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完结+番外1-34) 石头与水第36部分
嫡子难为(完结+番外134) 石头与水 作者:rouwenwu
刀。明湛抑制住心中的欢喜,笑问,“阿黎,你能不能用飞刀打猎的?”
“小的猎物还成。野鸡兔子什么的。”若是指望着用柳叶刀猎杀虎豹,那也太扯了。
明湛挺起胸膛,坐姿端直,笑眯眯的解释道,“是这样的,阿黎,你也知道马上就要秋狩了。我以往都在帝都,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咱们云南的秋狩。就是,有一点为难的地方,需要阿黎为我分忧啊。”
黎冰大致明白明湛的意思,沉声道,“殿下有所吩咐,臣自当从命。”
“唉……”明湛先长长的叹一口气,故做烦恼的感慨着,“这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也就没怎么学弓箭之类的。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哪。阿黎,若是往日这还好些,这次秋狩又有西藏公主参加,所以,我的面子就全靠你了。”
黎冰其实早有安排,顺势道,“殿下放心,介时臣安排几个可靠的侍卫用殿下的箭矢,如此,殿下的猎物绝对会胜人一筹的。”
“这当然好。”明湛见黎冰已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还有一件难事,阿黎呀,我怎么着也得在西藏公主跟前射上几箭吧。这万一箭要走空,可怎么办哪?你有没有好法子。”
黎冰想,我滴亲娘诶,这箭术得烂到什么境界哪。黎冰心里也没底,索性问道,“殿下,臣想着,不如这样,秋狩那日,臣必会尾随于殿下身后保护您,既然殿下有吩咐,若有殿下看中的猎物,您给臣一个暗示,臣用暗器将猎物射伤,同时,您张弓引箭,如此,殿下定能取中的。”
明湛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反正是做假,话到此处,明湛已完全丢开面皮,索性直接道,“你尽量用暗器直接把猎物射杀,我会同时放箭,这万一要射不中,可猎物倒了,身上总不能没一支箭吧。这时候,你要安排一个机警的心腹侍卫飞速的跑去捡猎物,如果上头没我的箭,就吩咐那侍卫自觉插一支上去。”
“是,臣这就下去安排。”黎冰忽然觉得任务艰巨,艰难的开口,“如果殿下您有时间,我们可以提前演练一下。”
“你先去安排妥了,明天早上我会起个大早。”偷偷练。
“是。”
127、运气
哪怕临时磨枪,明湛开始偷偷摸摸的练习弓箭骑射。
天微亮时就起来,黎冰他们一帮子侍卫陪着,当然,谁都不敢走漏风声。到晨议时,明湛就得赶紧去换衣裳,跟着凤景南听政。
如此,正经事儿一点儿不能耽搁,还得勤练弓马,明湛每日累的腰酸背痛,骑马骑的屁股都青了。
凤景南见明湛走路都罗圈腿了,不得不提醒一二。
明湛扶着腰小心翼翼的坐在榻上,轻声吁气道,“唉哟,我这腰、我这腿、我这屁股哟。”不知是哪里不对头,他才练了几天,就腰酸腿痛的,屁股也磨的够呛。
凤景南轻笑,“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乍一练习,这也是难免的。回去叫丫头们敷了药膏,揉开了,再过三五日就完全好了。”
“说谁都会说,你不知道多难受。”明湛瘫在榻上直哼哼,“太遭罪了。”
凤景南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明湛这种吃不得苦,乍吃半点儿苦头就唉声叹气抱天怨地的家伙,实在看不过,只有撵人了,挥手道,“行了,我这儿一堆事没处理呢,赶紧滚吧。你要觉得实在吃不消,就先歇几天。”
“以前都没觉得您这样深明大义。”
这是在夸人么?凤景南嘴角抽了一抽,骂道,“滚!”
明湛做为镇南王府的世子,其正式礼服都是极华丽,极讲究的,譬如,一只袖子要绣几条龙,龙有几个爪子。再有,用什么样的面料、什么样的针线、哪个等级的匠人,这个都有严格的规定。
这种衣裳可不是随便几天就能做出来的,明湛这样的身份,内务司早有预备。
不过,忽然之间来了个大难题。
这衣裳是可着明湛的身量缝制的,不大也不小。
镇南王世子又不缺衣裳,不似寻常百姓家,一件衣裳指望着孩子穿三年,量衣时会放大三寸。自然,内务司的人都是做老的,也不可能做小,让世子憋屈。
故而,这衣裳是严丝可缝的按着明湛的身材做的。
内务司司长林中良林大人为了巴结未来的衣食父母、顶上青天,自明湛回到云南就张罗着给世子做狩猎时的衣裳,长达三个月,做了足有六套,在秋狩前一天好生的派人送了来。
第二日,明湛早早起身,清风明月服侍着明湛更衣理冠。
问题出现了,若是往日,这衣裳绝对没问题。胳膊腿穿着都舒坦,可这不是往日,明湛忽地“高”了,日常衣裳明湛不欲浪费,便让侍女们将衣摆底下折起的缝头放出一些,用线重新勾边儿,再用熨铁烫过,根本不显什么,也没折腾内务司。
今儿一试内务司的衣裳,短了寸许,明湛的脸当时就绿了,骂道,“这个混帐林中良,我特意叫他们那里做的鞋,难道他还不知道!这可怎么穿!”
清风自责道,“也怪奴婢们忘了,应该提前比量一下的。”
明湛头一遭参加秋狩,要在行宫过夜的,本身有许多东西要收拾,清风是大丫头,生怕有什么不周全的,一时忙,竟也没留心此事,这眼瞅着要穿了,可怎么是好?
明月道,“要不殿下您先用早膳,容奴婢们现在改,用不了多少时辰,不会耽误殿下出发的时辰。”
何玉接口道,“姐姐们改好,还要熨烫,这可是要喷水的,一时之间,也难干。”
明湛的脸都青了,难道要换鞋!他忽然高了就够让人惊疑了,换了鞋,又忽然矮了。还要跟青鸾公主站成块儿,丢人都丢到西藏去了!
还是方青道,“殿下不必急,不如奴才去李公公那边儿问问,或许有以前王爷做世子时的行装。想王爷年少时的衣裳,世子穿着大概是合适的。”现在凤景南虽然身量俊伟,不过他也是吹口气儿就长这么高的,肯定也有如明湛这样高矮的时候。而且,别的常服可能赏了人或者怎么着,像这种礼服,定会留着的。
就好比皇上的龙袍,哪怕皇上不穿了,也真没人敢当垃圾扔掉。
方青在明湛身边,办事愈发俐落。果然借了套衣裳来,凤景南做世子时的狩猎装,大小还差不离,就是衣裳是压箱底儿放着,这样急急的找出来,一股子防虫的樟脑味儿。
明湛黑着脸,明月找了一瓶子香水来,轻声道,“殿下稍微用一些吧。”
虽然是女人用的香水,不过总比杀虫剂的味道强。
明湛先过去跟凤景南集合,凤景南见明湛一张讨债脸,拉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衣裳倒衬的你勇武了。”皱皱鼻子,“什么味儿?”迎风飘三里啊。
明湛的脸更黑了,什么味儿?香水加杀虫剂的混合味儿!
“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讳气!”凤景南自然知晓因果,好笑又好气道,“这还不都是你出的邪招儿!这个林中良也是,越发不中用了!”
镇南王府的排场,那真是一点儿不小,侍卫官员遮天蔽日。
明湛坐在车里,他除了外面一层又一层的侍卫,啥也没看到。
他在凤景南的车里,在这种场合下,明湛要先送凤景南上车的,凤景南为了表示同继承人之间父慈子孝的天伦,便道,“明湛同本王一趟车吧。”
故此,明湛的车完全空着。
“世子今日格外威仪哪。”凤景南笑着调侃。
“你还说!”明湛哼了一句。
凤景南道,“早知你这样忘恩负义,就不让李三找衣裳给你穿。”
“气死我了。”明湛长叹,借此抒发胸中的郁闷。
“无妨,等回去就罚林中良一年的俸禄,也叫他长长记性。”凤景南道,“一会儿把你的箭矢给我一些,免得你落个倒数,怪丢人的。”
“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就等着瞧好吧。”说到打猎,明湛绝对信心实足。
头一天到行宫,先是休息,围猎从第二日开始。
其实这围猎也各有各的地盘,否则大家一混打,容易伤和气。
凤景南是头一份儿,最大的。明湛排第二位。开始,凤景南先在马上进行了简短有力的演讲,便打马驰骋起来。明湛与明礼几人随后,再往后就是王府的一干重臣。
凤景南先张弓飞箭,猎了一头鹿。他本就身量俊伟,眉目英挺,千里马上引弓的姿势实在够帅,明湛在心里小小的嫉妒了一下。
侍卫远远的骑马过去,捡起凤景南射起的鹿,欢呼道,“王爷得一鹿!”余人马人跟着欢呼起来,明湛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
凤景南忽然道,“明湛,你也来试试。”
因这是凤景南的主场,黎冰离明湛较远,明湛抚摸着自己的宝雕弓推托道,“父王,这是您的猎区。”
“是本王的,也是你的。”凤景南豪气的笑着。
听到这话,众人皆感叹王爷对世子的爱重。大庭广众下,明湛也不能驳凤景南的面子,只得驱马过去,与凤景南一道往猎场深处去,
后面浩浩荡荡的不少人跟着。
不按理出牌的家伙,这样他可怎么做弊呢?
地上草从时不时冒出一只兔子、两只野鸡什么的,明湛想着这些小东西,体积小、准头儿低,反而不容易打,遂都放过去了。走了一时,明湛看到一只无精打采的黄羊,顿时来了精神。
凤景南指了指。
明湛咬牙,这头一箭,可不能落空啊。黎冰呢,黎冰在哪儿呢?
黎冰在后头着急呢,他也算明湛身边儿得力的人,离明湛真不远,只是侍卫不只他一个,武功高的也不只他一个。在这样众目睦睦下用暗器相助明湛,被人识破是一定的。于明湛的名声定然有影响。
明湛也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做弊,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呢,宁可放空箭,也不好叫人瞧出用枪手啊!明湛一咬银牙,心里发狠,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缓慢的张弓引箭,他这把弓其实很轻巧,不过装饰的漂亮,一圈儿宝石玛瑙,价值连城。
明湛将弓拉满,缓缓的对准黄羊,头向右一偏,如同在瞄准星,明湛紧抿着唇,右手一松,箭矢激射而出……明湛眼睛随着自己射出的箭咻的一声,就射中了……黄羊的……犄角。当然就明湛那点劲儿,是绝对不可能一箭射进黄羊角里去的,更不可能将羊角射断。故此,那箭一触羊角便落到了地上。
不过这也够明湛兴奋的,他高兴的回头欢呼,“中了!父王,你看见没!我射中了!”唉呀,说起来这是他头一次在人前射箭,果然是天才哪。
明湛正沾沾自喜,就听凤景南笑骂,“笨蛋,射到犄角有什么用,羊都跑了。”
明湛回头,只见那黄羊果真甩着尾巴逃命呢,眼看就没了影子。明湛首箭得中,也没追究黎冰不配合的过错了,拍马去追这只黄羊,他甚至飘飘然的想着,这世上果然是有神箭手存在的……天赋出众的人,做什么都行!
明湛的马是好马,不亚于凤景南的千里马,如今明湛正在兴头,男人血液里好斗杀伐的血性彻底被激发出来,豪情壮志,一路狂追,将凤景南等人都抛在了后头。
黎冰等对凤景南马上一揖首,连忙跟了上去。
“这死小子。”凤景南低声骂了一句,笑着吩咐道,“你们也自去玩乐,不必都跟在本王身边立规矩了。”
忽地听前面一声惨叫,凤景南的心倏的沉了下去,是明湛的声音。
明廉惊,“世子在叫!”明廉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已经有大臣脸色突变,凤景南飞马赶去,生怕明湛有什么不则。
明湛站在地上,满身的血,脸色煞白。
“明湛?”凤景南见明湛傻了似的,急忙唤了一声。
“哦。”明湛应了一声。
许多人见到明湛这个模样,腿都软了。狩猎原是个乐呵事儿,可若出个意外,尤其出意外的人是明湛,其后果……内务司的林中良几乎要哭了,直接跪地上了,“殿下,殿下……”抽咽着说不出话。
倒是明礼注意到离明湛不远处还有只变成刺猬的老虎,即惊且叹,“殿下竟然徒手打死猛虎?”
黎冰已经从“刺猬虎”的颈项上拔出一柄寒闪凛凛的匕首,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血涌出来,黎冰随手在身上一蹭,单膝跪在地上,呈上匕首,物归原主。
明湛回了神,接过匕首,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没事。”眼神还是有些发散。
凤景南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那把匕首是明湛用来防身的,料想当时定是险象环生。明湛平安,凤景南先将心搁到肚子里,先表达了对明湛勇武的肯定,“原以为你武艺平常,竟有斗猛虎的胆略,不愧是本王的爱子。”凤景南自动忽略了虎身上的苦干枝箭,见明湛站在一处老半天没动弹,凤景南驱马过去,俯身伸出手,“与本王同乘一骑吧。”
明湛握住凤景南的手,他实在是动弹不了了,凤景南察觉到明湛手中的冰冷潮湿,微用力,将人拽上马,吩咐道,“去与王妃道一声贺,就说世子初试手,便猎到一头猛虎。”
凤景南带着明湛往回溜达,让诸人只管各自下场打猎去,他带着明湛回去换衣裳。
明湛冷汗湿了衣裳,扭回头,在凤景南耳边小声催,“您快点儿吧,我憋不住了。”尽管怕的要死,他也没当场尿裤子,明湛庆幸。
“憋不住就尿吧。”凤景南轻笑一声,随手一挥马鞭,马儿快跑起来。
一直到行宫,明湛的腿都是软的,下马时还多亏凤景南扶了一把。凤景南在明湛耳边低声笑道,“自己能不能解开裤子,要不要遣两个奴才过去伺候你。”
“不用!”明湛揉着发软的腿,三步赶两步的奔茅厕跑。
回过头来,凤景南脸一沉,冷厉的目光看向黎冰。
“究竟怎么回事?”其实不光明湛受了惊吓,凤景南的惊吓丝毫不比明湛小,只是他习惯于面无表情,一般人也看不出个喜怒来,殊不知凤景南早已大怒。明湛的确是武艺疏松,不过,这是狩猎,做秀一样的场合,带明湛出来亮亮相,给众人瞧瞧,于明湛并无害处。
猎物大小、多少根本没关系。这么多侍卫随从的守着,竟然让明湛身处险地!凤景南想到明湛那半身的血,眼睛都红了,幸亏明湛命大!
黎冰额上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低声认罪,“是属下的疏忽。”
“我要知道原因,从头到尾!”
说到底,真的是明湛运气不大好。
运气一说虽然有些玄幻,不过还是有几分靠谱儿的!
从今天早上,明湛穿衣裳,衣裳是短的。明湛射羊,只中了羊犄角。然后,明湛追羊,那劲头儿完全是誓在必得,他也不看路,眼里就只有那只羊了,一路闷头狂奔中,只见一抹斑斓之色自矮从中跃出,那羊叫都没叫一声就倒地上了。
明湛还没回过神,他跨下的宝马先回神了,马腿一软,后头黎冰来不急跃起救人,明湛已经倒头葱一般从马头那里跌了下去,幸而他机醒,没被马鞍子绊住脚。不过,明湛今天实在是衰神附体,他直接掉到了那只命短的黄羊上,压的死死的。睁眼就见一张血盆大口携着腥臭之气咬了下来!
事后,明湛回忆了许久,他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捅了老虎一刀的。
不过明湛的行为,完全证明了另一件玄幻之事——人类的超潜能。
用凤景南的话说,就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反正明湛是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连老虎都要捅一刀的人。
黎冰真的是冒死从虎口夺人,后面侍卫的剑啊刀啊就一起招呼了,以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劲头儿,击毙猛虎。那会儿其实大家都不怕死了,若明湛出半点儿差错,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黎冰口齿清晰的将事情复述完毕,绝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地方。
内务司林中良却恨不能直接晕过去,因为……老虎是他命人准备的。
这种狩猎其实真的偏向于做秀,猎物都是提前饿了十天八天,只剩半条命,勉强还有一口气儿的。打什么兔子野鸡的没劲,凤景南偏爱虎豹豺狼一类,内务司就提前预备上了。
明湛也是头一遭上场,林中良也预备了几头能显示世子英雄气概的猛兽。内务司的人见世子往里追羊,便将老虎放了一只出来,待世子瞧见了,只要世子张弓射上一箭,其余侍卫一同上手,老虎也是白给,还能成就世子的名声。日后明湛想起来,定会赞他会办事儿的。
林中良算计的挺好,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世子差点儿叫老虎吃了。
想到这儿,林中良恨不能自己去舍身喂了虎,也好过面对王爷的雷霆之怒。
128、番外二
明湛对于自己头一遭打猎,便打死老虎的行为颇是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这样的经历,只自己欢喜,不是太自私了吗?
连圣人都说“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乐?”
故此,明湛特意写了一封长信给他敬爱的皇伯父,来分享自己这段历险记。
信中明湛详细的的叙述了自己是如何临危不惧、冷静分析、然后精准的将一把开过光的匕首插进了老虎的颈动脉,而后虎口脱险的经历。
正文写道:
当时我在驭马狂奔,秋风吹动着我的发梢,蝴蝶在飞舞,小鸟在歌唱,矮树上的野果红透透的似美女簪上的玛瑙石。
就在这美好的秋色中,我远远的看到一只斑斓猛虎从旁跃出,血盆大口呼出一阵邪风,将那只黄羊鲸吸一般吸到了嘴里,巴唧两下就咽了下去。
凤景南不知为何,看明湛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到纸上,串连成句,便浑身冒冷,忍不住提醒明湛,“那羊根本没被老虎吃掉。还有,哪有老虎嘴里吐出一阵邪风的?你写的这是虎妖吧?”
“夸张,夸张你懂不懂。”明湛醮了醮墨。
“你这不是夸张,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么。”
明湛没理会凤景南,继续写道:
我的羊!!!
我千辛万苦追逐的黄羊啊!!!
当时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追风马上腾空跃下,站在那只猛虎跟前,虚指一弹,大吼一声,“孽畜,你竟敢跟我夺羊,你不要命了吧!”
凤景南终于受不了这种恶心,起身离开。
……
凤景南出去沐浴,更衣回来,时已过小半个时辰,烛火通明的书案上,明湛仍在奋笔疾书,继续他的传奇故事。
凤景南潮湿的头发披在后背,过去一瞧,案上摆着七八张写好的信在晾干,明湛已写到:
那腥臭的大嘴逼近了我的喉咙,死亡的气息将我全身笼罩,我以为我死定了。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母亲呢?还有我的男人婆姐姐,她这辈子还能嫁的出去吗?还有我最敬爱的伯父,一别天涯远,再见是来生!还是那个亲自把我送到死神镰刀下的,我的父王,我纵使做了鬼也要回来跟他聊一聊天的!
凤景南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把你送到死神的镰刀下’?我知道会有老虎的?”
“你要不叫我去追羊,能有这事儿么?”明湛不客气的回一句,所以说人偏心真是天生的,明湛加一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凤景南抬手给了明湛后脑一巴掌,明湛终于消音。
伯父,您是知道的,我的武艺是多么的稀松平常。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已经感觉到了老虎尖锐的牙齿已经扣住我脆弱的颈项,我几乎听到我的脖子在那双处齿下清晰的粉碎声。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手闪电般挥起,匕首在秋天的暖阳下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那一刻,晴朗的天空被乌云覆盖,夜色淹没大地,伴随着我霹雳般的一刀,闪电破开天空的阴霾,巨雷轰顶。
“王爷,要传霄夜么?”李三轻手轻脚的进屋,轻声问。
“不必。”看了明湛的信,哪里还吃的下饭。
凤景南觉得明湛根本不是在写他打虎的经历,完全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场景么。
我躺在地上,老虎的鲜血像一朵朵梅花,瞬间将我淹没。
凤景南在一畔问,“你那会儿还能想到鲜血像梅花?还瞬间将你淹没,这不是血吧,这是下雨了吧?”
明湛答,“血雨。”
我清晰的看到老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然后,虎王仰天长啸,我仿佛听到他不甘心的嚎叫,“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死在一个凡人的手里!?”
凤景南一口茶喷在地上,嘴角抽了又抽。
明湛回头看凤景南一眼,“你别在我一边儿看了,你在这儿,我一点儿写信的心情都没了。”
凤景南瞟一眼桌上的信纸,叹道,“你这没心情都写这么长了,要是有心情,行宫的纸够不够你使还是回事儿呢。我看,你也不必写信了,干脆写成话本小说,名子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打虎传奇》。”
明湛恬不知耻的说,“好是好,只是我哪里有那个空哦。干脆到街上雇两个落地秀才,我大概意思跟他们讲了,让他们代我执笔。”
“你快些,早点儿睡觉。”凤景南催促。
“知道了。”
明湛不大乐意的收尾,咬了咬笔杆头,明湛道,“这最后,还是要赋诗一首才好呢。”
“不错不错。”凤景南倒赞同,“你也跟着几位大人念了不少时日的书了,写一首给我瞧瞧。”
“打不打死老虎倒在其次,关键是得表现出我的镇定、我的勇敢、我的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来。”明湛看凤景南面孔扭曲着,问道,“父王,你有没有好诗?”
凤景南没理会明湛。
明湛挥笔写道,“父王一直在催我,只好草草结尾,其间多少未尽之情不能抒于纸上与皇伯父分享,甚憾。最后,不才赋诗一首,以志今朝。‘面对着死亡我放心大笑,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这就是我,一个打虎英雄的自白;高唱凯歌把老虎打倒。’”
“这也叫诗?”凤景南觉得自己明天早饭完全不用吃了。
“自然是诗,这叫白话诗。”明湛捏起最后一页信,细细的吹干。
“行了,你去洗澡吧,水都备好了。”凤景南打发明湛去沐浴。
明湛知道凤景南要看自己的信,在凤景南面前,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可言,虽有些不乐意,还是道,“你看完了给我装信封里,我要差人送出去的。”
待明湛走后,凤景南添了一句,“看明湛一封信,臣弟省饭三顿,不知皇兄同否?”
这封厚厚的信历经千山万水送到凤景乾的手里。
凤景乾哈哈一笑,弟弟的心里承受力还是太差了啊。遂给明湛这段经历取了个名子,就叫《伏虎记》,后来还编排成神话戏曲,颇受欢迎。
129、失眠
卫王妃并不清楚明湛遇到了险况,她听人回禀明湛猎了一头猛虎,只笑了笑,矜持的点了点头:明湛头一遭参加秋狩,自然是要有所斩获的。
倒是青鸾公主道,“世子殿下瞧着文弱,不想竟如此勇武。”
魏妃恭维卫王妃道,“世子真是文武双全。”这话说的颇有几分言不由衷,只是形势逼人强,饶是魏妃也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了。
杨妃笑,“世子的出众众所瞩目,要我说,其他几位公子也都是允文允武的。”
侍女送了茶来,明雅连忙先捧了一盏送到卫王妃手里。
卫王妃含笑接过,浅呷一口,笑,“自然。咱们家孩子总不会差的。”
杨妃赞许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明菲一脸向往,拉住明雅的手问卫王妃,“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跑一圈。”
“你们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明雅并不善骑射,总要找个稳妥的人在一旁看着才好。”卫王妃道,“过一时,等你们四哥回来后吧。”
明湛哪怕受了惊吓,也得陪着青鸾公主。
青鸾公主并不是愣头青,她在镇南王府住了些时日,对女子的地位有了几分了解,故此,在上午,青鸾公主倒是拒绝了明湛的邀请,反而与卫王妃等人在一处说话。
明湛不仅要带着青鸾公主,还有明菲明雅,明雅胆子小,弓都拉不开,不过是骑在马上凑热闹罢了,倒是明菲对明湛的态度有些诡异。
“四哥,记不记和有一首诗,叫‘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明菲意味深长的看向明湛,等待明湛的回答。
明湛笑了笑,“三妹一向文采好。”
“这又不是我做出来的。”明菲自嘲,索性直接问,“你去过北京吗?上海呢?苏杭二州?美国?韩国?日本?”
明湛未开口,明雅先惊了,赞叹道,“三姐姐,你在说什么哪?我怎么一个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明湛接了一句。
下晌午,卫王妃听说内务司林中良挨了责罚,眉毛皱了皱,当下午狩猎结束时,吩咐内侍将明湛请了来,问他道,“可是惊吓着了?”
明湛是绝不会承认的,反而吹牛道,“母亲,您不知道那只老虎,体型比牛还要高,眼睛比我拳头还大,吼上一声,众人腿都要发软,呼一口气,能扬起三尺风尘……”
卫王妃笑的直哆嗦,摆一摆手道,“你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可别出去说。”拉过明湛道,“这种场合是难免的,不过刀刀剑剑的,自己还是要多留心。”
“我知道。”明湛道,“母亲,明淇什么时候回来?”
卫王妃叹道,“顺利的话,大概要等到过年了。”
当天晚上,明湛吃上了烤虎肉。
宴会早早就结束了,不过众所周知,宴会不是能填饱肚子的地方,所以明湛需要加餐,凤景南也跟着用了几筷子。
吃罢饭,明湛要回去,凤景南道,“今天你随我歇了吧,有些公文要批。”
明湛闷闷不乐,倒也没直接回绝,打着呵欠说,“我今天受了惊吓,有些累了。”
“刚吃完饭,消消食。”凤景南补充一句,“没有几页。”
凤景南完全轻描淡写的形容让明湛忙到了半夜一更天,自从发现明湛这个廉价的壮劳力后,凤景南也乐得让明湛分忧,明湛其实有些不错的习惯,譬如,他从不会直接拿主意,有什么事喜欢跟凤景南讨论,“我发现杨将军的行文很有意思,前半段之乎者也,中间一篇白话,后面歌功颂德。”
“嗯,杨映辉四书五经都念不全的。前后肯定是由身边儿的文书代笔的,中间是他自己写的。”凤景南道,“这也不足为奇,他多少年都这样。”
明湛笑了笑,“杨将军的反应很快,这回就有捷报了。”
凤景南不以为然,“既然是捷报,你就说几句好听的鼓励一下他。”
“嗯,不过新城那边的贸易市场要建好了。”明湛笑了笑,“我在单独在新城派一支驻军,保证新城的安全,如果想要有长久的贸易,和平是基础。”
凤景南忍不住吐槽几句,“虽然我是没亲眼去新城看一眼,只是你拢共花了八万两银子,想来市场规模有限。那你打算派多少人驻扎新城。”
“起码三千人吧。”明湛道,“你也知道,现在贸易的规模不大。不过,藏人可以免签进入新城,如果进行贸易的话必须要有身份签证,这样的话,新城就相当于一个门户,那里的驻兵必需严密。毕竟我们都不希望藏人通过新城,随随便便的进入云南。”
“你在折子上问一问杨路,叫他推荐几个人。”
“不如请杨将军回一趟昆明。”明湛墨迹落下,淡淡地开口,“我想见一见他。”
凤景南想了想,“那等过年的时候……”“太晚了,驻军要从杨将军的麾下分出来的,反正现在青鸾公主在昆明,就请杨将军近快回来一趟吧。”
“杨路刚有捷报,按他的习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这些天定忙着缫匪的事。”
“无妨,我公文先发下去。要我说,他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云藏边境的事,我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明湛笑,“那里并没有太富裕的地方,这些匪盗为的也是求财。以前藏边贸易禁止,他们弄一些云南的物产走私到西藏,获利不菲。藏边贸易的口风刚出去,茶马交易尚且比往年薄了三成,何况他们?”
凤景南道,“看来你已经心里有数。”
“一点点,怎么着也不如父王您的。”明湛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像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多威风哪,您这保密工作做的,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啧啧……”
凤景南丝毫不受明湛这话的影响,一脸正气道,“身为镇南王府的世子,阴阳怪气,你学的规矩呢?”
明湛又一记冷哼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在明湛跟前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没用的,这小子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凤景南又不愿同明湛离心,只得道,“你先把盐政这一摊子事弄清楚,再跟我说别的事!”
明湛不服气的瞪眼,凤景南给他一巴掌,“得陇望蜀!快点批,一点点事都处理不好,你还有脸要这儿要那!有点脸皮的人都张不开这个嘴!”
“你当我没脸皮好了!”明湛回嘴道。
凤景南去掐明湛的嘴,明湛大叫一声,回手用毛笔在凤景南脸上划了两道,还贱兮兮的笑,“唉哟唉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哦。”
凤景南觉得,要忍着不揍明湛真的是件很难的事。
明湛洗完澡,一路抱怨道,“您真是的,大家玩笑几句,你就这样不识逗,看,我屁股都给踹肿了。”洗澡时他特意摸了摸。
凤景南给他烦的头发晕,撵人道,“回你院里歇着吧。”
“我倒想回,阮氏在呢,等我抱着她亲亲的时候,被她看到屁股上两个大脚印,丢脸都丢脸死了。”明湛间或翻个白眼,踢开鞋先到床里侧,掀开被子躺下,“你以为我喜欢跟你挤一张床?”
“外间还有张床呢,虽说小些,反正你个子矮,也睡得开。”
“我才不去呢,那是给丫头们睡的。”
明湛躺在床上,大半夜的都睡不着,侧身看着凤景南道,“真是奇了,以往这时候我都睡了,今天一点儿都不困。”
“你刚批公文的时候不是哈欠连天么?”
“我那是装的。”明湛毫不以为耻道,“原本是来度假的,谁乐意晚上加班来着?”
“快睡吧。”凤景南说一句。
明湛单手撑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瞧凤景南的睡颜,赞叹道,“你长的真不赖。”
凤景南不理会,明湛越发来势,伸出手指摸摸凤景南的鼻子,赞美道,“鼻梁又高又挺……”再去摸人家眉眼,“我觉得你眼睛没我的好看,人家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心灵绝对比你好哪。”
“闭嘴。”
“跟我说会儿话嘛!”明湛一手捂住凤景南的鼻子,一手捏住凤景南的嘴。凤景南就是个死人也得气活了,怒道,“你是又皮痒了是不是?”
明湛可怜巴巴地,“我真不困。”
凤景南手痒的难受,不过,他得克制自己,虽然这个东西很讨嫌,不过还是有些用处的,总不能揍死,凤景南使劝劲儿忍着想揍死明湛的欲望,冷声道,“闭着眼睛,不要说话,半个时辰就睡着了。”
明湛安静了一会儿,凤景南两魂三魄已经近了梦乡,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人在自己脸上喷气,这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实在难受,有种类似于梦魇,凤景南随手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就听“唉哟”一声狼嚎,明湛捂着半张脸,已经坐起来,怒吼,“你干嘛打人!”
凤景南给他那大嗓门吓了一跳,睁眼一瞧,皱眉道,“没注意,睡吧,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什么。”翻身又睡了。
明湛满腔怨念,他怎么会失眠呢,他怎么可能失眠呢?
一直辗转反侧到三更天,明湛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他做了个梦。
身体有些热,明湛习惯性的往身边儿摸,抱住身边的人蹭了蹭,腿卡了进去,呢喃哄道,“思思,思思……”一只手揉搓两把。凤景南头一遭给人吃豆腐,他给明湛摸出了浑身鸡皮疙瘩,直接捏住明湛的手,狠狠一巴掌落到明湛屁股上,明湛被活活打醒,凤景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吃了明湛,磨着牙问,“你发什么神经呢?”
明湛半睡半醒,“唔?哦。”嘀咕,“我说怎么这么硬呢。”爬起来,越过凤景南,下床尿尿,顺便解决了下生理问题。
待明湛回来,凤景南死活要轰明湛去外间睡。
明湛不以为然道,“都是男人,我那是认错人了,要不,你找着给我摸我都不乐意摸呢?你要觉得吃亏,我给你摸回来。”
“废话少说,出去。”
“你不让我睡,明天我就嚷嚷出去,”明湛道,“反正我不怕丢人,你怕不?”
明湛最终还是争取到了一席之地,生理上得以解放,这一觉明湛睡得格外塌实,倒是凤景南,半宿失眠。
130、被坑
青鸾公主对于明湛的感观不错,她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稳固了藏云之间的友谊。
当然,青鸾公主离开昆明时,也是明湛送了一程。
青鸾公主道,“麻烦世子殿下了,希望有再见之日。”
明湛笑道,“我虽在昆明,殷切之心,一如公主。”
生于王室的人会有一种天性中的政治感,譬如青鸾公主,虽然是个女人,她也明白这趟是来做什么的。再譬如明湛,就算他不乐意联姻,甚至打过把公主介绍给凤景南的主意,不过被范维敏锐的制止了。
范维道,“殿下,王爷是无论不如不会娶西藏公主的。只一样,辈份不对。”
有人会说,联姻还讲究辈份?就是明湛也想说一声“做表子还要立牌坊啊。”,这话自然不能叫凤景南听到,不然以凤景南爱面子的程度,能扒了明湛的皮。
明湛也只是肚子里念叨一句罢了,范维接着说,“青鸾公主是藏汗的女儿,王爷若娶了她,哪怕是侧妃,生生就矮了藏汗一辈。到了殿下这里,就矮了藏汗两辈,更不用说子子孙孙了。如果殿下一竟推托此事,小臣怕会落到其他几位公子头上。毕竟,现在,云藏之间需要一场联姻。”
“我知道了。”明湛嘟囔道,他就算不大乐意,也不能把机会让给别人。
于是,明湛又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这桩联姻。
他倒不是讨厌青鸾公主或是什么,只是他真没兴趣娶一屋子的女人,然后让这一屋子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独守空闺,虽然有人会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不过明湛觉得实在太不人道了。
可惜的是,“人道”在“利益”面前,明显份量不足,被所有人都无意识的忽略掉了。
送走了公主,便迎来了云南的秋举。
云贵二省的人口自然不能与帝都相比,他们的科考也相对简单许多。
这件事,凤景南并未让明湛参与。不过明湛说了,他得从里头选人,尽管凤景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