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全文第73部分阅读
扶摇皇后全文 作者:rouwenwu
,手指一捺如意已经到了对方眉间!
而此时孟扶摇也到了,“弑天”拔刀的动作都没有一道黑色弧光已经当头如黑潮一般罩向对方天灵,孟扶摇闭着眼不看对方那和铁成一模一样的脸,以免自己受到干扰心软,出手就是直欲劈裂对方天灵,连脑浆都挖出来的杀招!
她孟扶摇放过千千万万,绝不放过此人!
侮辱了她也侮辱了长孙无极的渣滓!
如意白光如雪,“弑天”黑弧似潮,白光和黑光泾渭分明而又丝丝交织,陀螺般缠滚在一起,化为一道巨大的双色之网,怒涛汹涌而又细雨无声的罩向对方全身。
孟扶摇和长孙无极联手,迥异的武功风格却又优势互补浑然天成,她的刚猛失之于气场不稳,正好被他绵密细致无所不包容的真力所弥补覆盖。
那人却依旧笑了笑,还是幼细之声,三分惊异七分得意。
然后他退。
他退得着实奇怪,蚕蛹蜕皮一般,一边退一边就退出了铁成的衣袍,那衣袍飞出居然还会自己动,“抬袖”便是一袖子迎上两人攻击,浑然若真实人体,随即那人又退出零零碎碎的荷包啊腰带啊假发啊林林总总,漫天花里胡哨的乱飞,他自己只着内衣的人影,在那些东西里诡异的一扭一晃,已经不见了。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间,天下顶级高手的对战,本就不会如普通高手一般嗨哟嗨哟拼上几百招,等到风声止歇,紫衣黛袍扬起又落下,地下只剩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
孟扶摇衣袂一卷狂追而出,目光一掠,午夜雾气微生,月色朦胧,四面旷野空空落落,哪里还有刚才的人影?
她怔怔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心中怒火刹那狂涌,“嘿”的一声,一掌劈裂了破庙的大门。
突然想起铁成,赶紧四处寻找,在溪水边找到只穿内衣的铁成,他被点了|岤道随随便便扔在溪边,扔的时候大概对方十分漫不经心,竟然是脸朝下栽进溪边淤泥里的,孟扶摇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窒息而死,长孙无极亲自给他渡气才救回一条命。
孟扶摇这下更加气得面色铁青,恨声道:“从今天开始,谁也不要单独脱离对方的视线,以免为敌所趁……”她说到这里时心中突然一惊,顿时明白了那个混蛋的用意,他这样无孔不入专门捡她亲近信任的人下手,存心要逼得他们互相提防互相不信任甚至最终决裂分道扬镳,要把她逼成孤家寡人。
这般一想心中便生了森然的凉意,她一生不畏艰险不惧强敌,却最怕疏离冷漠和不信任,这样一个心思阴毒却又无比强大的敌人窥伺前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她隐隐有直觉,对方的目标是她,既然屡屡袭击她身边的人以图孤立她,她为什么还要连累别人呢?
“我们分开来走吧。”半晌孟扶摇疲倦的道:“铁成你回长瀚或姚城,长孙无极你爱去哪就去哪,只要不和我在一起。”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长孙无极立刻平静的答,“和你在一起,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两人这是水上那夜之后第一次对话,彼此都很平静,却再次意见分歧,孟扶摇垂下眼,想着以后很可能便要时刻提防,连最亲近的人都要步步怀疑,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低低道:“那么前路,还要经历多少日夜防备,互相监视呢?那……太可怕了。”
“扶摇,”长孙无极轻轻道:“他要的就是你丧失掉你的虹霓意气和果敢精神,软刀子割肉般慢慢磨掉独属于你的坚持信任和自信,他并不想杀你,却想毁了你,这个,我不允许,你应该更不允许。”
孟扶摇低低“嗯”了一声,感觉到他缓缓过来,有些小心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自从那夜之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随意的占她的小便宜,现在每次接触她他都似乎有点不安和犹豫,这细微的不引人注意的犹豫让孟扶摇心中又是突然一酸,随即便听他道:“总有办法的,真正的默契和信任,决不是一个陌生的旁观者可以摧毁。”
孟扶摇听着那话,心思不知怎的突然会部移到了肩上的手上,这刹那间脑中光影一掠,竟然又是那夜散发着鱼腥气的窄舱之内,那男子抚在她身上的手,还有近乎贪婪的赤果的目光……那般难堪而鲜明的逼上来,隐约间又似泛上恶心,身子便不由微微一让。
只是那么细微至几乎没有动作的一让,长孙无极的手立即僵住了,孟扶摇感觉到了那种僵,心口隐隐一痛,赶紧又试图弥补,然而已经迟了,长孙无极轻而慢的收回了手,他收得很自然很随意,似乎怕她尴尬一般根本不欲为她察觉,然而孟扶摇又怎么能不知道?那手慢慢缩回的动作,仿佛牵了根线,扯在她的心尖上,连带五脏六脏都被扯得痛了一痛。
或许,那根线也牵在长孙无极心上,较她不遑多让的疼痛吧。
两人一时都默默无语,只好扶着铁成回破庙休息,钟易坐在地上把玩着自己的袖子,看他们进来抬头粲然一笑,孟扶摇看着他,心想刚才自己和长孙无极刹那间被火光所逼视线不清的那一刻,只有他奔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挡住了假铁成,算起来,竟是他救了他们,不然给那个家伙近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按说现在这种情况,身边的人越少越好,这样被人钻空子的可能性才越小,然而不知为何,她对这个钟易直觉的不起敌意,看见他有种很纯净的喜欢,像是那种对着邻家弟弟的感觉。
她努力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穿越至今十九年,历经风霜血火的她早就给锤炼成了铜豌豆,这些属于平庸前世的温软甜美的细腻感受早就被消磨殆尽,想到前世才恍然惊觉,这个钟易,长得有点像以前所里那个娃娃脸小李,当然小李没他漂亮,但是那种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有种近似的亲切韵味。
记忆中小李是很厚道的人,会在她忙得天昏地暗双眼血红废寝忘食面目如鬼的时刻,悄悄给她倒杯水,放点润肺请心的槐花蜜,记忆中那水清甜舒心,就如同先前进庙那一刻,突然喝出了钟易送上的杯中水里的甜味,一般的感受。
也许是魂牵梦萦太过想念前世的一切,才会爱屋及鸟吧。
孟扶摇笑了笑,在草铺上坐下来,长孙无极看看她,又看看钟易,以他对孟扶摇的了解,这个时候她最会做的事是赶人,然而她竟然没有,长孙无极想了想,依旧默然不语。
孟扶摇蹲在包袱边收拾,将那些干粮统统扔出去,道:“那混账碰过,不能吃了。”对元宝大人勉强笑笑,道:“不好意思害你饿肚子,钟易你去看看有野果摘没?”
离元宝大人远远的钟易“哦”了一声,赶紧跳出门去,元宝大人热泪盈眶的缩在一角看着孟扶摇——啊啊啊孟大王你不要这样一忽儿天上一忽儿地下啊,可怜我的老心脏有了阴影一时很难驱散啊——
长孙无极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两块面饼,仔细的录去外皮,在火上烤软,递了一块给孟扶摇,道:“好歹莫嫌弃元宝睡过。”剩下的一半他掰给元宝大人,一半留给还未清醒的铁成。
孟扶摇捏着那饼,那是她拿来做“元宝汉堡”的,长孙无极救下元宝也没扔,他一向生活质量精致却从不浪费,那饼握在手中,热热的,仿佛还留着属于他的温度,孟扶摇怔怔捏了一会儿,小心的撕成一样大的两半,道:“我吃大的那一半,你吃小的。”
长孙无极看着那饼,笑笑接过,突然道:“不留给那个姓钟的?”
孟扶摇吃着饼,看着钟易的包袱,犹疑的道:“那家伙自己有吃的吧?刚才那水里还有蜜糖呢。”
长孙无极目光一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钟易进来,捧着几个鸟黑的鸡爪子似的野果,道:“这东西看起来不好看,吃起来却清甜,你们都尝尝。”
孟扶摇一把抓过那家伙,就试图去撕他脸皮,钟易“哎哟哎哟”的笑着,不像是惊吓倒像是觉得痒,笑得猴子似的乱拱乱跳,孟扶摇撕了一阵见没有易容,悻悻的放了手,细细瞅着这个细皮嫩肉公子哥儿似的家伙,看模样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看生活能力是强大细致样样精熟的,忍不住搡开他道:“离我们远些,仔细当你是假的宰了你。”
钟易却不让开,笑眉笑眼腻过来,道;“好姐姐,真的假不了,不怕你摸。”
“呸,以为你是贾宝玉么?”孟扶摇被那声好姐姐唤得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一把推开这个牛皮糖,手刚伸出去,忽见长孙无极弹了弹手指,随即钟易“哎哟”一声,抱着脑袋霍然回首道:“谁砸我?谁砸我?”
“我。”长孙无极头也不回,脸色掩在火光阴影中看不出神情,语气却是淡而冷的,“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还想打扰别人休息吗?”
孟扶摇愕然看着长孙无极,这个家伙不是一向很有礼貌吗?他那个微笑的面具别说对这个世家公子,便是贩夫走卒也一样使得开,她还从没见他说话这么不客气过,他是不是生气了?好好的生什么气?
“我给你铺床去。”钟易天生好脾气,摸摸头就忘记了,转身就想把孟扶摇的草铺子铺得更齐整些,手刚拂上革面,某大人呼的蹿上来,叉腰出现在他鼻子下……
“毛——”一声尖叫,钟易光速弹开,长孙无识微笑抚摸他家爱宠,以示赞赏……
孟扶摇满心里都是盘算如何对付那见鬼的西贝货,哪里注意到这些暗潮汹涌,她坐下,闭上眼道:“我不睡了,给你们守夜,从今天开始我要加紧练功。”
她默默地叹口气,心想据说十强者每五名就是一个巨大的鸿沟,五名之上,每名之间又是更大的鸿沟,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她自己已经跻身五洲大陆最顶尖的强者之列,但是依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武功么?”钟易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次笑眯眯的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全天下都知道,扶风那里神奇玩意最多,但咱们璇玑和扶风最近,好东西也不少,不过都流在皇宫和望族手中,咱们五洲大陆武风盛行,好多都是有助于功力提升的哦。”
他说到这个,孟扶摇倒突然想起宗越送给自己的那枚雪白药丸,那个东西宗越说过,他试图用别的药物代替锁情解药中最后那味长青神殿才有的药草,失败了无数次才练出那药丸,又在好容易成功的基础上加以改良,使那药即使对锁情用处不大,也能助她功力提升,只是宗越说过,药力霸道,需要静养或者一定机缘才能融合,现在这个心烦意乱的状况,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她这里皱眉苦思,长孙无极已经将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孟扶摇简单说了几句,长孙无极道:“给我。”
他接过药丸,一转手却拈出半颗舍利子般的东西来,光华莹润,像一颗灰色的珍珠,长孙无极仔细对着月色看看那东西颜色,长吁一口气道:“这个你倒是可以用了。”
孟扶摇认出这正是月魄那剩下半个练气精华,当初宗越留下一半说等她功力提升到足够承受再用,后来又被长孙无极拿走,孟扶摇也便忘记了,如今那东西递过来,拿在手中,却已和当初那前半个不完全一样,更加圆润晶莹,光华内敛,孟扶摇手指轻轻拈着,那一点润凉如月色的感觉直入心底,半晌她低低道:“这是你用自己的真力长期养成的吧?”
长孙无极一笑,不答,孟扶摇沉思良久,推了回去,道:“我知道你自遇见我,武功便再没进益,一开始我是不明白,如今我却也想清楚了,一个人长年累月真气白送,有多少人经得起?我既清楚,便再不要你这样,这个东西现在已经不算是当初月魄给我的那个,最起码有一半精华是你的,你拿回去。”
长孙无极却只笑笑,突然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孟扶摇疑问的看他。
“我怕你遇险我救不及。”长孙无极拨着火堆,淡淡道:“你太会惹祸,又太独立自主,我很怕什么时候冒出个什么事儿,你解决不了而我又不在身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自己足够应付,你强,比我强更重要。”
他一抬手,衣袖一扬逼得孟扶摇气息一窒,忍不住张口呼吸,瞬即便见珍珠似的一小点弹入自己口中,对面长孙无极还怕她吐出来,一伸手在她喉间一点,她不能自己的咽下了肚。
长孙无极笑笑,放下衣袖,摸了摸她的发,躺下睡觉不再说话,孟扶摇叹息一声,摸摸索索在草铺上坐下,火堆渐渐燃灭下去,空气里枫着初春新桃热闹的香气,沉在黑暗里的一躺一坐两个身影,却都静静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日开始,钟易就真的当了尽职的向导和小厮,他殷勤的引路打尖寻找客栈甚至管她筷子烫没烫过管她的马有没有吃饱,当然其余人的事情他一概不理,整天一朵花似的笑呵呵开在孟扶摇身周,孟扶摇对他依旧是三分防备七分不客气,不过吃软不吃硬的孟大王对着热脸,冷屁股一向摆得有限,在钟易屡经考验之后,渐渐也会和他说笑几句。
长孙无极一直很沉默,尤其在孟扶摇和钟易聊天时更加沉默,他最近很明显也在加紧恢复真气,他那门武功实在奇异,有时候早上起来看见他脸色是透明的,到了晚上就成了有质感的玉,他和他的宠万事不管,只是每天吃饭时元宝大人坚决坐在孟扶摇和长孙无极中间,这样每次想挤过来和孟扶摇坐一起的钟易,只好乖乖的去坐对面。
孟扶摇注意到,钟易带他们走的路,并不是荒山野岭,也不是通衢大道,他对道路的熟悉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有时经过某乡镇,明明只有一条路,他居然能从镇子里某家后院的隔墙的草堆后寻出一条穿越会镇的窄路,一看就知道那路就连镇上人都很少有人知道,四面的草,都没人踏过。
至于这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家伙为什么连一个乡镇的一条小路都这么清楚,孟扶摇根本不问,钟易是来路不明,敌友未分,但在揭开答案之前,用得着为什么不用?
这日到了官沅县东兰镇,这里已经是璇玑中路地界,到了这里,已经脱离凤净睿的势力范围,比预计提前了好几天。
东兰镇是个不大的镇子,因为邻着内陆大县官沅,人口也有两千左右,算是比较繁华的镇,道路平平整整,不知道谁家办喜事,远远便飘来饭菜香和唢呐锣鼓之声。
天色阴沉沉的,已近黄昏,孟扶摇在村口驻马,手搭在眉梢,看了看日头,道:“见鬼的天气,八成要下暴雨。”
“我的意思是从镇后头的山上走。”钟易道:“听说最近大皇女的‘紫披风’就在附近活动,咱们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必和这些狗子冲撞,闹大了一路上也麻烦,只是镇后头这个山包大概没什么挡风遮雨的好地方,大雨天气露宿着也挺难受的。”
孟扶摇回头看看长孙无极,她知道自从上岸后长孙无极已经和隐卫联系上,一旦进山没地方遮雨,他们还好避避,苦的却是长孙无极那些时刻守候在外的隐卫,长孙无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道:“安全为上。”
孟扶摇却一挑眉道:“什么东西,逼得我东躲西藏?大雨天也露宿在外?不干!”
她一指镇子里一家张灯结彩唢呐齐鸣的黑瓦白墙人家,道:“好像在办喜事?紫披风再嚣张,也不好平白无故冲撞人家喜事吧?咱们去扰一杯酒去”,
孟扶摇鞭子一抽,当先过去,在门前下马,对着笑呵呵迎客的红袍老儿便是一揖:“恭喜您哇。”
“托福托福——”老者一个躬习惯性的鞠下去,抬头看见几人陌生脸孔,怔了一怔,这镇子就这么大,里外人人熟悉,一看这几位就是外来客人,老人赶紧又是一躬,“不知客人是……”
“路过,来你家随喜。”孟扶摇回首,铁成立即递上一袋金子,孟扶摇白他一眼,这夯货,是要给人家招祸么?伸手从袋里摸了枚金叶子,笑吟吟奉上:“随个礼,老丈莫嫌弃。”
“哎呀使不得!”出乎孟扶摇意料,那老者看见金叶子,一伸手便推了回去,“客人不嫌弃乡野粗陋,光降小儿纳新妇之礼,已经是莫大欢喜,怎好再收您的礼,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孟扶摇倒怔了怔,心想一枚金叶子便是寻常农家三年生活费,这老儿居然毫不动心,真是难得,这回倒真的多了几分欢喜,收回金叶子,道:“如此叨扰了。”
“客人是不是错过宿头?”老人关切的道:“晚间吃了酒,便在这里歇下吧,好的没有,干净屋子还是有几间的。”
孟扶摇又谢,老者便叫一个粗眉大眼的小伙子带他们进去,孟扶摇几人在满院穿红着绿的人群中走过,衣着神情气度迥异乡人,引得人人侧目而视,大姑娘们一眼眼的瞟长孙无极和钟易,发出一阵阵不明意义的笑声。
孟扶摇喃喃骂:“花痴!”
钟易笑眯眯凑过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笑一回就好——”被孟扶摇抬手拍了回去。
和那少年攀谈几句,知道这家姓李,当地殷实富户,诗书传礼之家,祖上做过官,因为不满朝政混乱告老还乡,薄有积蓄买了几亩田,一代代踏踏实实经营下来,如今家业兴旺,只是子嗣上单薄了些,今日独生儿子娶新妇,四邻八乡都请来吃喜酒,不计礼物,红纸包一把挂面都照收恭迎,纯粹就是为了一个热闹欢喜。
那少年带着几人穿过三进院子,直入正堂,正堂里只有三席,坐着肥头大耳的男子,那少年介绍说是本地县太爷,两边是乡正里长等头面人物相陪,说着便请几人上座,和县太爷同席。
孟扶摇很坦然的拉着长孙无极上座——她坐上座习惯了,正常情况下人家想她去坐还要看她高不高兴呢。
她这一坐,四面立即起了嗡嗡议论之声——几个风尘仆仆的旅人,除了相貌好些从头到脚也没什么起眼的,居然李家老儿请上主桌!请上主桌也不过是李家家风好,客气,会看眼色的人都该推辞,这人倒好,竟然大喇喇的就坐了!
孟扶摇对那些嗡嗡嗡视若不见,大碗喝酒大块吃菜,和钟易推杯换盏,长孙无极没喝酒,他脸色有些疲倦,孟扶摇担心的看看他,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练功过度了。
酒过三巡,新娘子出来敬酒,身姿窈窕弱柳扶风,孟扶摇笑眯眯看着,眼神里满是赞赏,她是以女子的眼光欣赏另一个女子,不想本就看她不顺眼的人顿时越发看不顺眼——这小子,轻薄!
县太爷自矜身份,昂着首瞟了一眼里长,那里长会意,起身斟了一杯酒过来,递到孟扶摇手边,道:“贵客吃个酒儿。”
孟扶摇伸手去接,那人却突然手一斜,一杯酒便要泼到孟扶摇脸上!
酒液泼出,满桌的人目光齐齐一跳!
孟扶摇冷笑。
她只将筷子轻轻一点。
将要倾倒的酒液突然凝住。
众人眼珠瞪大如牛眼,惊恐的眼神中,只看见那酒液在泼出那一刻突然凝结,凝成半透明冰霜,并发出结冰才有的吱吱嘎嘎细声,而孟扶摇的筷子在手中不过是一截普通竹木,递出手的时候便成了一双冰霜裹住的冰筷,那冰筷点在酒液之上,一层白霜飞快的蔓延开来。
那白霜越蔓延越大,延伸上酒杯再渐渐爬上里正僵住的手,众目睽睽下,他的手突然变成“冰手”。
里正早已呆住,半晌“啊”的一声惊叫,孟扶摇筷子点在他手上,笑眯眯问:“我这个戏法,喜欢不?”
“妖人!妖人!”满桌人都惊恐的蹦开,尖叫着将椅子撞得七倒八翻,只有那个县太爷还勉强维持着一县父母官的风范,抖抖簌簌站起,肥如萝卜的手指指着孟扶摇直颤:“你你你你……你是何方妖人!竟敢在此地当众作祟!”
“我嘛,”孟扶摇微笑喝一杯酒,一脚踩住凳子,一把揪过那个“父母官”,笑道:“区区来自虚无境中,自幼在缥缈峰中修炼,十五岁入世渡劫,饮皇朝酒、练飞仙剑、坐大王座、杀帝皇头,至此专门修炼‘人头蛊’,至今已经砍下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头颅,下载页面已达百分之九十九,现在只差一颗头颅便下载完毕功德圆满顺利飞升……哪位愿意成全区区?”
“咕咚!”
县太爷听完这一段牛叉闪闪的自我介绍,双眼一翻,倒了。
“哗——”
满堂宾客刹那跑光。
孟扶摇哈哈一笑,一扬手将那袋金子往听见这里动静急急赶来的李老儿手中一扔,歉然道:“区区真的不想捣乱的,但区区天生就个惹事精……李老,这金子买你四间房间,好歹我们住一夜。”
李老儿却是个晓事的,眼睛一转看着那个还保持着泼酒姿势定住的里正,顿时明白,赶紧道:“无妨,无妨的。”亲自带着孟扶摇几人去后院休息,孟扶摇进房时,看见天际一个闪电,豁拉拉的劈下来,天际浓云一涌一撞,顿时便撞出无数的硕大的雨点来,瞬间雨水倒挂成帘,成片泼下。
孟扶摇笑道:“好大的雨。”扯着喉咙对对面房的长孙无极道:“好好休息,我看你气色不佳。”
长孙无极点点头,孟扶摇回房睡下,不知怎的心绪不安,总觉得这喜庆之家大雨之夜,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祥和,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她和衣睡下,却又睡不安稳,坐起睡下如是几番,忽听窗户一声巨响,起身一看是起了大风,将窗户撞在墙上,那风极大,险些将窗户撞散。
一阵猛雨从窗户中泼进来,洒了人满头满脸,孟扶摇赶忙起身去关窗,关窗时恰逢一道闪电,雪刀一般劈下来,将整个庭院照亮,孟扶摇便在那道灿亮的白光里,突然看见对面窗户也被风撞开,窗户里在床上打坐调息的长孙无极,突然向后一仰。
那一幕在闪电中乍现又逝,转眼一切都沉于黑暗风雨之中,孟扶摇却已大惊,一纵身便蹿出了窗。
她冲入雨中,又是一道闪电自天际奔来,将她身形照亮。
她奔入长孙无极房中,房中已经积了一地的水,她一撞进去,一道白光便撞了出来,孟扶摇厉喝:“耗子,是我!怎么回事!”
黑暗中元宝大人吱吱大叫,声音惶急,不知怎的孟扶摇竟然听出了几分哭腔。
她抢上前,一步便跨上床,手指一碰长孙无极心中便轰然一声,他体肤冰凉,腕脉竟似没有跳动!
孟扶摇这一吓便是眼前一黑,赶紧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里有了几分清醒,定下心来细细把脉,才发觉长孙无极好像是练功过急,有走火入魔倾向,但他毕竟实力非凡,在即将走火入魔那一霎,瞬间龟息,硬性逼停了自己的身体机能,使身体和内力避免受到走火入魔戕害的同时,也将自己逼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孟扶摇的真力在他体内一探,便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出现走火入魔状况,长孙无极长期用真气给她固本培元,自己真力和修炼停滞,当他重新试图修炼功法时,却已一时无法承受他那门看似行云流水其实却非常霸道的功力,而他因为那个他们俩深恨在心的原因,又不肯放弃,于是便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地步,何尝不是她造成?
孟扶摇咬着嘴唇,伸手将他扶起,一手按在他后心,道:“耗子,你叫醒铁成,来为我们护法,我们现在不能被打扰。”
元宝大人却似十分焦急,上蹿下跳吱吱不休,孟扶摇心焦长孙无极安危,哪里顾得上它,手一挥已经关上窗户,湿淋淋坐下来,将那一室的风雨雷电隔在窗外。
与此同时。
一阵急速的奔马声突然奔腾而来,重重敲打着雨水浸泡的小镇街道,飞奔的马蹄溅起激扬的水花,水花旋落在深紫的披风上,那些披风在雨中看起来如黑夜一般的深黑,卷着风卷着雨卷着闪电卷着杀气,轰然一声撞开了挂着红灯笼的李家大门。
稍顷。
“啊——”
一声惨叫惊破雨夜,然而却只是半声,随即便如被闪电劈裂般,戛然而止。
雨哗哗的下着,从台阶上和纜|乳|芟铝飨侣卮蠊纱蠊傻南鳎愠晒登?br />
红色的,沟渠。
璇玑之谜 第八章 此心成狂
血色如渠,在平整的地面慢慢洇开,因为流得太多,连暴雨都无法冲散,从细小的一缕缕渐渐汇成宽阔的一股股,流过那些将积水踩得啪啪响的紫色油靴靴面。
紫披风们大步自血水中走过,披风下一点森寒的剑尖闪着殷殷的血迹,他们踩着无数深红的脚印大步入厅堂进天井闯后院,带着血气和风雨的披风紫影一卷,像一场噩梦降临诗书传家的李家宅院。
“啪嗒啪嗒。”
鞋底粘了血的声音,敲出沉闷扑扑的声响,暴雨里什么声音都似闷在罐子里,又或者被堵了喉咙一般模糊不清。
“啊——”女子的尖叫声连带着衣裳的撕裂声乍然响起,与此同时闪电霍然亮了一亮,仿佛也是苍天被瞬间撕裂,露出雪色的无暇的肌体。
暴雨里隐约笑声滛荡,口气狂放。
“……果然是个美人……没白来这一趟!”
“大哥你快些……见着这白肉,兄弟我快憋不住了……”
“急什么!一个个排着!早听说老李家的新媳妇百里内都是绝色,咱们今日都乐呵乐呵!”
风雨敲窗,雨丝如鞭,打得破红尘污浊,打不破人性尘埃。
“嗷——”
突然又是一声男子痛呼,随即“啪”的一声脆响,亮得这天色都震了震,有人怒极大骂:“贱人!敢咬老子!”
接着便又是挣扎声嚷叫声,突然“砰”的一声那门被人撞开,衣衫不整肌肤裸露的女子撞了出来,一头撞入了雨中。
她一身大红的嫁衣被撕得七零八落,深深浅浅不知是血是水,满头乌发都散落下来,被雨冲得粘在玉白的额上,她跌跌撞撞冲出来,一脚绊到一具尸首,骨碌碌滚开去,挣扎着爬起来一看。
“夫君啊——”
女子尖叫着,扑上去想抱住那具新郎官的尸首,她的良人,她的良人,一刻钟前她还满怀喜悦的对着喜烛等他金秤挑起红盖头,一刻钟后她绊着他横在新房门口尚且温热的尸首。
身后却有人追了过来,女子张开的手一收,一咬牙扑下台阶,台阶下又是一个跟头,摔得头晕眼花爬起来一看,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爹爹啊——”
她的今夜来送亲,因为大雨没有回家的爹爹,对她睁着从此永远不能合上的眼晴。
女子跪在雨地里,浑身发着抖,大颗大颗的雨滴被她那般无可控制的颤抖激荡而开,带着血色溅落庭前,追出来的男子们突然不追了,他们慢悠悠抱着胸,站在风雨不入的纜|乳|芟麓笊男Α?br />
“贱人,给你跑——今日你还指望有谁救你?”
“追什么?等她绕完一圈把尸首都看完,还不是回来乖乖躺我们身下?”
有人轻手轻脚过来,弓腰谄媚的递上雨伞,对着台阶上系裤子的男子:“队长,在雨里玩玩也挺有意思的,滑溜如鱼,别有滋味……”
那队长目光亮了亮,大笑着拍拍那人肩膀,道:“你小子够劲!”
那人讨好的笑,一弯身灯笼照出他的脸,赫然是先前席上给孟扶摇敬酒反被冻的里正。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抹了把汗……这帮爷们驻扎在附近,说是寻找某个敌国要犯,却又没什么事,整日逼着他找黄花女子来泻火,甚至看上了他家十三岁的二姑娘……没奈何,只好把老李家的媳妇儿送上去……可是可是……这些紫披风大爷,忒狠了……老李家好惨嘞……
里正深深低着头,四处闪躲着眼光,不敢和台阶下雨地里死不瞑目的尸首对视。
那紫披风队长却对他的提议生了兴趣,大步跨下台阶,里正赶紧举着伞小心的跟上去。
……女子已经跑不动,在满地尸首血水间艰难的爬,她心底模模糊糊记得,县太爷因为雨大也没有走,现在住在后院客房里,那是一县之主,是父母官,是堂堂官沅县数十万百姓的保护人,今日李家惨案尸横遍地,只要他老人家在,好歹总会给个公道!
李家的仇,她得报!
便是这么个最后的希冀,支撑着她以残破之躯,一步步在雨水横流中挣扎,向着几步便可以跨到,如今却如天堑般难越的后院爬去。
后院客房里,孟扶摇盘膝安坐,吩咐急急赶过来的铁成:“一步也不要出这屋子,不要让人惊扰我们,现在我俩就靠你了。”她瞟一眼闻声也赶过来的钟易,低声道:“记住,你责任重大。”
铁成会意,重重点头,他转个身,背对孟扶摇面对窗户,拔剑在手,眼晴眨也不眨的守着。
雨太大,冲去一切呼喊嚎叫,在那样轰然如雷的雨声里,想要辨出异声实在很难,铁成却突然皱了皱眉。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呼唤爹爹的声音。
铁成睁大眼,试图从茫茫雨幕里寻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见后院院门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爬来。
女子在爬,大雨中泥地里,拖着一身的淤泥和血迹,用肘尖和膝盖,走这一生里最凄凉最艰难的路。
那紫披风队长噙一抹冷笑,亦步亦趋慢慢跟着,她挣扎爬一步,他悠悠走一步,头顶上里正小心的打着伞,风雨不着,他懒懒的抱胸笑着,目光在地下湿透了曲线毕露的女体上溜来溜去,觉得那臀儿娇俏隆起,那肩线薄而俏丽,雨水湿透衣襟半露不露闪着水光的肌肤,还有那般挣扎蠕动的姿态,比在床上剥光了更多一分韵味,更能激起男人血脉深处涌动的兽欲。
他咽着口水,觉得下身又紧了紧。
后院已经在望。
正对着后院门的三间厢房,住着一县的父母官,尊贵矜持的县太爷,李家媳妇的最后希望。
县太爷醒着。
他是个浅眠的人,尤其这些年银子拿多了,越发走夜路怕碰见鬼,没事睡在自己家里还要半夜爬起来数床下的银子,何况睡在别人家里。
他缩在窗户后,舔破窗户纸,抖抖索索的看着那女子在暴雨里鬼一般的蠕动爬来。
他身边还有同住的乡官坊长,一般的惊惶抖如筛糠,眼见李家媳妇一寸寸以肘支地鬼似的爬过来,身后男子狞笑着步步逼近,越发慌张怨恨,想着那女子把那杀人不眨眼的紫披风带进后院,使他们陷入危险,忍不住“吓”的一声低低骂:“嘿!这女子!这女子!”
县太爷无奈的捂住眼,叹气:“昏聩!昏聩!”
也不知道在骂谁。
李家新妇听不见贵客的低骂,她抬起血水泪水雨水横流的脸,满怀希冀的看着台阶上紧闭的门,恍惚中仿佛看见县太爷大步推门走出,义正词严的叱骂这些恶狼,大手一挥带着官兵冲上,救下她,为李家老小报仇。
然而雨那般哗哗的下着,门依旧死死的闭着。
“大人——”
哀婉的女子,挣扎着爬上台阶,去扒门环,紫披风队长冷笑看着,也不阻拦。
“她敲门了,她敲门了,说我不在,说我不在啊——”
“大人别慌,别慌,装睡就是……”
“大人!!”女子推不开门,门被凳子死死顶住,她趴在台阶上,半身雨中半身门前,砰砰砰落地有声的磕头,“大人……求您救救我……”
“死女子死女子!”大人背转身,被子往头上一蒙,将哀恸欲绝的女声和倾盆雨声都隔在人家提供给他的厚重保暖的被褥之外。
门内风雨不惊,厚被子裹成茧,门外鲜血横流,雨地里泪成殇。
正义和热血的星火,从不会开在卑陋的心田。
女子仰起头,额头上一片青紫鲜血涔涔,她却似乎并不觉得,只是突然安静下来,静静注视着那扇属于她家的,却永远也不会对她开启的门,刹那间明了这尘世的肮脏和无耻,人性的怯懦和自私。
紫披风队长却已经不耐烦的狞笑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那女午头发,转身就走。
“大人,”里正急忙举伞追过来,指指这间厢房更后面一点,道:“今天好像有几个江湖客在这投宿呢,武功好高的,您看要不要……”
他抚着仍然僵痛的手臂,恨恨看着那个方向。
“江湖人?”紫披风队长怔了怔,随即狂笑起来,“江湖人又怎样?还不是不敢吱一声?敢管?老子一样宰!你且看着,我今日便在那几人门前把这女人玩遍,保管他们也不敢吱一声!”
他狂笑着,拽着李家媳妇的头发,拖着她往孟扶摇门前一掼,抬手一抓,“撕拉”一声,那女子身上已经寸缕全无。
“啊——”
李家媳妇爬入后院的时候,孟扶摇已经进入了入定状态。
为了更好的补充长孙无极失去的真力,她不惜将自己的真力还回去,只是这种行为如钢丝走绳一般危险,稍有惊动便前功尽弃,甚至祸及两人。
铁成的眼睛,却已将瞪出眼眶。
他守在房中,听着院里的哭泣和惨呼,犹如受着世间最惨烈的酷刑熬煎,他无数次急得扒着窗子垫脚看了又看,满地里拳头击着掌心乱转,一次次的看孟扶摇,希望她早些醒过来自己好脱身去救人,又听见那女子哀哀欲绝呼唤县太爷的声音,指望着那县太爷能为她出头,最终她求告无门,他亦目眦欲裂。
满室里响着他的呼吸——急促的、混乱的、不能自抑的。
他无数次欲耸身而起,电射出窗,又无数次半空中停顿,颓然落地。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需要他保护的人,他一生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跟随她,保护她,哪怕她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他。
然而这次,真真切切,她说:你责任重大。
她的话重逾千钧,他便再不能跨过承诺的高墙。
不,不能。
雨幕如墙,天神之手恶狠狠砸下来的透明巨墙,那堵墙那么森冷的横亘于他眼前,再堵进他心底,他睁大已经睁得酸痛的眼,透过檐下飞泉一般溅落的水流,看见数道影子大步过来,“跨达跨达”踩着水,手里拎着什么软软的东西。
那软软的东西被拖过来,狠狠掼在后院水坑中,手势一扬衣服连同哭叫声惊起。
天地白花花一片,铁成却连眼都红了。
他浑身的血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全部奔涌出血管,呼啸着冲向这暴雨之夜,冲向这雨夜里的杀戮和无耻,j滛和暴虐。
他一抬腿,飞身而起,一往无前的冲了出去。
身子突然被拉住,一回首看见是钟易,铁成怒道:“放开我!”
钟易望着双眼血红悲愤若狂的他,默然半晌,真的放了手,铁成赶紧向外奔,却听身后人冷冷道:“你去,你快去,然后把敌人一起引来,然后,害死你主子。”
铁成维持着一条腿外一条腿里的姿势,僵住不动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收你做护卫?”身后那人声音讥诮,再无一路来的乖巧可爱服服帖帖,锋芒如刀刀刀灼人,“一个护卫,一生里唯一该做的事就是保护好你的主人,而不是时时记着锄强扶弱路见不平,那是侠客干的事,我说,你还是去做你的侠客吧,做护卫,你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