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凤求凰第5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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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求凰 作者:rouwenwu

    踏足那院落附近,容止也从未走出来。

    相见争如不见。

    楚玉的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阳光洒在白色的衣衫上,低头看去竟有几分耀眼,脸上肌肤还能感觉到薄薄的暖意。她身旁站着桓远阿蛮和花错,在考虑了一天后,花错表示要一道回洛阳,也许他想明白了不是容止地对手,便不再做无用功。

    楚玉正撩起衣衫下摆,抬脚要踏上马车,一缕清脆透亮的叶笛声绕了个回旋,不疾不徐地破空而来。

    不算连贯的调子,起伏十分的哀伤宛转,叶笛声本是清亮响脆,此刻却显出几分幽远缠绵。

    叶笛声之中,灿烂的光辉浸染上了浓郁的别离之意,容止的乐曲造诣自是及不上萧别,吹曲的人是他,听曲的人是楚玉,一切地含义便都变得不同。

    楚玉仔细听了一会儿,眼光瞥见身旁桓远担忧的神情,她微微一笑,道:“上车吧,要出发了。”

    马车很快开动,车轮滚过石板路,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将叶笛声远远地抛开。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六十九章 延误的信件

    楚玉走后的一个月,宅院内还会不时地响起叶笛声,薄子忧伤缠绵,听得久了,甚至让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错觉。

    他不仅每日吹,时常吹,还换着地方吹,想躲都躲不开这声音。

    不过没有人敢对吹叶笛的人发出什么异议,又不是不想活了,他爱吹便吹吧,最多把耳朵堵上不听。

    容止悠闲地坐在菊花丛中,他取来一只新蒸的螃蟹,曼斯条理地剥开蟹壳,他的手指极为灵巧,眨眼间便露出白玉般的蟹肉,蘸一蘸身前长案上的姜醋,再缓慢送入口中。

    食一口蟹,容止又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口温热的黄酒,他神情从容,沉稳得仿佛世间一切缤纷都黯淡下去,一身清寂压得满园金灿灿的菊花失了颜色。

    秋后正是菊黄蟹肥的好时候,然而有酒无伴,有蟹无朋,有菊无亲,一个人自斟自饮自食自赏,终究是有些落寞冷清。从前一人倒不觉得什么,但过去三年总与楚玉一块,如今猛地人走了,容止才终于觉出些许索然无味。

    又吃了几口,容止以丝巾擦拭手指,习惯性地又吹了一会叶笛,才拿起防止身旁的文书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他看得甚为快速,几可谓一目十行,但字字入眼入心,百般计较盘算在呼吸之间,便从心中电闪而过。

    不过多长时间,容止便浏览完毕足有一寸多高的文书,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停下休息,顿了一顿,他又伸手入怀,取出今晨方送达的密信。

    再仔细擦拭了一遍手指,容止才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慢慢查看:

    信上的内容很寻常,无非是记录了楚玉近两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与人说话谈笑。甚至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这等琐碎小事都不遗漏。

    所有的事整齐地抄录在纸上,通过特殊的渠道,送至容止手中。

    与方才看文书时的快速干练不同,对于这一封信件,容止看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间咀嚼几道,从这些记载之中,他可以想象出楚玉言行举动。

    嘴角泛起悠然的笑容,容止默默盘算楚玉的行程。

    这一封信写地还是路上的事情。乃是从半路发来,但算算时日,如今他们一行也该抵达到洛阳。

    “倘若楚玉知道你的一只手还一直罩在她头顶上,不知会否发怒呢?”一道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容止没有回头,就算不分辨声音,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能在他觉察之前靠近的,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

    折叠好信纸,将之重新纳入信封中。再小心放进怀里,容止微微一笑道:“无妨,她会有些生气,但她也会很快想明白,以我的性子,不可能任由她离去,想通之后。她便懒得生气了。”横竖她已经曾几次为了类似的事生气,再来一次也无妨。

    在几年前,楚玉方到洛阳的时候,他便在她身边安插了一粒棋子,便是负责管理楚玉家中一切大小琐事的管家。那管家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相,却是他手下极为精明能干地人物,几年来,从洛阳到平城,再此番回到洛阳,他跟随着楚玉桓远,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那管家跟在楚玉身边,是为容止之眼,也起一些保护的作用。

    知道容止脾性如此。观沧海也没再与他唱反调,他是闻着香味来的,说完了闲话,便不客气地走过去。在容止对面坐下。顺手捡起锅里一只捆好的螃蟹,利落地拆解开来吃。

    容止没理会他。只自顾自地梳理思路,那管家本是他手下要员,被他派去保护楚玉,虽然周全了楚玉的安危,却也算阻碍了手下的前程,从前与他平级的人要么在朝中任有不算小的官职,要么手中握着万贯财富,唯独这人甚至连成家都给耽误了。

    略一思索,容止决定等过了这阵子,便抽调那人回来任职,等平城局势定下,他也可以安心地去洛阳,届时便不需要属下代为照看。

    只不过,到了那时候,楚玉知道真相,大概又要生他一阵子的气吧?

    心中有了计较,想到楚玉可能地反应,容止嘴边浮现一丝有趣的笑意。

    就等平城局势定下。

    目前还是暂时要由冯亭出面,发动对拓拔弘的攻击,逼迫拓拔弘退位,小拓拔登基之后,他会正式参与北魏朝政,以辅政的名义。冯亭那边还需要一些时日做准备,容止也不着急,只慢慢等着,并整理自己的部属。

    然而从秋日一直等到冬天,平城降下了好几场雪,容止终于等出来一丝疑虑和不安,他问过几次,问冯亭什么时候对拓拔弘出手,但得到的回答却始终是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他们掌握着全部有利的局势,冯亭究竟在等什么?又或是在欺骗他?或者说,她真正地目标并不是拓拔弘,而是想对付他?

    容止并不会因为他与冯亭身上流着相同的血缘而放松警惕,但之所以不认为冯亭会出手对付他,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

    先不要说现在掌管平城军权的人是他的部属,就算冯亭手中握有兵力,他和观沧海联手,一样是天下哪里都去得,哪里都闯得。

    而假如一击无法毁掉他,必将会面临他的反击扑杀。

    冯亭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她虽然策略不如他,但好歹在宫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得观沧海教导,不可能如此不智。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地。

    ……但是,为什么心头始终有不安的阴影笼罩,始终徘徊不去呢?

    容止心绪微微紊乱,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回顾一遍朝中的布置,觉得并无疏漏,暗怪自己多心,正思索间,他的手不经意地抬起来,袖口擦过胸前,忽然省起少了什么……

    是信。

    自楚玉走后,每隔三日,必然有管家所书写的密信送达,向他报告楚玉的生活,可是最新一封密信却延迟了两日还未抵达。

    他本以为是冬天下雪延误信件传送,从洛阳到平城,两日的延误还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但和眼下的局势结合起来联想,却得出一个令他心悸得如坠入深渊地结论!

    那一支始终藏在暗中的毒箭,指着的却不是他,甚至也不在平城,而在……洛阳……楚玉。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七十章 吹响的号角

    一瞬间,凛冽的寒意贯穿容止的胸臆,他本不畏寒冷,手指在轻轻颤抖,一生之中,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候。

    他在……害怕。

    那恐惧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捏碎。

    然而失措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地,容止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迅速灌满胸腔,他的眼眸里,沉凝着刻骨的冷静。

    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首先要确定的是,洛阳那边是否发生了意外。虽然时间巧合得令他心悸,但信件的延迟,未必就与宫中有关。

    关心则乱。

    不过洛阳距离平城两千里遥,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获知具体的情形,这个时候,容止不由得想起楚玉跟他说过的后世的“电话”,要是这时候能有电话该多好?

    他在洛阳也安排有人手,直接受管家管辖,负责周全楚玉的安危,倘若冯亭要对楚玉下手,他的部属大约能做一些阻拦。

    即便确定洛阳生变,他也无法立即赶去救人。

    冷静地压下杂念,容止略一沉吟,当下做出决断。

    观沧海得容止派人传讯,请他一晤,口讯中语意甚是急迫。他心中奇怪,容止做事素来大局在握,从容稳妥,生死关头犹面不改色,这回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竟似是比生死更为要紧?

    跟随着容止的部属一路行来快步,观沧海觉察街上的气氛冷肃萧杀,不断有马蹄声和整齐的奔跑脚步从他身边经过,

    溅起飞扬的碎雪。

    军队的号角首先在这条街道的街头响起,接着。观沧海听到四方传来的呼应,军官的喝令声,兵器地碰撞声,嘈杂而冰冷地敲击着观沧海的耳膜。

    倘若这时候有人在天空上观看,便能瞧见被白雪覆盖的平城中,一个个细小的黑点汇聚成流,将雪白的城市分割成数个方块,这些黑色的流动,朝同一个地方奔涌而去。

    那个地方是——

    皇宫。

    观沧海为之愕然。

    目前在平城。唯一有能力调动大批军队的,只有容止。

    容止这是要做什么?

    想要杀入皇宫?

    虽说冯亭的动作慢了些,但他也不至于这么没耐性吧?

    观沧海一直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容止便很能沉得住气,怎地今日变得这般急躁起来?

    这个疑问在见到容止地时候变得更为强烈,观沧海敏锐地感到,容止的情绪被他自己强力压制着,仿佛只要稍一触碰。便会猛烈凌厉地喷薄而出。

    “……容止?”观沧海有些不确定地道,他目不能视,此时甚至有些怀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容止。

    容止简明扼要地道:“洛阳那边的信迟了两日。”

    观沧海平素虽然不怎么算计人,但论起心机来,并不比容止少多少。同时更是知道容止不少事,因而只听这么一句,便当即明白容止所虑,道:“或许真的只是信来迟了呢?”

    容止静静道:“但或许是真的出了意外。”或许,或许。或许没事吧,可他赌不起那个“或许”。

    一觉察到冯亭有可能对楚玉不利,容止便当机立断,召集起他所能立即调动的人马,控制住平城内外,固守城门,并且分出一半兵力锁住皇宫。

    这些,都只是准备。

    观沧海与容止两人肩并着肩,快步地走在军队让开的道路上。皇宫就近在眼前时,观沧海忽然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冯亭怎么会这么做?”

    他始终觉得,冯亭没有对付楚玉的道理。冯亭若是要对楚玉不利。目地无非是为了针对容止。可是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极为不智的举动。

    不过。现在北魏接近一半的权力,暗中捏在容止手上,太后,但她若是想跟容止相斗,只一个照面就会被扳倒。

    洛阳那边,可以分两个可能来看待。

    其一,冯亭杀了楚玉。这是最蠢的可能。杀死楚玉,不但不能带来任何利益,反而会激怒容止,招致可怕的报复。

    其二,冯亭绑架楚玉,用来要挟容止。这一途看似可能,其实也是难之又难,洛阳平城两千里之遥,押解前来的过程中,多少变数容止都能给他变出来。

    然而这一切地前提,却是必须先瓦解容止在洛阳的部署,但那也不是太过轻易的事。

    此刻容止已经能看到皇城的门口,在密密麻麻军士的包围下,往日辉煌庄严地皇宫竟显出几分不堪承受的脆弱,他眸光深不见底,不带感情地道:“就算与洛阳无关罢,今日也顺道将一直悬而未决的事解决了。”

    他的思路和观沧海还算接近,观沧海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冯亭都没有对付楚玉的理由,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依仗依靠。

    只不过,与观沧海不同的,便是楚玉对于他的分量,他不接受一星半点地侥幸,他现在就要确实而肯定地掌控局面。

    倘若冯亭真的做出不智之举,包围在皇宫外的军队便是他的筹码与武器;即便能确定洛阳无恙,另一方面,冯亭一直拖延着不进行皇帝废立却是不争地事实,他趁此机会强行将此事给解决了。

    在召来部属之前,容止便已经思考了一切可能,想过了最好和最坏地情形,并各自针对做出对应方阵策略。

    最好的情形,是他多心了,密信很快赶到,拓拔弘在压力下传位给小拓拔,由太后辅政。

    最坏地情形……最坏的……

    两人走到皇宫门三丈时,观沧海觉察身旁的容止忽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容止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几粒细小的冰珠,他微微敛眸,轻声道:“无事。”

    倘若,他是说倘若,倘若楚玉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不介意拿整个北魏皇宫来陪葬。

    这是最坏的情形。杀光皇族中人,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现在他虽说掌控着很大的力量,但并不是整个北魏都受他控制,一旦最高统治者崩塌,必然会发生内乱和争夺。

    自然,对他而言,和平夺取与武力征服的区别,不过是少些心力和流血的距离罢了,并无太大的不同,可是此时此刻,容止衷心地希望不要让他用到最后的手段。

    他心肠冷酷,纵然满目山河遍地血,也不能动摇他分毫,但他不愿意其中有楚玉的血。

    来到大门紧闭的皇宫前,两人停下脚步,容止微微仰起头,语意幽冷:“开门。”

    话音未落,随即有两排军士合力抱起粗大的圆木,一齐撞开大门。

    “哐”的一声巨响,高大的宫门向两侧分开,北风卷地而起,吹得枯草簌簌作响,夹带着凛冽的雪片,抢在容止之前扑门而入!

    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的血红

    记得最初来到洛阳的时候,也是在像现在一般的冬日。

    静静地依靠在窗边,楚玉悠闲凝望从天空中飘落的白雪。

    雪片很大也很轻,好像天上雪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入人间。

    不知道容止现在如何?是否已经达成了他的愿望,她派遣去探听消息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两千里的距离实在是不方便。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一通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楚玉想得有趣,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日子,头些天想起容止时,还会有些难过,但渐渐地,心中只剩下一片空灵安宁,就如她现在一般。

    在室内弄个温室养养花种种草,偶尔研究一下厨艺,看看古代的诗文笔记,排遣寂寞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专心起来,便想不起容止了。

    其实思念并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只要确定他安好,远远地想着,自己也能有不少的乐趣。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忙闯入,打破这一方小天地的静瑟,楚玉讶然看去,却见是家中姓陈的管家。

    陈管家姓陈名白,他们几年前头次来洛阳的时候,准备去市场上挑几个仆人,结果便看到了在人贩子手上的陈白,桓远见他气质不同常人,便上前问了几句,得知他本是南朝人,因家中经商破产,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北魏,几经周折沦落至此。

    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又兼其谈吐不俗,桓远起了爱惜之意,便买下陈白来,让他负责家中的杂事。那时候陈白才不过二十四五岁,年岁虽然不大。为人却极为沉稳忠厚,行事亦是颇有章法手段,没几天功夫将家中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省了桓远不少辛苦。

    虽然陈白很能干,但却从来不显锋芒,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往往是沉默而低调的,有时候楚玉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陈白闯入院子里。目光一扫看见楚玉,连忙快步走来。他脚步如风,行动间透着挺拔傲然之意,不再是几年来一直微微低头地谦恭态度,而他面上神情紧绷严肃,与往日和气低调截然不同,平凡相貌里生生破开几分刚毅英气。作为管家,平常他是极少来此的,有什么事,也是先请人通报,从未如此失礼过。

    在楚玉惊讶的目光中。陈白走到窗前,欠身一礼,道:“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他神情大改,语调神情亦是变得坚毅刚健,即便楚玉心神还未完全回归,也轻易觉察出了反常:“什么事?”

    陈白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潜伏目的说了个分明清楚。他直视楚玉,掷地有声道:“在下本不应自承身份,但近日洛阳情形疑云重重,两日前洛阳城附近无端出现流寇抢劫行人,驻扎本地的士兵被调派离开,公子安排的人手今日忽然大半不知所踪,而负责传递信件的信使也迟了一日未归,在下身负公子嘱托,唯恐生出变化,请您随我一道。前往安全之地暂避一二。”

    容止说过,隐藏身份只是其次,一旦出现什么意料之外地变故,保全楚玉的安危才是第一位。陈白虽然不能知道平城是否出了什么事。但眼下地情势。确实是让他嗅出来些许危险的味道,为了取得楚玉的配合。他索性坦承一切,否则一时之间,他很难找到理由和借口骗楚玉跟着他一道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容止将他放在这里,就是看重他的稳妥与缜密,他冒不起风险。

    至于是否会受到楚玉的诘问和责难,这些都已经顾不上了。

    楚玉目光奇异地望着陈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在我家中一留就是几年,你很了不起啊。”眼下看来,陈白该是容止手下的得力人物,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做了好几年的平庸管家,光是这份隐忍沉定功夫,便相当了不得。

    陈白微微苦笑,等着楚玉责骂,但楚玉只离开窗前,绕路走出门来,对着陈白长长一揖

    谢阁下数年暗中维护相助。辛苦你了。”

    虽然才听陈白说他是卧底的时候,楚玉有些生气,但理智地一想,这怒气很快便消散了:陈白不过是听命行事,真正作主的人还是容止,她就算生气,也该对着容止发;再来,陈白虽然是卧底,但他做管家时,一直尽心尽力不曾懈怠,如今更是一力维护以她的安危优先,容止派来地人绝无庸才,这样的人给她做几年管家,实在屈才。如此算来,她不但不应怪他,反该谢他才对。

    陈白连忙让开,道:“在下当不起,眼下情形紧迫,请立即随我离开。”

    楚玉点了点头,返身回屋从衣柜里翻出件披风,走出来后披在身上,才发觉这竟然是一件旧披风,正是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刘子业时,他给她披在肩上的那件。这件披风她后来再没穿过,却一直带在身边,却不料今天给翻了出来。楚玉心中一颤,但此时没有多少闲暇容她再仔细换一件,只有压下不安,道:“都交给你了。”

    危难当头,当然是专业人士作主比较靠谱。

    跟着陈白走出院门,楚玉才瞧见外面竟然齐齐地站着四五十人,而看清这些人的面孔后,她面上的苦笑更加深一分:“原来你们都是。”

    此时站在她身前的四十多人,各个神情精悍坚毅,佩刀带剑,显然是陈白召集起来的部下,但这些人楚玉大半都是认识的,其中有家中地园丁,马夫,随从护卫,乃至附近的邻居,卖酒的商人,如今都以另外一番面貌出现在她眼前。

    容止那家伙……究竟在她周围张下了多大一张网啊。

    但是现在这时候,她生气也没什么用途,只转向陈白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就我一个人走?我希望能带上桓远他们。”

    陈白沉声道:“是。我已派人去寻他们,请稍待片刻。”

    没过一会儿,桓远阿蛮便给找来了,一道带来的还有幼蓝,就只有花错没找到,自从回到洛阳后,花错便时不时不见人影,从早到晚不着家,谁都不知晓他去了何方,楚玉略一思索,觉得花错就算是一个人,也有自保之力,便让陈白带路出发。

    楚玉被前后簇拥着,快速走出后门,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后几辆马车将几十人尽数装下,护着最中间的楚玉容止,一行人净走冷僻的小巷,穿过好几条街道。

    马车轮飞快地印过石板路,陈白与楚玉同车,路上才慢慢解释,又对桓远说了一遍现在的局面,末了他道:“……如此这般,为免有什么差池,公子在洛阳还有一处隐秘宅院,地方虽狭小些,却胜在无人知晓,等平城那边确实消息传来,再回头安顿不迟。”

    他话说完时,马车便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宅院前停下来,陈白首先跳下马车,随即请楚玉下车。一行人正要走向门口,陈白仿佛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抢在楚玉身前,如临大敌地盯着逐渐开启的大门。

    楚玉偏头从陈白身侧看去,却见缓慢开启地门口,立着一个如血一般鲜红的身影,那身影单手执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更为殷红的液体。

    鲜红如血,他身上衣,如同他手中剑。

    楚玉张大眼:“花错?”

    当门而立的红衣人,嘴角泛起一丝妖异傲慢地笑容。

    二百七十二章 倒戈的盾牌

    花错!”容止唇间低沉沉地吐出这两个字,猛地刹住

    两人在皇宫中几乎畅通无阻,宫中的反抗防卫力量在第一时间被无情的扑杀,所见所至之处,皆尽以被征服的姿态呈现在容止眼前。

    两人在宫中快步行走,容止猛地想起他遗漏的一个人,毫无预警地停下来。

    他终于想起来,一直疏忽的那处。

    是花错。

    倘若只有花错一个人,根本不足以成事,但倘若他和冯亭联合起来呢?

    花错一直未曾放下对他的憎恨,只要冯亭稍一许以复仇的机会,他定然会愿意与冯亭携手。

    花错为什么不留在有他在的平城,反而跟着楚玉回到洛阳?

    所有人都知道,楚玉是他唯一用心的人。

    洛阳是他用心安设的地方,冯亭就算派遣人去袭击,也未必真的有能耐伤害楚玉,可是假如再加上一个潜伏在楚玉身边的花错呢?

    往日凄厉的诅咒再度回响:

    ――你不杀我,日后定会懊悔莫及。

    听到花错二字,观沧海一怔,抬手放在容止肩上,劝道:“现在连冯亭的面都还没见到,你不要净往坏处想,说不定原就是你多心所致呢?”

    听着他的安慰,容止苍白面容上却未曾显出半丝欢容,他静静地道:“我也但愿如此。”他如今真是有些懊悔了。

    他素来算无遗策,此生惟二失算,却是在天如月和楚玉身上,天如月拥有超出这世间的手段,输给他非战之罪,而楚玉……

    这女子仿佛一切的错乱起源。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现在,凡是有关于她,他总会发生些偏差,连带着,他忽视了楚玉身边的花错。

    可这回的疏失却是致命的!

    容止静瑟地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已成定局的绝望,观沧海听了。忍不住皱一下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不先除去拓拔弘,冯亭对付你做什么?难道她有把握在胜过你后再解决拓拔弘?她难道不怕把你逼迫到拓拔弘那一边?她有什么可倚仗的?”他这么说,并不是质疑,却只是为了抚平容止的不安。

    拉开观沧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合一下眼再张开,容止沉静地道:“我们去见冯亭吧。”

    在他来到之前,身为皇帝的拓拔弘,与身为太后的冯亭,已经让人分别请到两个宫室内,前者可以暂不理会。后者却是容止的主要目标。

    守在门口地军官是容止的部下,此时神情却有些不安,容止心中微动,快步踏入宫殿内,看清楚殿内地情形,他心头登时一片雪亮。

    原来如此。

    容止面无表情地开口,接上观沧海方才的问句:“冯亭倚仗的人,是天如镜。”

    此时冯亭一身端丽华服。立于宫殿中央,神情尊贵庄严,而她的身前,却站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天如镜。天如镜左右两侧,是他的两位师兄,越捷飞以及从前跟着刘子业的那位,现在这些人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冯亭。

    天如镜,花错……一个成为平城的盾,一个化作洛阳的剑。冯亭找上花错,容止并不意外,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冯亭什么时候却与天如镜串通一气。天如镜那一脉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他在宫中布有不少耳目。重要成员地一举一动都不会错过,冯亭何以能瞒过他的耳目与天如镜接触。并且在很短时间内说服天如镜,让天如镜倒戈向她这方?

    天如镜不是总是号称顺应天命么?怎地拓拔弘又不天命了?

    来到此处,看到冯亭摆下来的这场阵仗,便再也不需要细细询问冯亭是否对洛阳出手,因为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天如镜便张开了蓝色的光罩,保护包括他在内的四人。

    冯亭嘴角嘲弄与得意的微笑,证明他之前的一切推测都是正确地。

    看也不看天如镜,容止望着冯亭道:“你待如何?”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把天如镜看作一个有分量的敌人,天如镜的手环只有自保的力量,却不能主动向他人发起攻击,只要他不想这杀死天如镜,对方便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当初他败给天如月,一来是想夺取手环,反遭手环的自我保护功能电噬,二来,天如月当初还指挥着一支军队,对他展开包围埋伏,才逼得他狼狈不堪。可现在在北朝,军队掌握在他手中,他也不想再夺取手环,天如镜无可能效仿他师父当年的做法。

    天如镜至多也不过能保住几个人的生命,但大局的掌握,却不是寥寥数人的生死所能决定的。

    眼下最为急迫地,是楚玉的安危,因而容止头一句话,便直指冯亭,也直指核心。

    冯亭轻笑一下,与容止肖似但又多出三分英气艳丽的脸容蒙着浅浅蓝光,显得幽诡难测:“你竟不奇怪,我为何要设计你,又或者,如何与天如镜联手的么?”

    容止淡淡道:“前一问我知道,后一问眼下已成定局,我不必深究,你若是愿说,便说来听听,若是不愿,也不必在此兜,我没那闲工夫。”

    见到冯亭之前,他心忧如焚几乎不能自持,但入殿之后,他却又瞬间恢复了波澜不兴地平静,以稳固强大地自制力控制住接近崩毁的心神,展现于面上地,是冰雪般冷彻的从容与高雅。

    冯亭要反他,无非是不愿继续再做他的傀儡,虽说贵为太后,但冯亭一切较大的施政举动,都需要经过他的许可,朝野有一半在他掌握之中,倘若冯亭全无野心得过且过倒也罢了,但她偏偏野心勃勃,连拓拔弘的权力都想夺过来,更不可能甘心一直受他制约。

    容止虽然知道冯亭心有不甘,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在除掉拓拔弘之前发难。

    天如镜的存在,左右了这个意外。

    因容止漫不经心的语气,冯亭一愣,随即又想起自己这位兄弟是最擅长骗人的,于是再度冷笑起来:“你约莫是不知道,数年前天如镜初到北魏,最先找上的人,却是我。”

    二百七十三章 她在悬崖边

    容止不知道,楚玉不知道,甚至拓拔弘冯亭也不知道,载是怎样的,今后历史的发展又是如何。

    但是天如镜知道。

    小拓拔五岁的时候,冯太后会逼迫拓拔弘传位于太子,随后把持朝政近二十年,成就一个传奇――这是此后的事。

    因此天如镜来到北魏时,最先找到的人,并非拓拔弘,而是才成为太后的冯亭,他知道这才是今后真正的掌权者,那个时候,容止还身在洛阳,不慌不忙地思索他与楚玉之间的关系。

    天如镜找到冯亭,最开始,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北魏的局势,却意外从冯亭口中得知容止与她的关系,随即意识到容止心中的志向,为了阻止容止,他主动向冯亭提出联手。

    拓拔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是天如镜用以掩人耳目的棋子。

    天如镜见冯亭,与冯亭定下对付容止的计策,接着假意投向拓拔弘,这几年来他与冯亭甚至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两人每一次目光交错,他们都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是容止。

    几年下来,他们不动声色,以退为进,任由容止势力壮大,逐渐地形成一个整体,同时北魏的朝政,也藉由他暗中操控的那只手,整顿得越来越似模似样。

    容止甚至制定出了今后二十年内的施政计划,冯亭只需稍加改动使用便可。

    他们小心隐藏着真正的目的,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容止的弱点越来越明显和深刻,终于在这一刻,与花错两地联合遥相呼应,瞄准容止最薄弱的地方。向他发难。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凝滞般的沉重,过了一会儿,容止才发觉是他自己忘了呼吸。

    这是一个局,一个五年前便设下地,针对他一个人而设置的局。

    这些年的平静无波,是为了引他入局,也是为了让他渐渐放松警戒。

    若论才智,冯亭绝不是容止的对手。倘若在政事上明刀明枪地争夺,又或者凭各自势力较量。冯亭天如镜花错甚至加上拓拔弘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有容止一半能耐,但冯亭在宫廷中长大,她更为擅长的,是针对人,而非势,她此番攻的,是容止心性上难得的空隙,出手迅捷无伦妙至颠沛,以至于容止甚至还未来得及防备。便中了这一记绝杀。

    花错是剑,天如镜是盾,而幕后操纵的人,还是冯亭。

    容止轻轻地舒了口气,他露出一个极浅地笑容,丝毫不带火气:“阿亭,我小觑你了。”他静静地问:“那么现在洛阳如何?花错已经出手了?”

    冯亭也同样微笑道:“不错。”

    容止平静地道:“你要什么,我都可应允。但是你怎么担保在我应允之后,你能周全楚玉安危?”他心如明镜,冯亭不会杀死楚玉,否则便失去了与他谈判的资本,但是冯亭也不会给出空暇让他有救回楚玉地机会,眼下,洛阳那边大约已经动上了手,楚玉的生命等不到他赶赴两千里去挽救。

    冯亭却没有回答容止的问题,听到“都可应允”这话后,她双眼一亮。问道:“你当真什么都舍得?”

    此时不须她回答,容止自己也找到了答案,因为他看见天如镜的神情稍稍动了动,如此看来。另外一个关键。便在天如镜身上,他的作用不仅仅保全冯亭这个人。他应该还有某种非常手段,能转瞬间改变洛阳的势态。

    这样一个局,宛如悬于丝线上的千钧,险之又险荒谬绝伦,只将所有胜负堵在楚玉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他能割舍楚玉,眼下的局势对他便是完全有利的,没有人能伤害他,没有人能左右他。

    可是……

    容止地手探入另一侧袖中,摸到一个锦囊,那个锦囊是几年前他便一直随身带着的,锦囊中没有其他,只盛装着一缕青丝。

    那日雪地里,她割断的头发,他留了下来。

    她舍弃的东西,他拾了起来。

    他作茧自缚。

    他不愿挣脱。

    原本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为了他灵魂的主宰?

    容止低下头,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以为他可以掌控的,他以为他囚禁住了她,可是谁能料想,真正遭囚禁的人,是他?

    身心都不由自主,可怕地是,他却偏偏甘之如饴。

    容止再度抬起脸,接着,他笑了一笑。他平素深沉内敛难以度测,心中喜怒皆尽难形于色,然而这一刻,他却少有真诚地笑了起来。

    那是释然与坦然的从容,那是彻底放手的决然,是不存在于世间的瑰丽宝石,在碎裂的前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华彩。

    纵然是冯亭见惯了这张脸,也恨极了这张脸,看见他的笑容,也禁不住怔了一怔,紧接着她心中大为戒备,容止如此反常,难道他想玉石俱焚?

    容止笑着摇摇头,道:“你不须如此防备,愿赌服输,胜者为王,不论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你胜了便是胜了,我也不是输不起。”

    他转身唤人近身,说了几个名字令其代为传唤,这

    墨香的身份近似,乃是他的直属部下,其中有人在朝掌握军权财政人事,民间的则拥有大片土地财富,此外还有藏在暗地里地细作探子总领。这些人,容止现在要交给冯亭。

    他不是不能保留一些以求将来翻盘,但容止虽然常施诡计,却从未赖过输赢,输了便是输了,他不赖账,更不屑赖账。他有失败的器量。

    冯亭赢了,他便将她所想要的都给她,至于手下那些人会不会完全服从冯亭,那便要看冯亭自己的本事了。

    权力地交割很快便完成了,虽然属下都不怎么愿意,但在容止难得一见地强令重压之下。却也不得不服从,这边才一了帐,容止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殿后的另一间屋子,屋内站着等待他地天如镜,单刀直入道:“要怎么做?”

    他半点时间都不愿浪费,每一个瞬间,都是楚玉的生死攸关。

    天如镜却只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容止洒然一笑。道:“也罢,楚玉说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眼下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便只有求你吧。”他轻轻地一撩衣摆,身子一低,便曲膝跪在了天如镜面前。

    天如镜惊得退了好几步,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不能自已。

    数年前,楚玉也是这样,为了救容止,跪在了他面前。而如今。容止为救楚玉,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刻骨的绝望。

    他们心心相印天作之合,纵然身在两地,但是他们各自愿意为了对方向他曲膝,这两个人之间,一点儿容他人插足的空隙都没有,如同一个完美的圆。

    天如镜艰涩地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能在转瞬之间,让你直接跨越两千里距离,到达洛阳。

    ”他吸了口气,语调这才稍微顺畅了一些,抬起手腕,他让容止看到腕上的手环,“虽然手环地主人是我,但若是得我允准,可让你暂且你施展手环的一种神通,籍着这神通。你能及时赶到洛阳,救下楚玉。”

    他这段装神弄鬼地话翻译过来便是:他能够开放手环的部分功能使用授权,让容止通过空间转移瞬间直达洛阳。

    容止微微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神情平和地笑道。道:“既然如此,那便来吧。”他话音未落。身后另外一道声音将两人的动作打断,“容止,当心其中有诈。”

    说话的人是观沧海,在容止与天如镜说话的时候,他因不放心容止来到门口,虽然天如镜话语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观沧海却敏锐地感到,这其中对于容止,必然还有什么他所不知的伤害。

    被观沧海叫破,天如镜面上浮现些微的不安,他下意识望向容止,却见容止依旧只是平和地笑着,仿佛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天如镜心中巨震:不,他是真的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他知道他要害他。

    天如镜和冯亭的安排是这样的,先逼迫容止交出权力,再以相救楚玉为由,让容止主动使用手环中空间跳跃地功能,这一项功能用起来风险极大,必须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将身体状态调养到最佳后才开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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