跨步进,一抬头,就看见了福伯所说的贵客。回纥地处漠北,游牧,族人大多身材高大、

    体格健壮,这我是知晓的。但是面前这一位,还是让我略有吃惊。他体长约有五尺半以上,比之李碏还高一点,且比李碏魁梧得多,能看

    出衣衫下肌肉纠结。他的面孔与天朝人相比,颧骨突出,眼窝深邃。若单论相貌,也算是仪表堂堂,不过配着凌厉的眼神和阴鹜狂

    傲的神情,我只觉他来者不善,心内实在无一分好感。

    “成琼王子,”我福身道了个安:“未知王子殿下拜访,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成琼冷哼一声:“李碏呢?可是不敢来见我?”

    我心下微微有点恼,不过还是尽力客气:“府中下人应该一早就已经告诉王子殿下,夫君大人不在府上。你若一定要见夫君大人,请改日

    拜访。”说人易受情绪支配,这话果然不假,因着心情不好,因着他对李碏出言不逊,我真想再接着说一句恕不远送。不过未免就显得我天朝

    人器量狭小。

    “夫君?”他嘴角一撇,不屑,上下看了我两眼:“李碏居然让个女人出来替他挡吗?”

    我眉头一皱,正色,声音也冷下来:“成琼王子,我敬你们与天朝乃友好之邦,所以以礼相待,也望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成琼皮笑肉不笑:“要如何客气?我千里迢迢远赴天朝,就是为了找李碏一决高下。”

    我的心一紧,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王子殿下,我再申一遍,夫君大人不在府上。至于一决高下,我看可以免了,疆场之上应该早已经分

    胜负!今日你站在此处,就是最好的证明。”成王败寇,败军之将何以如此嚣张。

    他脸一沉,跨前一步,手一指,几乎触及我的鼻尖,我都能够感觉到呼呼的拳风:“你!”

    我从容的撤开一步:“王子殿下,我天朝与贵族一向交好,回纥可汗历代受我朝的封号。这次战役,听闻你们是受小人唆使,我天朝已经

    不予追究,不求王子殿下你知恩图报,但也希望,你能记着我天朝的这份情,以后大家世代友好相交。”

    成琼冷笑:“命数无常。这次是因为上天不佑我族,否则岂容得李碏这样得意。”

    听李碏说过,这次出征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回纥内部爆发了一场瘟疫,牛羊死伤无数。“逆天命,必受惩,还希望王子殿下能从中吸

    取教训!”我步步不让。

    “六皇妃真是伶牙俐齿!”成琼明赞暗讽:“这就是你们天朝宽容仁义的说辞?”

    我回了一个疏离的笑容,毫不畏缩:“谢王子夸奖。对自己人当然宽容仁义。若是企图侵略我们的敌人,可就不好说了。我天朝决不姑息

    !”

    “气势倒是很盛,就不知道实力如何?”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的心有一丝的紧张和恐惧:“迟早一日,我会让你看到,到底是李碏厉害,还是我!”

    是两个人,抑或是两个军队?我压住担忧:“兰陵拭目以待!不送!”

    送走了成琼,有点疲惫。我的个性本没有这般凌厉,若不是事关李碏和国体,定不会是这样说话,颇觉勉强吃力。心内一直担忧成琼最后说的那句话,李碏在兵营并不是什么秘密的消息,稍一打听应该就能够知晓,五十里的路定然也不是阻碍成琼的障碍。心内惴惴不得安宁,急

    忙着人唤过福伯。

    “皇妃,何事?”

    我紧皱眉头:“福伯,看成琼来者不善,听他的话,怕是要去找李碏。麻烦你即让丰盛去趟南营,告诉李碏这个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是,小人这就去!”

    “等等!再让人留意一下驿馆,若成琼有什么举动,立刻告诉我一声。”无端生事,多事六月啊。

    事实证明,担忧不是多虑。午后,正在惜墨斋帮李碏整理书籍,福伯就急匆匆进来:“皇妃!成琼王子单身匹马离开驿馆了,已经出城,

    看方向正是冲着南营。”

    我顿下手中动作,略一思索:“福伯,让丰盛备马!”

    “丰盛去南营还未归府!”

    “那就随便找个人!”我有点急切。不知成琼武艺如何,也没有见过李碏真正的实力,可是成琼既然敢只身去二万人兵营挑战,除了特使

    的身份,怕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知道我应该相信李碏,可是,担心却挥之不去。

    “皇妃!”福伯出言劝慰:“皇妃,成琼出城门估计已有半个时辰,他快马加鞭,估计您也已经赶不上了,不如还是在府里静候消息吧。

    我马上着人过去打探消息。”

    略一迟疑,福伯说的固然没有错,我不只赶不上,怕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可是:“不,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心悬着放不下来,早

    一眼看见李碏,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才安心。

    时间分秒在颠簸中流淌,缓慢异常。平静祥和的心因为担心紧张而处在深度焦虑中,无数次掀开车帘,企盼看到那青砖砌起的围墙,却每

    每失望。

    “还有多久?”

    “回皇妃,路程刚过半,估计还有二十里的样子。”

    归心似箭应该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境吧。

    好容易挨到南营,门口守兵居然认得我,一挺腰,齐声声:“夫人!”

    “主帅可在?”我急忙问。

    “回夫人,主帅在西二号校场!”

    我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拉起裙摆,往西二号校场跑去。幸那日丰盛告诉了我不少营场的事情,否则今日还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校场不时传来新兵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偶尔,还能够看到一列列整齐的队形。过转角,喘息,胸闷透不过气。抚胸,低首,透过婆娑树影,已经能看到西二号校场影影绰绰。

    悄无声息。

    我抬起身,放慢脚步,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

    近千人方阵,席地而坐,空出中场六丈见方的空地。李碏持剑,成琼是三尺圆月弯刀,场中打斗正酣。

    我心一紧,掩口。不敢走近,怕李碏看见我分神,只梧桐树后悄悄探出身,半抱。

    不知道场中战况如何,不知道李碏是否占了上风?我更不谙武艺技法,但,由我浅薄的认知,成琼弯刀攻势招招凌厉,所到之处均为夺人致命的要害,非要见红方肯罢休。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明明心中害怕的紧,可是却不敢闭眼,怕错漏一眼,刀剑无情。

    伤了李碏。

    指甲不知不觉深深划进树身。

    成琼忽然大喝一声,刀光如闪电,两人骤合即分,李碏收剑,负手而立。

    我揪紧衣襟,紧张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离场中太远,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谁胜谁负是否有受伤。双眸一刻不敢离开李碏,直到看到他向成琼拱手,我的心才落下来。

    没事,李碏没事。

    脚软软的,半倚在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

    忽然笑了。兰陵啊,你担心什么啊,李碏可是大元帅啊,别说一个人,成千上万的军队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何必瞎操心。况且还有赵睿在,有二万兵力在,该怕的是成琼才是。

    回头望了一眼李碏,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起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感觉一阵轻松,不过脚步依旧软软无力,可能是刚才精神崩的太紧了。

    来时奔跑不觉路远,现在才发现,西二号校场与军营正门还稍有路程。一身粉装的我,好像并不适宜出现在这里,新兵们频频张首眺望,嬉笑声不绝于耳,我一低头,加快脚步。

    “站住!”一声威严的喝声。我一愣,停下脚步,回头。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目光精炼,偏瘦,三缕短须,着黄铜色轻甲。丰盛说过,穿此色盔甲者,应是军中级别较高的将领。

    “将军。”我低低福首,不知所为何事。

    男子一脸严肃:“大胆女子!可知这是何地?”

    “回将军,南营校场。”

    “既知是军营,还敢乱闯!来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第2卷第3章 军法如山

    我急忙开口:“将军息怒,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只是入营探望亲人。”

    将军脸一板:“军营岂是儿戏,哪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帅令者私闯军营,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我有点懵了。头脑一阵发热,想解释:“将军~~~~~”话却咽在口中。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是李碏妻吗?说我是六皇妃吗?李碏治军一向以注重军纪著称,我要开口为自己开脱,不是给李碏添麻烦、让他为难吗?我无通报、无帅令,确属私闯。再看一眼边上因我而起的混乱阵型,愈加愧疚。

    是我错了。太心急,也不懂,忽视了这里是军营。不知者,亦有罪,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将军,小女子不懂军规,私闯军营确实有错,甘愿受罚。”

    将军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念你初犯,可能不懂军规,杖责减半。”回头吩咐两侍卫:“来人,去查一下正门岗位谁轮值,守卫不严,一并处罚!”

    我心内着急,无心连累了他人,又不适合在此时解释。罢了,我就先受罚吧。“将军,请赐罚。”心内暗叹,当今世上,眼巴巴着急领罚像领赏般的,怕是只有我一人了。

    将军环视四周,不远处原本吵吵嚷嚷的新兵们立即噤声。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沉声:“私闯军营者,受杖刑三十,或鞭刑一十,你可自选。”

    杖刑?鞭刑?我看了一眼四周:“就在此处?”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在这些新兵们面前树立军威?

    “军营内即错即罚,一向如此,你有意见?”

    我苦笑。有意见又有何用。杖刑、鞭刑,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小女子甘受鞭刑。”杖刑怕是要趴下挨打,我是一个女子,着实不雅;鞭刑虽痛,但我是李碏的妻子,要受罚,也需要站直身子,堂堂正正有尊严。

    “鞭刑虽少,但怕你一个女子受不了,你可想清楚了?”将军可能以为我是冲着数字挑选。看来,他心亦存慈念。有这样严明又有仁爱之心的将领,怪不得李碏的大军,天下闻名。

    “小女子明白。请将军赐罚,以示警戒。”我转身,挽过背后三千青丝,咬入红唇。

    全身笼罩在恐惧里,背上的肌肤隐隐发寒,我不知道要面临的疼痛有几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可是,兰陵,你千万不能倒下啊。为我自己,为李碏,为整个军纪。

    面对着新兵们,他们的脸上,有担忧,有紧张,有不信,有震惊,都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

    “姑娘,准备好了?”背后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声线有一点点地慌张。

    我重重的点头。

    “来了!”

    “啪”一声,鞭子划破长空;我心一提,背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刚放松,又是一声闷响,背上一阵剧痛,初时如利刃划过,随即是撕裂皮肉的火辣辣感觉,我顿觉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一步。

    疼痛彻骨。

    咬紧发丝,仿佛这样能给予我力量,挺直背,复又站稳。

    “啪!”第二下。

    三下。四下。五下。

    痛的阵阵冷汗,如雨。第六下却迟迟没有来。

    “姑娘,十鞭减半,刑罚已满。”

    好了吗?整个人一下子从高度戒备状态放松下来,几欲站立不住。转身,牵动伤口,如熊熊烈火燎原。皱眉,勉强扯出笑容:“谢将军手下留情!”

    “夫人!”远处忽然有人失声惊呼,是刚才门口两个守卫。

    真的把他们带来了吗?要罚他们吗?

    两人跑到我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看到我面前的将军:“石将军!”

    “你二人玩忽职守,当值期间居然让人擅闯军营!按军法,各杖三十!领罚去吧。”

    “将军!”我急忙开口:“擅闯军营是我不对,与他们无关,望将军明鉴!”

    “轮值警戒严查军营出入是他们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我~~~”我抿唇,犹豫:“他们并无过错,进门之时,我是以府令相压。”从怀中掏出六皇府令,阳光下,闪出夺目光辉。

    我不想用的,可是,不能连累无辜。属于我的刑罚已经领了,李碏啊,这样,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石将军一愣:“你是元帅府人?”

    “回将军!这是元帅夫人!”一守卫下跪禀报。

    石将军脸上阴晴不定,一拱手:“夫人,请恕在下无礼!”态度不卑不亢。

    我昂首,努力忍住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微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乃国之所附所倚,若没有严明军纪,何以服众,何来凝聚力和战斗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陵有错在先,石将军只是依法办事,何有无礼之说?石将军铁面无情又兼仁爱之心,军中有你,乃我百姓之福、国之大幸。”

    “夫人深明大义,石某敬佩!稍后必当向元帅负荆请罪!”

    “兰陵!”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一回头,是一袭白衣的赵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呼我名。

    “赵副帅!”怎么愈发热闹了,我的脸有丝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只想赶快离开,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啊。

    赵睿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慌张,解下长袍,披在我身:“怎么回事?”

    我虚弱的摇摇头,感觉一阵眩晕。

    “禀副帅!是石某冒犯了夫人!”石将军开口。

    “无关……”看见赵睿,心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速请元帅!”赵睿低喝一声,如孩童般,俯身抱住我双腿,将我抱起,确保不触碰到我背上的伤口。

    最后一眼,看到新兵们自发重排成整齐的方阵,井然有序。

    陷入短暂的沉睡。

    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火炉,背上被烈火炙烤,惶惶然无处可避;忽然间,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一下子就将那种灼烧的痛楚赶走了。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营铺上。

    “你醒了?”刻意冷漠的声音。

    初时的恍然在听到他声音后散去,我闭上眼,放松:“赵副帅。”

    “何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多受这无谓的皮肉之苦。”他虽责怪,但我知道是出自关心。

    “若今日由我兰陵开了先河,那这南营,怕也成不了兵家重地了。今日是我,明日还可能是其他府上的人来。既然有军纪在,我就应该遵守,不能率先破了戒,以后让夫君大人为难。”

    赵睿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无端来营地做什么。”

    说不放心李碏吗?有点羞于启齿。可是想到三姐婚宴日他对我的帮助,又觉得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今日回纥成琼王子来皇府向夫君大人挑战,我不放心,跟过来一看。是不是很傻?”我轻笑,有点自嘲,确实是自讨苦吃。

    背上忽然一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他慌忙说。他是在帮我涂药吗?疼得都有点麻木了,都没发觉,我急忙支起身:“我自己来!”拉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噬心噬骨的疼。我不禁低吟一声。

    “别动!”他按住我的肩膀:“当心扯裂伤口!”

    原来,我重又趴好,侧头。

    “就算要逞强,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承受。”他语气含着,可惜?疼惜?“鞭刑听起来比杖刑少,实则不然,要难捱得多,一个普通士兵,男人大丈夫也未必受得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背上有点凉嗖嗖的感觉,像风拂过肌肤的感觉,我想到什么,脸一红,伸手想抚摸后背,却一下子被他抓在手里:“别动!”

    手包在他温润而有力的掌中,彼此一愣,随即分开。

    “我只为你剪开伤口衣衫,不要担心。”

    第二次受伤,第二次让他看见衣衫不整。想推辞,又自嘲:受伤的后背定是血迹斑斑,狰狞丑陋,怕只会让人看着恶心,而不会有丝毫的美感了。医者父母心,他不过将我看作一个受伤需要护理的病患,我该感激,何必处处防备,以小人之心度之。

    “夫君大人呢?”我记着他着人去叫的。刚答应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却马上让他看到满身狼狈,他会生我气吗?

    “李碏与成琼还在比武,结束后才能把消息告诉他。”赵睿淡淡回答。

    “还比?”我惊起,又闷哼一声趴下:“不是已经比完了吗?”难道那幕只是短暂的休停?

    “比武三场。”他有点不耐的回答我,小心翼翼的将我衣物掀起。“放心,他不会有事。”

    有他的许诺,放心不少:“上好药,直接送我回府吧。不要告诉夫君大人了。我不想他操心。”

    “我不说,自然有人说。”

    他是主帅,营内有事,怎瞒得过。

    “那一日,谢谢你。”我低声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他的手明显一顿:“没事。”停顿了一下:“以后,离他远一点。”

    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嗫嚅:“以后,我会注意的。”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吧。该说的在那一日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只望李翛那日只是酒后失态,清醒后能好好思考,不至于将三人围困。

    可是,我呢,我自己为什么心内还是乱糟糟的?

    兰陵啊,不要再糊涂了。

    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一点尴尬。我不想让思维持续在刚才的问题,便随便扯开话题:“新兵二万,就需要你们主副帅都亲临吗?”

    “带兵各有下面将领,李碏只是尽责监督,且最后统筹兵法阵型磨合;我要从二万新兵中挑选一队轻骑兵,所以费点功夫。”

    嗯,赵睿手下可是有一厢轻骑兵的,看样子,还是兵中精英呢。

    “好了。”他轻舒一口气:“以后不管碰到何种情况,都要记得,要爱惜自己。”

    我微笑:“知道了。今日,是我数次见你中,你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不做声,我以为他生气了,回首,却看见他微红了脸,有一丝窘。

    “药你带回去。早晚各换一次,伤口未愈合之前,不得碰水。”

    这是常识呢,我当然懂。可是也明白,他的啰嗦不过代表了关心。

    “绿风?听晴川说这药很珍贵,上次用你一瓶我已经很不好意思,怎可以再要你这么多……”一个小锦盒,估计有半盒了。

    “给你就用!”他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作风。

    我重又回头,低头趴好,心内有股暖流:“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我宁愿没有下一次。”他沉声说。

    “真希望,真希望,有一日,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还了你这份情。”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兰陵!”一声略带焦急的低呼,一个人影如风进。

    我下意识的撑起身,痛楚让我微微牵起嘴角:“夫君大人!”

    他没事!真的一点没事!不自禁的微笑。

    赵睿微皱眉,默默退开身。二人四目交接,对望一眼。

    “怕她疼,先给她上了药;你马上帮她包扎一下。”赵睿淡淡交代,随即跨出门外。

    李碏蹲下身,与我平视,眸子里闪烁着某种情绪:“痛吗?”

    觉得有点委屈,忽然很想依靠,看着他,泪水氤氲:“上了药,好多了。”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有丝无奈,有丝痛楚,有丝宠爱:“傻瓜。”

    我睫毛微闪,滴下一滴泪。他小心的用手指擦干。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午成琼来府里找你,我看他来者不善,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所以也没顾虑周全,就跟着他跑来了。”

    “你担心我?”

    我轻轻的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好像给你添麻烦了。”画蛇添足,平添是非。

    他轻轻用额头抵着我的头,叹息。

    我不由又微微悬起了心,难道,真的有麻烦吗?“夫君?”

    “嗯?”他低着头,依然闷声。

    “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是我做事过于冲动,考虑不周。”心下懊恼。

    他用手捧起我的脸,凝视:“我是生气,气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不要只为我考虑。”

    第2卷第4章 夜归

    说的话和赵睿,如出一辙。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似乎碰触到一丝丝,他深藏于胸的从不外露的,情意?为着这项算是意外的感知,心悄悄的,微微一动,背上的痛楚骤然减少了几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三思而后行。”忽然想到他的比武:“你没事吧?我刚只看到你和成琼比剑,见你没事我就走了,怎么,他还不服气吗?”

    “你来看我比剑了?”他皱眉,“怎没看见你?你不叫我吗?”

    我轻摇头,“独自跑来已是不妥,怎好惊扰你?”

    闻言他不语,起身,应该是审视我背上的伤口。

    “不要紧,绿风真是好药,刚上就已经不疼了。”我安慰他。

    “你!”他开口,似有一点生气,又颓然的叹息。“真傻。”

    他将房门关上,又轻轻地扶着我的腋下,将我抱坐起身,饶是如此谨慎,疼痛的伤口也依然让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怕他担心,忍着不敢呻吟出声,可是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疼?忍一下。”他笨拙的挽起我的发,粗糙的大手,修长的指节穿过三千黑缎般的青丝,莫名的显现一种淡淡的亲昵。

    绾青丝,挽情思,任风雨飘摇,人生不惧。浮生一梦醉眼看,海如波,心如昊月,雪似天赐。你自妖娆,我自伴。永不相弃!此刻我方体察到,我们是结发夫妻呢。

    不知,他是否,也想到了?

    李碏蹙着浓眉,努力的与不太听话的头发缠斗着,想用发簪固定,却每次都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不听话的掉落,看着他着急又手忙脚乱的样子,怕是尚未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意吧。我不由得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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