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华歌第47部分阅读
冷玥华歌 作者:rouwenwu
站在高耸的山脉上放眼望去,起伏的原野已开始透出浓淡相间的绿,昭示着寒冬的离去,心情不自觉地爽朗起来。
转眼已是开春,正是入山采药的好时机,今次上山,是为了采集几种接下来丹药课程会用到的药材。
去年冬天结束的五部考核,我只通过了丹部一门,其余几科都是成绩平平。因为经过权衡利弊,我发现,进入丹部是自己最佳的选择。既不太出风头,也不会太受忽视,当然,最关键是的是,炼丹配药需要经常入深山采药,行动范围广不说,还可以随时失踪而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简直是卧底的最佳选择。
我对丹药一道并无经验,不过好歹和精湛此道的墨澈心相处多年,此时学习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采集了几种药草,今天表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却没 启程返回,而继续往深山走去,此次入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察看天源宗的地脉分布。
入门这么久,一直没找到盘古神玺的下落,反而险些露了形迹,对这次行动不免心急。通过移神的术法,这些日子我将藏书阁内关于神玺的典籍翻阅了不少,一个意外的线索引起了我的注意。
神州之内,灵气流动运转,时有变化,但这千万年来,天源宗却一直占据天下灵脉之巅,从无变动,必是有庞大的力量维系才能办得到。在藏书阁翻到的一本秘典里也记载过,天源宗曾有数次灵气失衡的现象,都是靠着庞大的力量逆转过来,若我推测不错,必定是神玺之力。神玺源自天地,可调和阴阳,扭转地脉,以其维护天源宗的灵脉,最恰当不过,就如同魔界以神玺镇压地火裂缝一样的道理。此次入山察看天源宗内的地脉分布,也许能找到神玺力量的根源。
入了深山,我小心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隐匿身形,往山内行走。树影婆娑,阳光被浓密的枝叶筛成零碎的光点,春日的寒意在浓密的林中蔓延。
行至玉青峰的半山腰,我停下脚步,取出一面玉盘,上面托着一枚滴流转动的钩形灵玉。这是地源精华所凝结的天罡玉,能探测感知四周灵气。
将玉盘平举,注入法力,天罡玉立刻转动起来,不久就指向一个方向。我循眘玉石的指引,往山里走去。越往深处,人人迹罕至,路径几乎被杂乱的植物掩盖。
绕过山崖,眼前是一处狭长的山谷,空气中浮动着森森寒意,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阴冷的气息啊,如今已是开春,怎么会有这么冷的风。
越走越觉诧异,这股寒气绝不是寻常的天然阴寒灵气,那种森寒刻骨,生机禁绝的韵味,竟像是极地冰原所出一般。难道是有什么灵器阵法布设在这里?或者有人正在练功?再仔细分辨,发现寒气中还隐隐夹杂着熟悉的气脉流动。
好奇心起,我隐匿行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峡谷七拐八弯,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天然湖泊,飞瀑从四面峭壁奔涌而下,落入湖中,飞花溅玉,声震日月。
瀑布中,果然有一人赤着上身,站在水幕之后,像是正在修炼什么功法。
我不敢逼近,远远站在一块巨石后面,此地的阴寒之气更甚,偶尔有水花溅到身上,冰得人直打哆嗦。看四周草地,果然都尽数凋残。这样低的温度,普通水源早已结冰,但眼前湖泊瀑布依然流动,想必是以极高明的功法压制住天然水性。
这种冰寒功体,已经近乎妖邪了,难怪刚才就觉得周围灵气流动频率格外熟悉,这种修炼法门,绝非天源宗一脉,更像是魔界所有。
这人是谁?难道是成了精的妖魔鬼怪,藏在此地偷偷修炼?我暗暗想到。天源山灵气充沛,鸟兽花草极易成妖,不过山内设有严密的结界,法力低微的小精怪尚且无碍,一旦修为精进到一定程度,必会引动结界示警,所以天源宗内不可能有大妖魔存在的。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脚边一动,低头看去。是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对着我的脚拱啊拱。
这是什么动物?这种生机禁绝的寒气笼罩下,竟然还能生存。也不知瀑布中那人察觉了没有,我脚轻轻一动,将它掀翻了过来。
这才看清,竟然是只小猪,粉红色的身体肉嘟嘟的,此时四蹄朝天,向上挥舞着,像是只翻了盖的乌龟。
我悄悄俯下身,将那只小东西一把拎起来。小猪挣扎着,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师妹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大惊,迎头望增,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我隐身的巨石之后,虽看不表形貌,但这声音却极其熟悉。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他失笑道,从巨石上跃下,站到我面前。正是久违了的谢远殊,自那次事件之后,一方面我刻意避开,另一方面他也从未提起,所以我们之后形同陌路,已有近半年没见面了。此时他悠哉哉地看着我,漆黑的湿发直垂在腰间,上身坦露在金色的阳光中,沾着透明的水珠,仿佛染上了淡淡的金黄。
他可真是不避嫌,我扯了扯嘴角,招呼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落在我腰间的小药锄上,笑道:“原来师妹是入山采药来了。”
“是啊,想不到会打扰师兄练功,失礼了。”我已经恢复平静,客气地应付道,同时心念电转,难怪当日谢静声嘲讽他修炼污秽禁术,原来就是指此事。身为正道弟子,却私下修炼魔族功法,确实是违逆犯禁的罪行了。
“不知师妹今日收获如何?”他问道,一边走上前。
我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笑道:“托师兄的福,已经收获不少,只剩几样未能采集到。”
撞破了他的秘密,可得提防他杀人灭口。我原本一直自信以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算及不上他,也差不多了。但刚才见了他的功力,才真真切切明白,此人修为之精湛,只怕还远在传言之上。此地又荒僻无人,若他动手,还真不好应付。
好在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上前一勾手。
我手里一轻,是那只小猪跳出去,蹦到了他怀里。
小猪在他怀里蹭着,像是极熟稔,一边发出舒服的哼哼唧唧声。谢远殊弹着它的脑门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又惹祸了,所以前辈又要将你烤着吃?”
“这是你的猪?”我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一位前辈的,”他笑道,摸了摸它的耳朵,“而且,这可不是一只猪。”
“那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道,“师妹不是要采药吗?不如一起过来吧。”说着,也不理会我答应不答应,径自跃起,身形直飞上去。
我一愣,跟过去吗?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山峰,习身跟上。
见我赶上他的速度,他转头笑道,“师妹的修为果然不凡。”
反正隐藏实力的事儿他也知道,我也懒得遮掩,只笑道:“些许家传技艺,让师兄见笑了。”就算他要翻脸动手,我身上还带着数件保命的神器,也不怕他。
飞上悬崖,他落到山头上,手一勾,摆放在青石板上的衣服飞了过来,然后旁若无人地穿戴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脸上淡定,心中还是有些诧异,在天源宗居住了这么久,我对人界的风俗习惯也有些了解。天源宗的弟子大多都出身名门贵族,虽然修了仙道,就不用再死守那些礼法规矩了,但从小出身养成的生活习惯在日常行为中还是看得出。
而眼前这人好像全然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中,就这么坦然自若地在我面前穿衣服,这种行为,同门的弟子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得出吧。谢家不是名门吗,竟有这般随意的子弟。
我正纳闷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功夫练得怎么样了?今次怎么带了个姑娘上来,还是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这声音听来,竟然就在我身后三四步远。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未能察觉有人接近!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我转过头,是个老头,满头银发,佝偻着腰,一只手里还拎着酒壶,正笑眯眯地打量着我,那张脸勉强也算鹤发童颜,却偏偏配着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就显得极滑稽。
老者走过我身边,打了个嗝,一股酒气立时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笑道:“小丫头年龄不大,修为还不错嘛。”
我心里莫名地一紧,难道刚才上崖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我的身法岂不是全落在他眼中!心下暗暗懊悔,自己不该如此大意。
谢远殊无奈地道:“前辈,您又喝多了?”
“哈,好山好水,好酒好心情,正该多喝几杯。”老者眯着眼笑道,将手里的葫芦提高,摇了摇,“远殊你的性子就是太呆板了,平白辜负了这些美酒。”
“多谢前辈好意了。”谢远殊回道,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猪。自老者出现后,这小东西就开始暴躁,不停地挣扎着想跳出去。
老者勾了勾手,那只四蹄挣扎的小猪啪的飞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这只小东西又打扰你练功了吧,最近一惹了祸就偷偷跑去找你,实在该打。”老者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拐杖,戳着小猪屁股道。
谢远殊忍不住笑道:“前辈,它今次又怎么得罪您了。”
“刚刚把我珍藏了六十多年的猴儿酒打翻了,留着实在是个祸害,正起趁着今日没有下酒菜肴,不如烤着吃了,小丫头也一起过来吧,正好好歹是养了两三百年的东西,想必味道不会太差。”
两三百年?我吃惊地看着这只猪,怎么看都不比一只猫大多少,竟然活了这么久?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老人,空间是什么来历?与谢远殊之间似乎及熟稔,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第三十六章鲲隼现世
“前辈,您就别吓唬它了,本来就长得慢,您又每次都以下锅威胁,只怕再等上七八百年,也等不到它成年。”谢远殊俯身将小猪抱起来。笑道。
老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为难小猪,目光落到我身上,摸着胡子笑道:“小丫头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弟子入山是为寻找药草,不想凑巧遇到了谢师兄。”我从容道。
“寻什么药草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是来寻人的吧。”老者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道。
那表情甚是讨打,我眉头抽搐,刻意忽视那别有意味的笑容,道:“弟子前来是为了寻找龙鳞杖,因为何执教说今年的课程会用到。”
“何敏之那小子啊,你是应天阁弟子?”他眉梢挑了挑,昏沉的眼眸中霎时闪过一道精光,我只觉自己是块透明的晶石,无法动弹的瞬间被人一看到底了。
那种不舒服感一闪即逝,快到我无从把握,再看过去,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邋遢老头子,我暗暗心惊,刚才必定是极高明的探查之术,速度快得惊人,若非来天源宗前,我对这类术法格外关注,只怕根本感觉不到受过探查。
老者哈哈笑道:“今次应天阁弟子的水平很高嘛,比那些不成器的五部弟子强多了。”
他果然看出了我的修为,既然他说的直白,我也没有必要掩饰:“入门前也曾修炼过一段日子,让前辈见笑了。”天源宗弟子很多都是世家出身,有家传功法。
“哦,你是哪家的孩子?”
“晚辈是北朔白家之人。”
一时间四面皆静,只闻山风吹拂树叶的哗哗声掠过耳畔。谢远殊的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又有几分了悟。而一直眯缝着眼睛的老者也终于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的眸子直视着我。
让两人如此吃惊,只因我准备的这个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北朔白家,同样是人界传承千年的修仙名门,在四百年前,它的威名甚至超越了如今的祁连谢家,岭南贺氏这些世家。可现在提起,很多后辈弟子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家庭的存在,而在天源宗,它更是一种特殊的禁忌。
一切皆源于四百年前,当时白家最杰出的子弟白千秋拜入天源宗,为宗主座下的大弟子,风头一时无双,可惜在挑选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却输给了自己的师弟。生性争强好胜的他愤然离开天源宗,返回白家。对此次失败一直耿耿于怀,可他深知,以自己的资质和白家祖传的功法,他此生只怕再也没有雪耻的希望了。
偏激之下,他竟然暗中与魔界勾结,以天源宗的秘法与魔界交换利益。
魔界自他那里得到了破除人间结界的方法,不久便大举入侵人界。此事泄露,白千秋自然不容于人类,只得投向魔族,白家人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被天下人唾弃。
可笑的是,闯下这般弥天大祸,偏偏这人却又良心未泯,投身魔界后深为自责,战事最紧要的关头,他又暗中勾连天源宗,试图将功赎罪。因他之出卖,魔界连受数次惨重折损,终于发觉此人首鼠两端,之后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将其满门灭绝,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便从此消失了。
“想不到白家还有血脉流传人世。”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怅惘,良久的沉默后,也只是低声慨叹了一句。视线落回到我身上,又道:“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就这般出众,方才你使用的浮空身法,是白家的蜉蝣仙踪吧?”
果然被他看见了,我点头道:“正是。前辈好眼力,竟然能一眼看破。”幸好在魔界时,我特意修习了白家功法,为这个隐藏身份筹备成全。
“实在太久了,刚才只觉得眼熟,不是你提醒还真想不起来。”老者摇头叹息。
“前辈以前曾见过……”我试探着问道。
“呵,前尘往事,不堪一提,不主也罢。”老者岔开话题,道,“你既然是过来寻药草的,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他抬手指了指后面茂密的山林,“你所要的龙鳞枝,内中就有,自由采集便可。只是……来过此事之事勿要外传。”
我连忙点头。老者又交待了谢远殊几句,便飘然远去。从头到尾,都没透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老者走后,我依言进了山林,果然奇花异草甚多,不仅有我要找的龙鳞枝,更采集到了数种难得一见的药材。生长这么多灵药,此地灵气肯定格外丰沛,不会是天源宗的几大灵脉之一吧。我暗暗猜测着,一边往林外走去。
出了山林,发现谢远殊依然站在崖上。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可看眼前这光景,竟像是在等着我一般。
“谢师兄,”我只好硬着头皮招呼道。
“师妹找齐药材了吗?”他漫步走到我身边,问道。
“已经找到了。”我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刚才在林中感到,这附近的灵气好像很特别呢。”
“此地身处天源过十大灵脉之一的地阴之泉,自然灵气丰沛不同寻常。”他淡然道。
“地阴之泉?”我们并肩向山下走去。
“就是方才我修行的瀑布冰湖。”
“难怪那里的湖水异乎寻常的冰冷。”我恍然大悟道。
谢远殊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似乎在笑我的言不由衷。难道他知道我已发觉他修炼魔界功法了?按理说,如果不是魔界之人,只靠方才的远观,不可能完全确定才对。
我干脆故作天真地问道:“师兄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威力似乎很大啊!”
“这门法诀叫做灭生轮回诀,是很久之前一位前辈所创下的功法。威力极大,而且正适合我的体质修习。”
我“哦”了一声,流露出稍许羡慕的神情。
“其实这门功法还是昔年道魔大战时,天源宗前辈受魔界的功法启发所创立的。师妹出身白家,对魔界法诀想来也很熟悉吧。”
白千秋当年投身魔界,魔界曾给他不少好处。我摇头,“颠沛流离,连我们白家祖传的功法都失落了不少,哪里还顾和上这些。”
“魔界灭了白家满门,实在可恨。若有机会,师妹也希望为家庭报仇雪耻,重振门楣吧?”
这话问得极直白,我内心诧异,面上却正色道:“除魔卫道,自是我辈己任。白露投身白宗源,不仅为家庭,更是为大道。”一句话说地慷腔有力,掷地有声。
他似乎是满意地笑了,说话间我们已经行到山脚下,他停下脚步,躬身一礼道:“日前冒犯,害得师妹承受了多日流言之苦,是我失礼了。”
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向我道歉,以平时的脾气,害我受了那么多马蚤扰,必要讽刺他两句才舒坦,但此时却只能咬牙摆手道:“没关系,师兄客气了。”
“那日后还要向师妹多讨教。”他坦然笑道。
我们告辞分开。回到寝舍,回想一天的经历,不禁纳闷,谢远殊的态度好奇怪啊,听闻我是白家的人之后,态度温和了不少,甚至,那种口气,更像是一种示好,出身皇族的我对这种行为格外敏感。可是我有让他感兴趣的价值吗?
还有那个老者和那只小猪,老者明显是知道谢远殊在此地修行的,而那只小猪……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对了,我想起来了,那种形貌,那是一只幼年的狸力。
似乎有一个线索从我脑海中倏然飞过,却又偏偏琢磨不透。
湖水悠闲地拍打着堤岸,夕阳给万顷碧波镀上了金红的色泽,高耸的山崖上覆盖着浓绿的植物,幽静的林中不时传来清亮的鸟鸣,一切美好像是一幅画。
不久,画面变了,天空像是骤然多了一块黑幕,将太阳的光线生生隔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阴暗。随之而来的是犀利的狂风。
“天啊,这玩意儿真大!”一个微带颤抖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去,是埋伏在我旁边的贾万慎,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
也难怪他震惊,此时翱翔在空中的黑幕确实太过庞大了,几乎遮天蔽日。
“异兽来了!大家小心埋伏,听我号令。”谢远殊的声音传来。
见了这般威势,不用他提醒,众人早已纷纷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我躲藏在一处灌木丛里,望着天空中远古魔神般的凶猛的巨鸟自远方飞来。眨眼间我在天源宗已经三年了。就在去年,我通过了五部考核,成为天源宗丹部的一名正式弟子。天源宗的弟子日常不仅是修炼进取,还要定期入世,斩妖除魔,造福天下百姓。
数日前有人前往宗门求助,说海州北部的深山老林里来了一只异兽,庞大无比,日常飞行遮天蔽日,更是生性凶猛残暴,不仅猎食山林猛兽,找不到猛兽的时候,也会去附近村子抓人充饥,入山的猎户就有不少受了荼毒,有去无回。附近的村落苦不堪言,一合计,便干脆派人前往天源宗求助。
宗门内前辈根据村民的描述推测,多半是只鹰隼之类的飞禽得了道行,便命谢远殊带着我们几个新晋弟子一起出来历练,斩除此妖。
第三十七章驭兽而归
可这真是一只鹰隼成精吗?什么鹰隼能长得这么大!仰望着头顶遮了半壁天空的黑影,我惊疑不定。妖魔原型也见过不少,鹰隼之类成了精怪,千百年修炼下来,原型自然从正常的庞大,但也不可能无限生长。
“这下子麻烦大了。”旁边谢远殊压低的声音传来。
他也意识到了,我转头道:“只怕这不是只寻常飞禽吧。”
谢远殊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上空。
“怎么办?接下来行动还在继续吗?”我扫了一圈四周,同来的弟子正分散在林中各处,紧张地盯着天空,握着武器的手紧张地骨节发白。
那妖物飞行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到达头顶。谢远殊咬咬牙,提高了声音道:“诸位,此次行动先放弃,回去禀报各位前辈再说……”众人隐隐松了一口气,可他话音尚未落下,一道锐光突然从树丛后射出,闪电般直刺天空。
是一只破魔箭,挟着呼啸的锐音直刺巨鹰肋下。
众人顿时愣住了,闯了祸的那位师妹正呆呆望向天空,紧张过度而僵硬的手臂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似乎根本没听清刚才谢远殊说了什么。
那巨鹰身形庞大,行动却颇为灵巧,双翼振动,身行略一偏转,箭矢就擦着它的羽翼尖儿飞过。虽未受伤,但临近巢|岤却遭遇袭击,显然苦恼了巨鹰,它高昂起头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锐鸣叫。
这一声传入耳中,如当头炸裂一道雷霆,我只觉气血翻涌,周围修为浅的弟子更是不堪,一个个脸色发白,而刚刚失手射出魔箭的那位师妹更是踉跄后退数步,摇摇欲坠。
巨鹰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羽翼狂猛煽动,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根基浅薄的树木直接被拔出了土,四面横飞。
“大家退!”谢远殊一声断喝,惊醒了众人。也顾不得隐藏身形,纷纷跃出森林,往山下退走。
巨鹰却不肯放过我们,一声利啸,俯冲而下,巨大的阴影当头笼罩,众人心头都浮起一阵恐惧,这是什么妖兽啊,竟有如此威势!
眼看躲不过,谢远殊落后一步,长剑猛地挥出,一道银光平地窜起,抽打在巨鹰身上。被这一剑扫了个正着,巨鹰前冲的势头顿时一滞。有些性情沉着的弟子也冷静下来,纷纷缓下身形,一时间剑光法宝,咒符箭矢,五光十色向着巨鹰砸去,我也扬手操纵飞剑,攻击妖兽。
想不到这些四散逃跑的人类竟然还敢反抗,巨鹰发出震天一声怒吼,双翼猛地煽动,翻卷起肉眼可见的罡风,攻击到近前的飞剑武器像是遇到一堵透明的墙,纷纷无力地跌落下来,少量打到它身上的,也如隔靴搔痒,只零星打落几根鸟毛,根本无济于事。唯有谢远殊的剑光,雷霆闪电般,每次都准确地击中妖兽,抽得它一颤一颤。
巨鹰被他抽打地恼怒,索性不顾众人,只朝谢远殊扑过去。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巨鹰俯冲的力道惊天撼地,相隔遥远都有一种被压碎为齑粉的感觉。谢远殊稳若磐石的身形也晃了晃,不敢硬撼,身形急退。这时一名弟子的惊叫声传来,竟然被巨鹰利喙擒住。
生死攸关,众人赶紧全力攻击,比第一波攻击威势更猛。挨地多了,巨鹰也无法完全躲避,干脆振起翅膀,高飞冲天。
那名弟子还被擒在口中,众人哪能放它走。
我一扬手,玉织流光网脱手而出,向巨鹰笼去。这是白家传下的一件法器,自带雷霆之力,正适合对付这种身形庞大的妖物。
这畜生却狡诈异常,眼见光网临身,双翼偏转,沿着光网擦过。
身边的贾万慎咬了咬牙,猛地扬手,一颗黑色圆珠飞上半空,砸到巨鹰头上,顿时一朵烟花炸裂开来。异香扑鼻,似乎是什么药物。闻到香气,巨鹰飞行的姿势竟然僵硬了瞬间。同时头颅一声,原本叼着的弟子被扔了出去。众人惊声高呼,几个离得近的连忙上去抢救。
我趁机操纵光网,当头罩下,将巨鹰罩入网内。
受困于光网,羽翼无法施展,这畜生立时向地面跌落。落地地同时,网中雷电噼啪声不断,如此密集的雷击,绕是它身躯庞大也难以承受,只得蜷缩起身体。
眼见妖兽受制,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白师姐的法器好厉害啊。”一个小师妹赞叹道。
“也多亏了贾师弟的丹药用得好,不然也罩不住 这只鹰。”我笑道。
旁边贾万慎摸着头嘿嘿了一声,“这是我以前在山里凑巧采到了一株噬魂草,照着书里的方子试了试,想不想真有麻痹之效……”
“小心!”后面突然响起谢远殊一声惊叫。话音未落,原本倒伏在地上的巨鹰忽然发出震天嘶鸣,双翼猛地撑起,竟在破网而出,原来刚才的低伏只是为了积蓄力量。试试在百度搜索“书包网”
一圈乌黑的光影犹如火药般爆开,急风骤雨打向四周。
轰!轰!轰!
竟然是将羽翼当作箭矢射了出来!那些羽毛尖锐如刀剑,所过之处,树木横扫, 山石碎裂。以为巨鹰束手就擒而松懈下来的众弟子闪避不及,顿时惨叫连连,血光遍地。我挥剑急挡,剑光交织成网,堪堪将射到面前的数片羽翼击落。周围弟子就没这么好运了,瞬间伤亡惨重。情急之下,谢远殊剑光开阖,不退反进,银光纵横,金铁交鸣,竟将羽箭挡下大半,生生扫出一片真空地带,使后面的弟子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嘶嘶……玉织流光网被连接射断数处,巨鹰展一挣,从网中挣脱了出来。
这件法器是彻底毁了,再被它飞上天,我们又要剩挨打的份儿。眼看这妖兽就要高飞冲天,情急之下,谢远殊纵向一跃,跳到了巨鹰背上。
巨鹰一声嘶鸣,展翼高飞,同时剧烈地挣扎起来,显然察觉背后有人,想要将谢远殊摔下来。
“谢师兄!”众人看得胆颤心惊。
巨鹰在空中不停地翻腾,引动狂风大作,山崩地裂,四野一片狼藉。可 谢远殊像是长在了鹰背上,死死扣住巨鹰脖颈就是不放手。相持不下,巨鹰越发愤怒,羽翼猛地爆开。
不好,它又要使那一招!
我一把夺过旁边弟子手里的破魔箭,搭弓激射,数道箭影朝着巨鹰飞去。躲闪之际,巨鹰翻腾力度大减,也失去了暴羽的机会。
巨鹰忍无可忍,飞窜而下。我急速后退,却依然觉得后背一凉,竟是躲避不及,被它一爪抓住。
“白师姐!”众人又是惊呼。
身形一轻,我被这只畜生抓着飞了起来。它一只爪子抓着我,另一只当头向我挠过来,显然是想将我这个碍事的撕成碎片。我哪里会让它如愿。身影一窜,抱住了它的腿。
一爪落空,它还不死心,又往腿上挠来,我暗暗叫苦。可动作到一半,鸟爪却忽然僵住,我知道是谢远殊在上面帮我,连忙趁机躲避。
就这样,我和谢远殊两相配合,纵然杀不了巨鹰,巨鹰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们,相持了不知多久,巨鹰飞行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鸣叫声有气无力。而我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衣裳全散了,身上被这只畜生抓出十几道血痕,双臂更是僵硬痛疼难忍。上面的谢远殊虽不知情况如何,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带着我们两人,巨鹰越飞越高,直冲云霄。下文的声音渐渐消失,只余寒风掠过耳畔。飞了不知多久,巨鹰终于下降。那是一只巨大的巢|岤,建在悬崖边上,就构造而言,与普通小树叉搭建的卵巢没什么差别,只是规模太大了些,无数枝繁叶茂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交叠参差,构成了这个巢|岤的主体。
当视线落到巢|岤内中的时候,我视线一顿,里面那个圆圆的,白白的东西,不是一只鸟蛋吗?这是只孵蛋的母鹰!
落到鹰巢中,我赶紧跃到一旁,叫了声:“谢师兄?”
视线落到巨鹰身上,我顿时愣住了,这还是刚才那只威武雄壮的鹰吗?它怎么整个儿脑袋都秃了?还被敲出了好几个大红包。
难怪刚才越飞越慢,还不时有鸟毛从身边飞过,想不到上头的“战斗”也如此激烈。
勉强飞到巢|岤,秃毛巨鹰脑袋歪在一边,神情萎靡,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虽然全身散架子般疲惫不堪,我还是弯下腰,笑的喘不过气来。
“咕咚”一声,谢东仪踉跄着从上面翻滚下来。我吓了一跳,走了两步勉强凑到他身边。看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显然也被这扁毛畜生折腾地不轻。“你没受伤吧?”我问道。
他摇摇头,脸色略缓和了些。
我望向巨鹰,又是一阵好笑。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谢远殊也忍不住笑了。“这只畜生也不知是什么异种,羽毛硬如金铁,脑袋更是顽固不化,我飞剑偏偏又被它扇飞,只好动手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两只手鲜红一片,血肉模糊。想到刚才尖锐如刀剑的羽毛,心下一紧。“你的手……”
“我没事,”他摇摇头,“倒是白露你身上的伤不少。先处理一下吧。”
不再拖延时间,我点了止血的|岤道,又帮谢远殊扎起作口。
“也不知师弟师妹们怎么样了?”谢远殊叹道。
我心里一沉,方才那一场化羽为箭的齐射,只怕会有不少伤亡。
一边包扎,我提高警惕注意着旁边巨鹰的动静。好在这畜生被揍得不轻,一直晕晕乎乎,没有醒来。
“这只鹰到底是什么妖兽,竟有如此威势?连蛋都这么大。”我望着旁边足有成年人高的巨蛋,道。
“它刚才攻击性那么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只蛋。”谢远殊道,“抚育幼仔的野兽大都比平常的更暴躁。”
包扎完毕,我们走身围着鸟蛋转了一圈。
“要是这只鹰再攻击我们,就干脆把这只蛋推下去。”我伸手摸了摸,坏心地道。掌心触及蛋壳的瞬间,一道寒意猛地窜上,“好冷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谢远殊也伸手抚摸,“怎么这么冷?”我们对视一眼,眉间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么冷的蛋,显然是被冰封住了,他又仔细查看了蛋壳,惊讶道:“看这蛋壳的光泽,只怕有好几百年了,应该是很久之前遇到寒冷冻结,如今已濒临石化了。”换而言之,这早就是个死蛋了。
一阵细弱的咕咕声传来,我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正对上两只漆黑浑圆的眼睛,这只巨鹰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见我们两人围着鸟蛋转,它眼中爆起怒火,身形颤动,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后退一步,摆开防御的姿势。谢远殊却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想要这只蛋孵出来吗?”
我吃惊地转头望向他,他想要干什么?
谢远殊凝望着巨鹰,目光清澈坚定,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同情,又重复了一遍话语,“你是想要让这只蛋活过来吗?”
“你孵了它很久吧,可是这样它不能出生。”
巨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呜呜嘶叫着,想要爬起来。它的伤势也不轻,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谢远殊也不心急,转头指了指蛋,又做了几个手势,他两伤势颇重,这几个姿势做起来难免牵扯伤口,意思却还是清楚的。是一只小鸟从沉眠到破壳而出,唧唧叫唤着。
“我有办法让它复生。”
终于,巨鹰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瞪着我们的眼神逐渐不再注满敌意,至少它能看出,我们并没有伤害这枚蛋的意思。
连说带比划,也许是谢远殊的目光和神情太具有感染力,那只巨鹰竟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凑到近前,蹭着那枚蛋,哀哀鸣叫了片刻,又望向谢远殊。
谢远殊伸出手,一开始巨鹰还有些僵硬警惕,但终于柔软下来,任谢远殊抚摸着它的脑袋。
也不知这一人一鸟交流了什么,终于,谢远殊转头道,“好了,它愿意与我们一起回去。”
就这样驯服了?我在旁边看得惊讶不已,他是怎么做到了?我也修习过驯兽之道,明白收服灵兽,不仅在于折服强悍,也在于心意相通。方才谢远殊将巨鹰一顿狠揍,已折了它的傲气,但这种神骏的异兽,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服软的。
“我可没有收服它。”听到我的疑问,谢远殊含笑解释道,“我只是与它缔结了一个契约,所以它肯送我们回去。”
“契约?”我的视线落到旁边多出来的同伴身上,此时我们正骑在巨鹰的背上,两个人连同这枚圆滚滚的鸟蛋。
谢远殊点点头。
“你不会是当真……”我压低了声音,这只蛋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孵得出来。
“冰封不等于生机断绝,我方才接触这只蛋,能察觉内中还存留一线生机,只耐心施救,还是有一分希望的。”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我惊讶道,本来以为谢远殊只是想用这个理由把这只笨鸟骗回去,天源宗内高手无数,到时候或者宰杀,或者圈养,还是任意处置。难不成他真想孵化这只蛋?冰封确实能存下一线生机,但想要恢复,过程极其复杂,尤其是冰封了几百年之后,需要有顶尖儿高手冒险将自身修为打入其体内,驱除寒气,更不用说还要消耗无数珍惜药材,复杂阵法。为了这么一只蛋,实在大大地不值。
“只是我的心愿而已。”
“那万一失败了呢?”
“那我就杀了它。”谢远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鸟蛋,淡笑着道,“没有被冰封过的人不可能知道,无止尽的寒冷,其实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我一愣,这句话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忽觉有些刺眼,转过身不再理会,只低低哼了一声,一只笨鸟和一只笨蛋。
巨鹰飞行极快,我们返回的时候,天源宗内派出紧急救援我们的队伍正要出发。在山门口遇到我们驾着异兽飞回,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见识过这只巨鹰威武模样的人,此时看到它这般光秃秃的滑稽形象,一个个神情又是震惊惶恐,又是强忍爆笑,面色扭曲,极为古怪。
见了这只巨鹰之后,天源宗的前辈执事惊叹之余也暗暗后怕,仅凭着山民的描述,以为是只普通精怪,险些害得众弟子丢了性命。谁能料得到这只作孽的妖兽竟然是千余年未曾在人间现世的上古奇兽鲲隼呢。幸好我们平安归来,还将神兽收服,实在意外之喜。
而此次行动另一位立下大功的弟子就是贾万慎,原本众人被鲲隼那一轮暴羽伤了不少,重任遍地,幸好有贾万慎的法器天圣灵雨,可短时间聚集灵气,修复伤口,总算护住了众人性命。之后丹部的前辈及时赶到救援,总算将众人性命都保住了。可惜有数人修为尽废,再也无缘仙道了。
这件事在天源宗轰传了很久了,不仅因为战斗一波三折的激烈和上古神兽离奇现世,更因为传说中的神兽那光秃秃的滑稽造型,连带着我和谢远殊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变了不少。甚至由此衍生出“谢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笨鲲隼突遭横祸变烤鸡”等数个流言版本,让人听得哭笑不得,然则,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顺利落幕了。
第三十八章墓中探险
漆黑的天幕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一轮脆生生的弯月悬在天边。暗夜的风穿行在迂回曲折的山道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声。这要的夜晚更适合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尤其在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冒险之后,可惜我却只能站在这个阴森的角落里吹冷风。心情自然不会愉快。“这么急着找我出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对面男子压低的声音传来,素日里的温雅的神情掩不住那份急躁。
我没有答话,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子犹豫片刻,终于说:“据说那只鲲隼已经认谢远殊为主了。”
“是他降伏的,自然归他所有。”我耸耸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难道他还指望谢远殊将鲲隼拱手让给他不成?
“这次你与他一起出去,怎么还会让得了这种神兽,如今他的声望更胜一层楼,岂不……:
我眉头一皱,提高了声音:“谢静声,你是责怪我了?”
阴去散开,月光映照着清秀儒雅的脸孔,他神情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我哪里有这个胆子?白大小姐。”
我缓下脸色,语气却依然冷淡:“我可没有义务阻止他什么。想与他竞争的人是你,输了就好好想法子扳回来,对我说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