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15部分阅读
兰陵醉 作者:rouwenwu
皇兄表面桀骜不驯,游戏人间,实则智勇双全,出类拔萃。”
皇上点点头:“你看人,果然还不错。听说新任状元郎顾惜昭,还与你有点渊源?”
我急忙起身,女子不问朝事,朝内不得营私结党,这是古训,也是君王之忌:“我与顾侍郎,只是机缘巧合,恰于他有所帮助,他感恩在心,所以偶有相交。”
皇上摆摆手,微笑:“陵儿,不要紧张,坐罢。我只是随口问问。”
“作为一个父亲,这九个皇儿,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不疼哪个不爱。”皇上的口气微微有点无奈:“本来十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对哪个有一点偏爱也是正常的,可是这皇位只有一个,怕这一偏爱,就要出大事了。”
知道皇上有所指,可是还不是太明白,但心内的不安却更加胜了,不语,静心听皇上将话说完。
“你刚才说的,部分也是我想的;敏儿(七皇子)他们还年幼,不必多作考虑;曦儿体弱,也难委以重任;毅儿玩心太重,享得了乐,却吃不了苦,难成大统。”皇上忽然看着我:“你说,剩下四个孩子,我该怎么选择?”
我啪一下双膝跪地,叩首:“兰陵谢父皇信任!可是这太子之位,是国之大事,兰陵惶恐,不敢多作言语!”
皇上,他是纯粹的信任我,还是想探我的口风?但是这应该没有必要啊,我是多么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还是,他是想通过我的口传达一些什么讯息?还是?
总之,猜不透。但是这样一趟浑水,我实在不想加入。我无心争斗,也没有这个心智和能力。
皇上将我扶起,声音爱怜慈祥:“傻孩子。”
我忽然愿意相信,皇上,他只是因为信任。
“若单纯的论能力,除了澹儿略逊一筹,翛儿,宥儿和碏儿,都各有所长,不相上下;若论人品,四子也都不差。不过澹儿经营之心太重,翛儿略带玩世不恭,要做君王,怕是一个弱点。”
那是不是,真的是李宥和李碏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这些都只是个人的东西,还不够。历代君主,未必都是才智最高者。玩弄权术者固然不可取,可是新君主要稳固江山,却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
这话,又是何意?
“陵儿,你说,若是我让翛儿继位,可好?”
李翛?他做太子?心里刹那间有一丝欢愉,可是联想到皇上刚刚说的话,再看他玩味探究的神色,我只能苦笑一声:“三皇兄固然好,不过怕是朝中大臣会有异议。”爹爹和赵相,首当其冲。“怕是朝中局势会有大的震荡,江山一时不稳。”
不稳的过程和代价,彼此心知肚明。
“从一个明君的要求出发,其实,我是比较欣赏宥儿的,正如你所说,他正直无私,且虚怀若谷,一个人能听得进诤言,才不会走错路。一个国君不走弯路,国家才能繁荣兴旺。”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最欣赏的孩子,是碏儿,从他的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平时我对他最为严厉,可是心里,其实最在意他。”
我泪流满面。李碏若知道皇上说这番话,受再多苦,必然也觉得值得。
“翛儿,翛儿其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他的性子,太过自由,对朝事并不上心。虽然最近不知为何有所改变,可是,我怕我能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
心里苦涩,李翛,为什么,你总是晚一步?
“澹儿虽然相比之下才智略显平庸,可是,在另一个方面,他的优势却是最明显的。他是朕的长子,还是皇后嫡出,皇后出身前宰相府,宫中不少老臣都是前宰相的门生;现在还有赵相和南郡王的支持,若是他做了太子,登基必然会比较顺利。”
那皇上,会如何取舍?我惴惴不安的等着答案。
皇上却忽然不说了。
“陵儿,那日桃花宴,你跳的《绿腰》,非常精彩,比起你娘,毫不逊色,今日,能否再为父皇舞一段?”
我看着他的白发,还有期盼的眼神。他,只是思念起了我娘吧?若一个人,去世后十几年,还有人这么深深的怀念,算不算,也是一种幸福?
“父皇,陵儿为你跳一段《长曲破》吧。”
记得上次面圣,他的喃喃与回忆:看过小茹的霓裳羽衣长曲破,才能体会到,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就让他的回忆圆满吧。
唤过宫女,少顷,叫上了乐师。《霓裳羽衣曲》全曲原共三十六段,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散序为前奏曲,不舞不歌,由磬、箫、筝、笛等乐器独奏或轮奏;中序又名歌头,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而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嘲,舞而不歌。
丝竹声起,我跃起舞姿翩翩。甩长袖,转纤腰,沉浸里,感觉自己和梅花树下那翩跹的身影合为一体,用婆娑的舞姿著力描绘着虚无缥缈的仙境。
舞罢。微微喘息,伤后的身体一时还有点无法适应。跳舞每次亦都用心,可是都无今日这番感觉,有一刻,仿佛与娘心意相通,原来舞蹈更要尽情。
短暂的沉默后,是孤零零的掌声。皇上的双眼稍稍有点氤氲:“不愧,是小茹的女儿啊。”
我垂手立在中央,乐师下。
“人老了,才会发觉,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东西,是感情。”一声苦笑叹息:“可惜有时候,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上天何其吝啬,极其所能的剥夺我们幸福的机会。
“前者不可追,后者可忆。我亏欠你娘的,会补偿给你,也告慰小茹在天之灵。”
“父皇~~~~”我想开口,却无言以对。
“你去吧,我也累了,让我好好静一静吧。”皇上坐回了龙椅中,闭上眼,一如我初来时。
仿佛一切都停留在原点,那些话,如云似雾,也仿佛只是我的臆想。
“兰陵告退!”
出得太和殿,居然看见了李碏,略微焦急的神色,看到我,眉头一松。
“兰陵!”他上前一步。
我轻轻将手置于他掌心:“夫君大人,你怎么来了?”是专程等我吗,心内荡漾着温暖。
“下朝后去景怡宫接你,才知道皇上传你来了太和殿,就在此等候了。”
他没问我皇上召我什么事情,这是一种信任和尊重吗?我偏头,凝着他俊朗的侧面,心内犹豫。我想告诉他皇上告诉我的一切,可是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怕一转述,倒是误传了皇上的本意,事关重大,只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虑和麻烦。
“陪父皇随便聊了聊,然后,跳了一曲《舞遍》,那是我娘在世时,父皇最爱的曲目。”我终于还是避重就轻。
李碏嗯了一声,看着我:“你身体刚好,也不要太累。”
我拉紧了他的手。
过太和殿,转议事殿外长廊,连接八十一级台阶层层而下。我与李碏并肩,温柔的笑脸还没有凝住,脚步却突然顿住。
隔台阶,八十一级,从上而下,纵然只是略有模糊的身形,我依然一眼能够断定,是李翛。
脚步一个趔趄,差点踏空,李碏急忙将我扶住:“怎么了,小心。”
“没事,”我不安的一笑,脸色苍白。
此情此景此人此物,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
我迈出向下第一步,他在同样的时刻,跨上第一阶。
抱歉啊,貌似下班前赶不出4000了,今天就少一点了
第2卷第11章 见
低头,不敢与他直视,他的存在犹如针芒,让我忐忑不安;握着李碏的手更用力一分,仿佛这样,能使我的脚步更稳。
第六步,彷徨六神无主,老天啊,既然你已经让我们错过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安排这样的偶遇?
十一步,惊悸不安,今日的李翛,会有怎样的举动,会不会如婚宴那日猖狂而无惧?会和李碏有正面的冲突吗?李碏会如何,我又该怎样?
十六步,愈发心乱如麻,忍不住微抬眼睑,李翛肆意的微笑映入眼帘,目光灼灼而玩味,我来不及辨清他脸上的表情含义,慌忙撤回目光,心神不定。
二十一步,距离越来越近,难过和慌张阵阵袭来,感觉沉重的无法呼吸。
二十六步,路程过半,我却依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刻的相见。轻松的请安,叫声三皇兄?我做的到吗?
三十一步,窒息的局促不安。李碏许是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动,侧头看了我一眼,轻轻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紧张的如临大敌,怕这样的举动更加引起李翛的冲动,却不能推却,只好绽开一脸虚弱的笑意。
三十六步,在李碏的力道控制下,止步;佯装不见已是不可能,太多的逃避反倒是欲盖弥彰的心虚。两脚因为紧张和不安而酸软无力,若不是李碏的臂膀支撑,真怕自己就会这样倒下去。
“三皇兄。”李碏沉稳的开口。
我亦福身,道安:“三皇兄。”口唇干涩。
李翛的笑容桀骜倜傥,可是我能从他微冷的目光中,看出怒意和无奈:“六弟妹还来陪六弟上朝么,果然是伉俪情深啊。”
我心一痛。
李翛,不要这样说话啊。
“兰陵初伤愈,行动并不是太方便,所以尽量陪着她;说起来,当日还要谢谢三皇兄为兰陵费心请御医。”李碏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平淡的解释和感谢,又仿佛带着点什么。
心跳已近疯狂。想那日见我重伤昏迷,李翛定表现出了超越姻亲关系的紧张,自然逃不过福伯的眼睛,而福伯,也不知道如何对李碏说起。
李翛的面容有瞬间的冷意和痛楚,他的目光掠过我,终是无谓而张狂的笑容:“哪里,兰陵总算是我弟妹,也算一家人,照顾是应该的,宫中御医无用,治起这点小伤也觉得难,你说是不是该骂?”
我的心,微微有点放下。至少局面,并没有我担心的那么糟糕,略带感激的目光看向李翛,他微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漾着痛苦以及,警告。
“总之,还是谢谢三皇兄了。兰陵体弱,要早点回府休息,下次有机会,再与皇兄长谈。”李碏作揖告辞,我慌忙跟着一福身,也期盼着,能早点结束这尴尬的碰面。
“好。”李翛面带笑容。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我的心愈来愈急速的跳动已然有了些麻木。四十一步,三人终站在同一台阶,李碏在左,拉着我的手,李翛在右,与我擦肩而过。
“六弟,”李翛忽然停下,开口。随之咚的一声,好像千斤大石将我砸中,瞬间堕入万丈深渊。
李碏也停下,拉着我,半回首,抬头仰望;两级之上,李翛回身,对襟长袍迎风飘起,美如冠玉的侧面,仿如天神。
“家有娇妻如似,若是我,定不舍伤她分毫;既然娶了,就应该好好珍惜,否则,还不如放手,让她免受伤害。”李翛的话落在我耳里,句句意深。脸色一白。
“是我疏忽不该,以后,定当小心呵护,不劳三哥费心了。告辞了。”李碏的话,也难辨其义。
腰间的手一紧,李碏重新搂着我下台阶,只是这一次,手臂更加的用力,勒的我有点疼痛。莫不是,他知道什么,觉察到了什么?可是,他对我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呵护,让我,情何以堪?
四十六步,心内戚戚,感伤和自责纠缠。
五十一步,愧疚的泪水终于划破眼眶的阻力,转头,一滴,落在风里,滴在台阶,风干无痕迹。
五十六步,长吸一口气,这相见是不是算最艰难的时分?若是这一刻,我们也已经过了,是不是,日后,就不会再有过多纠葛?
六十一步,认真的告诉自己,兰陵啊,好好的往前看,往前走,记得你一生的依靠,就在身边。
六十六步,微微向李碏靠近,左手与他的左手相牵。若我还会迷途,请给我坚强的引领,指路,让我不至于再走错。
七十一步,闭上眼睛,调整心情,就让我,将某一段记忆,埋进内心的最深处。
七十六步,靠上李碏的肩头,面对前方,努力微笑,走完吧,走完这一段,让一切都结束。
八十一步,长舒一口气,却忍不住,下意识的想看最后一眼。半回头,眺望,白色的身影高高在上,与我视线远远相接,看不清表情。
忽然流泪。
马车上,沉默的李碏忽然紧紧将我拥入怀里。
“夫君?”我泪眼婆娑。
“真的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受委屈,以后,不会了。”他贴着我的脸,声音低的似呢喃。
我心里喷薄的感情,终于再也忍不住,我的隐忍,我的愧疚,我的委屈,我的无奈和痛苦,全部用泪水宣泄的李碏的怀里。
让我放肆的在他怀中痛哭一场吧。承受太多,我撑不起了。
到了六皇府,本想回惜日轩先行歇息,却居然还有客人到。是夏大哥带着几个陌生人。这是夏大哥初见李碏,不由得有点拘谨,我强打精神,招呼他们,李碏微微皱眉,固定我的肩膀,认真的看着我:“你先回惜日轩休息。”
我看着夏大哥他们:“可是他们~~~~~~~~”就算只是普通人,亦应该有待客之道,更何况夏大哥与我还算投缘,学堂那里也出了不少力。
“这里有我,你放心。”李碏不由分说,吩咐玲珑:“送小姐回房。”
我只好朝夏大哥愧疚的一笑,他也回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不过有点紧张。
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不过刚才在景怡宫吃了一点点心,再加上心情大起大落,就不觉得有什么胃口,身体却很疲乏。喝了口水,打算上床躺一小会儿假寐养养神,未料睡了过去。
朦胧里,有一双手轻抚我的发,顷刻忆起李翛夜探我的场景,紧张的睁开眼睛,却是李碏关怀的脸,顿时放松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低声问我。
我微笑,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醒了有点不习惯。夏大哥他们呢?可有什么事情?”
“他们走了,”李碏小心的扶我起身,调整坐姿,让我靠着他的胸膛:“他带了几个人来,说是可用之才,给你看看。福伯说你做善行,却不知道,你做的居然这么大,这么好。”
我有点羞赧:“为百姓尽绵薄之力而已。”学堂,现在已经开了第三间,有志之士,若怀才不遇,学堂也一盖都暂时收留。
“推荐的人,都还不错,其中有一人,留在学堂仿佛有点大材小用了,我已经让他留在府里;”他看着我,难得的露出一点戏谑的笑意:“你不会介意我抢了你的人才吧?”
开学堂的本意之一,就是给书生们留个暂时的落脚之地,他日有机会好大展宏图:“能多为夫君找几个可用之才,兰陵高兴还来不及。”
“嗯,其实科举并非检验人才的唯一标准,若有可塑之才,尽管让他们来府里;”他低头,轻轻吹走我额前的乱发:“睡了一个多时辰,肚子饿不饿,用午膳如何?”
我窝在他怀中,觉得无比温暖而留恋,懒懒不想动,摇头:“我没有胃口。”
“听话,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少吃一点吧,我让玲珑备一些到房里。”
他起身要走,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袖,连自己都惊讶:“别走。”
别走,陪我一会儿,你在,我的心才会找准方向。
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他渐渐软化,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呀。”
这样宠溺的语气,好像是他的第一次,微微动容。
他重新将我揽入怀中,略有一点迟疑和僵硬,但终于,还是用细碎的吻,覆盖住了我的额头。
温暖而温情的感觉,我闭上眼。
他的吻,慢慢滑落。自从那一晚因误会而婉拒后,他一直小心不越雷池一步,拉手和相拥虽然偶有,但是亲吻却始终是禁忌。
是因为觉得我今日伤好了,还是,此情此景,让他有所改变?
我呢?我不是告诉自己要改变了吗?一次一次,这一次,应该给自己下点狠心吧?
迎身,欺上,柔软的唇主动印上,他略带惊讶的一愣;我脸一红,闭上眼,伸出舌尖,小心的探入他的唇中。
他抱着我的手顿时一紧。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可是,他显然已经能够明白我的心了。
“会,疼吗?”他抽身,隔开一点点距离,不确定的问我。
我伸出手,将他搂紧,摇头:“伤,应该已经好了。”
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药。
亲们,今天我要回老家,表妹结婚,明天不一定赶得回来,所以半夜赶了三千字出来,刚好凌晨发,呵呵,早了点,少了点,不过已经尽力啦,下网呼呼
第2卷第12章 探望
平浪静的日子,最为闲适。皇上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徘徊,左思右想,依然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含义。李澹,李宥和李碏在他心里各有千秋,就不知道这最后的抉择是怎样。这一次治水,是不是考验他们的时机?
每日,李碏都会告诉我一些关于朝里的消息,他知道,我牵挂李宥,心里明白他这份体贴之心,暗自感动;福伯和丰盛也各有消息来源,若是李碏的话中有什么疑问,问他们定能弄个明白清楚。李澹已经领旨南下,调集了五万常备军,一切好像还算顺利;李宥这边,正如淑妃娘娘所说,国库存粮本就不多,能调出救济的数量太少,若要完成赈灾之命,怕还要从民间征粮,稍为复杂一点。
但是有爹爹在,应该也不算难事吧。
听闻四姐和秦澈之间有了裂缝,为四姐担心,为李宥烦神,也为秦澈不平。今日,李碏上朝之际,我便和他提起想去四皇府走一遭。因为怕他担心,现在,我出门都预先向他报备。
“去吧,让玲珑和丰盛陪你,早去早回。”他低声嘱咐我,将我额前的一缕发固定在耳后,手指轻轻拂过脸颊,粗糙的温柔。“我走了。”他翻身上马,身形潇洒而利落。
“嗯。夫君路上小心。”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拐角,我才转身上了马车。
“小姐,我们是去看四小姐吗?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玲珑问我:“上次你生病的时候,四皇子还让人带了一支千年人参呢。”
李宥啊,我不禁微微牵起嘴角。“不用了,去看看她,心意到就好了,四姐不会和我计较的。”心灵的安慰比物质,应该更加重要吧,四姐贵为四皇妃,衣食无忧,我也不想费心去准备一些她并不需要的东西。
四皇府,已然来了多趟,熟悉的,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府邸。四姐的气色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只是眉间总是多了一点淡淡的哀愁,怕是要用一段时间才能淡忘掉。
沿着那日与李宥一起走的路线,默默相守半路。“四姐,”我终于忍不住轻轻伸手拉住她,带着关切。以往,总是她先与我开口,今日却意兴阑珊。
“嗯?”四姐回我一个哀怨的微笑。
是谁,伤害了这样温婉纯良的女子?我的心隐隐发痛。
“生命的安排是上天注定,这一次,可能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总有一日他会回来,你不要太难过。”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话说的委婉不让她触景生情,又能帮她解开心结;“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保重。心情也开朗些,要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老天爷下一个恩赐。”
四姐点头,忽而看着我:“我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目光遥遥:“你不懂,你没有体会过那种生命在你体内孕育的神圣和幸福感。他寄托了我全部的希望和爱,却忽然,一下子没有了。”
我无言。我确实无法体会。不由的想到自己,我的腹中,何时会孕育我和李碏的子女?
这种感觉,是叫期待吗?
“四姐,不管如何,希望你记得,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你至少也该为四皇兄着想。皇上刚赋以他大任,若你让他牵挂,势必会让他分神的。”我换了一个方式,或者,唤起她心中的爱,更为恰当有用。
四姐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明媚,微笑如暖风拂面,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固然盼着夫君能成大事,可是,作为一个妻子,却又有诸多的担心。陵儿,”她拉着我双手,期盼又无奈的看着我:“你说,若是夫君真成了太子,那他能给我的时间,就更少了;若日后登基成为天子,那我怕,我连现在这样二分之一的爱都没法得到了。”
我微怔,四姐想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原来女子的想法大抵相同,相比起夫君的出人头地丰功伟业,我们更加介意的,是他给我们的那一点温存,是他给我们的爱,是否完整。宁为贫人凄,不为富人妾,差不多的意思吧。
就算一日,统领后宫独掌凤印又如何,那不是我和四姐这样渴望爱的女子所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不能附和着四姐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微笑:“不要多虑,四皇兄的为人和他对你的感情,我是相信的,就算日后他更加忙碌,但是他对你的爱不会改变。身为女子,爱一个男人,当然希望他能够有所成就,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这不但是他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是我们的骄傲。”
笑着,心却充满疑问,若是,他日是我和李碏碰上这样的问题,我是否能按照自己的话来开导自己?
“但愿吧,想想而已,又能如何。”四姐微微叹息。我凝眸,看着她,才几个月的时间啊,四姐原本身上带着的那种纯然无惆怅的舒适感,好像越来越暗淡了。
是过得太过压抑,还是纯粹因为受的打击太沉重?
告别四姐后,本想回府,一顿足,又改变了主意。
“麻烦你通传一下你们秦皇妃,说我求见。”
原本送我出门的下人略一楞,赶紧低头应承:“是,请六皇妃稍等。”
秦澈的寝居和四姐刚好在府中的东西二角,隔的还算较远。每走一步,我就想着,当日秦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一步步从西苑到东苑,看四姐,为她熬药。
她应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大义女子。
与秦澈也算有过几次相见,相谈却只有上次李宥在场时的几句,初见面,都有点生疏。
“四皇嫂。”我低身道安。
“六弟妹,请坐,”秦澈看了我一眼,神色也并不是太好,就算身边的人都相信她,但是被莫须有的流言污蔑,怕任谁的心情也好不了吧。“不知六弟妹到访,可有什么赐教?”
我看着她,微笑:“无事,来府里看看四姐,也看看四嫂。”
秦澈认真的为我沏茶,不语。
“一直很感谢四嫂之前为四姐做的事,这次的意外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四姐的心情定然很差,若是言语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还请四嫂多担待,过段日子,会好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们三个都应该得到幸福,希望他们和睦。
秦澈一笑:“我知道。”但依然带着落寞。
“四嫂,”我抬眼,认真的看着她:“对不起,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秦澈微微动容,略带着惊讶看着我,许是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并不熟识的外人会这样和她说话。
“不要紧,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像你说的,过段日子,会好的。”
李宥得妻如此,真是好福气。“难得四嫂能这么想,兰陵就放心了。不管外面再有多少流言蜚语,四皇兄信你,我也信你。”
秦澈眼眶微红,释然的笑:“清者自清,清白总有一日能证明,但,还是谢谢你。”
告别秦澈,心里依然有点郁结。除了安慰,我不能再为他们做什么,只希望真相早一日查明。
时辰还早,想起久不去学堂,有点牵挂,去看一下吧。
东街学堂已经逐步上轨,夏大哥将其交给了第一批中一个书生,打理的相当不错;他自己现在主要忙着新开的两个。
“六皇妃!”他看到我,立即放下手中毛笔,起身相迎。
“夏大哥,”我微笑着入座:“刚看过学堂,非常好;有你在,我真的放心。”
夏大哥忽然欲言又止,神色有点怪异:“对不起,夏某辜负了皇妃的一番信任。”
我皱眉,不解:“夏大哥,怎么了?不是一切都很好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六皇子殿下他没和您说?”
说,说什么?难道那日夏大哥拜访,说了什么别的事情吗?“没有啊,他说你是来推荐几个人才。”
夏大哥呼了口气,像是给自己鼓气:“夏某马上要向皇妃拜别了!那日确实带了几个人来,就是觉得他们是可塑之才,能将学堂之事业发扬光大,顶替夏某之责,想让皇妃定夺的。”
“你要走?”我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虽然无亲无故,但是自从夏大哥帮我将学堂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便一直将他视为可靠的兄长,突闻他要走的消息,又惊又难过。
“对不起,是夏某辜负了皇妃;”夏大哥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无奈:“夏某说过,不管此次赴考高中与否,都将留下尽心报答皇妃的大恩;可是家书告急,老母病危,我实在不忍心啊。前几日唐突上府,就是想向皇妃请罪的。”
“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既是夏大哥家中有事,我也不想勉强:“行孝当及时,错过机会,将是终生的遗憾。不要到时候留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转身吩咐玲珑:“玲珑,你和丰盛马上回府里取二百两银子。”
丰盛立即从衣襟内掏出一叠银票:“夫人,我有。”
我伸手接过,将它置于夏大哥掌心,夏大哥急忙推辞:“皇妃,您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们,夏某不能报答,已经愧疚万分了,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拿着!”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你为我做的,为孩子们做的,已经够多,学堂能有今日,全是你的心血,是我应该感谢你。伯母病危,银子你先拿着,以备不时只需。”
“皇妃!”夏大哥双膝一跪,在我的要求之下,他早就已经不行这样的大礼,我连忙想将他扶起,却纹丝未动:“皇妃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是夏某月月在学堂领薪俸,这额外的银两,我受之有愧!”
“就算月月领俸,学堂也不过开了二月有余,”我微叹,蹲下身:“夏大哥,兰陵一向待你如兄长,你就不要和我见外客气了。听闻伯母病危,我的心里也不好受,银子你先拿着,权当是我借你的,好好照顾伯母。日后伯母康复,若你愿意,还可以来学堂,银子就从你薪俸中扣去;或者也可以留在家中再苦读复习,待来年再考,相信你终有一日能成大器。”
“皇妃!”夏大哥的语气有点哽咽。
我扶他起身:“既是这样,你怎么还在学堂,应该早日动身才是。”
“这几日将学堂事务交接给他们几个,费点时间,但是以后不会出问题,我也可以放心。已经只剩最后的一小部分了,明日一早,我就出发回老家。”
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夏大哥费心了。”若不是今日突发奇想想来学堂,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皇妃,我是否将那几个书生带给您看一下?”
我摇摇头:“你选的人,我肯定放心,再说那日夫君大人也已经见过了。要是学堂有什么事,你让他们直接到府里来找我就是。”
窗外,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我不禁微笑。善心的最大报答其实在于自己的内心能获得一种欢愉和安稳。转身看夏大哥,他的目光中也含着深深的不舍,毕竟是自己一手建立的吧。
上了马车,回府,忽然想起什么,掀起车帘吩咐:“丰盛。”
“皇妃,何事?”丰盛回头。
“明日一早,你让府中马车来送夏大哥回家吧。”
放下车帘,臆想。浙江嘉兴,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吧。夏大哥说过,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有情,烟雨南湖彩霞万丈,钱江涌潮气势恢宏;古镇西塘长长的廊棚窄窄的里弄,光溜溜的石板数不尽的小桥,置身于其中,如入画卷。
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这样的美景。
“小姐,你怎么了?”玲珑看我有点发呆,小声叫我。
我摇摇头:“没事。”
那样的地方,生活的一定是简单舒畅吧。
向往。
第2卷第13章 宥难
宁静了一段时间,暴风雨总要来临。
先是李澹那里溃坝,不但于灾情无益,反白搭了近千士兵的性命;同时,李宥这里也发现,赈灾粮虽然及时筹措到位,但其中一部分是军粮,还有一部分保管不善已经霉变。两相进宫面圣互相指责发难,,皇上一心烦,身体顿时跨下。
李碏听说消息后一直紧皱眉头,连我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夫君大人,”午膳后,将参茶端至书房,也终于有机会问问李宥的情况。
“你来了,”李碏起身,接过茶盏:“是不是等久了?还有几个折子我看一下就好。”
我轻移莲步,走到他身边,粗略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折子:“这是~~~~治水之策?”
“嗯,”他边看边回答我,还顺带着拉住了我的手:“这个是那天学堂夏先生推荐的人蔡子仪写的,不但根据江淮一地的实际情况,将治水的步骤条理写的清清楚楚,而且还罗列了一些日后防患水灾的方式,不错。”
看到学堂的人能写出这样有实用的东西,我也很高兴:“那明日上朝是不是能够向父皇禀奏一声,按这个方式进行?”
李碏摇摇头:“今日上朝,新任工部侍郎顾惜昭刚刚上奏一个方案,与此大同小异,我只是觉得蔡子仪确实是个可用的人才,说不定日后可以委以重任。”
“夫君大人,你说,四皇兄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迟疑的问,有点怕他不高兴。
李碏看了我一眼,神色有点凝重:“救灾之际,任何小错都会显得比平时严重;霉变的粮食差一点就要运到江淮,况且上万斤的数量也不是小事;扣用军粮更加是大错,论罪当诛,但是我相信四皇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事情也不是紧急到了这个程度,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心一重,上次四姐小产的阴影又压上心头,会不会,又是一个阴谋陷阱?但,同样的,李澹那边呢,溃坝是否又真是意外?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能否有什么补救?”我焦急的问,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袖口,紧紧地。
李碏轻轻将我一揽,我一下子跌坐在他怀中,一瞬加速的心跳,脸微红。“夫君~~”手抵上他的胸膛。
李碏用下巴靠着我的额头,微微的胡茬感,有点点似有若无的刺痛,让我觉得痒痒而心慌难受。他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我蜷缩在他怀中,没敢打扰。
“你爹爹,应该会为他想一些办法将责任推托过去的,不过赵相也定然会挑刺。”他用手指缓缓摩挲过我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军粮那一部分,我可以以兵部的名义,写个折子,说目前国家处在非战时期,军粮储备可以适当缩小,所以同意国库暂时借调一部分。”
我一愣,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碏:“夫君~~~~~”李碏平时是最忌讳这些官场作假之道,他一向宁愿领罪犯错也不愿意文过饰非弄一些虚假的东西,这一次,居然主动要帮李宥?我的心里流过浓浓的感动,他与李宥有兄弟之情固然是事实,但是我知道,还有很大一部分,他是为了我。这一声叹息,不仅包含了放弃原则的无奈,也包含着对我的不舍。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低声呢喃:“谢谢你。”
“傻瓜,”他搂紧我:“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四皇兄,既然能帮忙,何必让他受无妄之灾。不过,粮食保管不当的那一部分,我没有办法。”
“你已经尽力了,”能这样做,不仅让我喜出望外,也深受感动:“爹爹应该会为他想办法的。马上,我想去四皇府看一下,好吗,也顺便告诉四皇兄这个消息,让他可以专心处理剩下一事。”
李碏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心一热,想起上次在惜墨斋的情形。
“去吧,早去早回,我也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他恋恋不舍的将我放开。
我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心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轻轻将他揽在怀里,低头吻上他的额头,这样的主动和大胆,让我自己也有点不习惯,轻触之后,忙不迭的退开,心里慌慌的,脸颊飘红,小跑着跑出惜墨斋,临带上门的时刻,看见李碏,讶然里带着幸福的微笑。
忽然觉得幸福。
几日之内,又踏进了四皇府。这里似乎变成了我第二个府邸了。
李宥难得在府里,愁眉不展的样子,让我心揪;不过看见我,还是绽开了笑容。
“陵儿,你怎么来了?”
“宥哥哥,”我心疼的帮他整理有点皱的衣襟,“给你带一个好消息。”
李宥握着我的手,温柔的眸子看着我:“你来就是一个好消息。看见你,就算有烦恼,也抛到九霄了。”
我笑,虽然知道话里带着玩笑的意味,但还是心内暖暖。将李碏的话复述给他听。
李宥大喜:“六皇弟真的愿意如此帮我?”
我微笑着点头。
李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谢谢你,陵儿。”
我不自在的推开他一点:“谢我做什么,应该谢谢李碏。他说,你们总是亲兄弟,怎可以让你受这无谓之灾。”与他隔开一段:“不过,宥哥哥,你怎么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李宥苦笑,拉着我的手,并肩坐在长廊:“不是我做的。”
我疑惑不解。
李宥揉揉我的发:“不要问了,我不希望你也卷入。我会好好处理的。”
其实我心里有点预感,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我就不问,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那霉变的那批粮食,有办法处理吗?”
“都城内各粮店的库存,本来就已经调的差不多了,一时怕是没有办法凑到这么多,况且,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动用国库的银两。”
“那如何是好?”
“马上我再去一趟福升粮站,这是整个都城最大的粮铺了,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怕是要花个几日,去陪都调集了,不过时间就要浪费不少。”
时间浪费是一,灾民等候更加重要,而且,说不定赵相又要以此做借口向要挟。不过,福升?为什么这名字这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脑海里仔细的思索一边,慢慢的遵循着一点点的线索,认真回忆~~~~~
灵光一闪!
朱珠!吉祥楼!
她说过,京城范围内,由李翛插手的商铺,不下二十余家,这福升,就是其中一家!
“陵儿,你怎么了?”李宥看我忽然站起,急忙起身揽住,奇怪的看着我。
“宥哥哥!”我有点急切,“你去找三皇兄!三皇兄一定有办法帮你的!”
“陵儿,你什么意思?”李宥有点莫名其妙,他伸手捧着我的脸:“我知道你想要帮我,可是这与三皇兄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问!”我推着他向外走去,心内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