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要双至第10部分阅读
福要双至 作者:rouwenwu
不让福敏昇和福敏勋出头,就怕他们抢了大哥的光彩。
大概这是作为母亲的心情吧。
如果不是福老爷阻止福敏昇参加明年的春闱大考,或许三哥会在科举上考出好成绩来也不定。
“不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福敏昇对双至微笑,虽说他比双至大了一岁,眉眼间却还有几分稚气,许是他生得白皙秀气的原因,令他看起来就像个柔弱的书生。
双至淡淡笑着,“那就不阻碍三哥了,三哥慢走。”
“姑娘,三少爷掉了东西。”在双至看着福敏昇的背影沉思的时候,容兰却从方才福敏昇站立的地方捡来一本书籍。
双至接过看了一会儿,低笑道,“这么爱读书的人却不能参加大考,大概对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是打击吧。”
容兰听不清双至的话,以为她吩咐什么,便问道,“姑娘,您说什么?”
双至摇头,将那本书放在一旁,“容兰,我记得……三哥好像去年已经有参加大考的考生资格了吧?”
“好像是吧,不过老爷不是不让少爷们参加大考么?”
042 予王
福敏昇离开之后,双至继续闲坐看流云,微风拂过脸颊撩起发丝,她低眸,视线落在那本被福敏昇翻得翘角的书籍,含笑拿在手上,随意翻开看着。
过了一会儿,双至站了起来,对容兰道,“我去找三哥,你不必跟来。”
福敏昇和李姨娘还同在一个院子,并不远,但双至走得很慢,细碎的阳光穿过发黄的树叶落在她的裙摆上,一晃一晃的,那光似乎能折射到她眼底,照出她流光溢彩的眸色。
“三哥”刚走进二门,便见到福敏昇坐在小花园的石椅上,仰头望天,眼色一片迷惘。
听到双至的声音,福敏昇微微怔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双至?”
双至笑了笑,慢步走近,却不递上手中的书,“三哥在想什么呢?”
福敏昇腼腆笑了一下,“没什么。”顿了一下,他才狐疑问,“双至是来找我的?”
“三哥还没有回答我呢,怎么能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双至在福敏昇身边的另一张石椅坐了下来,学着他一样仰望蓝天。
福敏昇抓了抓头,羞涩笑道,“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发呆呢。”
双至闻言,轻笑一声,她是极少和福敏昇聊天的,今日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培养一下兄妹感情,才发现这个三哥有许多自己之前没发现的可爱之处,“三哥,你在儒学堂的时候,都学些什么呢?”
福敏昇眼睛一亮,有异样的光芒闪过,“最开始学千字文,夫子会教学子们习字和做人道理,然后才开始学四书五经,还有算术,声乐,琴棋书画……”突然,他的声音哑然而止,俊脸涨红地看着双至,“双至也曾经在学堂上课,又怎会不晓得这些?”
双至眯眼笑着,一派悠闲,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学的那些只是皮毛,又怎么比得上三哥学识渊博,三哥,你既然取得了考生的资格,为何不参加明年的大考?”
福敏昇眼色攸地黯了下来,“这样也好。”
“在家里无所事事,既不能一展所长,也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也好?”双至两眼眯成一线,笑着问。
福敏昇扯了扯嘴角,“祖训有曰,福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
双至耸肩,道,“不得入朝为官,又不是不能参加大考,三哥,你应该跟爹说一下的。”
福敏昇震了一下,心神似收到极大的冲击,脸色一下子苍白,又涨红了,眼底光芒乍现,但很快又暗了下去,“爹是不会答应的。”
双至笑了笑,站起来,将手中的书递给福敏昇,“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说不定爹会答应呢。”
福敏昇怔忪地接过书,抬头看着双至。
双至笑道,“你在花园落下的。”
“我先回去了。”双至对福敏昇点了点头,打算离开,刚走到二门,却看到前院的丫环迎面走来。
“姑娘”那丫环见到双至,略微吃惊,急忙行礼。
双至浅笑应了一声,听那丫环对福敏昇道,“三少爷,前厅来了贵客,老爷要您过去呢。”
什么样的贵客要福家上下一同去接见?虽然双至作为女子不必去接待客人,不过她还是尾随福敏昇而去,打算躲在内侧看看来者何人。
大厅上,不仅有福老爷夫妇,福敏修和福敏勋也都在了,福老爷坐在下首,而那客人端坐上首,瞧他衣裳华丽,想必身份也不同寻常,否则福老爷又启会如此小心翼翼接待?
双至站在大厅侧边的小门边,正好看到那位客人的端坐的位置。
那是一个约有三十多岁的男子,他身穿黑色长衣,衣领滚了一圈金边,腰配百余带,双至从来不知道黑色和金色能搭配得这样令人觉得高贵不可攀,特别是这个人的眼神,不可掩饰的尊贵气息和倨傲,锐利得教人不敢直视。
他笑得很温和,即使他和福老爷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笑不达眼,声音轻柔华丽得让人觉得寒意骤升。
这个人……是谁?
双至皱眉,心里对这个男子生出几分反感。
“福老爷,这就是你三位公子吗?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是福家的后人啊。”那男子笑容灿烂,笑着开口。
“王爷过奖了,草民这三个犬儿顶多也就懂的两个字,收收租金,过个小日子,哪敢和先人相比。”福老爷笑眯了一双眼睛,弥勒佛的形象更加逼真了。
双至双眉蹙得更紧,这人是王爷?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到他们家来?
“当年福公名满天下,论才学智计无人能比,福老爷你这是客气了。”王爷笑着轻声道,有种逼人的气势。
福老爷还是笑眯眯的,“草民的爷爷当年的确风光一时,不过自从告老还乡之后,我们福家不曾出过人才,多数都是天资愚钝,真是对不住先祖。”
王爷眼神冷了三分,嘴角吟着浅笑望着福老爷,“福老爷,当年福公与本王的爷爷也算是故交,福老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向本王开口,如果令郎想要到京兆寻一份官事的,本王也能略尽一些绵力。”
福老爷一揖,感激道,“草民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我这三个儿子资质一般,怕是连大考都参加不了,如何能得到一官半职的。”
福敏昇听到福老爷的话,本来充满希望的眼神暗了下来,紧抿着唇低下头。
王爷道,“尚未参加大考,又如何知道结果如何?福老爷,莫不是你们福家不愿意再为朝廷效力了吧?”
“不敢不敢,王爷,草民如今只是一闲散之人,若是能生出几个为朝廷效力的儿子来,也是修来的福气,只是资质所限,不敢献丑罢了。”福老爷卑微地低腰请罪,一旁的福夫人一直沉默不语,看着福老爷的眼神也是轻柔含笑的。
那王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勉强了,本王会在普靖城小住些时日,福老爷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本王。”
福老爷连声答是。
王爷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回身深深看了大厅中央悬挂在墙壁上的福字一眼,眼底掠过一抹狠厉。
双至心头突然一跳,觉得这个王爷的出现似乎有一股不详的预兆。
待那王爷离开,福老爷才虚脱似地吁了一口气,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福夫人已经将手中的茶水递了过去,他一接过便一口饮尽。
“爹,此人可是当朝予王,李世煜?”收回视线,福敏修拧眉问着福老爷。
福老爷向来笑眯眯的双眸此时却毫无笑意,敛着眼睑,轻掩着忧色,“没错,是予王。”
双至闻言,呆了一下,是予王?那个郭家之所以能在普靖城为所欲为的后台?
“予王与咱们竟然是故交?爹,此事不曾听你提过?”福敏修问道。
福老爷牵起一丝勉强的笑意,“这个说来话长,我也是昨日在石老头的宴席上才知道予王来了普靖城,哎,在予王没有离开普靖城之前,大家做事切记要小心。”
听到福老爷这话,福敏修各人都对视一眼,不是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福老爷却无心解释,拉起福夫人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大厅。
福敏勋和福敏昇见已经没他们的事儿了,便也离开了前厅,双至为了避开福老爷他们,躲到了柱子后面,见福敏修经过要往后院去,便走了出来。
“大哥”她微笑,走到福敏修身边。
福敏修见到双至,便想到这丫头方才肯定躲在一边见到那李世煜了,“看来你是又想到奶奶屋里念女书了。”
闻言,双至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吓唬自己妹妹的兄长么?”
福敏修轻笑出声,与双至并肩走回后院,“怎么了?跑来前厅作甚?”
双至好奇道,“大哥,那王爷是何人?与咱们家以前有什么渊源吗?”
福敏修周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个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闻在开国初始,老予王为宗帝四处征战,平定各方乱党,为大齐国立下汗马功劳,当时我们的太祖父是当朝丞相,与老予王一文一武,却是世交好友,之后为何几十年不曾来往,那就不清楚了。”
“爷爷当年为何要辞官?”双至狐疑问道。
“不甚清楚。”福敏修摇头轻声道。
双至低声问道,“大哥,老予王既然曾经为大齐平天下,誓必有功高震主之嫌,你说,这李世煜会不会……真的甘心?”
福敏修眼底闪过讶异之色,没想到双至能想得这么深,他皱眉严肃道,“这朝廷中的事情,关系错综复杂,岂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明白的,且如今这予王也不过闲王一个,没有实权,皇上又怎么会怕他二心?”
闲王?双至脑海里浮现方才那李世煜临走前的狠厉阴冷的眼神,有那样犀利眼色的人,真的甘心闲散一生,当个无所事事的王爷?
总觉得,那予王对福家似乎有不寻常的目的。
043 戏园再遇
翌日,福老爷让双至过来上房陪他吃早饭。
双至本来还以为福老爷会跟她提一下昨日那李世煜的事情,谁知道他竟然一字也不提,好像就没当有那回事一样,依然笑眯眯地询问着双至这些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待福敏修来了之后,他和福夫人便全副心神关心着福敏修的婚礼了。
还有几天,大哥就要成亲了,这些天福府上下都忙成一片,张灯结彩,大片大片的红充斥着整个眼球,喜气洋洋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大宅子。
丫环们已经把早饭摆了上来,福夫人招呼着他们先别谈事,吃了早饭再说。
两位姨娘在为福老爷他们布菜,双至和福敏修都不喜欢有人服侍吃饭,没有让丫环侍候。
“老爷,三少爷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就在安静的进食时,外面却有丫环来报,福敏昇来了。
福老爷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李姨娘,见李姨娘也是一脸讶异,便让丫环把三少爷唤进来。
福敏昇走进来的时候,神色显得很紧张,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很坚定,他一进来便给福老爷和福夫人行礼,“爹,夫人。”
“嗯,什么事要这么个时候说?”在对待福敏昇和福敏勋的时候,福老爷并没有像对双至一般亲切。
福敏昇深吸一口气,一眼也不去看在紧张惊惧瞪着他的李姨娘,“爹,我想参加春闱大考。”
花厅上,突然寂静得教人心颤。
福老爷不大确定地开口,“你说什么?”
李姨娘惨白了一张脸,嘴唇懦嗫地动了一下,“敏昇……”
“爹,我想参加春闱大考。”福敏昇沉默了片刻,双至抬头看他,以为他放弃了,但他更坚决地开口了。
福老爷放下筷子,脸上的招牌笑容不见了,“我不允。”
福敏昇紧咬着唇,“为何?我既有考生资格,爹为何不允我参加大考?”
“敏昇,福家有家训,是不允子孙入朝为官的,此事你莫要再提了。”福夫人在福老爷要发火之前出声,她不想在敏修成亲关头家里还要生出是非。
“爹,我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便是要证明自己,求您,让我参加大考吧。”福敏昇跪了下来,企求着。
“混账东西,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不允就是不允,难道你还想做出违背祖训的事出来不成?”福老爷用力拍桌,桌上的瓷碗都跳了起来,发出令人心慌的碰撞声。
“爹……”福敏昇不死心。
“不必再说,回你的屋里去,从今日起,没我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福老爷怒道。
“爹,三哥只是说要参加大考,又没说要当官,就是考试嘛,也不算违背祖训吧。”双至状似天真,两眼澄澈好奇地看着福老爷道。
福夫人闻言,扫了双至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福敏昇,柔声道,“双至说的也有道理,老爷,让敏昇去试试也可,他不一定能考中,当初你愿意让他去考取考生资格,便也是料到他不可能入朝为官的,那让他去参加大考,也是一般道理。”
福老爷火气似收小了一些,“这事不必再说,我不会答应的。”
福敏昇红了眼眶,还想再开口,却被李姨娘捂住了嘴,“老爷请息怒,敏昇知道如何做的了。”
李姨娘说完,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福敏昇。
福敏昇咬了咬牙,萎靡地垂下了肩,眼底那抹光彩也在一点点失去应有的颜色。
双至有些同情地看着福敏昇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她看了福老爷一眼,皱起了眉头,爹在这件事上好像固执得有些不像他原来的性子了。
“双至,老夫人年岁大了,敏修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能让她老人家操心,这几天你多陪陪她,听说戏园来了新戏班,你陪老夫人去听戏吧。”福夫人只是淡淡扫了福敏昇一眼,然后对双至道。
双至眼睫动了一下,娘这是想要借她的手支开老夫人吧。“是,娘,双至知道该如何做了。”
其实这样也好,母亲和奶奶之间有时候意见不合,麻烦的还不是旁人,特别在大哥成亲这件事上,老夫人也想全权做主打理婚事,福夫人却不敢全部放手,分明是喜事,却总让身旁的人感到些许的硝烟气息。
从福夫人的院子出来之后,双至转身欲往老夫人那儿走去,走了几步,她停顿下来,略思了片刻,脚步一转,从另一个方向而去。
“李姨娘”双至一踏入小花园,便见到从福敏昇屋里出来的李姨娘,她微笑打招呼。
李姨娘见到双至,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怨怼,好像一瞬间就要爆发,但很快她低下头,只是声音哽咽地道,“姑娘,贱妾求您了,老爷最宠爱的人是姑娘您,不是敏昇,姑娘莫要再怂恿他去招惹老爷的嫌了。”
双至一愣,“李姨娘,你说什么?”
“姑娘,敏昇从来不曾有要参加大考的心思,若不是姑娘您提起,他今日怎么做出此等惹老爷生气的行为。”李姨娘虽然不敢斥责双至,但言语之间却已经有几分的抱怨了。
双至脸色微冷,眸色轻转,“李姨娘以为,是我怂恿三哥去求爹让他参加大考?是我故意要三哥被爹骂被爹讨厌?”
“姑娘,贱妾深知自己身份,敏昇也绝不会与姑娘和大少爷争半分宠。”李姨娘不说是也不是,只是一味让自己显得更加卑微。
“正如姨娘所说,爹最喜爱的孩子是我,那么……我又是为何要怂恿三哥?”双至轻声问,声音如秋风拂耳,有些凉意。
李姨娘身后的门,咿呀而开,福敏昇一脸沉郁地站在门后。
“三哥”双至眼角一扬,对福敏昇微笑。
“双至,找我有何事么?”福敏昇扯了一下嘴角,问道。
“今日天气不错,三哥可要一同去戏园?我正想去问问老夫人呢,老夫人最是喜欢听戏。”双至低声说着,没有再去看李姨娘,回答得也不尽完全让人听得明白。
福敏昇怔了一下,便点头,“也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老夫人喜欢听戏,双至的提议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福老夫人和双至他们便来到了戏园,戏园的老板是个有眼色的人,见到双至他们的马车华贵,便立刻安排了个好位置。
待老夫人他们坐下后,正好戏也要开场了。
戏台上唱的是《夫妻双为帅》这出戏,讲的是一对忠君爱国的夫妇,男为将军女为丞相之女,为了保卫国土一同上战场,却不料朝中有j臣勾结外藩,最后妻子战死杀场的故事。
福老夫人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双至却看得昏昏欲睡,故事本身挺精彩的,双至最受不了明明一句话就能交代完的,那唱戏的偏偏死拖硬拉,把她的耐心消磨得差不多才唱下一句,还要啊啊啊啊个不停。
果然还是电影好看,一句到底,绝不拖沓,那叫速度。
实在撑不下去,双至看了老夫人一眼,那一个叫专注和认真,她不好打搅说要出去,便悄然起身,她必须到外头去醒一下神。
福敏昇见双至要离开,狐疑看她,双至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福敏昇本来消沉的眼色攸地亮了一下,终于会心一笑对双至点了点头。
戏园很大,楼上楼下都已经坐满了客人,双至从旁边的通道出去,之前她与福夫人来过,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在这戏台大厅后面,是戏园的一个小花园,她正是想去那里透透气。
小花园不多人,基本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来这里闲逛,前面的锣鼓唱曲声在空气中断断续续传来,双至向花园中心的八角亭走去,她以前就很喜欢这个亭子了,不同别的石亭,这是用竹子搭成的,站在亭中看这一片花园精致景色,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似乎她的地盘已经被别人霸占了,好吧,这不算她的地盘,但她每次陪福夫人来戏园,可从不曾遇到有人会先她一步站在这竹亭中的。
玄色衣裳,颀长挺拔令人颇感压力的身材,然后……是一张冷硬肃然的脸庞。
秋风,撩起了对视二人的衣摆。
双至有片刻的失神,第一眼只觉得这男子看起来好面熟,再看一眼,呼吸突然滞住,这……这不是在镜湖那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转身,双至急步想离开,但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却见那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眼色冷凝,像早已预料她会有此举似的,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石拓冷眼看着这个第二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子,如果上次他还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哪个想要巴结他的人特意送到他面前的,那么这一次,他能肯定了,这个女人分明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虽然她表现得让他觉得新鲜,比起那些直接送上门的女人让他更觉得有趣些,不过他并不表示他会收下她。
他走下竹亭的台阶,来到她面前,低眸睨着这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女子,看她白皙俏脸泛起红晕,他冷笑,粗鲁地挑起她的下颚,“谁让你来的?”
双至本来还在错愕他竟然要离开了,没想到他会在她面前停下,然后扣住她的下巴,冷声问着莫名其妙的话,她脑子一热,想都不想挥手出去,啪地一声,一巴掌落在他冷酷端肃的脸庞上,“混蛋,放手!”
石拓眸色一寒,深邃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起,令人感到压抑的气势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双至心一惧,忍不住退后两步。
石拓在她退后的时候就已经松开手,没有扣住她的下颚,“你敢打我?”
双至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能在这行人稀少的地方去打这个看起来一只手指就能捏死她的可怕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又冷又硬的石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沟通。
“打……打你又怎样,谁叫你要放肆?”心里虽害怕,可双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懦弱。
石拓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看着她恼羞成怒的小脸,难道他误会她了?
今日是郭家邀请他到戏园听戏,若不是看在予王的面子,他也不会来此,只是他厌倦郭老爷讨好巴结的嘴脸,便借口到这外头,倒没想到会见到这个女子。
他真的以为她是郭老爷派来的,但显然不是。
双至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发怒,只是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她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早已经没有赏景的闲适心情。
不过她还是庆幸,这个男人没有因为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后,一怒之下一掌拍死她。
044 秦府的丫环
今天是福敏修和福敏勋成亲大好日子。
福家上下都忙着招待宾客,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笑声。
双至尚未出阁,便没有到前厅去,她算是整个福家最是清闲的人了,感受着这属于大哥的欢喜气氛,她莫名地有些失落。
大哥成亲了,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大哥了,他会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
不想在屋里呆坐着,双至来到福敏修的院子,院子里丫环们来回忙碌着,准备迎接女主人的到来,红得耀眼的双喜字让双至也感到喜气的欢乐。
心中的失落在来到这院子之后消失了,早上她有见过大哥,那一身喜服衬得大哥更加俊美潇洒,而且,大哥笑得很开心。
这样就足够了。
她走了进去,打算在这里等着新娘的到来,其实昨日母亲有交代她,今日一定要到大哥的屋里坐一下,沾沾新娘子的喜气,那么她的姻缘就很快到了。
想到这个,双至不禁脸颊发热,秦夫人已经回来了,秦子绚昨日给她送来书信,道是待福敏修成亲过后,他便会请媒人到福家正式提亲了。
也许,不久后,她也要嫁作人妇了呢。
正想着,双至突然被一个丫环撞到了手臂,耳边马上传来那丫环喋声惊慌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奴婢没看到您在这……”
“我没事儿,倒是你,妙如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双至浅笑看着刘妙如端着水果盘子,低声问道。
“奴婢将这果子放到屋里去。”刘妙如细声回答。
双至似笑非笑地拿过刘妙如手中的盘子,“今日还是不麻烦妙如姑娘了,你回屋里去吧。”
刘妙如眼眶微红,曲膝一礼,“是,姑娘。”
双至摇了摇头,若是让穆清莹这个时间见到刘妙如,心里大概会不痛快的吧,她就不相信这个刘妙如没想到这点,大概是故意的吧。
她不是不知道刘妙如现在在福家很不受待见,许多丫环都不爱理她,更没将她放眼里,她虽已经是福敏修的人,但穆清莹进门之前,她也只能是个通房丫头,身份也就比一般丫头好一些,地位比起容兰几个大丫环还不如呢。
她不认为刘妙如会因此罢休,不过以后有穆清莹在,相信她想如何作乱也难吧。
将果盘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新房,红字双喜,鸳鸯纱帐,龙凤烛……入眼皆是喜庆吉祥物,双至唇瓣绽开一抹如花般灿烂的微笑。
为了不阻着在忙碌的丫环们,双至离开了新房,打算到前厅去看看,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她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在戏园遇到的那个男子。
那时她跑回去找老夫人的时候,正好戏也唱完了,老夫人问她去了哪里,她道是出去走走,见老夫人看戏看得入迷,便没有打搅。
在上马车时,她见到那玄衣男子竟然和王爷走一块儿,身边还围绕几个对他极为讨好的本地乡绅。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难道和予王有什么关系吗?
摇了摇头,双至挥开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暗笑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昨日戏园之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福敏昇已经成功说服老夫人,让老夫人同意他去大考。
福老夫人不同福老爷,她对权势并不抗拒,且注重声望,如果福敏昇真的能考个状元还是探花回来,最开心的就是福老夫人了。
她昨日邀福敏昇同行,也是想提醒他,爹那里行不通,不是还有一个对权势比较热衷的奶奶么?
什么祖训什么制度,那都是用来打破的,况且当年开国初始,与如今的天下安定并不相同,她真的觉得太祖父当年要求福家子孙后代不得入朝为官这个遗言有些太过了。
双至刚走出花园,却见容兰快步走来,她停下,等着容兰来到身边。
“姑娘,后门有个女子要找您。”容兰来不及行礼,便急声开口。
双至挑眉,疑惑道,“找我?可有说是何人?”
容兰为难看了双至一眼,才低声道,“是秦府的丫环,姑娘,她……她还有了身孕的。”
双至一怔,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些许寒意,“去看看吧!”
容兰皱眉,“姑娘,要不把她打发走吧。”
“不必了,去把她带到我屋里吧。”双至道。
这个丫环她是见过的,那时去秦府,在游廊上与她擦肩而过,那个容貌上和她神似的丫环。
只是她为何找到福家来了?看她模样,好似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吧,虽然肚子的隆起不明显,但她穿着窄群,一眼便能看出来她是个孕妇。
她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她怀孕的?
那丫环一进门见到双至,马上就跪地不起了,“福姑娘,奴婢巧儿有事相求。”
双至淡然浅笑,“巧儿姑娘请起来,有事儿慢慢说。”
那巧儿听到双至这样说,马上红了眼眶,眼泪嘀哒嘀哒掉了下来,她急忙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没有起身,“福姑娘,求求您,不要赶奴婢出秦府。”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双至听在耳里,心却一怔。
她眼色微转,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声音不自觉有些冷了下来,“巧儿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姓福,你是否能留在秦府,似乎与我无关。”
巧儿哽咽地道,“福姑娘,昨日少爷与奴婢说,再过不久,便会娶您过门,到时候奴婢便不能留在秦府了,可是……可是福姑娘,奴婢已经有了少爷的骨肉了,求求您,让我留在少爷身边,奴婢就是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姑娘您的恩情的。”
双至唇色尽退,苍白如死,心,好像有万千的针穿刺而过,麻痹地痛着,她觉得整个人好像突然跌入寒窖之中,将她的血液冻结,耳朵嗡嗡地再听不见那哭成泪人的声声哀求。
她,有了秦子绚的骨肉?
那个才与她说要娶她,那个说爱她的男子,怎么能……
“你说什么?”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再问出口,声音还能如此镇定。
“那日少爷从外面回来之后,喝了许多的酒,抱着奴婢一直叫姑娘的名字,似是在叫姑娘不要生气,奴婢挣扎不过,后来……后来就……”巧儿低声说着,瘦小的肩膀轻轻颤抖。
双至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撕裂的那种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秦子绚那日在秦府对她低声细语的温柔历历在目,那些她梦中魂牵的甜蜜如今看来却是讽刺二字。
“你既然有了他的骨肉,理应去找他说明,来找我,又有何用?”她态度依然高雅,即使心中痛得入骨入髓。
“可是少爷为了你,要将我赶出秦府,福姑娘,您大人有大量,求您留下我吧。”巧儿磕着头,额头很快一片红肿。
双至低敛眼睫,这个巧儿今日是故意找上门来,想要让她知道她有了身孕,想要破坏她和秦子绚的感情,呵,真是个好聪明的丫环,不去找秦夫人也不去找秦子绚,却亲自来找她了。
“巧儿姑娘以为今日你如此作为,我便会拒绝嫁给秦子绚么?”双至突然一笑,看着巧儿问道。
巧儿脸色微变,很快又是凝泪道,“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你敢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我不知道,不过就算今日我真如你所愿,怕秦子绚也不会高看你多少,我福双至如今与秦府还没有关系,巧儿姑娘找错人了,还是请回吧,容兰,送客。”不想再多说,双至直接下了逐客令。
容兰担忧看了双至一眼,才将那巧儿送了出去。
双至闭上眼眸,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心,在一点一点撕裂开,这痛,如此熟悉。
好冷!
双手的指尖不停颤抖着,她右手住着左手,好像这样就能自己给自己温暖。
秦子绚……
秦子绚……
她是如此相信他,呵。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了这一天,依然能微笑对大哥说恭喜,依然和成为她大嫂的穆清莹陪坐,她甚至直到睡觉,都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她很清楚,和秦子绚,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夜,她睡下之后,本以为彻夜无眠,却没想很快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了。
醒来之后,才知自己泪湿了半个枕头,梦中记忆如浪潮般汹涌卷来。
她和秦子绚,原来缺少的,一直都只是缘分。
除了缘分不够这个理由,她实在找不出另一个能让她继续坚强下去的理由。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
045 我们就这样吧
幸好如今家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福敏修和福敏勋这两位刚成亲的新郎官身上,没有人发觉双至这几天的情绪变化,这对双至而言,是急需的安静。
她需要自己一个人慢慢过渡这份感情,还有记忆。
她利用了三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沉淀着她的心情,她不会竭斯底里去质问秦子绚,那并不是她的性格会做的事情,但是她必须让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前世的经历让她太过刻骨铭心,也明白委屈自己假装不在乎被背叛,甚至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会有多辛苦,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到了第四天,她推门而出,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声,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容兰,帮我把这信送去给秦子绚。”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浅笑安然,仿佛这三天她没有将自己关在屋里消沉落泪一般。
容兰接过信笺,忧心看着自家姑娘,别人或许不知双至心情如何,但容兰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姑娘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与世隔绝一般,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
“姑娘,那巧儿说的话也不能尽信,说不定……”容兰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如果那巧儿没有挺着肚子,或许就不一样了。
双至淡笑道,“我知道,去吧,我没事。”
容兰拿着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实她很想劝劝姑娘,如今哪个少爷屋里没有通房丫头,只要秦公子待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就算那巧儿有身孕了又如何呢?最后成为秦家大少奶奶的,还是姑娘啊。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知道姑娘自小就有些和别家姑娘不一样,姑娘大概是不会原谅秦公子的了吧,哎。
就在容兰出去送信之后,双至坐在厅上的太师椅,神游太空,想起许多关于以前的事情,约是过了半个时辰,穆清莹便来了。
双至回过神,笑盈盈地看着她,果然成亲了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举止投足之间多了几分成熟妩媚之态,“大嫂,今日不必陪大哥了么?”
穆清莹嗔了双至一眼,双颊飞红。“他今日要去忙了。”
双至挽着穆清莹的手臂,“所以大嫂才终于想起我这个小姑子了?”
穆清莹笑了出来,转头深深看了双至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些和以前不同了,好像有什么改变了,可是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双至的眼底沉淀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距离。
“是你大哥交代我,今日一定要来看看你,双至,你这几天是怎么了?”穆清莹拉住双至的手,柔声问道。
“我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双至失笑,她还以为这三天来无人发觉她的异样。
“你若是好好的,这三天怎会连你大哥都不去找了?你大哥天天问着你呢。”穆清莹道。
“我这不是怕打搅了你们蜜月么?大嫂,别多想了,我真的没事儿。”双至突然鼻子有些酸,在她以为没有人发觉她的低落时,原来还有大哥默默关心着。
“什么蜜月?”穆清莹愣了愣,问道。
双至干笑几声,“大嫂,别尽是说我,还是说说你吧,怎样,我大哥待你可好?”
穆清莹闻言,眼底一片娇羞,“小蹄子,就懂得避开话题。”
双至看她这模样,也知道大哥应该是待穆清莹不错的,心里也感到欣慰,幸好刘妙如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什么疙瘩。
“看你这得意样,听你大哥说,秦公子就要来提亲了,再过不久,你也要嫁作人妇,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取笑我。”穆清莹见双至脸上的笑意,知道她肯定是在笑话自己,便瞪了她一眼,取笑回去。
双至表情一滞,笑容僵在她嘴角,侧过身,不想让穆清莹看到她快撑不下去的欢笑,“我不会嫁给他的。”
穆清莹一愣,抬头看去,阳光透过窗棂,被切割成一束一束的落在双至面上,令她的表情看起来恍惚得不真实,“双至,你说什么?”
双至回过头,对着穆清莹绽开绚烂无比的笑容,“我说,我不会和秦子绚成亲的,我已让容兰带信给他,不必来提亲,我不会答应的。”
绚烂如春花的笑容,在无数阳光下光彩四溢的眼睛,那声音说得毫不留恋,可是穆清莹却感到……一股揪心的悲伤从那双微微弯起灿亮的眼眸流露出来。
“双至,发生什么事了?”穆清莹问,她无法和双至一样,笑得那么灿烂。
“哦,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突然觉得……”双至的声音停了下来,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视线停在门外那抹清隽的身影上。
穆清莹站了起来,“原来是秦公子来了。”
秦子绚脸色微白,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了惊愕和不确定,直直盯着双至。
穆清莹看了看双至,又看看秦子绚,满是疑惑,但还是开口道,“看来秦公子是有话要与双至说,双至,我先回去了,晚些再来找你。”
花厅上,只剩下门外依旧僵立着的秦子绚,和低敛眼睫,唇边浅笑的双至了。
再见到他,双至突然知道当初心中的痛是怎么回事了,前生今世的面孔在眼前交错,融合在一起,即使知道秦子绚和记忆中的那人并不是同一个,只是相貌相似,但……那么熟悉的同样的痛还是让她几乎窒息。
汹涌卷袭而来的悲伤在她心里蔓延着,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说不出一句话。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底有受伤的怒意,“双至,这是什么意思?”
他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张开,是她让容兰给他送去的信。
她低着头,努力地让自己微笑,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直到她觉得自己能笑得从容,才抬起头,淡漠看着秦子绚,“秦公子看不明白么?我以为信上所说,已经足够清楚了。”
“为什么?”秦子绚眼睛发红,手中的信已经被他揉成一团。
双至轻声道,“没有为什么。”
“双至!”秦子绚痛苦地低吼,“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巧儿?双至,我不是有心的,那日我从千灯湖回去,以为你生我的气,便喝多了酒,以为她是你,所以才……双至,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在来福家路上,容兰已将双至为何拒绝他提亲的事跟他说了,他真的忽略了那个巧儿的心机了。
分明是两个人,为何说的话却如此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