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缠第35部分阅读
夫妻缠 作者:rouwenwu
翼地避开回到了后院,她面色凝重,玄衅定是在全力寻找她的下落,还好,他并没有拿天鸾作要挟。
汐奚推着板车,心神不定地回去,施夜远远的就在张望,见到那抹身影,男子心头一松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板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我们急坏了。”
听着施夜焦急的语气,汐奚唇畔轻挽,“李府上今晚事情多,我留下帮忙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还是等我回来吧,我去送就好。”施夜将板车推进染房,施大娘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三人围在一起,就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吃起来。
“哥,我自己来就行。”汐奚接过施夜递过来的窝窝头,轻咬一口。
施大娘抿着笑,喝了几口薄粥,两眼睨向二人,施夜浑然不知,只是将盘子里的小菜夹到汐奚碗里。
晚饭过后,外面的荷塘内传来蛙声阵阵,春风撩人,令人自醉。
汐奚信步来到湖边,她双腿屈起,两手撑在船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背影萧索,说不出的怅然,施夜默默来到她身后,睨着汐奚出神的侧脸,半晌没有说话。
“哥?“她听觉敏锐,却也到这时才发现身后的男子。
施夜上了船,席地而坐,粗麻布的袖子挽在手肘上,露出古铜色的双臂,他低了低头,一时寻思不出该说些什么。远处,月亮投射下来的影子打在水平面上,若隐若现,“汐奚。”
她转过头去,“哥,怎么了?”
施夜神色有些不自然,避开汐奚那一双剪眸,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交到她手里,“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那大娘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个。”
汐奚随手打开,见是一盒色彩鲜艳的胭脂,殷红欲滴,“哥……”
“要是不喜欢,你就放起来,我,我…… ”
汐奚将胭脂攥在手心里,只是笑着说道,“下次,还是留着钱买粮食吧,这种名贵的东西,不是我能用得起的。”
“汐奚,”施夜抬了抬头,双腿顺着船沿垂下去,“我觉得,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些东西,我不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差。”
汐奚侧首望去,男子许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张俊脸浓的通红,两手掩饰的在腿上不断擦拭,“那个…我得回去了,晚上冷,你别太晚回去。”说完,便霍的起身,就见那船身连着摇摆好几下,直到施夜跳下船,才逐渐安稳下来。
男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汐奚下巴轻枕在膝盖上,目送他背影离开,她勾了勾唇,放眼望去,这儿可真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乡土人情,无一不令人心神向往。
李府内,虽然已是下半夜,可屋内,却是相谈甚欢。
“想不到这片丘壑之地,竟成了一座坚固难催的城池。”玄衅放下手中的酒樽,面前,摆着一张简单的地形图。
李大人面色肃然,指了指图上的某一处,“林城,依山傍海,据说是从邻国逃亡而来的一群人自发建造的,”他抬头,只见玄衅眼神间露出犹疑,便接下去说道,“可又是怎样的人,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幕后资金?后来,有些走失了亲人的,有些逃亡的,络绎不绝找到这来,久而久之,人口也就扩大起来了。”
玄衅凑近那张地形图,林城,表面上看虽然孤立无援,也不依附着边上哪座城池,可只要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其中的蹊跷。玄衅指着林城上的烽火台,“按理说,只是逃亡来的百姓,用不着将一个避难所建造成这样,况且,林城地处险要,攻之不易,”玄衅一手指向对面的城池,“如果到时候敌军来犯,在攻击之时,林城大开城门,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李大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瞬时,面色煞白。
“如入无人之境!”玄衅将地形图推到男子跟前“既然是一帮逃来的邻国之人,怎能如此放任在我朝土地上?”
李大人闻言,声音低弱,抬起头道,“依权倾王的意思?”
“自然是歼灭,不留后患。”玄衅声音干跪犀利,两眼盯着地形图上那林城二字,“即使不是邻国来犯,但凡有异心者,只要冲破这道关卡,离皇城也就不远了。”脑中,不由浮现出三王爷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单手紧握酒樽,狭长的眸内,已然波涛汹涌。
林城内,盛世祥和,街上摆着做些小买卖的摊子,汐奚走出屋子,双手轻张,微微打着哈欠。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渐渐习惯这里,也喜欢这样的祥宁。
“姑娘——”出摊的大娘围着围兜,满面慈祥的笑容,“施夜那小子那天在我这买了盒胭脂,是送给你的吧?”
汐奚停下脚来,早起的晨阳,暖洋洋地打在头顶,带着朝气的艳红色,她望着摊上那些色彩不一的胭脂,笑道,“大娘眼力真好。”
“嘿,”大娘一手轻挥下,“你呀,和我们这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好,不像有些人,扭扭捏捏半天讲不上一句话,哎呦,急死人那。”
汐奚被她生动的形容给逗乐,她一下笑出声来,帮着大娘将其余的胭脂摆放出来。
“你还别看施夜跟着施大娘这么些年,眼光可是高的很,也难怪,那么俊的模样,当然要找个俏姑娘……” 大娘说着,还不忘用眼睛瞥向汐奚,“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傻小子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呢。”
汐奚但笑不语,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帮了些小忙,也就回去了。
在家拾掇了会,汐奚见施大娘忙里忙外的,“娘,哥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哦,那小子啊,”施大娘笑着弯起腰,一手擦拭着桌子,“昨天听我说你身上的伤疤有可能褪不去,今儿就说,回来的途中要到山上去摘些草药回来。”
汐奚望向窗外,不知不觉,竟开始变天了,灰蒙蒙的乌云笼罩在林城上方,随时都有下倾盆大雨的可能。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眼见天色渐渐朦胧,她放心不下,取下挂在边上的油伞便走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路面上,溅起的水花脏了裙角,不出一会,雨便越下越大,豆大般砸在身上,生疼。汐奚撑起雨伞,疾步而去,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可偌大的林间,要怎样才能找到施夜。
拨开荆棘,山上荒无人烟,下了雨,脚下的路就更滑更难走,油伞被交义的树枝划出一个个小洞,汐奚不得已,只得收起后躬身潜入林中,“哥,哥 —— ”
拔高的声音悠长而去,两眼被雨水模糊,疼的几乎睁不开眼,汐奚抓着半人高的草丛湿滑上前,在林子内兜了大半圈,还是没有见到施夜的影子。
她徘徊许久,刚要上前,脚底下便一个打滑,身子重重栽下之际,人也滚出了老远。
“汐奚——”就在此时,一条手臂有力地抓住她皓腕将她带向自己,汐奚睁不开眼睛,却能听清对方的声音,“哥!”她眼眶微酸,一种久未的亲切温暖,瞬时流露而来。抓紧的双手因用力而显得苍白,施夜另一手扣住汐奚肩头,用力一拉,将她带到边上的一个小山洞内。
里头很是狭小,勉强窝进去两个人,施夜让她呆在里侧,看见汐奚满身狼狈,声音不由焦急,“你怎么来了?”
“娘说你到山上来了,我不放心。”汐奚随手一抹,将脸上雨渍擦拭干净,头发则任其贴在脸上,不去管它。
“这鬼天气,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施夜将边上的箩筐放在跟前,挡住汐奚面前的大雨,泥泞的山路早就湿滑,看来,这会是下不了山了。
汐奚不经意扭过头去,只见男子的半边身子因狭窄而露在外面,肩头往下全部被打湿,她眼角微澜,将面前的箩筐推过去,挡住施夜的半个身体。
“汐奚——”
“哥,”她自顾撇开视线,“你说这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别怕,只是阵雨而已,”施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起身从箩筐内掏出先前所摘的药材,“幸好,还在。”
汐奚将他拉进山洞内,看着雨珠顺着头顶的叶脉滑落下来,蜷缩的身子虽然觉得有些酸麻,却有另外一种无比的舒畅,“哥,谢谢你。”
施夜侧首,只见汐奚正对前方,一双翦眸内微微泛出奇异的光,巧首倩兮,他俊脸忽然一红,“汐奚,我只想让你过的很好。”
温和真挚的语气,绝无半点它意,汐奚收回视线,“我现在就过的很好。”
“真的吗?”男子闻言,语气中难掩欣喜,“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心里藏着东西。”
汐奚螓首,双眸正视男子,“很多事情,会让自己活的很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着将它忘记。”
施夜瞅着她眸中的认真,那一瞬,仿佛有一种流光溢彩从汐奚眼中流露出来,他用力的点下头,心里,藏不住的是激动。
汐奚蹲在雨帘内,翘首而望,经历过那么多事,如今的她,不求幸福,但求忘记痛苦,能安定的生活即可。
双眸微微眯起,幸福,原来是一种遥远的东西,曾经,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可当要收拢手掌之时,才知,握住的,仅仅是那流逝的时间。刻画的记忆,如今,俨然成了最毒的药。
这场雨,下的可真长,汐奚索性将身子靠在石壁上,没多久,竟熟睡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颠簸。
汐奚睁开眼睛,周遭静悄悄的,只有男子微微的喘息声,以及行走时,裤腿擦着草屑的声音。
待回过神时,汐奚忙要正起身,“哥?”
施夜扭头望着背上的女子,他顿下脚步,却并未将汐奚放下,“马上就下山了,路不好走,你再忍会。”
“哥,我自己能走。”
“我是怕你耽误了我下山的时间,”施夜手里抓着箩筐,继续向前走去,下过雨,山路很滑,几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
汐奚只觉满身不自在,她松开手,坚持道,“还是放我下来吧。”
施夜回过头去,刚要说什么,脚下却是一个打滑,他慌忙稳住身子,可还是被及膝绿草给一绊,眼看汐奚就要被扔下之际,男子眼尖,目光正好扫过草丛中一颗凸起的小石块。他忙的长臂一伸将汐奚牢牢压在自己背上
而他,则正面迎向那块石块。
无可幸免的,二人重重摔倒在地,汐奚的耳边,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的,还有另外一种石块嵌入身体的沉闷声。
129 逼问下落
两人狼狈落地,脸上满是泥泞,汐奚双手抓着绿草,这才稳住身形,她慌忙爬起身,“哥,你怎么样?”
施夜极力忍着痛,那颗石子不大,却正好卡在他胸前,疼的他连连倒抽冷气。见他半晌不吭声,汐奚忙伸出小手,在他背上轻拍。
“我……没事。”须臾后,男子才勉强坐起身,一张俊脸难受地拧起,他擦了擦汗,面色有些紧张地望向汐奚,“你没有摔疼吧?”
“哥 —— ”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去说,施夜抓起边上的箩筐,另一手拉着汐奚站起来,“我们得趁着雨停赶快下山,要是再耽误,真要在这喝西北风了。”
二人互相扶持着走下山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简陋的屋内一灯如豆,刚打开门进去,就见施大娘坐在床边正缝补着什么。“哎呦,你们可回来了。”
“娘,”施夜见她担忧,脸上便露出愧色来,“对不起,让娘担心了。 ”
“这是怎么了,”施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连忙起身,“瞧你们两个脏的,快去洗洗。”她将箩筐接过手,刚走了没两步,就察觉出异样,“这胸口怎么流血了?”
施夜忙用大手按住,身子也背对着她,“娘,我没事,就是擦掉了点皮。 ”
施大娘瞅着他躲闪的眼神,也不细问,只是轻叹一声道,“你这傻小子啊。”汐奚帮着她将施夜搀扶到床上,便里里外外开始忙活着烧热水。
所幸,施夜身上的伤并没有伤及到骨头,简单包扎后,以免感染,就涂了些药膏。
第二天,又有一车蔬菜要送往城外,施夜起了个大早,几乎没怎么合眼,他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汐奚推着板车正要出发。
“汐奚!”他疾步上前,大掌按住那板车,“你回去歇息,我去送。”
“哥,”女子的声音有些气恼,跺跺脚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听我的话,”施夜态度坚决,甚至一把将汐奚轻推过去,“翻山越岭的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要真让我放心,就赶快回去睡觉。”话一说完,便推起那板车走了出去。汐奚追出去几步可始终揪不过施夜的脾气只得回来。
出城的道上,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施夜将板车停下来,前面,正好是认识的乡邻,“今儿怎么这么拥挤,是不是出城的人特别多?”
“你没见前面吗,好像张贴着什么,说是朝廷在找人。”
人群被推搡着上前,守住城门的侍卫非要一一比对过后方肯放人,施夜推着板车上前几步,这才看见张贴在城门口的那张画像。
此时,站在他前面的男子显然也认出来了,他瞪大两眼回头瞅向施夜,“这不是—— ”
“嘘!”施夜急忙用力拉扯下他的袖子,“出城再说。”
那人并未张扬,而是转过头去,两眼却时不时瞟向那张画像。
虽然不是惟妙惟肖,却也有九分的相似,眉目清晰,从画像上的衣束来看,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
侍卫只是检查了下施夜的板车,二人很快被放出城去,战战兢兢走了一段路,男子还是憋不住嘴里的话转过头来说道,“画像上的那不是汐奚吗?”
施夜面色凝重,低垂着头不说话,那人依旧噤噤不休,心有余悸道,“听说是你家远房亲戚,怎会成了逃犯?”
“肯定只是长得像而已,”施夜放下板车,一手拉住前面的男子,“朝延通缉的要犯怎么会跑到这来呢?今天的事,你对谁都不要讲,万一被那些侍卫知道的话,免不了要有多少麻烦。”
男子依旧心存疑惑,施夜见状,凑上前道,“这些人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找不到人,自然也就呆不住了。”
“你让你家妹子赶紧躲躲,不要随意出去走动,且不说像不像,万一遇上那些捉了去随便交差的,那才叫麻烦。”
“是是。”施夜连忙点头,推起板车同男子一路同行,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去,脸上,挂满担忧的神色。
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城门口的侍卫还在,施夜并没有立马进城,而是在不远处的林子内坐下来。天色逐渐阴暗,夜幕笼罩在上空,直到那此侍卫全部撤走,他这才推着板车进城去。
那张画像还贴在城门口,施夜放慢了脚步,抓着板车的两手因紧张而渗出汗水,他左环右顾,确定无人,这才装作不经意般接近画像。只消一眼,他便能看出,那上面所画的就是汐奚,伸出去的两手微微有些颤抖,一个用力,动作利索的将画像扯下来,赶忙塞入袖中。回去的路上,在经过集市的地方,张贴着几张同样的画像,施夜一一扯下,再绕着大衡走了一圈,确认无纰漏后,这才回去口
汐奚早就在院子里候着,见他回来,便上前帮他将板车推好,“哥,你的伤没事吧?”
施夜望着她忙碌的动作,并未开口,汐奚扭过头去,不解开口,“哥?”
“啊?”男子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恍惚,汐奚来到他跟前,关切说道,“是不是累坏了?”
施夜握紧袖口,不让里头的画像露出来,他擦拭下额头,“快进去吃晚饭吧,我没事。”
汐奚点下头,见他伤口没有再出血的情况,也就安下心来走进屋内摆着碗筷,施夜刻意避开她来到边上的屋内,炉灶中,火苗呲呲燃烧,发出大小不一的噼啪声。他坐在小矮凳上,手掌中,托着的是汐奚那幅画像。想起红厢阁内,女子那双坚毅无畏的眼神,以及满腹心事时的帐然若失,施夜小心的将画像叠好,正不知如何处置之时,就听得施大娘的声音由远及近,“傻小子,吃饭了。”
他一个情急,将那画像推进炉灶中,遇火即焚,没几下就烧得个干干净净
“一个人窝在这做什么?”施大娘将粥端出去,“还不快出来。”
这一顿晚饭,吃的极为沉闷,施夜像是满腹心事般,半天才说一句话
“娘,明天起就别让汐奚出去了,送货的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哥,又不是什么体力活,我能做。”汐奚将面前的窝窝头放在施夜碗里,施大娘听见他这番话,越发眉开眼笑,“怎么,傻小子不舍得了?”
“一个姑娘家,不要成天抛头露面的,”施夜喝了几口薄粥,放下碗来,“反正明天起,家里的活都由我来做,你在家就好。”
二人面面相觑施夜似乎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就去歇息了汐奚将碗筷收拾起来,来到祟房的时候,见里面的灯已经熄灭。
翌日,李老爷起了个大早,正站在廊内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
管家从楼下走来,附耳轻语,只见李老爷抽回手,声音洪亮道,“什么?画像都被撕了?”
“正是,”管家望向大门口,“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张贴出去的画像,被撕得一张不剩。”
“什么人吃饱了撑着,要那些画像做什么?”
不远处,房门被打开,只见玄衅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银丝披肩,如此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整个人阴柔邪魅。
“发生了何事?”
“权倾王,”李老爷上前几步,“您令人张贴出去的画像,被人全部撕走了。”
男子闻言,墨黑色的眼眸陡的一亮,他微抿起嘴角,分不清是喜是怒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在昨天被撕去的地方重新贴上,一处都不可遗漏。”
他遍寻已久,难不成,汐奚就藏在这与世隔绝的林城内?
简单的用冷水扑面,一夜无眠,施夜神色憔悴,下巴处已有青茬冒出,他喝了几口粥,带上些干粮,便推起板车准备出去。
“哥,我同你一道去。”汐奚换了身衣衫,正从屋内走来。
“不用。”施夜头也不抬,推起板车自顾走出去,汐奚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淡,施大娘走出屋子,连连摆头,“这傻小子心里肯定有事。”
汐奚目不转睛地见他离开,她心口微堵,隐约有些不安。
施夜来到城门处,抬起头时,一张俊脸瞬时煞白,他若无其事般走出城去,一直在外面逗留到天黑,这才回来。
和昨天一样,施夜小心翼翼来到画像面前,趁着月色,他撕了几张,心情倍觉忐忑之时,肩上蓦地一重,只听得一阵男音响亮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神色大惊,扭过头去一看,见是昨天的那几名侍卫,他忙抽回手,“我——”
“什么都不用说,带回去!”领头的侍卫一挥手,待到他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押出去老远。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不知不觉,几人已来到李府门前,施夜被硬架入府中,踉踉跄跄地带至大牢。
“说,画像上的女子现在何处?”
施夜双手被绑在椅子上,侍卫将画像放在他面前,男子瞅了一眼,“什么女子?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为何要撕下画像?”侍卫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让他望向四周,“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这儿的刑具只要有一样用在你身上,都够你躺一个月了。”
“我都说了不认识,”施夜挣开侍卫的手,“我见那画像上的女子好看,这才擅自撕下来的。”
“哼,嘴硬!”侍卫神色恼怒,“我们这帮兄弟可没有耐心跟你在这耗着。”他大手一挥,就有狱卒上前,取过边上的几块石砖垫在施夜腿下,“快说,再要嘴硬,就让你尝尝老虎凳的厉害。”
施夜两手抓着椅把,冷汗已经从脑门开始流淌下来,双腿被垫高,有一种像是被撕裂的痛觉传来,“我真的不知道,冤枉 —— ”
脚下再度踮起几块石砖,两腿被拉成难以形容的笔直,脚踝处颤抖不已,只听得石砖间传来尖锐的摩擦声,施夜咬着牙,俊脸浓的通红。那侍卫见他还是不说,便取来长鞭,蘸上盐水后,接连朝着施夜身上抽去。
“打死我,我还是不知道,”男子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绷,“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上告。”
整个大牢内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只有施夜那逐渐虚弱下来的喊骂声,头顶处的亮光忽的被一田阴影给遮盖,他抬起头来,在望见那满头银丝之时,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
“属下参见权倾王。”边上,侍卫们统统下跪行礼。
玄衅的手上拿着汐奚的画像,他居高临下站在施夜面前,“她在哪?”
四目相接,施夜出了神,仿佛跌入那汪无比的冥黑中,他闭上眼睛,好不容易从玄衅的凝视中挣脱出来,“这人是谁,我并不认识。”
阿蛟站在玄衅的身后,面纱外的两眼定在施夜身上,她一语未发,神色却异常沉重。
“权倾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属下这就让他开口。”侍卫说完,拿起长鞭欲要挥去。
玄衅侧首,一个凝视,犀利的眼神硬是令那侍卫将举起的手放了下去,他踩着步子上前,再度问道,“汐奚在哪?”
语气平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可听在施夜耳中,却像是符咒般令人惶恐,他抬起头来,才看了一眼,便避开视线。
这名男子,令人有着难以直视的畏惧感,那双眼睛,鬼魅妖冶,犹同恶魔修罗。
“我……我不认识汐奚。”
玄衅微微正起身,负在身后的手,将那张画像捏在掌心中,修长的手指紧握,阿蛟秀眉微蹙,知道主子已经动怒。
施夜不经意一瞥,瞳仁咻地睁大,他看见玄衅眼中闪过的那抹紫晶色,诡谲异样,这样的男子,究竟同汐奚有着怎样的关系?
他埋下头去,想起初遇汐奚时,她身上满身的伤,眼中划过转瞬即逝的疼惜,他咬紧牙齿,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就算他们将他打死在这,他也不会说出汐奚的下落。
130 无奈离开
玄衅低垂的眸子睨着他,阴沉而冷酷,边上的侍卫欲要用刑,却见男子摆摆手,“放了他。”
“权倾王?”
“如此也逼问不出来,何必脏了手。”玄衅背在身后的大掌松开,施夜眼见那画像飘到自己面前,两名侍卫松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同时,将他脚下的石块移开。
两脚落地,腿却抖个不停,那种痛觉,像是双腿被生生锯掉般,施夜装作漠然地扫过地上的画像,他勉强撑起身,腿抖得几乎撑不住整个身子。玄衅见他走近,便错开一步,将身子挡在他面前,“如果见到她,替我带一句话给她。”
施夜抬头,望入那双深邃的眸子,玄衅紫晶色的瞳仁闪出几许诡异,声音不大,却清晰冲撞入每个人耳中,“让她乖乖回来,要不然的话,我会亲手断她后路。”
施夜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心里的很多疑惑被吞咽回去,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还是重复着先前的那句话,“我并不认识他。”
“你 —— ”手握长鞭的侍卫见他如此态度便要上前制止。
“让他离开。”玄衅意味深长地睨了施夜一眼,他薄唇魅惑轻勾,点下头后,带着阿蛟离开了大牢。
深夜的街上,鸦雀无声,施夜踉踉跄跄地拖着身子向家中走去,沉重的步子在地面上窸窣传开,手掌撑着墙沿,一个个血红掌印斑驳其上。每经过一处,他都停下脚来将那些画像撕扯下来,昏暗的烛火偶有两三盏亮着,走了许久后,他能看见不远处,家中的窗内,那盏透出来的橘黄。
施夜站住了脚步,他翘首以盼,这时候回家,娘和汐奚定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正等着他。肚子好饿,要是现在手上能捧上一碗热粥,定是比那山珍海味还要诱人。
他深呼出口气,晚风萧瑟,施夜衣衫单薄,感觉到冷的难受,被鞭子撕开的皮肤正往外淌着血,他仁足片刻后,毅然提起脚步向相反方向走去。
“汐奚,他回来了吗?”施大娘披起衣衫,从屋内走出来。
“娘,”汐奚站在门口,两眼不断张望向远处,“还没有呢,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还是等等吧,不知道这傻小子现在在哪,出去也是白找。“施大娘拉住汐奚的手,将她带到屋内,“你别站在外面,小心冻到了,那小子从小就野,没事的。”
汐奚扭过头去,施夜做事向来有分寸,除了上次采药,从未晚归过。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伤口处,被风一吹,更是火辣辣的疼,施夜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断向前,精神越渐倦怠,他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的路。前面,是一座山林,如今,里面白雾萦绕,走几步就看不清身后的路。施夜余光扫向身后,玄衅如此干脆的将他放回去,定会让人尾随其后,继而通过他找到汐奚的下落。
他拨开荆棘,几乎是全力闯进去的,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下来,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能听见鲜血落在树叶上的脆弱拍打之音。施夜一路向前走去,这个时候,他要尽快脱身,不能让玄衅找到汐奚。
阿蛟跟在身后,几名侍卫因不熟悉地形而迷失了方向,她足尖轻点,身形轻盈跃起后落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枝桠上,俯瞰下去,除了绿草丛生外,并没有人的影子。施夜一手抱住身边的树枝,稳了稳身形,将自己藏在身侧的灌木丛中。
女子放眼望去,秀眉不由皱起,这样的山林,要找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她双足落地,朝着身边几人说道,“回去。”
施夜其实就在他们不远处,只不过被雾气挡住了去路,这儿,也成了他最好的藏身之处。
几人越走越远,不多久,外面就恢复成先前的宁谧,施夜在原地呆了好一会,确定无人后,这才拨开灌木起身,大步朝着家中方向跑去。
汐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她翻个身,刚要闭上眼睛,却听得“砰 —— ”一声,原先阖上的木门竟被用力撞开,她急忙爬起身来,定睛一看,见是施夜倒在了地上。
“哥!”汐奚大惊,施大娘听到声音忙坐起身,见他满身是血,显然被吓得不轻,“怎……怎么了?”
汐奚将大门关上,两手用力拉着施夜站起来,“怎么会这样,哥你怎么了?”
“汐奚,快离开,”男子嘴里一个劲重复着这句话,二人合力将施夜挪到榻上,施大娘吓得魂不守舍,急忙扯开他的衣服,“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伤?”
汐奚俯下身一看,“这是鞭伤,哥,是谁打的?”
她语气急迫,男子却是充耳不闻,一个劲用手推着汐奚的肩膀,“快走,离开这,不要回来。”
汐奚站在床前,施夜显然是意识模糊了,他挥着两手,推着施大娘喊道,“快走,离开。”
“哥,你好好看看,我在这。”汐奚抓着他的一手,目光扫过他胸前,她面露犹疑,将藏于他前襟的画像一下抽出来,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一张小脸失了原色,瞬间变成煞白。
“权倾王……”施夜陡地抓住汐奚的手,他吃力地仰起上半身,两眼微睁,“快走!”
“权倾王?”汐奚面露吃惊,她弯下腰,急迫问道,“你看见他了?是不是他将你打成这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施大娘担心不已,忙将准备好的热水放在床头,“什么快走,什么权倾王。”
“他说,让你回来,要不然的话,他会亲手断了你的后路,”施夜大掌紧握住汐奚的柔荑,汗水夹杂着血腥在二人手中传开,“你快走,离开这远远地,千万别回去。”
“哥 —— ”她眼眶泛红,“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城内,贴满了你的画像,”施夜声音干裂,嘶哑着开口道,“我想去把画像撕下来,却不料他们早就守在了那,我真没用……”
“哥,你别这么说,”汐奚帮着施大娘将毛巾绞干,“你快睡一会,天一亮我就去大夫那给你抓些药来。”
“汐奚,来不及了,”施夜着急地起身,也不管是否会牵裂身上的伤口,“等到天亮,说不定会全城搜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大娘隐约听出事情的严重,她放下手里动作,忙将地上的画像捡起来,“汐奚,你快走,这个时候出去,兴许还能出城。”
“我若走了,你们怎么办?”一旦搜城,施夜和大娘必定躲不过这劫数,“我要留在这。”
“找不到你,他们不会为难我们,”施大娘将汐奚推出去几步,“你留在这,反而是连累我们,快走!”
汐奚几乎是被用力推出大门的,施大娘二话不说便将门关上,对于那敲门声,完全不管不顾。施夜撑起身,望向门口,“娘,你——”
“傻孩子,我若不那么做,汐奚是不会走的。”她狠下心来,继续给施夜擦着身上的血渍,过了许久后,索性将灯吹熄,汐奚在外面站了片刻,想起施大娘所说的话,也觉有理,她拉了拉前襟,向外走了出去。
玄衅若找不到自己,应该是不会为难林城的人,毕竟他们都只是百姓。
这么想着,汐奚便加快了步伐一路向前走去,此时的街上,完全不复白日里的喧嚣,宁静而祥和,她将小脸微微仰起,这种地方,注定不属于自己。汐奚嘴角轻挽,勾起几抹苦笑,看来,她应该习惯劳碌奔波的日子才是。
最后站住脚步,望向那个家一样的院子,在这儿,她有着太多的快乐,只可惜,这样的生活,她始终得不到。
扭过头去,汐奚小跑着向城门口而去,在即将接近之时,她陡的两眼放亮,及时顿住了脚步。
闪身来到墙角处,只见不远处的城楼上,正站着一抹她熟悉的身影,那是阿蛟。
她在的话,那么玄衅…
汐奚抬头望去,果见玄衅身着黑色长袍,正迎风站在阿蛟几步开外傲然挺立的姿态,桀骜不驯的神色,正毫不加以掩饰地呈现在人前。
边上,侍卫首领躬身领命,只见玄衅低着头在他耳边几声轻语,汐奚见那人点下头后,朝着城楼下轻挥手里的旗子,不出一会功夫,就见城门被推开,城外,数不清的人马突然冲了进来。
那般架势,并不像是冲着她而来,汐奚顿觉不解,只是缩在墙角继续向外探望。
进来的人群全部集中在城楼下,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身后,有人将城门关闭,明亮的火把,更衬得士兵们手里的剑器锋利烨眼。
不远处,有个壮汉挑着担子向城门口走去,汐奚认识,那是东大街的李家儿子,天天都要出城做些小生意。
男子见那架势显然是被吓住了,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却不料被骑着马的侍卫给发现,只见那人勒住马僵飞快上前,在对方才跑出去几步远时,刀光一闪,正中其后背,男子还未来得及哼一下,便当场毙命。
汐奚双目圆睁,忙用两手掩住嘴角,将一声惊呼压下去。
131 屠城身归
城楼上,侍卫首领扬起手里的棋子,用力挥动三下,汐奚只见最前方的战士策马扬鞭,率先冲入林城各个方向。
男子的尸首被千军踩踏,挑出来的那框菜,也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汐奚看着不远处高大的战马踢开百姓的屋门,再见之时,已是刀光剑影,以及那猝不及防的呼救声伴着惊恐,从四面八方传来。
鲜血溅在白色的纸糊窗上,伴着猛烈的撞击,有些人甚至还在睡梦中就送了命。
转眼间,这世外桃源,就成了人间炼狱。
汐奚望向城楼上的男子,她轻咬着菱唇,顿觉痛心疾首。忽而,脑中闪过一抹空白,她忙缩起身子,避开人群后,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赶回去。
衡上的厮杀,犹在继续,一阵阵惨叫声铺天盖地而来,汐奚回到家时,只见那座小屋已经起了火,施夜同施大娘双手被捆,从屋内被推了出来。放眼望去,二人显然不相信眼里所看见的一切,施大娘望着遍地残骸,只是一个劲重复低喃道,“怎,怎么会这样?”
骑在站马上的将士居高临下,扯开嗓门吼道,“就是他,带走!”
“你们放开,我儿子做错了什么?”施大娘歇斯底里的与人对峙,那种害怕冲击着她,令她再难冷静。
“老不死的给我闭嘴,再给我喊一句老子就宰了你!”将士举起手中长矛,刺到施大娘喉咙前。
施夜见状,忙用肩膀将施大娘推开,并将其护在身后,“不要伤害我娘,我跟你们走。”
“施夜,施夜,你们想干什么——”
“娘,我不会有事的,”施夜朝着施大娘使个眼色,“要杀我的话,我早就死了。”
两名侍卫过来推着施夜向城楼方向走去,施大娘则被留在了原地,她痛哭流涕,欲要跟上前,却被几人用力推到在地。
街上,不断有逃窜出来的人被杀害,尸横遍野。一名男子好不容易抱着孩子从家中逃出,却始终躲不过追击,被阻杀在苍子里。骑马的将士面无神色,地上的孩子从父亲怀里挣扎出来,蹲在边上一个劲地哭“爹,爹您怎么了,爹您醒醒啊 —— ”
马上的男子并没有赶尽杀绝,勒住马僵掉了头,汐奚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对方所击杀的,都是男子壮丁。她悄然走上前,将那孩子拉入怀里。
“汐奚——”施大娘原先被吓坏了,见到她,这才跑过来,“你怎么还没离开。”
“娘,城门被堵住了,我没法出去。”汐奚两手捂住那孩子的眼睛,将她抱起来后,拉着施大娘躲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施夜也被抓走了。”
汐奚望着施大娘脸上的担忧,一手覆上她的手背,“娘,在我没出现之前,哥他不会有事的。”
手心里,冰凉一片,施大娘犹豫再三,这才抬头望向身边女子,“汐奚,你老实告诉娘,你究竟是谁?”
她双唇紧抿,耳边,厮杀声依旧不断,孩子躲在身边一个劲地哭,她双眼对上施大娘,眼眶微有湿澜,“娘,对不起。”
“这么说……”施大娘心里已有预感一瞬间她面容仿佛苍老了许多,布满皱纹的手放在汐奚脑袋上,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你和施夜,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娘,您不怪我吗?”汐奚拉着她一边袖子,心里酸楚不已。
“娘怎么会怪你呢?”施大娘拍着她的一手,满目慈祥,“娘将你赶出去,也是没有办法啊,要是他们不找来,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过,多好。”
“娘,您就和我的亲娘一样。”
“傻孩子,”施大娘听到她话里面的哽塞心有不舍“娘看得出来
你一直过得不开心,你的心里面,还有好多事没有放下。”
“娘,”汐奚挽着她的手臂,眼泪顺着两颊滑落下来,“为什么我逃来逃去,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原先的地方?”
“孩子,这就是缘分啊。”施大娘心疼地望了她一眼,“孽缘也好,情缘也好,只要有这缘,人和人之间,没有那么容易割舍下的。”
汐奚静默地听着,施大娘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叫夫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