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妃第32部分阅读
兰陵王妃 作者:rouwenwu
黑的瞳仁,冰雪般明亮。
一道道晨曦,穿透树枝落在他眼中,男人长睫上的泪,亦璨若流光,清雘的手抬起,指尖冰凉,触在我颈间,当年,沈娇奴用一支梅花簪,在那儿铬下消不去的梅花印痕“是你吗?”他的声音低如梦呓,唇角勾起笑颜,一颗泪,却顺着他的眼角,哧的落下。
那含着泪的笑,仍炽烈如阳光;那冰雪般明亮的双眸,是我贪恋过的温柔。仿佛,仍是那拥着我于皑皑白雪中欢呼的大男孩;仿佛,我们之间并未隔阻了这漫长的四年。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究竟丢失了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却原来刻骨铭心、根深蒂固深扎在骨血深处。
曾经千羁万绊、曾经缱绻相爱,如今,我们之间,却已横亘苍海,再也,回不了当初。
不是我,不是我。我轻轻摇头,勒马转身,泪,死死抵在眸眶,只想要逃离,迅速逃离他身边,“翎儿”他自身后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仿佛要用尽全部的生命,只是将我攥紧,再也不肯松手“放开”我泣声道,扬臂挥刀向他砍去,九环雁翎刀在风中,如秋雁声声哀鸣。他却只是凝望着我,石化一般,不闪,亦不避。~~.~.
众人皆大惊失色,有人纵马而出,大声唤道,“四哥”
四哥,四哥,我心中大恸,刀,硬生生的抽回,泪,轰然流出,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宇文邕,不愿相逢,不想相逢,为什么,命运要让我再次遇见你?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你,不再是当年的四公子,我,亦不再是当年的翎儿。
时隔四年,我对你的恨已经渐渐淡去,我对你的爱已经点点消散,可是,为什么,你却要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再一次扯入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正文 第402章:磐石无转移 4
冬日清晨的阳光,穿透疏林扑打在众人脸上,他骑下的黄鬃马打着响鼻,不耐地尥起蹄子,鸦雀无声的山岗,静谧得可以听到林间的啾啾鸟语,数万军马睽睽众目子着我,及他们的皇帝。
曾经,是相依相偎的亲密恋人;如今却是我着明光银铠,他披玄黑战甲,刀剑相拼于疆场“你认错了,”话语尚未落音,那紫金束冠的男子已就着我手腕,将我用力扯至身前,抬眸时,彼此凄清的双眸,早已泄露了一切心事。
“我怎会认错?”他的手一扬,轻易掀去了我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那泪痕凄楚的容颜,再也无法遮掩。
大手抚至我的颊畔,颤动的唇角,笑容竟在泪眸中缓缓绽开,“四年了,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一定还活着。就好似当年一样,你会再次回来我身边。可是,一年又一年,宫门前,那株老梅树花开又花落,我却始终等不到你回来”
“翎儿,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能忍心?”
泪水汹涌而出,竟不能辩一语,只知默然摇头,喉已哽咽难言。他在我朦胧泪光里浅笑着,“我设想了一千次一万次你回来时的情景,却未曾想到,你竟然会身着男装出现,而我,却一直留着你的发钗”荏弱的手腕被他紧握,任由他抽去我髻上长长的绀碧冠簪,满头的青丝如瀑,披泄在银色的明光铠上。
那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君王,竟在众臣众将数千人子下,亲手替我挽发。银蝶长钗,冷如冰霜一般,钗入新绾的发髻之中∥尾上银蝶翩跹,这,是我当年在北周皇宫时最爱佩带的银钗,亦是我亲手将这著钗刺进了他的腹部。
“翎儿”他低声唤我,一如往昔,“不”我颤抖着哭泣,用力挣脱他的手腕,扯辔连连后退,“我不是翎儿,宇文邕,你认识的翎儿早已经死了”勒马转身,我扬鞭纵马奔上封土堆,越过乱石阵,一直奔进了树林深处。
“驾,驾”马,迅如疾电一般,密林如暗夜的海,耳畔风声若海啸般袭来,无尽的悲伤卷起巨浪、几乎要将我整个身心淹没。
他在身后紧紧追来,一声声呼唤,“翎儿”
我松开缰辔,以双手捂住两耳,不愿听,不想听。泪水,模糊了双眼,恍惚中,马蹄似被道畔草藤绊倒,一个踉跄,我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正文 第403章:磐石无转移 5
耳畔的风,浅唱低吟着消逝,我重重跌落在林间草丛中,连续几个翻滚,终于撞在一棵树上停止。
身后,宇文邕已经追上前来,他几乎是滚落下马,俯身将我抱入怀里,“翎儿,翎儿,你怎么了?”“好痛”我轻声道,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痛,一颗颗冷汗渗出。他将我打横抱起,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发狂一般环顾四围随从,吼道,“医官,你们快去找医官”
宇文邕,你为什么要哭?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身体好痛、心也痛。
为什么当初我会先遇见你?为什么我明明可以离开却偏偏回来你身边?为什么当我回来却要知道那残忍的真相?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来这情事纷纷扰?
彼时,那少年初登帝位,飞扬跳脱的个性渐渐转为沉稳,却被柱国大将军宇文护处处挟制。
然而,他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他等常人之所不能等,他韬光养晦,笑容永远清朗笃定。
花荫下一场场对奕,我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笑谈天下时事。
他是人中之龙、他有远大抱负,他岂能是池中物?
那瞳眸熠熠,映着我浅嗔薄颦,云阳宫中,岁月静好~~.~.,空气里,永远轻浮着杜若衡芜淡淡幽香。
可此时,他抱着我跌跌撞撞,“翎儿,翎儿”一声声呼唤已然哽咽,竟是那般举止无措。黄鬃马迎向主人,他翻身上马,马声嘶鸣之中,周军将士纷纷避开,戟戈剑槊若如风吹芦苇分开道旁,而他们的皇帝,竟抱着一个女子纵辔狂奔。
发髻到底松了,银钗滑落,叮然落地,隐于草丛之中,那满头青丝,如瀑倾泄飘飞于风中。我在恍惚中伸出手去,轻声唤他,“四公子”
他身子一震,俯首之际,一颗清泪哧然落下。
这么多年,无论在哪儿,我总是不能避免的听到他的消息。
北周一天天强盛起来,我知道,他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迈进。
可我,却总记得当年,在风雪中,他立下誓言,意气风发的模样。
意识渐渐消逝,宇文邕,我不再恨你了,原来,我早已经不再恨你。
耳畔,似有凄楚的声音回响在林间,“翎儿”
正文 第404章:灵兮千年 1
“灵兮,醒来”“醒来呀,灵兮”
在银铃般的笑声中,我迷迷蒙蒙睁开双眼,这,是在哪儿?云雾渺渺,恍若仙境,绿簟竹席上,一少女慵然高卧,另一青衣少女在她身侧,双手作挠痒痒状,巧笑倩兮,“灵兮,快醒呀,灵兮,少帝来了”
那少女遂起身,嗔怪道,“双成,你好吵”青衣少女详恼道,“嫌我吵?灵兮,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了,若你将来做了帝妃,再是这般懒,可怎么办?”
“帝妃?哪个的帝妃?”少女痴然问道,青丝如瀑,明眸皓齿,颊畔的梨涡若隐若现,竟美得那般不真实。
“傻丫头,还能有哪个?桃花林里的那一个呗”青衣少女忍俊不禁。
桃花林里?那少女含笑起身,长长的裙裾曳地,赤足行走时,如白莲朵朵綻放。素手推开窗棂,窗外,奇花异树、葱葱郁郁;明澈清溪、水声澹屮,远处的山谷中,灼灼夭夭,盛放着三千年不谢的桃花。
她伫立于窗前,青丝若垂天之绿云,念及,“不知道他可有将伏曦琴带来呢?”心,倒有几分雀跃了。三足凤鸟盘旋于半空,扇起彩色翅羽,少女飞起,俯于凤鸟身上,衣袂飘飘,笑得眉眼弯起。
却,在将要落地之际痴然怔立。亿年瑶池碧若蓝天,那绝美少年手执彤弓素矰,倚于瑶池畔的梅树下,黑发如墨,红唇似樱,一样的胜雪白衣,于他,却多了几分飒爽英气。~~.~.
清澈的瑶池水,映着他修长身姿,飘飘乎若遗世独立,可羽化登仙。
臻首微偏,她停于半空,衣袂翻飞,颊飞红晕,轻声问,“你是谁?”
他闻言抬眸,凤眸水漾,颠倒众生“你不识我?”他唇角绽放绝美笑容,空气里,一缕缕暗香馥郁,那株梅,红若彤霞,却,抵不过他的倾世笑颜。
“我却知道,你是灵兮”
灵兮,谁是灵兮?梦中的男子,为何那般熟悉?
虚渺的梦境,渐又飘远。唇角,嗌出一声声呢喃,“长恭,长恭,你在哪里?”似乎,有人在我身畔,他握住我微抬的手,声音暗哑、痛楚,“高长恭吗?你肚里的孩子,是高长恭的?”
正文 第405章:灵兮千年 2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睁开双眼,营帐中的陈设,简洁干练,依稀仍是当年。微微偏首,身侧,他以双臂为枕,沉睡在卧榻旁边。恬谧睡着的男子,依然会轻皱眉头,似乎在梦里与人生气。
昔日,他定要将我留在帐中,说是这样比较方便,随时可以使唤我。其实他又何曾让我做过什么呢?不过是让我整天陪着他,在他外出回来的时候、在他处理军务的时候、在他安然浅憩的时候、在他早晨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总消第一眼就能见到我。
而他又总是回来得太晚。午夜梦回,我常常会突然醒来,而他又一次趴睡在我榻边,玄衣纁裳的贵隽男子,睡姿,却宛若孩童,等着我轻轻替他盖上褥子。
哪怕岁月静静的流逝,这一幕,却仿若往昔。手指怅惘微抬,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恍惚,不知是梦、还是幻?
然而,他却睁开了双目“你醒了?”痴望着我,他柔声道,“饿吗?我唤人去给你弄吃的”说罢,他起身要走。
“宇文邕”我轻声唤道,他身子一震,驻足停于在原地。
我微撑起身子,仰望着他,轻声道,“你放我走,好吗?”
他转身望着我,痛,在幽邃双眸中慢慢漫延。缓缓俯低身子,他竟屈膝半跪在榻前,轻声道,“翎儿,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灭北齐、平突厥、定江南,我誓要为你赢得这天下”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你我之间,无论隔了多么漫长的岁月,我仍然会在原地等你”
记忆里,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儿,此时,却笑意凄迷,握着我的双手,他将脸埋入我双手间,滚烫的泪,濯了我的手心,低低呢喃:“翎儿,我感谢上苍,让你再次回来我身边”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我泣声摇头,喉已哽咽,“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宇文邕,我们,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他松开我的手,眼神怅惘悲凉,面,如死灰,“那么,你现在的磐石,是高长恭?”
是我梦中的呓语泄露了心事吗??“是,是他,是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
烛影下,他眸中尽是绝望至极的痛楚,双手攥紧,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我紧闭双眼,感觉到那手掌挟带着的风,豁然劈落,然后,木桌碎裂的声音传来。
还有他低低的饮泣。
他,跪在榻前,头伏在我膝上,泪,沾湿了我的衣裳。
“翎儿,你对我,太过残忍”
正文 第406章:灵兮千年 3
手,轻抚在他发间,我的泪,颗颗坠落。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我,而曾经,我亦深爱过他。但是,一切都已是过往,如今,我的心中,只有另一个男子,再也容不得其他人。
他仰首望我,眼中的痛楚已经消失,只余深渊般的绝望。轻轻抬手,抚向我的脸颊,他低声问道:“你,还是我的翎儿吗?”
“常常后悔,当年没有紧紧抓住你,悔得恨不能随你一起死去。但是,这四年来,我却从来没有绝望过,因为,在我心里,你是属于我的翎儿,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你的心里却始终没有我?对不对?”
眼泪盈然欲落,我要说什么?我要对他诉说我曾经对他有过的爱恋、伤心、和绝望吗?
我却只能轻轻的摇头,任由泪水缓缓流下“呵,果然如此”他苦涩的笑着:“翎儿,如果当初我没有遇上你,那该有多好?至少,我不会活得这么痛苦。可是,偏偏又让我遇上了”
“宇文邕,对不起,求你忘了我吧。我已经是长恭的女人,我在洛阳等着他,将来,我也一定会嫁给他”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一次次重复自语,“他的女人?他的女人?那么,孩子也一定是他的了?”
“孩子?”一种莫名的恐慌生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不自禁的抚向腹部,孩子?
“医官说,你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宇文邕眼神悲凉、绝望的笑着,“你放心,孩子并未摔掉,你已喝下了安胎药,胎儿在腹中安然无恙”
三个月的身孕?我懵懂自语,努力消化着我所听到的词汇,双手攥紧又松开、再攥紧,指尖直刺进了肉里,在惶然混乱的思绪中猛然省悟,一颗心霎时坠落无底深远,全身如浸入雪水般冰得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
“翎儿,翎儿”宇文邕用力将我抱住,我拼命挣扎几近癫狂,泪,如泉涌,攥拳狠狠砸向自己的腹部,“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不是长恭的,孩子不是长恭的”
宇文邕身体在轻轻颤抖,他紧紧抱着我,“孩子不是高长恭的?又是谁的?”我的哭声绝望不可抑止,连声哀求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是谁宇文邕,你帮我,你帮帮我好吗?我求求你,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你以为,我想让你生下这孩子吗?”他失控的低吼,“孩子在你腹中已经三个月了,医官说你身子太弱,若是强行拿掉孩子,只怕以后再也不能……若孩子没了,你也会没命,你明白吗?”
绝望的松开他的手,我颤栗着发抖,抱膝缩成一团,直哭得气噎声嘶。仰首问天,泪如清痕顺颊流下,“为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长恭,你在哪里?怎么办?你告诉我,翎儿到底该怎么办?
正文 第407章:相思成灰 1
河清三年十月下旬。连日彤云,北风凛冽,天气愈发冷了。
我静坐于太和峰顶一块山石上,远方,北邙山连绵不绝,黄河水水声涛涛。怅然望北,山阔水长。长发纠缠在风里,身子竟一丝一毫不觉着冷,手指,一次次轻抚过手中面具,青铜面具已被摩挲得锃亮,泪光盈然,仿佛望见那俊美无铸的容颜,凤眸微扬,廖若辰星,绻缱笑着唤我,“翎儿”
言笑晏晏的君子,从此隔山阻水,只余我,一寸相思一寸灰。
身后,跟随了十数名侍从,其中领头一人犹豫再三,再次上前哀求道,“郑姑娘,山上风大,请姑娘不要再为难我们,昨日,皇上已经动怒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只恍若未闻。
黄昏时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十数玄铠骑兵的簇拥下,为首的男子发鬓高束,清峻凛冽。黄鬃马马蹄高扬,翻身下马之际,他已解下披风,双手一扬,以披风将我紧紧裹住,脸色沉冷,环顾左右便要发作,
我轻声道,“是我执意要出来,不关他们事”
他声音一滞,怒意顿消,轻声道,“你身子弱,禁不得这冷风吹,回去可好?”
我点点头。他张开双臂,想要将我从石上抱下,我却早已自己跳了下来。
他神色怅惘,继而笑着将马鞭扔给侍从,道,“我也不骑马了”
我愕然望着他。他笑道,“我陪你一起慢慢走回去”
果然,他让那些随从远远跟着,当真陪着我慢慢的走回去。
山径蜿蜒,冬景萧瑟,枯黄的落叶铺满山林,他在我身侧,陪着我脚踏落叶缓缓而行。宁谧的太和山谷,连鸟语都无,唯有山风吹拂而过,树枝沙沙、沙沙轻响。一只松鼠从道畔窜出,一溜烟窜上高高的树干,它居高临望着我们,长尾摇翘,前肢竟抱了一个松果,溜溜双眸,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我仰首望着,唇角不禁浮起淡淡微笑,“翎儿”身侧,宇文邕痴望着我,手微微抬起,想要替我绾好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我醒过神来,微微偏首避过,轻声道,“谢谢”
他怔忡而立。
暮霭渐沉,他的脸在暮色里,竟看不太真切,当年的跳脱少年,早已掩去锋棱,变得持重沉稳,四年的时光,中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无论是我,抑或是我,都变了太多太多。
前方,马蹄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数十名北周将士纵马如旋风前来,在见到宇文邕后,他们立即下马,纷纷跪于山道之中。为首一将,抱拳禀道,“皇上,北路将军杨檦出兵轵关,遭齐国太尉娄睿率部袭击,杨檦兵败,已降于齐军”
正文 第408章:相思成灰 2
身后,那些远远跟随的侍从们皆簇拥而上,暮色四合,清峻英挺的皇帝缄默片刻,神情却淡然,“大将军可知晓?”
那名将领立即回答,“已遣信使至函谷关,大将军忧知晓”
又道,“突厥使臣北面可汗之子桑哥已至,此时正在大帐中等侯皇上”
北面可汗之子桑哥,我不禁悚然哆嗦,手,不由自主的抓紧手中的披风,只觉得山中寒风刺骨。宇文邕凝望着我,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他伸臂将我揽近至身侧,诸将立即垂首避目。
然,他不过在我耳畔轻声道,“我先行一步,你可缓缓归”
我点点头,他却仍未肯松手,只是不舍凝望着我,底下,诸将皆垂首而跪,大气亦不敢出。我眸光下垂,道,“你走吧,他们都等着你”他笑容浮起,到底还是松手,大步如风,率一干人纵马扬尘而去。
待到我慢慢踱步回去,天色已晚,北邙山幽然安静,暗夜的天空,一颗星都没有。
唯有连绵的营帐,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一回至营寨之中,那些亦步亦趋跟随的侍从终于散开,我独自行至帐前,却不由得止步,
“皇上因着她,竟迟迟未归长安,听说连大将军都震怒了”
“嘘,小声点”
两名临时召来服侍我的侍女一边擦拭器皿,一边低声细语,声音隐隐从帐中传来,
“皇上对这位郑姑娘当真是无微不至,听说,昨儿,因着送来的鸡汤稍凉了一些,皇上就雷霆大怒”
“皇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最近仿佛转了性子,他对那郑姑娘真真是上了心,”
“正是。你我入宫这两三年,可曾见过皇上有此一分一毫对待别的妃子?”
“别说妃子了,就连待皇后娘娘亦是淡淡的,倒不如顺华夫人”
“那也不会,皇上却还是倚重皇后娘娘的,听娘娘身边的侍女婉言说,皇上初执政时,平日里不爱理朝政,将朝中大事尽皆交给晋公处理,自已则整日无所事事,沉迷于骑射象棋等游乐,”她压低了声音,“你可知?有时,竟连御批都是皇后娘娘代为执笔呢”
“哦?”
正文 第409章:相思成灰 3
“咱们皇后娘娘出身名门,琴棋诗画也就罢了,还自幼写得一手好书法。摹仿皇上的字迹算得什么,据说,她摹仿前朝王右军的行楷《兰亭》,都足以以假乱真呢”
“代笔这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言一直侍奉皇后娘娘。她与我自幼相熟,又是一起入宫的同乡,既这般告知我,那准是没错的”
“竟还有这等事,这事要是传出去,唉………”
“正是。也由不得你我要抱不平,娘娘温婉娴淑,又如此尽心对待皇上,可皇上待娘娘也未免太冷淡了些,那里及待郑姑娘半分呢?据说这郑姑娘还是齐人呢,两国正交战,皇上却弄了个齐女在军中”
“所以说,红颜祸水呀……”又压低了声音,“但凡这样的女子,都是有些妖媚之道的,否则……”
“翎儿,你怎么站在这里?”一个声音响起,我转首一看,是齐王宇文宪。
“齐王。郑,郑,郑姑娘”帐中的两名侍女惊然回首,早已吓得噤若寒蝉。
宇文宪掀帘随我入帐,凝了她们几眼,若有所思,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两名侍女神情惶恐,如领大赦,立即俯身慌张而退。
“是不是她们说了什么?”宇文宪问我,北周军服尚黑,宇文宪一袭玄黑铠甲,更显身姿修长、风采俊逸。这些年来,他行军各处,早已磨砺得褪去昔日的青涩,然而,温雅恬淡的气质却依然如昔。他们几兄弟,唯有他,最为肖似那温润如月光般的男子。
“没有”我怅然凝望,摇头道,“帐里太闷,我不过在外面略站站罢了”
他望着我,亦不再深究,却莫名说道,“翎儿,有时候,你所听到的,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一番话,让我不禁心念一动。他却又笑道,“几日前,我已遣人送信至长安,将你的事告知了真儿,只怕她迫不及待想要来见你了”
“真儿?”记忆里,那曾与我朝夕相伴娇憨可人的少女,为了我宁愿饮下哑药的挚友兼妹妹,四年来,我一直将她深藏在心底,每每念及,心,就会涌上一阵阵的愧疚难过。
“真儿,她可好?”
“她很好”宇文宪顿了顿,又道,“两年前,我已纳真儿为侧妃”
我抬眸,又是欣喜,又是嗟叹,“真儿不该只是侧妃的”
“我并未立王妃”宇文宪望着我,笑容恍惚,双眸似凝了如烟的怅惘,轻声道,“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立齐王妃了”
正文 第410章:相思成灰 4
已近十一月了,虽未落雪,山峦却已被严霜覆白,夜半时,呼啸寒风吹过北邙,帐外松涛阵阵,一整夜一整夜、如女子在凄怨轻唱着‘子夜歌’。清晨,侍女们手捧洗漱器皿进帐来,掀帘时,清冷寒风透帘而入,我不禁拥被瑟缩一颤。
对于我整夜抱膝独坐,她们亦习以为常,一侍女轻声道,“姑娘,让奴婢侍侯姑娘梳洗罢?”
话语未落,帐外传来杂沓脚步声,远处,依稀有人声喧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隐约有侍卫低语,“有齐人混进营中,大家看紧点”
“竟这般大胆?可捉到未?”
“没有,王将军已经派人在营中各处搜寻。那人以盔胄遮脸,看不真切”
以盔胄遮脸?
“长恭”,我喃喃低语,一颗心,几乎要迸出了胸口。在侍女们的惊呼声中,我已赤足下榻,掀帘冲出了帐外。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帐外数十名持戟侍卫见我奔出,立即一拥而上,却又纷纷避开眼去。大帐内燃了炭火,温暖宛如春日,此时,我不过着了一件欺雪缣衣,一奔出帐外,流风立即吹透单薄轻衣,刺骨的冰冷。
茫然无措的赤足奔走,泪,挂于腮边,盈然欲落,“长恭,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风,吹得雪白衣袂飞起,身边,一群慌张的侍卫,脚步杂沓凌乱,拦又不敢拦,劝又劝不得,有人低声道,“快去禀报皇上ww`w```k`x``o`”
一路狂奔,我已陷入疯魔,目光在人群里搜寻,视线所及处,却不见那俊逸出尘的男子※寒地面透过赤足顺身心漫延,泪眼已朦胧。
“长恭,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呀”
朔风凛凛,松涛阵阵,松林凝霜有如白浪翻滚,声声悲泣,被卷入风声呼啸的旋涡,山鸣谷应,一声声呼唤回响在翠云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心中大恸,长恭,是你的声音吗?你,也在找寻翎儿吗?
为什么?我却看不到你?一丝丝寒意渗透骨髓,嗖嗖冷风中,我已冻得失去知觉,无尽的失望弥漫身心,终于无助的跌倒在冰冷地面,天空阴翳,彤云密布,泪水,汹涌而出,
“我在这里,翎儿在这里,长恭,你快出来啊,求你,求求你”
迷离泪光中,一名玄铠男子冲至我身前,玄黑战甲,身姿颀长,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摘下头上的盔胄,笑容扬起。
正文 第411章:若是当年 1
“萧飒”
我呆望着他,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飒爽少年将我从地上拉起,唇角轻扬,秀颀清好的笑颜映得双目熠熠,道,“翎姐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放开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宇文邕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旒冕垂玉珠,广袖赤缘衣,更显丰神俊朗、英气不凡。他的目光落在我与萧飒的手上,眸光冷冽、凌厉。我是深知他性情的,迅速松开萧飒的手,道,“他是我弟弟”
“弟弟?你何时又多了个弟弟?”
他忧从宴饮上匆匆赶来,声音虽仍醇厚沉稳,ww`w```k`x``o`向我走来时,脚步却已有几分虚浮。
聪明如萧飒,立即猜到眼前之人是谁,他到底年轻气盛,哪肯容得我一个女人护他,闪身上前,他不卑不亢的立于我与宇文邕之间,道,“久闻皇帝陛下亦曾擐甲操戈纵横于沙场,乃豪气干云的少年英主,却为何偏偏要如此为难一位弱女子?”萧飒正气凛然一番理论尚未说完,然宇文邕似乎懒待理他,他随手推开萧飒,伸臂将我扯至身前。
呼吸里,有淡淡的酒香萦绕,他靠得那么近,近得我仰首望他时,可清晰见他衣上饰以的繁复黼黻纹,那双漆黑双眸难掩怅惘殊,拇指微微勾起,揩去我颊畔的泪珠,他柔声道,“为什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两名侍女早已躬身上前,想要替我穿上鞋,我的视线却穿过宇文邕,脸色瞬时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立了一名男子,身形高大、仪容硬朗,一袭紫色貂裘窄袖胡服,正是突厥北面可汗之子桑哥。此时,他正紧盯着我的赤足,眸中一丝疑惑迅速掠过。
桑哥的目光让我如针芒在背,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极力缩回脚,想要自己穿鞋,冷风刮过,白晳的脚上冻得青筋浮现,宇文邕早却已不耐,索性将我一把打横抱起,我一惊,挣扎着想要跳下,他却使了蛮力,只是紧紧箍着不肯松手。
“翎姐姐”萧飒在我身后大喊,未及往前行一步,众侍卫手中长戟如密林,将他包围其中。
我急了,竟直呼他的名讳,“宇文邕”
“关起来”呼吸里,男子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清冽,宇文邕紧紧抱着我,淡然吐出几个字,步伐并未停止。
正文 第412章:若是当年 2
铅灰色的阴云布满天空。腰系佩舰丰神俊朗的男子,日月在肩,足蹬赤舄,抱着我一路行去。风,吹起他的龙纹束衣大带,身畔,持戟操戈的北周将士皆俯身跪拜,如乌云沉沉,莫敢仰视。
我不再挣扎,只觉身心乒至极,手环在他颈间,结带垂曳,一朵朵朱绣红梅翻飞于烈烈寒风中,裹在如雪缣衣下的身子轻如单羽、竟是那般瘦削孱弱。
一进入他的中军大帐中,暖意溶溶、若春风拂颜。他将我轻放在榻上,用锦被裹紧,复又拥入怀中,呼吸里,酒香清冽,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
“宇文邕”
“嗯”
“不要伤害萧飒”
仰首哀求时,颊上泪痕犹湿,他默然凝望我,抬手温柔替我捋好鬓发,黝黑的瞳仁,看不出任何情绪,低声道,“好”得到他的这句回答,我终于安心,睫羽微阖、头倚在他怀里,一夜未睡,此时已是心力交瘁,再也无力思考,只愿从此陷入混沌。
耳侧有衣声窸窣,他摘去冠冕,和衣躺在我身侧,依然将我拥入怀里。我将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他却一动也不动,下颚轻抵在我头顶,轻声道,“别动,好好睡”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我相敬如宾,虽无微不至,却又淡漠疏离,彼此心底,皆藏有太多秘密,他不问我,我亦不问他。
此时,他与我如此亲密无间的相拥,却如山涧溪泉,清澈明晰,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绻缩在他怀里,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感觉到他抬身替我掖好被角,呼吸拂过颈间,暖暖的,痒痒的。
我素习惧冷,每至冬夜,四肢仿佛从未暖和过,那年,他每每出兵操练回来,总会嚷嚷着,翎儿,快过来,替我渥手,说罢,将我扯至身侧,手,渥在他的护心甲下,笑看我脸颊生出红晕,他的吻,却灼热落在我唇边。
记忆里,白雪飘飞的冬季,那少年黑发如墨,颜如炽阳,他在雪中轻身剑舞、飞雪若梨花;
记忆里,春深似海的春季,梨花簇簇堆满枝头,那梨树下的少女,盈盈浅笑,花瓣如雪飘落,落在他那张报平安的信笺上。
北周的皇宫,忧如昔,但是,那梨树下绽放皎洁笑颜的少女,却,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竟睡得这般酣沉。
睡梦里,似有人在耳畔低声呢喃,
“翎儿。嫁给我吧?”
正文 第413章:若是当年 3
【灵兮,如果轮回转世,我消能够让我先遇见你,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眸之际,望见榻侧青铜掬手莲台烛光摇曳,滴滴烛泪、如凝霜雪。心境一时恍惚一时清明,只觉此生癫狂尽灭。仰望帐顶天窗,原来,天早已黑了。
漆木彩绘屏风外人影绰绰,我微微撑起手肘,透过屏风缝隙,可瞧见一员上将正揖身行礼,道,“洛阳战事正紧,段思文已支撑不了多久,皇上在此可稳军心,又何必听从晋公之言离开洛阳?”
又一将大声道,“若不是晋公令杨檦孤军出轵关,以至北线兵败,我军只怕……”这一粗重嗓音,却是泾州总管王雄“够了”宇文邕本慵然坐于上位,此时却敛了笑容,声音淡漠冰冷,“杨檦兵败,败在他骄纵轻敌,于晋公何干?晋公用兵自有其独到之处,诸将不可枉议”
见皇帝动怒,王雄话语一滞,唯有噤声不言。宇文邕沉默片刻,却又微微一笑,道,“洛阳城十日内当唾手可得,届时三军挥戈齐赴邺城,堂哥所率的后部驻扎在函谷重地,我自然是要前往抚慰军心的∞离开军中这几日,望诸位仍能尽心为国、争取早日攻破洛阳”
这一干将士中,多有(电脑阅读k)大将军宇文护心腹,听得宇文邕此言,眼中皆有得色,齐声俯首道,“皇上圣明,臣等愿竭力效死一战”
其他诸将则面面相视,虽眼含焦灼,却只能道一声“是”,不敢再作多言。
宇文邕神情似有不耐,淡然道,“若无他事,你们暂且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将虽恭敬后退,却在转身之时瞥向屏风处,这些性情爽直、驰骋沙场的粗犷汉子,此时尽皆鼻中冷哼一声,丝毫不掩眸中不屑之色。
这些年来,宇文邕任由宇文护把持朝政、杀伐侯莫陈崇等老臣,自己却拜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不动声色拢络了一批重臣在身边,然而,他在朝臣中虽威望渐增,却越发韬晦谨慎,对晋国公宇文护处处尊崇,凡所资奉、穷极华盛,使得宇文护对其又是忌惮、又是不疑。
此次,他以皇帝之尊亲至洛阳阵营,宇文护定然是心中不喜。然而,明日军中或会传出流言,皇帝宠爱一名北齐女子,诸将议事时,该女子亦隐于屏风之后。此话若传至宇文护耳中,晋国公应会心石落地,笑叹宇文邕乃扶不起的阿斗了。
正文 第414章:若是当年 4
诸将退出,杂沓的脚步声逐渐消逝在帐外。宇文邕独坐于御椅之上,静望着灯花噼啪「过屏风隙缝,我静静凝望着他,清峻英气的男子,沉默静坐之时、更显冷冽凌人。时隔四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是尽掩锋棱的君王,眸光深邃,不再如冰似雪。
可是,这路,不是他自己选的吗?
我起身下榻,绕出屏风后,他见我出来,起身笑道,“吵醒你了?”
我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戌时,”他笑容扬起,道,“你足足睡了六个时辰”
蓦然睁大双眼,竟然睡了六个时辰?他扶着我的双肩,让我坐了垫着虎皮的紫檀御椅,笑道,“你有孕在身,自然是会嗜睡些的”睫羽低垂、眸光微黯,手,不由得抚向腹间,四个月了,腹部已(电脑阅读k)经微微隆起,一个小小生命在其中,哪怕再不喜,女子的天性,却始终认为孩子是无辜的。
他亦随手扯了一把椅子,坐于我身侧,唇角笑意轻扬,道,“适才,乘你熟睡,我还悄悄趴在你腹间听了一下”我不禁一笑,心,亦变得柔软,笑道,“才四个月,哪里就能听得到呢?”
“不然”他笑道,“母后说我在她腹中四个月时,已经顽皮不堪了”
我笑出声来,道,“太后娘娘定是骗你的”
“父王曾趴在母后腹上听胎动,亦如此说”他的话虽再自然不过,我却微微赧颜。
“翎儿”他轻声唤我,双眸如墨深邃绵缈,有着让人沉溺的温柔,道,“今夜,我得起程去一趟弘农,往返需六天。我不在的时候,五弟会替我照顾你”
“你久留洛阳,是大将军要见你吧?”我神情虽淡然,到底掩不住语气里的关心。
心中,一直有太多话想要问他,这些日子以来浑浑噩噩,一直没来得及开口。
这一觉醒来,只觉思绪清明,他却又要离开。
“是,他如今率部屯兵于函谷,我若不亲身前往,只怕他又会胡思乱想一番了”他笑凝着我,眸光却渐渐黯淡,“可是,我实在不想离开你,哪怕只是几天”
我的心不禁侧然,这些年来,因着前车之鉴,更为了免蹈覆辙,他任由世人误解,事事被宇文护掣肘,想来,亦是有太多苦楚的?凝望着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慢慢问道,“宇文邕,这些年来,你快活吗?做一个高居庙堂之上、睥睨天下臣民的皇帝,你当真快活吗?”
正文 第415章:若是当年 5
“快活?”他的声音低微、眸中渐渐透出一丝怅惘来。帐外、呜咽呼啸的风声,近得仿佛就在耳畔,“翎儿,我并不快活,你信吗?”他凝望着我,修长入鬓的眉峰、掩不去神情中的落寞,“没有你在身边,纵使赢得天下,又有何用?”
“哪怕得了这天下,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快活了。
身姿英挺,姿容俊朗的男子,此际在我身前,依稀仍是少年模样。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投映在旃帐上,为何却又那样孓然?那样孤独?我的眸中氤氲了水雾,泪,在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潸然落下,哽咽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微微扯起嘴角,一丝极冷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当初?当初我眼睁睁看着你跳下崖壁,伸出手时,却抓不住你的衣角。翎儿,你知道吗?你转首回眸的刹那,在我心中狠狠捅了一刀,那道伤口,至少仍在淌着血”
“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你要如此绝情待我?即使再见到你,我竟然还是不敢问你,不敢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不敢问这些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哪怕嫉妒在心中一夜夜啃噬我,哪怕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k,手机用户登陆wakn,章节更多,请登陆k文学网阅读)中的恨意已经接近癫狂,我仍然不敢问你一句,只怕一问出口,我就会控制不了自己”
泪,哗哗淌出,心,痛得无以复加,前情种种,争如一梦,那些绻缱温软的往事,又何尝不曾深刻在我的心底?“宇文邕,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何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