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第32部分阅读
凤求凰 作者:rouwenwu
杀机,便使用另一种办法保存二人,他与孙立谈条件,表示愿意留下来,但是条件是他们必须放楚玉安然无恙地离开,容止表现得越出众,便将楚玉衬托得越暗淡无光,因此孙立并不在乎放走一个楚玉,只要容止愿意听话便好。
完全将楚玉看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孙立勉强地点了点头,敷衍她道:“我自然不会害他。”说完便丢下短剑,上马离去。
楚玉拾起短剑的时候,任老板已经打开了装钱的口袋,那口袋比他料想的沉重不少,打开一看,只见在钱币之外,还放着一根金灿灿的金条,两粒龙眼大小的珍珠。
没有想到孙立送的盘缠竟然如此丰厚,任老板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商队遭劫,家里又付了一大笔的赎金,已经是一贫如洗,可是有了这些,他就能拿来做本,继续做生意。这时候,他看到楚玉也打开了钱袋,顿时想起来,假如那一份钱袋也是自己的,该有多么好?
任老板下意识的抓紧了孙立赠送的短剑。
楚玉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异动,因为与容止的分别,她现在依然有些迷惘,下意识的捡起来短剑,她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几乎没有怎么多想,她横剑朝身后一挡,正好挡在任老板砍过来的短剑前。
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楚玉才有
,她转身后退两步,警戒的看着神情凶狠的中年男子什么?”
怎地才出虎|岤,又遇豺狼?
楚玉自认为并没有与任老板结怨,很奇怪他为什么攻击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钱袋,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贪婪作樂。
紧接着她也想到孙立留下钱财和短剑,其实是不怀好意,他故意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送走,给他们每人一把短剑,一笔不算少的钱财,假如其中有一个人有贪欲,便会杀死另一个人以求获得钱财,即便两人都没死,也会彼此结下仇恨。
这样一来,他们对马贼的仇恨便会分散不少,转嫁到同样落难的同伴身上。
这一手不可谓不阴毒。
楚玉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随手将自己拿着的钱袋丢在地上,道:“你既然想要,就拿去吧。”以她公主府的身家,还不至于在乎这点金钱,因此楚玉第一个想法便是破财消灾,尽量不想与人发生争斗,然而才丢下钱袋,楚玉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任老板的眼睛微微发红,他没有去拣那钱袋,而是几步冲过来,要砍杀楚玉,楚玉慌忙的逃跑,也想明白了任老板这么做的用意:他既然抢了她的钱,害怕她今后报复,便想干脆杀人灭口,楚玉先前息事宁人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了,不但不能给自己带来平安,反而让对方认为她软弱可欺,想要得寸进尺。
—
贪欲足以令人变成魔鬼。
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楚玉没有举起剑和任老板硬拼,她没有学过剑术,倘若跟人对砍,难免身上会少什么零件,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任老板飞快的捡起被楚玉丢弃的钱袋,连同自己的一同塞进怀里,便举着短剑朝楚玉追了过去。
楚玉是女孩子,天生体力较弱,但是任老板在马贼村里被关得十分憔悴,虽然放出来时路上补了一些,可身体依旧是虚了,加上他揣着两个不算轻的钱袋,更增加了他的负担,两人一前一后,短时间内竟然没有拉近距离。
楚玉很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她每次脚步慢下的时候,回头一看,任老板一脸仇恨的在身后追着,便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往前跑。
这条道上很是冷清,两人跑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烟,到了后来都是气喘吁吁,全身乏力,楚玉眼看着任老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有些绝望,她的短剑早就在上一次摔倒的时候掉落,忘记捡起来,此时就算想跟人对砍,也没有能用的兵器。
脚下一软,楚玉倒在道旁的一棵树下,她翻身坐起来,背靠着树干,望着越来越近的任老板,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了,此时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有些荒谬和讽刺。
容止好不容易才让她离开的,大概他也没想到,孙立会玩这一手,而任老板会如此贪婪吧?
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可是等了一会没等到预期之中的疼痛,反而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楚玉疑惑的睁开眼,却见任老板仰面倒在她身前五六布外,双目圆瞪,而他的胸口,插着半截羽箭。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六十章 两厢自曲折
文!
听见救下自己的骑士自报名姓,楚玉心中狂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腰侧,在最内层的衣服里,贴着肌肤收藏着容止交给她的信物,而容止指名交代,假如他两月不归,那么就拿着信物去江陵于家找于文。
可是却不料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提前遇到了这个人。
于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刚才问得不对,补充道:“倘若没有见过一个叫于容的少年,叫于楚的也可以。”
见自己方才救下来的少年公子眼睛圆睁,直勾勾的望着他,于文心中疑惑,却依旧耐着性子柔声道:“这位公子听过在下的名字?”
楚玉又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你是于家人,有什么证据?”
于文一怔,看着楚玉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他没有说话,只做了一个手势。
对上了,没有错。
将于文做的手势和几天前容止比划给她看的动作比较一下,楚玉这才放下戒心:“我是于楚。”
于文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于楚公子……请问于容他……”于家并没有收到容止写出去的第一封求救信,孙立在打听到于家的情况,又见识了容止的本事后,便将那封信给烧掉,转而让容止写了另一封,便是让他们花钱单单赎一个于楚。
信中完全没有提到容止的存在,就好像追风盗只抓了楚玉一个人,按照正常的程序让他们花赎金一般。楚玉本就不是于家人。这样地信原本该被无视过去,然而于文却从字迹中认出来容止地惯用记号,以为于楚是容止除了于容之外的另一个化名。便面上支付酬金,暗里做了巧妙安排。
孙立并不笨,他们这群马贼的行事手法已经用了十数年,因为足够谨慎,几乎没有失手过,这回对容止让步。实在是舍不得容止地一身才华,孙立自己何尝不知道留下容止是巨大的冒险,可是他也知道,倘若他能收服这个人,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报偿。
容止赌上了自己的生命,孙立也赌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然而楚玉却被他们排除在了赌局之外,并且遇上了同样没能进入赌局的于文。
于文碰上楚玉。并不是巧合,他收到了勒索信后,意识到也许容止已经落入了盗匪手中,而根据这勒索地手段。又判断出对方是横行十数年的追风盗,便派出人手。在追风盗可能出没的地方暗中搜寻,自己也亲自前来,希望能临场调度,做出接应。
于文自己也没料到,他亲自前来,原本是为了接应容止,却不料原来信上的那位“于楚”是另有其人,并不是他所期望的容止,望着楚玉神色,于文心中也有不祥的预感,只是他为人老成,并没有表露出来。
楚玉心中一黯,她从怀里取出一封折叠起来的纸条,这是容止交给她的,让她假如遇到于家人,便交给对方。于文见了,有些失礼地劈手夺过,展开一看,纸上只有四字:无须忧我。
四个字墨迹宛然,从从容容,光看着这字迹,便几乎可以想象出写字的人当时闲适悠然的姿态。
见到这四个字,于文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甚至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他小心地把字条收好,随即再向楚玉施了一礼:“多谢阁下。”
于文让楚玉稍待片刻,他手脚俐落的将任老板地尸体拖入一旁树林处理了,看他的动作十分娴熟,好像经常干毁尸灭迹这一行当,没两分钟他从林中走出来,复又朝楚玉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便走边说。”
楚玉
死还生,对于任老板之死最多算是有些感慨,纵然见生不出多少同情,而于文又是与容止有些关系的,见他邀请,便欣然的同意与之同行。
于文原本见楚玉疲惫不堪,想建议让她坐上马,却被楚玉坚决拒绝。
两人慢行细说,楚玉大致的交代了自己与容止在与商队同行的时候遇到马贼,以及到了马贼村中所发生的事,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容止与他同行的原因。
那边于文也说了他在接到容止的信后所做的事,然而也同样的隐瞒了容止与于家的关系。
两人虽然彼此知道对方有所保留,没有尽数吐实,但是因为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文不知道楚玉的底细,更不知容止对她是如何打算的,不敢轻易造次,否则他只怕早就诉诸武力。
虽然彼此都有没说出来的事实,但是光就说出来这部分,便已经是各有曲折,然而在曲折之间,两人竟然又巧合的碰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者是容止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两人足足走到傍晚,才找到一个村庄,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借宿住下,楚玉贴身收藏着容止交付的信物,只觉得沉重无比,她见于文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容止。
—
于文微笑道:“他既然说了让我们无须担忧,我便不必多虑,以他的本事,定然可以从那地方脱身。”他言语之间带着强烈的信心,似乎对容止的能力毫不怀疑。
楚玉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半点儿轻松,她心里低声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一回有多么严重,容止竟然连贴身带着的信物都交给我了,可见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她很想相信容止的,可是腰间的信物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楚玉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将信物出示给于文,提前完成容止的交代,去找到他所说的那位沧海客,可是这个念头才起来,她又忽然想起,容止交代她两个月后去做这件事,倘若她提前两个月,会否会弄巧反拙?
毕竟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沧海客的身份,更不晓得他是敌是友。
可是若不做些什么,只安安稳稳的等待容止死活的消息,她实在是难以心安。
见楚玉面上神情变幻不定,于文随口问道:“于楚公子,你在想什么?”
楚玉正在犹豫间,听见于文问话,冷不防惊了一下,片刻后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请问阁下,你是否认得一个叫做沧海客的人?”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六十一章 琴弦为谁断
违的建康城。
进了城门,走出几十米,楚玉便停下来脚步,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恍若未觉。
安稳仿佛脱水的花瓣恢复生机,在心头层层叠叠的绽放舒展开。
连同疲惫慵懒,一同滋生起来。
穿过建康城的风,自秦淮河上吹来,温柔的水汽被秋意散开,来到楚玉面前时,只余一点点清凉。
金秋的阳光十分铺张的从天际洒下,辽阔得无边无际,楚玉微微眯起眼睛,一刹那间竟然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之前的一个月光景,就好像是做梦一般,被风一吹,便如同烟云流散了无痕迹,可是容止却留在了那个梦境里,离开她的身边。
那个深沉莫测,神情清雅却手段狠毒的少年,将信物交付给她,让她带了回来,可是楚玉也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失落在了容止身上。
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楚玉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循着记忆慢慢的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她来到楚园门前不远处,望着前方门上高悬的牌匾,不由得微微苦笑。
那牌匾说起来还是王意之写的,现在物虽在眼前,人却已不知到了天涯的何方。
一种很浅的,但是又无法挥散的怅然抓住了楚玉的心口。楚玉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她累了想回家,就好像每一只要归巢的倦鸟,想要找一个地方休息,可是她又下意识里不想回公主府,结果绕来绕去。却绕到了这里。
她有一点不想回去……否则在看到花错的时候。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容止是追着她离开的,可是为什么她回来了。容止却没有?
又定定地凝视了许久,楚玉才缓缓地靠近楚园的大门,此时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守卫也不知道去了何方,她心中疑惑,抬手在门上轻拍了两下。不一会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侍从模样地少年从门内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玉,皱起眉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人看衣装,此时楚玉身上衣衫质地华贵,因而少年说话间也十分客气。
楚玉一怔。这才想起来原本楚园上下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被鹤绝给杀光,后来她也没有怎么来楚园,新换上的仆人并不认识她。
她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来自己是此间主人的证据,空口说白话只怕无人肯信。想了想只有道:“我与此地的喻子远兄有旧,从外地前来寻他。请问他是否在此?”事到如今,只有先找到桓远算数。
其实楚玉对于能在这里找到桓远,也没多大信心,毕竟她一个月前出了事,久无安排,桓远应该不会在这里花费太多时间。
果然不出所料,那少年摇了摇头,道:“喻公子不在,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您请回吧。”
楚玉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往回走,虽然不愿意回公主府,但是那是她必须面对的一切,无论怎样为难,也必须回去。
楚玉还未走开,那少年也没有关上门,就在此时,从楚园里传出来清雅空渺地琴声,琴声虽淡,可是其间的哀伤悲切之意,却好像绵绵丝线,无有断绝。
听着那琴声,楚玉才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而问那少年:“是谁在弹琴?”
那少年抿了抿嘴唇,道:“是一位客人在此怀念故人。”
楚玉呆了一呆,顿时想到了什么,便抬手朝那少年一揖,道:“可否带我去见那位客人?”
那少年愣了一下,正要拒绝,忽然见楚玉趋上前来,十分麻利的朝他手里塞了件东西,少年一看,却是一粒鸽蛋大小的明珠。
楚玉十分熟练的送上贿赂,报以温和的笑容:“我听见那琴声,认出那位客人也是我相识的,只是他如今正在弹琴,不好打扰,只请这位小兄弟带我去见他便好。”
少年握了一把躺在掌心地明珠,温润的触感令他心间发颤,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他一般大的客人竟然出手这样阔绰,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粒珠子,他咬牙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有他在一旁看着,这客人也不会出什么事端。
少年才转过身,楚玉面上的笑容便刹那间冷淡下去:自从第一批她亲手培训地侍从被鹤绝一把剑杀了个精光后,临时换上的这批素质差了很多啊,才一颗珠子就给收买了,要是再给多些财物,指不定能让他做什么呢。
—
但是她现在也无心计较这些,只默默地跟着少年往楚园内走去,这条道楚玉其实比少年更熟悉,几乎是踏着少年地脚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竟然要贿赂自己的下人以偷偷进入自己家中。
少年带着楚玉走入竹林,那琴声也越发的近了,又走了一会儿,竹林角落的一片空地内,楚玉看到了弹琴的人。
见到那人,她心中低叹一声:果然是萧别。
建康城中,除了萧别,无人可以弹奏出如此动人的琴声,此时的琴声,比楚玉离开之前似乎又多了些什么,楚玉不懂琴,说不上来,倘若有懂琴的人在此处,会赞叹萧别的琴技已经脱离了最后一丝匠气,臻入了至高的境界。
听山是山,听水是水,听琴还是琴。
琴为心声。
楚玉没有上前打扰萧别,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萧别盘腿坐在地上,坐姿并不十分端正,他面上没有表情,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让心中的哀伤一层层的扩散开来。
弹着弹着,萧别似有所觉,忽然抬起投来,目光正对着凝视着他的楚玉。
被发觉了到来,楚玉自然而然的,冲萧别微微一笑。
而萧别却是一下子呆愣住,手下一个用力不慎,生生勾断了一根琴弦。
琴声就此中止,琴韵却一直回荡在竹林中,仿佛久久不曾断绝。
萧别愣愣的看着楚玉,好像此生第一次看见她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断掉的琴弦,他轻叹了一声,道:“我这琴弦,已经是第三次为你而断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六十二章 无端招魄来
玉见过萧别,便与他一道离开楚园,两人乘上马车,萧别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一转不转的。
楚玉装作没有注意到萧别的目光,转头去看车外风景,好一会儿,她听到萧别的声音:“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只一句话便将楚玉的心吊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心里也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她一下子离开这么久,还是被人劫走的,不管是府内,还是刘子业那里,都肯定会发生变故。
听萧别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太妙,楚玉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不管是小皇帝又杀了哪个亲人,她都能承受住。
“说吧。”
萧别想了想,垂下眼眸道:“因为你遭人……掳劫,陛下大怒,全城惊动,同时,你扮作喻子远的男子身份被发觉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楚玉的回应,萧别有些奇怪的抬眼,却意外的看见楚玉神情沉稳镇定,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候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怎的却似并不难过的模样?
担心楚玉是强作笑意,萧别安慰她道:“其实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昔日与公主交往的士族公子们知晓了,他们各自将此事压了下去,除了再不用公主所赠与的茶和扇子外,并无太大的风声。”
萧别避重就轻,并没有说出造成这个结果的真正原因,之所以这件事只被压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是因为那些贵族子弟。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曾与山阴公主有过交往。
但是萧别纵然没有说出。楚玉心里却如何不明白?她轻轻地嗤笑一声道:“他们不屑与本公主来往,难道本公主又看得上他们几多不成?”固然,士族之中有如王意之那样令人心折地贵公子。可大部分,都是平庸无聊之辈,楚玉现在有了更好的想法,士族这条路断了便断了,她也不是十分在乎。
至于他人褒贬,于她而言更是过眼浮烟。先莫说她不是真的山阴公主,就算她是,只要自己过得自在,又何必为了别人而影响自己?
唯一有点可惜地,便是她原以为已经改动了历史上至少两件东西的进程,比如茶,比如扇子,甚至已经有世家所掌管的作坊商行跟她接洽制作茶的工艺。以期能大规模的发展,如今看来,似乎却是又被打回了原点。
挥了挥手楚玉便让萧别不必再提此事:“这些琐事不必去理会,我不在的这阵子。公主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本来还想顺便问皇宫里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萧别仅仅是个喜欢弹琴地贵族子弟。想必不会太深入了解朝政,便就省去那一节不问。
萧别看了楚玉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我大半时日留在楚园之中,并不怎么理会外界,公主如是想知自家情形,马上便可知晓,又何必多问我?”
楚玉咧了咧嘴,心说也是,提前从别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看到,也不过就是早晚的分别罢了。
不过,萧别的那个腔调,怎么好像有点奇怪别扭?
当马车渐渐接近目的地,楚玉依然忍不住有些紧张,可是她下车之际,胸口澎湃的心潮刹那间被视野中所瞧见的景象冻得冰凉:只见公主府门口的树下,几支白幡迎风招展,门上又挂着白帘孝幔,这般摆设,显然是公主府中有人过世。
关心则乱,楚玉不及多想,便直奔向门口,随便朝一个守门护卫问道:“府上是谁去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她轻忽的问题,刘子业地脾她是知道的,而对她有多么依恋,她也是知道的,她就在公主府门口被人劫走,刘子业知道后,盛怒之下,难保不会迁怒府上的人……
难怪萧别刚才不跟对她吐实,府上究竟死了多少人?!
—
楚玉越想越惊怕,也顾不上守卫看到自己地眼神像看到了鬼,越过他们便直朝府内走去,萧别跟在她身后,冷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路在公主府内行走,只见各处屋舍,几乎处处披挂着白幡,而见到她的仆人侍从,无一不呆愣立在当场,不管楚玉如何焦急地问,一个个都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玉没闲心与他们蘑菇,容止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头,此时又看到这番景象,府内的那些人,不管是桓远还是流桑,甚至是柳色幼蓝,这些与她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哪一个死了,她都不能轻易释怀。
前方几乎完全被白幡丧幔给盖住门口的大厅之中,传来隐约的哭声,楚玉心中一恸,原本就疾步行走的双脚直接跑了起来,她穿过被风吹起来的数道丧幔,冲进被改造成灵堂的大厅。
厅中围着一圈人,几乎个个批麻戴孝,听见有人闯入,其中一人转过身来,目光却在触及楚玉的时候凝固住,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法,如雕像一般呆呆站着。
最先转过身来的人是柳色,他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十分恐惧的看着楚玉,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楚玉,都是齐齐的一呆。
桓远,流桑,阿蛮,越捷飞,柳色……幼蓝,楚玉一个个数人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遭到刘子业毒手,忍不住暗暗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风一般的冲进灵堂,几乎要把楚玉给挤到了一边,都是府上的侍女护卫什么的,他们一进来便纷纷朝桓远喊道:“桓公子,公主回魂了!”
胆小的侍女已经吓得哆哆嗦嗦:“公公公公公主变成鬼魂回来了!还在大白天里就现身,一定是很厉害的厉鬼!”
楚玉站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灵堂是给她设的,而她这一路上走来,之所以大家都反应诡异,是以为看到了她的鬼魂,都给吓坏了。
这群没文化的孩子。
楚玉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望向桓远等人,心说劳动人民没读过什么书,造成这种错误情有可原,你们现在总该明白我没死了吧?
还没等楚玉开口,流桑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扑过来抱着楚玉道:“公主,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萧别缓缓走进来,正瞧见这一幕,嘴角翘起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容的弧度,感觉好像是在嘲笑。
楚玉脑子里嗡的一下,真希望自己能就地昏过去。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六十三章 如此已足够
番解释后,楚玉让大家明白她是个大活人,这才总算“白日回魂”这一灵异事件而鸡飞狗跳的公主府个人,大家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去。
依然留在灵堂里的,是原本就在此守灵的几人,以及才进来的萧别和楚玉。
门口遮挡着的白幡已经叫下人给拿去,灵堂中央摆放着的两只黑漆棺材孤伶伶的躺着,此时竟是没人去理会了。看着灵堂内东一道西一道的丧幔,楚玉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怎么会料到,她回来时,迎接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葬礼呢?
这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吧。
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失误,桓远等人各自沉默不语,楚玉也不说话,只有静静的等他们先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桓远缓缓道:“回来就好。”他嗓音温厚醇和,目光真挚柔暖,楚玉被看得心中一热,忍不住微微一笑:“是的,回来就好。”
萧别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也是距离桓远等人最远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穿着麻衣孝服的几人,嘴角冷峭的一勾,道:“斩衰和齐衰,嘿。”
古代办丧事的时候,有一种制度叫做五服,是以丧服来表示亲属之间的远近尊卑关系,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不是大攻小攻==),以及麻。
桓远现在身上所穿的,是用极粗生麻布为丧服。不缝衣旁及下边,乃是五服之中最重地一种,服期三年,也就是说要守三年的丧。
桓远人生得俊美如玉,虽然穿着这样的粗布麻衣,宽大的麻布衣袍笼罩下。也是极有风姿,他的脸容清减了不少,眼神郁郁中含着隐痛,却在看到楚玉后,从沉寂里重新焕发出生机。
柳色流桑等人所穿的,从齐衰到大功,二三等丧服各不相同,服丧期都比斩衰要少。只一年或几个月。
虽然自己没死,就被人办了葬礼,这一点很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楚玉却可以感觉到其中地心意,桓远他们以为她已死去,是在以家人的身份为她守丧。
……足够了。
轻轻的合一下微微发热的眼睛,楚玉在心里对自己道。
回来就好。
有这句话,这些人,足够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家,没有家。可是这里,这些为了她穿上一身粗麻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是的,她有家人。
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晰清楚的明白着。
若非现在看着她地人太多,而是她一个人独处,只怕楚玉现在就要流下泪来。
不管她是不是山阴公主。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后的楚玉,有人为她至此,已经足以令她铭感。
楚玉心潮涌动,眼眶发热,但面色却依然平静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把这些都撤了吧,我还好好活着。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过是把人招来而已。”顿了顿她道:“桓远,你随我来。”
她叫来桓远。是因为不论在之前还是现在,桓远都是公主府内苑的中心,她离开之前,也许桓远还是靠着她所赋予的权利,可是她方才所见,那些惊见她“回魂”,赶来报告的仆人们,第一个禀告的,都是桓远,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远的眼色,听桓远的命令而发,桓远已经不再是名义上的总管,而是俨然真正成为了这些人地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内外的情形,问桓远应该是最快的。
“公主不要丢下我。”桓远还没应声,一旁的流桑又扑了过来,他用力的抱着楚玉手,看那架势好像死都不肯放开。
楚玉试图抽出手来,可是她才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来:“公主太坏了!这么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子失踪那么久,害我以为你死了,现在回来后你又把我撇在一旁……”
流桑眼睛的情况是众人之中最糟糕地,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红红的极是可怜,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搅乱,连忙小心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开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谈正经事……”
流桑带着哭腔打断她:“骗人,公主是骗子!你压根便是嫌弃我年纪小,不能帮上你的忙,才不理睬我的,我已经不小了,你骗不了我!”他的声音哭得沙哑,从前那种脆脆的有点嫩的声音,如今好像被砂子磨过一般,让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松开的手,道:“你一定要地话,就一起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紧的事情,让他听听也无妨。
一听楚玉这么说,流桑立即又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小脸上,眼睛却已经笑得几乎看不见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红肿的眼睛,吩咐幼蓝去取打一盆凉水浸湿毛巾来先给她放在屋子里,她和桓远谈事情的时候,要让这小家伙冷敷一下眼睛,这么肿着可不好。
抬脚要往外走地时候,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靠了上来,楚玉以为是桓远,定睛一看却是阿蛮,忍不住奇道:“你有什么事吗?”
远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时近处看,楚玉才发现这个昆仑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旁布满了血丝,仿佛有好些天未曾合眼的模样。
阿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楚玉望着阿蛮叹口气:这个少年被她捡回来后,她也没怎么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关怀,让她有些汗颜:“那就来吧。”反正已经带上了一个小猫一样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个小狗一样的阿蛮。
四人才要相携走出灵堂,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且慢。”
听到那声音,楚玉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头去,花错在灵堂里便脱去了外面套着的麻衣,露出他平时穿的鲜红衣裳,他神情急切的看着楚玉,急急地问:“容止呢?”
原本以为容止和楚玉都一块儿死了,花错伤心不已,他虽然对楚玉没什么感情,这身丧服却是为了容止所穿。
可是眼下楚玉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她全身上下,竟似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损伤,这让花错已然冰凉的心底又燃起了无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容止也和她一样,安然完好的活着?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六十四章 粉黛三千人
里燃着熏香,暖热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迤逦而缠的秋意阻隔在房屋外。
楚玉坐在屋子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带着茶香的热气从杯中冒出来,熏得楚玉十分舒服。
她左边坐着的是流桑,哭惨了的小孩眼睛上绑着浸着冷水的手巾,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他伸出来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楚玉的衣袖。
她右边则是阿蛮,虽然入了秋,但昆仑奴依旧是一身清凉的打扮,露胳膊露腿的,他坐姿不算端正,但是认认真真的一动不动,
楚玉静静地听桓远说这一个月来她所错过的事。
朝堂之中有一些变化,但是并不十分巨大,至少,不是颠覆性的改变,让楚玉比较欣慰的是,刘子业并没有违背她被掳走之前做下的承诺,让桓远出任了官职,并且,开始在建康城中开辟一个地方建设学府。
楚玉的大概想法是直接实施后世的科举制度,但是桓远经过仔细的思考后,认为这么做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便先办起来了书院,并且请了几位学问大家坐镇。
他这个做法和后世新的大学开办发展以后,请有名气有地位的专家教授挂名类似,只不过那些大学请教授有时候花钱也请不来,桓远却方便许多,因为刘子业就是他的后盾,想要什么人,直接用圣旨召来便是。
但是桓远也并不是完全采取强制地手段。用圣旨把客座教授召来后,他便亲自与他们交流,桓远自己是有真材实料的,加上这一段时间来的成长,让他在待人接物方面长袖善舞,最后竟是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
交代完外面的事。便轮到公主府内部了,这一方面桓远说得很简短,只说陛下因为公主遭掳劫十分震怒,来了公主府几次等消息,直到听说楚玉的死讯,便没有再来。
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楚玉已经死去,是因为一周前鹤绝转回来,告诉他们楚玉和容止已经双双坠崖而死。并且带回来两具血肉模糊地尸体。
花错当时就疯了,拼着玉石俱焚不顾一切的朝鹤绝出剑,所用的无一不是两败俱伤的凶险招数,但是被还是被鹤绝跑了。这些天花错除了每天花三个时辰守灵,别的时间都在没命一般的练剑,花错既然信了,他们二十天没找到楚玉的下落,也便跟着信了,又怎么想到鹤绝竟然会说谎呢?
桓远说完这些,楚玉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流桑,他取下了敷在眼睛上地手巾,甜甜的笑了一下,道:“桓哥哥是不居功的人,他有些事没说呢。”
在流桑的补充说明下,楚玉得知原来刘子业在获知她的死讯后。除了立即下死命令追捕鹤绝外,他当时暴戾得还想让整个公主府给她陪葬,是靠着桓远的全力斡旋,才勉强保了下来,竟然奇迹的一个都没有被处斩,这也是为什么全府上下现在对桓远如此服从的原因。
楚玉听完流桑连说带比划的叙述后,转头惊讶的望着桓远,后者方才一直从容沉静。但是却在楚玉此刻看过来地时候,微微闪过一瞬困窘赧然的神情。
楚玉抿着嘴唇笑了笑,她拍拍流桑的手让他暂时松开,站起来走到桓远面前。定定的看了桓远一会后,她深深的一揖。
深深的深深地,几乎一揖到地。
桓远一惊,连忙扶住楚玉,低声道:“公主,我当不起。”
楚玉任由他扶着,双眼却一直盯着他,慢慢地道:“不,你当得起,我这一揖,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公主府上上下下。”她缓慢地,也是十分真诚地道:“真的,桓远,我谢谢你。”
倘若不是桓远,她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一场巨大的悲剧了,她会憎恨刘子业,也会憎恨自己,虽然杀人的是刘子业,但是最初诱发的主因却是她。
她谢谢桓远,是因为他不仅仅挽救了全府的生命,也避免了她陷入血腥地怨恨之中。
“对了。”桓远岔开话题,“还有一事忘记禀报公主,您那位叫做粉黛的侍女……”
楚玉一怔,忽然想起来刚才在灵堂之中并未看到粉黛,连忙问道:“她怎么了?”
得知答案后楚玉略约松了口气,粉黛并没有死,也没怎么受伤,只是刘子业前几次来公主府的时候,都是粉黛负责服侍他,结果服侍着服侍着就服侍到床上了,结果粉黛便被刘子业带到皇宫里,桓远纵然有心,也无法阻拦皇帝带一个已经属于他的女人走。
楚玉苦笑一下,就算她当时在,也没办法阻止刘子业带粉黛走,毕竟她从前没少问刘子业要面首,相对地,刘子业问他要一两个女人,看起来也是极为自然的事情,不给的话,反而是她小气了,
,他是皇帝。
后宫粉黛三千人,这回粉黛倒是真的成了后宫粉黛。
楚玉苦笑一下,安抚了一遍流桑和阿蛮,再换上女装,便下令驱车前往皇宫。与桓远谈话之前,她便已经下令让人给皇宫里送一封信,通知刘子业自己依然活着,等她沐浴更衣便前去拜见他。
皇宫的路楚玉已经走得很熟,虽然一个月没有来,但是这皇宫里她甚至要比在走在建康城中更加的熟捻,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刘子业所在的宫殿,当然楚玉并没有闭眼,她在宫殿门口站着,与站在门内的紫衣少年对视。
对视了片刻,楚玉忽然笑了一下,问道:“我没有死,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天如镜面无表情地道:“不会,你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死,也不会是以这种方式。”
楚玉笑了笑,道:“你是说我一定要按照天书上所记载的方式那么死,对吧?难道你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我没有跟天书一样,反而是提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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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如镜似乎有些出神,楚玉越过他朝前走去。
历史是怎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