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凤凰花开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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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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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花开

    作者:段玲珑

    耳畔有音乐,却是缥缈的;我的脚步似乎有些凌乱,再细瞧,却是游移的……

    走在这条细长的小路上,周围起了很大的雾,向前望不到头,向后已是一片空茫。不知道是什么指引着我,不知道这路的尽头通向何方,心内无悲无喜,就如同这白茫的雾气,我只是一个比雾气更实在些的白影,不停的向前,没有眼泪、没有笑容,甚至连对陌生环境的恐惧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不累,可终于开始寂寞。每个人都孤独的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一生都在寻找那个可以和你相扶相倚的心灵慰藉,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没有,有的人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是一场笑话。我就是这样的……一场笑话。可现在,这笑话变得不那么好笑,因为我突然发现,哪怕花费半生找到这样的慰藉,到头来,还是得独自面对,面对死亡。就如现在,我一个人,走在这条羊肠小道上,走了不知多久,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一介幽魂,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影子。

    “你要去哪儿?”有声音问我,四处张望,这声音比这空茫的空间更加空洞。

    “不知道。”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我的心脏死了,所以我空得难受。

    那声音笑了,“那,就顺着它的指引吧。”话音刚落,周围明亮了些,有火把照亮沿路,还是一样望不到头的弯延小路,远处与这火光相融。火光?不,这分明是红花,花开灿烂、红如鲜血,却没有绿叶,红连成片,照亮了我脚下的幽冥之路。没有风,可它们轻轻扬扬摇摆,就好象在安抚亡者的灵魂,却在不经意间唤醒亡者生前的记忆……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几岁开始过集体生活的?3岁吗?3岁时,他们不得不上幼儿园了。

    而我呢?我不记得,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家庭的概念;从我记事起,就是很多小伙伴挤在一张大床上睡觉,然后在一个大教室里开饭,吃完饭又在这个教室里上课,上完课还在这个教室里活动。外面的天空,有时是蓝色的,有时带些灰,有时有缓缓飘移的白云,有时是霞光四射的艳丽……有时,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小星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因为阿姨熄灯了,顺手拉上了窗帘。从出生,我就生活在这个小院里,小院的角落堆着废弃的课桌椅,花坛里长着几株好象从没有变化的大丽花,长年开着不精神的花苞;小院的大门总是关着,偶尔打开是为了迎接新伙伴,很少送走老朋友;周围的高楼越来越密集,小院越来越破旧,房间永远这么多,可我身边的小伙伴却越来越多……一直到我离开这里,还是没弄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父母,经过漫长的十月怀胎,还有痛苦的生育煎熬,终于从自己身上掉下一块肉、生下一个宝宝,然后,裹块破布,衬着夜色,就扔在医院的回廊,或者是,孤儿院的大门口。我就是这样的……被扔在小院门口。小院是家孤儿园,和我一起成长的孩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无一例外,全是孤儿。孤儿的世界从来都是热闹的,但孤儿的内心却从来都是封闭的。我也一样,直到5岁才肯开口说话,说的第一句话是,“张荷,把你的桔子分一半儿给我。”然后,众人都吓呆了,因为他们以为我是哑巴;再然后,阿姨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她几步踏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不但霸道,而且撒谎,今天晚饭不用吃了,回宿舍好好想想。”我不想撒谎,我只是一直不想当着众人说话;我也不想抢她的桔子,只是我看见她偷偷拿了别人的水果……就好象现在,我不想辩解,静静回屋,靠在床边,窗外是渐黑的天空,火烧云的光彩暗了下去,我没哭,因为,孤儿的哭泣,是没有人来安慰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悄悄的、养精蓄锐的、满心期待的……等着长大。因为只有长大才能离开这里,只有长大才能不过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的集体生活。孤儿院的小伙伴,分成几种类型:一种是天生或者后天残疾的,他们很自卑,不但是孤儿,而且是残疾人,前途一片模糊;一种是普通人,长着很平凡的长相,扔在人堆里,不会有人注意,他们比较努力的学习各种谋生的技能,前途是可以预知的普通;还有一种,也很极端,他们很漂亮,也很聪明,让人一看,就觉得应该生在富裕人家,过一种高贵又矜持的生活……我是最后一种。这是幸还是不幸?

    从懂事起,我开始不停猜测幻想爸妈的故事,我总觉得他们是有苦衷的,也许只是逼不得已,虽然我不认为其他孤儿的父母会善良到哪儿,但我总认为,我的父母,应该是不同的。到我12岁,孤儿院变得小了,世界却变得大了,我们换了院长,小院里多了很多新鲜事物,我们的桌椅换了、床褥新了,院子角落的杂物被清走了,花坛里的大丽花换成了蔷薇和金银花……天还是那个天,小院还是那个小院,但似乎又透着一些不同,我说不上来,但从那个时候开始,除了躲在暗处观察别人,我也会没心没肺的笑……笑声很爽朗,震飞了屋顶的鸽群。我们的新院长姓罗,她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慈蔼,眼镜背后的细长眼睛眯得更细了,嘴角的皱纹很深。我站在角落冲她笑,她的目光移过来,看到我时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那天夜里,我是哭着醒过来的,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那个温柔的笑容……12岁的时候我突然懂得,原来除了伤心,喜悦和幸福也同样会让人流泪。很多年以后,我再回忆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才发现自己曾经多么孤独,多么渴望温暖,多么希望曾经的伤害都不曾发生。但命运总有奇怪的、不由你把握的转角,就好象我出生就被遗弃,就好象越是渴望幸福越是得到伤害,就好象我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已经无法承受那些欺骗与脆弱。虽然我很喜欢新来的罗院长,但到了18岁,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个小院。我觉得从出生就被关在这里,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这个城市……鸽群飞走了,我也该飞走了。“嫣然,真的考虑好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孤儿院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阿姨”我唤她,“我想出去看看。”

    罗院长深深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睑淡淡一笑,“也好,是应该出去走走,反正孤儿院就在这儿不会搬家,要是外头没合适的事做,就回来帮我。”“嗯”我点了点头,“阿姨,那我走了。”转身提起自己的大包,里头是我这辈子所有的财产。

    “嫣然”她在身后唤我,“我来那年,你刚12岁,不常笑,但嘴角一翘,连眼睛都在笑。所以,我给你换了这个名字,巧笑嫣然,要知道,总得你先笑了,人生才会对你笑。”她望着我,保持着既定的优雅和慈爱。来不及细想,我冲她微一点头,提着背包出了办公室。年轻是好事,但有时候太年轻就意味着必须付出很多代价之后,才会懂得这些话的深意。我比同龄人早熟,但我的早熟全是自己闭门造车臆想出来的,除了孤儿院里来来往往的孤儿,我从没接触过其他人,也没接触过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站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我没有方向,但激动得想哭,每个孤儿不是被人领养,就是长大后必须离开,这是我们的宿命,就好象寻常人家的小孩儿也必须离开父母,展开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会在哪里?我在这个城市吗?与这条马路有什么关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是否有一个,会成为我的朋友,甚至,我的亲人?我想得笑了,深深呼吸了一口城市的并不清新的空气,一切刚刚开始,未来应该就在自己脚下……

    孤儿院就好象一个全日制的学校,和普通学校的不同在于:除了必要的文化课,我们还学一些谋生技能,比如缝制衣裙、编织绣花,男生还会学修理家电。我从各个十字绣小店里接活,然后窝在我的小屋里努力的绣,挑灯夜战,一个月刚刚好能养活自己,然后再买几条漂亮的裙子,或者是几块碎花的布,然后自己缝缝整整、拼拼凑凑,就成了别致的、新的、手工的、独一无二的花裙。我住的小巷尽头,有一棵夜来香,我的窗户刚好对着夜来香的花枝,每天晚上,浓烈的香气薰走了蚊虫,从窗户望下去,白色的小花在夜色里静静绽放,不起眼的样貌,却是这样厚重的香味儿。我笑了笑,继续在灯下绣十字绣,湿热的天气、汗黏的脖颈、棉质的小背心、卡通图案的大短裤……平凡的生活有平凡的趣味,那个时候,我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动力,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很享受这样自食其力、清贫又努力的生活。我的生活很简单,但我过得很惬意,如果没有遭遇……爱情,也许,我会永远简单惬意下去。  爱情和样貌有关系吗?这个问题我从没刻意思考过,但我身边,漂亮女孩儿往往比较早恋,哪怕是女多男少的孤儿院,漂亮女孩也永远是男生们追求的对象。我也一样,十多岁上,总感觉有追随着自己身影的目光,但孤儿院的男孩儿比女孩儿更自卑,因为他们不是有残缺,就是长得不好,条件马马糊糊的,通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一个家庭收养……别处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了我们这里,就变成“铁打的”女生,“流水的”男生。我一直装作不在意,我一直嘲笑世人的肤浅,我一直觉得女孩儿比男孩儿美丽得多……我一直,没有恋爱。直到20岁那年,带着几大包零食回孤儿院看罗院长,她更老了,头发花白,笑起来不是原来的样子,但还是原来的感觉。“又带这么多吃的,每次总不肯空手。”

    “这点东西,小院里的孩子们一人分一样也就没剩下的,多在哪儿?”我坐在花坛上,啃着一只面包,风吹乱了我的长发,罗院长轻轻将它们别到我的耳后,“还在绣十字绣?”“嗯,不过现在也做裙子,或者发饰什么的,我算了一下,过不了多久,应该够租一间店面,自己进货,自己雇人。这些年长了些见识,也有一些老顾客,做起来应该不难。”“嫣然,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罗院长说着站起身,一面提袋子一面对我说:“上次你给我做的裙子,太花了,还是拿回去吧,我也穿不着。”“阿姨”我腻着她,挽住她的手臂,脸贴在她真丝的衬衣上蹭来蹭去,就好象她就是妈妈。

    “那条裙子,我刻意选的布料,黑底点着几朵红玫瑰,花在哪儿?正配您的气质。”

    阳光洒落在小院里,那是我最简单快乐的一段时光,就好象不必去想未来,未来慢慢的呈现在你眼前,而且比你想像中美好顺利。我曾经自闭的灵魂慢慢苏醒,原来,是孤儿并不可怕,最重要的,也许就像罗院长说的:你笑着面对生活,生活也会笑着面对你。“院长”我们正说笑,门口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在那个午后,在那些空气里,流淌着一些不一般的东西。我寻声望去,他穿着米灰色的休闲西服,里头的彩色衬衣衬得整个人明朗了,可真是奇怪,就好象从始至终,我都没看清他的样子。他于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种感觉——让人心悸、让人魂牵的感觉。徐浩有很多身份:平常是某家小公司的执行经理,周末有时是徒步客,有时是孤儿院的义工,有时又是加班族。认识我以后,他有了另一个身份——嫣然的男朋友。我的小屋变得温暖了,淡粉色的壁纸上常常会有一对恋人相拥相吻的身影。

    我以为我对爱情是排斥,我以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爱情,我以为我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自己独自生活,我以为……一切都只是以为,当我们遇见,就无法避免沉沦。谁能解释这样的情衷?谁能告诉我,缘份为何如何奇妙?“那天你为什么要去孤儿院?”我问他,问了无数遍,笑好象蜜一般肆意流淌。

    “那天你为什么要回孤儿院?”他回我,每次都是同样一句话,但我好象永远都听不够。

    笑声变成合音,我的和他的,那么不同,又那么和谐。原来缘份,总是在不经意间撒下天罗地网,我甘心被他俘获;我甘心,被这爱情,冲昏了头脑。罗院长背地里调查了一下徐浩,我笑她凡事太过谨慎,她摇了摇头,不过倒是释然的叹道:“但凡孤儿,总是有些怪脾气,我就怕你太过孤僻,谁知你这丫头有福,事业上一帆风顺不说,现在爱情也颇顺利。嫣然……”说着她笑了,“懂得珍惜才是真的,徐浩挺好,年轻有为,又肯上进。阿姨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顺利,我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几乎忘了18岁以前自闭的岁月。笑容和甜蜜成了我唯一的表情,我没注意到阿姨有些担忧的眼神,在我转身离开后,她低声道:“但愿能永远顺利下去。”顺利的,并且是完美的,这一直这么认为,可这完美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22岁生日那年,我们约好了在孤儿院做一天义工,然后再去庆祝。……

    我的生命终止在那天了,虽然是个意外,但我现在反而觉得,命运是没有意外的,一生既定,等着我去经历,等着我去痛苦,等着我去欢笑,等着我去爱恨痴缠。彼岸花开,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最无情坚硬的原来是佛祖,因为他们看透了人世苍桑变化,再悲再喜,也惊不起波澜,所以,彼岸花开,指引亡魂,偏偏指引不了自己,生生世世花叶无法相伴。……

    一大早,穿上白色小吊带,婉延着蔷薇枝的长裙,还有平底细绳的休闲凉鞋,我的长发披在肩上,微微有些卷,淡淡补了唇彩,眼睛很有神,一看而知是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背上斜挎包,冲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兴冲冲拉开门,我愣住了,门口站在一个女人。

    “你好”她很大方,冲我扬了扬嘴角,很有距离感的笑,让人突然觉得压迫。

    “你~”

    “我找你”她打断我,错身进了屋。

    “不好意思,我这会儿要出门。”拉着门把,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好象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之船正在掉头。

    “我是徐浩的妻子。”她笑,残忍的看着我呆愣当场,不是不信,是根本不知道如何信?

    舔了舔嘴角,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将墨镜除了下来,仔细打量我两眼,“别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前年就出国了,原先打算我先出去,然后再把他办出去,谁知一拖二拖,倒没当初心急了。”“我要走了……”有些淡淡的苦涩,真相一点点展现在我面前,不是我所熟悉的美好。

    “我也要走了”她摇了摇头,高傲的回身,“记住,要男人动心很容易,可要一个男人用心,就不太容易。我知道徐浩不爱我,我也不太爱他,不过,我们都肯为对方用心,这,也许就是夫妻的缘份吧。”她什么时候走的,我已经忘了,门开着,楼道里时不时有人上下,屋里悄然无声,我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原来他有妻,原来他隐藏得这么好,甚至连罗院长都没查出什么异样;原来当我遇到他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我提起包,木然的出了门,还记得锁上门锁,还记得今天要去孤儿院……我没哭,因为太突然,原来,爱情如果来得太快,消失得也会很快。计程车在拥挤的公路上走走停停,这城市好象变成一个大的停车场,无论拐到哪儿,总找不到顺畅的出口。司机的耐心越来越差,从小声抱怨到骂骂咧咧,甚至忍不住摇下窗子伸出头去指点车辆行进。汽车喇叭声、嘈杂吵架声不绝于耳,我呆呆坐在车内,好象这些声音与我无关,刚才那幕不停的重演,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我不明白,这一幕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2年相恋,几乎朝夕相处,从没发觉他有什么异常,如此的浓情蜜意居然也可以虚假?那究竟是我太简单,还是他太复杂?不敢再想下去,匆匆结了车钱,打开车门,穿过车海,木然往孤儿院走去。徐浩还没来,罗阿姨在办公室里整理着什么文件,我冲她惯常的笑,强打精神与她闲聊。人心总是自欺,哪怕真相放在眼前,有时也不愿相信。“嫣然,你和徐浩还好吧?”阿姨锁上她的文件柜,手里好象拿着一封信。

    “好”我低着头,不知怎么说。

    “那就好,还没打算结婚?你们在一起也2年了。”她笑着坐在我面前,我抬头,极快的瞄了她一眼,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倒好象是我结婚了,而他没有。泛泛一笑,不敢答话,我怕开口话没说出,眼泪先流。罗阿姨倒也不追问,半垂着眼睑,嘴角带笑,看着她手上那封信,半晌方缓缓道:“我来接管这家孤儿院的时候,整理你们的档案,当年你的襁褓里有一封信,是你妈妈的。”“啊?”我愣愣站起身,放在膝上的零碎东西洒了一地,我妈妈?我一直在想她,可我以为她只留下我的出生年月,再无其他只言片语。乍一听见这消息,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坐下吧,嫣然。”罗阿姨冲我点了点头,“原本想着等你成年就交给你的,但那时候觉得你太单纯,也没接触过社会,怕你,怕你看了会对这个社会、对人心存下偏见。”“阿姨”我打断她,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无从开口,“我妈妈,她,她写了些什么?”我的声音带颤,声线有些虚泛。她笑着轻摇头,微一思量,把手中握紧的信递了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她又不放了,“嫣然,记住阿姨说的,无论是社会也好,还是人心,都不可能全是好的,或者全是坏的,孤儿的想法做法容易偏激,但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意义的公平。你记住,上帝总是为你关上门,又打开窗。”她在劝我,我却慌了,颤颤的接了过来,有数秒钟时间,没有勇气打开手上已经泛黄发碎的信封。

    “看吧,我去外头瞧瞧孩子们,现在的孩子越来越皮实了。”罗阿姨故作轻松,拍了拍我的肩膀,朝屋外走去,顺手拉上了门。房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缓缓抽出薄薄的信纸,看见我的母亲娟秀却又零乱的笔迹:好心人,请您收留这个女婴

    ……

    看见这一句,我的泪就滑了下来,仿佛能看见妈妈趁着夜色,双目哭到红肿,万分不舍,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扔在孤儿院门口,几步一回头,回头即不忍。几次欲反悔,终于还是咬牙跺脚小跑着离开,远了,只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认识孩子她爸的时候,他刚刚离婚,我很爱他,他呢?应该也一样爱我吧。我在憧憬着结婚,然后是过不完的幸福生活,直到怀孕,直到怀孕,有人告诉我,他们复婚了。……

    信里的话散乱无章,看到这里,我的思维更加散乱无章——妈妈怀孕了,爸爸变成别人的丈夫。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就好象电影,但比电影更真实,也更伤人。……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他疯了,他回来告诉我,给他一段时间,他需要这段婚姻成就一个事业。我苦笑,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可宝宝没错,何况那时候,宝宝已经六个月,有手有脚有心跳……我去了医院,但下不了狠心。宝宝,原谅妈妈,也原谅爸爸,他只是一个自私懦弱的男人,妈妈也一样,所以生了你,又把你抛弃。

    好心人,请您收留我的宝宝,她一定会很漂亮、很孝顺、很乖、很懂事……

    后面的字迹模糊了,是泪水溅湿了那张普通的,却又记载着我的身世的信纸。旧的发硬的泪痕是妈妈的吧?现在又滴上了新的泪珠,一滴滴溅在纸上,摔碎了、摔碎了柔软的心。扶着桌沿,跌坐在地上,我开始笑,笑了又哭,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一时为徐浩的欺骗伤心,一时感怀自己的身世,一时又好象看见妈妈绝望的表情……“嫣然,快起来”不知何时,罗阿姨进来扶我,努力想将我抱起,可我抓住她的手,“阿姨,我成了妈妈,我就是妈妈……”语无伦次,我们母女的命运如此相像,甚至让我无法怨恨将我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母亲。“你说什么?”她没听明白,我又何尝不是?无法弄懂这惊人的相似命运背后暗藏着怎样的因果报应。

    “院长”正悲伤得找不到出口,徐浩来了,他冲上前将我抱起,“嫣然,怎么了?”

    我突然萌生出一丝希望,也许,也许早上只是一个梦,或者是一场恶作剧,又或者只是一个谎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直盯着他似乎有些疲惫的眼睛,“你结婚了?”话才出口,屋里突然窒息般的寂静,徐浩的眼眸一暗,已经推翻了我所有的设想。

    “嫣然,你说什么?徐浩,这是怎么回事?”罗阿姨比我们都吃惊,慌乱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似乎感觉到爱意一点点流失,心冷了下来,轻笑一声,刚要说什么,他开口了,说的是我一辈子都不想听见的话,“对,我结婚了。”“徐浩,你……”罗阿姨低呼一声,欲责问,又说不下去,我冷冷看着他们,只觉一切与我无关,拣起地上的信纸,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悲伤到没有感觉的内心,转身离开这个讽刺的房间。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天空蓝得刺目,直射在我身上,感觉不到温暖,徐浩追了出来,我一错身,躲在角落,看见他疯狂朝大街上奔去,那姿势是我从没见过的紧张,那人却是我如此熟悉的曾经的爱人。我笑,然后泪滑下来,我仿佛听见他说,“我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也不知如何开口,我想睡觉、想休息,想……如果当年根本没有出生,是不是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大街上车来车往,红绿灯在闪,人群从我身旁经过。一个孤儿站在街心,没人知道她的故事,也不会有人懂得她的悲伤。这世上有太多比我不幸的人,也有太多比我幸运的人,我夹在这夹缝中,累得喘不上气、缓不过神。不知道妈妈在哪儿?她幸福吗?会不会偶尔想起那年那个深夜,她扔下的那个小生命?

    不知道徐浩有怎样的故事?他和她,他又和我,剪不断理又乱。

    不知道罗阿姨为什么一辈子都没嫁人,没丈夫、没儿女,也许这样倒还活得轻松自在。

    我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并不单纯只是难堪或者伤心,一天之内,我的故事好象和我妈妈的故事重叠了……

    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去哪儿。脑子总浮现出巷子尽头的那棵夜来香,走到那儿,就似乎没路了,白色的小花,好象意味着终结。刺耳的喇叭声传来,可这城市,什么时候没有这种声音呢?我忘了躲避,听见众人的惊呼……

    盛放的彼岸花照亮了幽冥之路,也烧疼了我的眼睛。继续走下去,不知道是地狱?还是来生?像我这样的生命历程究竟有什么意义?妈妈如果知道她费力生下的孩子也只活了22个春秋该做何感想?她会后悔吗?我问自己,无数遍,却没有答案。

    “走吧”风里传来声音,悲悯又低沉。无形中有种力量牵引着我,牵引着我忘却前世,从头开始。

    “别回头,过了忘川,就是重生,若是回头,彼岸花红照亮眼眸,今生记忆常存,只是负累。”那声音劝慰着,我想我笑了,我不想记起这一世的荒唐,若注定必须生世轮回,且让我将一切忘得干净,这才有勇气继续来生。忘川将过,寂寞的灵魂赶赴另一场生命的盛宴,前方似乎有微光,泛着诡异却又柔和的淡紫,我逐渐被那光束所融,前尘往事变作微小的颗粒,似乎就要化去……“嫣然~”身后有人唤我,熟悉的声音、急切的语调,在所有记忆消失的前一瞬间,我本能回头寻找,身后是一片空茫,幻化出阵阵旋风,将我卷起,卷进那个未知的来生。光线更强了,可我仍努力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唤我“嫣然”的人。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鲜红似血,只用了一刹那的时间,照亮了我的眼睛,淡香溢出,今世种种重又注入心头……慌乱间想挣脱光束的羁绊,一切都是多余,我被卷入轮回,沉入另一个全新的生命,开始另一段未知的旅程。

    ……

    景云五年五月初九,夜黑似墨,戬国拾遗官齐畅府上灯火通明,下人奔走来往,却都摒气静声、井然有序的忙着同一件事。书房内,齐畅坐在案前仿佛是在练字,其实早就晃了心神,愣愣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桌上蜡烛燃得只剩几个烛头,火苗很高,偶有夜风袭来,屋里烛光闪烁、明暗不定。府中的气氛有些紧张,上至一家主,下到看门人,都与平日不太相同,只有打更人的声音还一如既往的低沉冷静,咚咚的打更声穿透暗夜,已是寅时了……“夫人还没生吗?”齐畅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至门前问自己的贴身书僮知无。

    “大人莫急,有了消息下人们自会来回,大人还是先回屋略休息休息。”

    “这时候谁睡得着?”齐畅低低喝了一声,甩袍往后院走去。他等不及了,这是他和曼姬的第一个孩子,与数个时辰待产的煎熬相比,十月怀胎都变得轻松简单。后院内室仆妇忙作一团,齐畅被拦在屋外,只能听见接生婆反复鼓励产妇用力,曼姬时不时呻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痛苦。“夫人可好?”他忍不住隔门高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夫人一切均好,大人还是到前厅候着吧,血房不吉利。”话声未落,室内传来曼姬痛苦的呻吟,开始还强抑着,可这次似乎不同,克制的喘息变作高声哭喊,“夫~啊……”有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齐畅再也按捺不住,抬脚正欲踢开房门,却听见仆妇们惊喜的声音,“生了,夫人,生了一个小小姐。”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刚出生的小婴儿开始啼哭,虽是小女婴,哭声特别有力,曼姬满身是汗、满脸是泪,用尽力气看过去,看见一个血乎乎的小肉球,憋红了小脸,哭得正起劲儿。她笑了——她和齐哥的孩子终于顺利出生,再累再疼也是幸福……生死果然只是一线隔,冲破那层薄雾,我获得另一个新生,包括另一个身份——戬国拾遗官齐畅府上的千金小姐。

    这是一个我没听说过的朝代,人们的穿着打扮有唐朝时的开放,也有宋朝服饰的清秀。少女梳辫或者披散长发,只在末端结一个丝带;妇女梳髻,花样繁多,娘喜欢梳最简单的单髻,只在鬓角簪一枝珠花。我呢?我还带着精致的婴儿帽,头上几撮胎发并不浓密,却黑得喜人,很像娘长发的颜色。我今世的娘是个美人,可她美得很柔和亲切,待人温和谦让,不自觉的,我将她视作两世的母亲格外依恋。用尽全身力气想唤她一声妈妈,最后却只是啼哭,她笑了,眉眼一弯,温柔得让我真的想哭,依在她怀中,我想,也许时候长了,我能忘记前生的痛苦,忘记那片如火般燃烧的彼岸花。究竟这里是何世何方已经不太重要,历史也许是由无数的平行或者交叉线组成的,在我们碰触不到的角落,历史也有我们不知道的细支末流。科学越是发达,问题和疑点也会越来越多。我常想,也许到最后,一切又转回原点,我们才会发现,费心尽力的向前,可上帝早就安排我们行进得越快,越是接近最初的起点。听说我出生时,有流星划过夜空,星尾的光芒泛着极淡的紫色,有相星客说主凶,也有的说主吉。可我父母都不太认真,付诸一笑,我仍然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因为那段残存的记忆,我总会把两生混为一世,也许相星客说得都不对,人生,从来没有一帆风顺或者一路坎坷的时候,我们总是起起伏伏,就好象上帝为了补偿我几乎为零的亲情享受,这辈子就刻意给了我堪称完美的双亲。出生没几个月,父亲升作司言大夫,戬国的王亲贵戚尽数到府中庆贺,我也被收拾打扮一番被||乳|母抱着,前往大厅见人。正值隆冬,府中池结成冰、柳剩下枝,屋檐上压了厚雪,青砖白雪灰枝桠,世界由简单明了的色块组成。我兴奋得想要挥动双手触摸天空飘扬的雪花,无奈被包得严实,挣脱不开。“夫人,小姐虽小,可透着灵气儿,老奴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小人就知道喜欢雪花的。”||乳|母奉承着,将我抱得紧了些,“瞧你说得?她不过看着稀奇罢了。”娘用手指逗弄我,嘴上谦虚,眼睛却弯成一道细缝。我也冲她笑,笑得咯咯出声。“宝宝乖,今儿是宝宝满六个月,又正值爹爹做了司言大夫,一会儿让爹爹给宝宝取个名字,咱们家宝贝可转眼就要成大闺女了,再叫宝宝可不成。”娘很高兴,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和着深冬凛冽的冷空气,分外怡人。前面就是大厅,喧哗的人声越来越近,娘替我整了整嘴围、冬帽,将我接到怀中,命下人们皆在外间伺候,转身正欲跨入内屋,不提防斜刺了跑出一个小孩儿,直直冲了过来。“小心”屋里众人低喝,娘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我,却见那男孩听见众人呼喊,下意识急刹住脚步,虽如此,冲力犹在,惯性将他摔到娘身上后跌坐在地。“骁儿”旁边一名贵妇人冲上去将他扶起,一面责备他莽撞不懂事,一面又不住上下查看可否摔倒。

    “娘,儿子没事。”他拍了拍胸脯,人虽小,语气却大。

    “骁儿这孩子在家里霸道惯了,齐夫人莫怪。”那妇人起身道歉,又往娘怀里安慰我,“有没有吓到齐小姐啊?”

    我乐了,她也长得漂亮,只是没有娘的温柔和蔼,倒多了几分聪慧灵敏之气,与她那个活泼儿子倒气质相似。

    “哟,这么小的小姑娘,笑起来和齐夫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哪里~”娘客气着,低头问那男孩儿,“骁儿可摔疼了?”

    “没有”小男孩努力踮起脚尖,“曼姨,给我瞧瞧妹妹吧,妹妹长什么样儿?让我也抱抱。”

    屋里的人都笑了,爹走了过来,将娘揽在怀中,我看见爹明亮的眼眸,还有看着娘时温柔的神情。

    “骁儿还小,抱不动妹妹。”娘劝着,话还没说完,小男孩接口道:“那等我长大了,天天抱妹妹。”

    纵然只是童言,我却突然有些脸红,转头向娘怀里,眯着眼,假意要睡。爹轻笑出声,“你瞧,我们的宝宝这么小倒晓得害臊了。”“宝宝累了要睡觉,你也有话编排。”娘嗔了爹一句,蹲下身对那男孩道:“妹妹想睡觉了,骁儿瞧瞧妹妹。”

    我闭着眼,可终于还是不自觉好奇,眯开眼缝,眼前的男孩不过3、4岁,穿着棠棣色绸质棉袄,头发已长到肩膀,只将头顶一簇高高束起,越发显得虎头虎脑,很是精神,他的眼睛很亮很黑,望着我一直眨巴。“曼姨,妹妹真小,骁儿现在就抱得动。”“骁儿不得无理。”有人上前低喝,虽是斥责,却透着疼爱。

    “童言无忌,言洌兄不必在意。”爹爹哈哈笑着,将人往里让。娘抱着我,轻轻晃着,晃得我昏昏欲睡。抿了抿嘴,周围的人拥上前瞧我,下人们接了很多贺礼,耳边全是赞美之词……我从没尝试过这么舒适的人生,被浓浓的爱意包围着,锦衣玉食。也许人人都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但能过上这样生活的人无论何年何月都只是少数,大多数在忙碌的奔波中,渐渐迷失了柔软的本性,日复一日,辛苦一生,仅仅只能果腹。富贵本身有什么坏处吗?我真是想像不出,但也许富贵全是好处,于是又衍生出另一幕幕人性的悲哀。

    我扬了扬嘴角,想了那么多,真是累了,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刚欲睡着,听见娘对爹说,“宝宝也六个月了,该有个大名儿,今天日子好,你就顺便取了吧。”眯开眼,我来了兴致,瞧见爹爹微一思量,冲我淡淡一笑,“这孩子出生既会对人微笑,倒像是会认人似的,长大后定然甜美乖顺,就叫……”“妹妹叫什么?”钟家小男孩儿按捺不住追问,我又笑了,感觉幸福一点点溢出来,在这个冬日的黄昏。

    “叫嫣然吧。”爹爹下了决心,“梨窝浅笑,巧笑嫣然,曼姬,我们的嫣然一定比我们都幸运有福。”

    全屋的人都在为这个名字喝彩,我却愣住了。两世不同的人生,却有相同的名字,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说,这名字背后,暗藏了些许玄机呢?当时我不懂,后来也同样不懂,也许名字不代表什么,但名字是最大的希望,也往往会成为最大的失望。我不想让爹娘失望,更不想让自己痛苦,我想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微笑,努力的面对一切……哪怕这世的嫣然,只是继续完成从前的人生,我想也还有机会让自己重新开始。我看了看爹娘,爹那么英俊挺拔,娘那么温柔秀美。生命才刚刚开始,在这个飘洒着雪花的深冬,屋里燃着碳炉,温暖如春,众人笑语声声,我也忘了那些轻巧的伤害和淡淡的哀愁,跟着众人肆意开怀。娘的小院里,种着一株紫藤,初春,紫藤结出一串串花苞,就好象淡紫的葡萄。娘喜欢将我放在竹编的篮子里,自个儿坐在藤下收拾下人收集来的桃花。将花蕊挑出来,只留下饱满完好的花瓣,有的研成粉,有的做成茶饮,剩下那些残破的碎花瓣,用细纱布包了,等娘沐浴时放在木桶里浸泡。难怪娘这么美,我想,盯着那些桃花想到夏天时的水蜜桃——一口一包甜水,不用嚼,直接咽了都成。

    “嫣然,你又流口水了。”娘笑着,起身弯腰用嘴围帮我擦拭干净。

    我想说话,挥舞着带着银镯的小胖手,依依呀呀半天,看着蓝的天、紫的藤萝,还有娘温柔的笑。

    “小傻瓜”娘上前抱我,“再过四个月就满周岁了,到时候给我们嫣然办个周岁宴,嫣然想请谁来?”

    她不停的和我说话,我也不停的想和她说话,可所有的话憋到嘴边都只是唔唔的含混。

    “宝宝想说什么?”娘歪着头问,她的眉毛又弯又长,几乎要没入发鬓;嘴角翘起,好象菱角;皮肤白腻,让人禁不住想摸摸。“娘”我唤她,抬起了手,却看见娘惊喜的表情,眉目一挑,笑意流露,却又生怕听错了,细声哄着,“嫣然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娘”我笑,终于喊了出来,这个词,是我两生以来第一次用,哪怕只为了这个等待太久的第一次,我也激动得差点落泪。那天不仅喊了“娘”,而且开口叫了“爹”。他们两人兴奋了大半天,命府里备了酒宴,请来爹的好友——兵部尚书钟言洌一家。钟骁又长高了,他的头发已快到腰际,穿着淡黄|色开襟春衫,倒有些像女孩子,长得像他漂亮的娘,不像他威武的爹。

    “曼姨,让我抱抱妹妹吧。”他缠着娘不放,踮着脚尖伸出双手。

    “骁儿,你又顽皮。”

    “钟夫人莫怪,难得他们投缘。”娘接口道。若是平日,娘断不会把我将给那个皮小子抱,今天一定是高兴坏了,竟蹲下身将我递给钟骁。“骁儿,小心些,妹妹今天会说话了,等过些日子就该会叫哥哥了。”

    “真的?妹妹说什么了?”钟骁小心翼翼将我抱过去,又不得其法,我被他抱得混身不自在,掘着嘴冲他吐口水。

    “嫣然”娘红了脸,托住钟骁的双手,将我抱稳了些,“瞧着孩子,年龄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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