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要双至第12部分阅读
福要双至 作者:rouwenwu
这两名小厮有些眼熟,眯眼看多了几眼,他眼底浮出一丝无奈宠溺的笑意。
双至对福敏修笑了笑,没有出声唤他,只是用手势示意他继续问话,而她便站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每个伙计脸上的表情。
福敏修问完话,便让大伙儿自行散开,才略微责备地看向双至,却发现双至的视线一直停落在一个小厮身上。
“怎么穿成这样出来?”他走了过来,皱眉看着穆清莹。
穆清莹脸颊一红,低声道,“这样比较方便……”
“方便什么?双至,在看甚?”福敏修本来是在问穆清莹,但看到双至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看向她。
双至用下巴指了指一个身形瘦长的跑堂,“那人是谁?”
福敏修转头看去,“王厨子的副手伍柳,不过今日与我辞工了。”
“辞工?大哥允了么?”双至问。
“自然是不允,这个时候怎能让任何人离开。”福敏修道。
双至微微一笑,看了那些伙计一眼,对福敏修道,“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福敏修点了点头,和双至她们一同走到一边的屋里里,听完双至她们刚才在茶楼所闻,福敏修沉默了许久,才对双至心有灵犀一笑。
穆清莹看了他们一眼,在心里幽微叹息。
“大哥,我还有个要求。”双至顿了一下,突然又开口道。
“你想去找那个书生?”不必双至明说,福敏修也知道她是想去找那个见过死者和一对夫妇讲话的书生。
双至嘿嘿笑着,“大哥真是好聪明呐。”
福敏修也跟着嘿嘿笑,不过马上脸色一肃,“不行,你一个姑娘家穿成这样出来像什么话,还想去找什么书生,这事儿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和清莹马上回家去。”
双至忍着没睇白眼过去,“大哥,你现在能分身去找那个书生吗?这边的事你也要忙是不?老夫人又不在家,你要是不说,谁知道我是福家的姑娘?你放心吧,我会万事小心的。”
福敏修说不过双至,没好气地道,“把荣宝和荣明都带去,自己小心。”
荣明是荣宝的大哥,在福家当护院,身体高大,且身手也不错。
双至笑眯眯地答应下来,“那么这里就交给大哥和大嫂了。”
带着荣宝和荣明再次来到茶楼,双至他们并没有走进茶楼,看到那个身着灰色长衣的书生正打算走出来,他们便站到角落,待那书生出来之后,尾随着他而去。
在经过一条偏僻的巷子时,双至低声交代了荣宝和荣明自己,从衣袖里拿出画纸递到荣宝手里,自己退到一边的隐秘处。
荣明大步追上那书生,趁那书生还未防备,已经将他反手扣住,压在墙角,荣宝拿着画像过去,恶狠狠地问着话。
那书生想要反抗,看到荣明那高大凶恶的容貌,咽了咽口水,乖乖地回答荣宝的话。
双至背靠着墙,将那书生的话一字一句地听进耳里,“这就是和黄安说过话的那对夫妇……”
“是是是,大爷,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对夫妇和那中毒死了的黄安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我就只看过他们一同站在路上说话,关系看起来是不错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双至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轻咳一声,示意荣宝他们已经可以了。
荣明得到双至的示意,松手放开了那书生。
“郭家的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可恶,太可恶了。”那书生落荒而逃,还不忘嘴里叨叨念了几句。
荣宝和荣明有些愕然,“姑娘,咱们有说是郭家的人么?”
双至笑道,“没有,但很像!”
有时候,强硬的态度更容易办事,谁有想到名门世家的福家会这样强制他人问话呢?她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和去这个看起来有些欺善怕恶的书生周旋问话。
050 那对夫妇很可疑
那对最先发现黄安中毒死亡的夫妇和黄安本来就相识,为何当日在八城风味馆却没有说出来?这对夫妇才是最大的疑点!
双至和荣宝他们离开了小巷,她仔细思考着刚才那书生的话,觉得如果找到那对夫妇,说不定事情就能解决了。
“姑娘,小心。”低头想事情的双至没有注意前方,差点就撞上行人,幸好荣宝出声提醒。
双至抬起头,突然眼睛迸射出异样的光芒,那不是最先发现死者的那个男子吗?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比那日要年轻一些,但双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认错人!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荣宝,荣明,你们在这等我一下。”避免打草惊蛇,双至没让荣宝他们跟上,她打算再走近几步,去看看站在香飘满楼门外的男子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不料待她走近了,却看到那男子和另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
该死的!她低咒一声,只好继续跟上去。
那两男子转了个角,消失在视线中中,双至一急,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加快了脚步追过去,在街角转弯处,突然闪出一道黑影,一只大掌迅速扣住她的脖子,她吓了一跳,苍白了脸瞪着那个掐着她颈项的男子。
“是你?”
“是你?”
双至瞠大眼,没想到和那个人一起的男子竟然会是在镜湖遇到的冷面男。
“你跟踪我?”石拓感受到掌心中的颈项纤细脆弱得好像只要她一捏就会断掉,不自觉的,他放松了力道。
“谁有空跟踪你。”双至并不认为自己不会被认出是女扮男装,电视那些全是骗人的,是男是女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除非那女子长得相当魁梧男性化。
石拓眯起鹰隼般的锐眼,“不是跟踪我?”
双至瞪了他一眼,想到自己的小命还在他手上,而这个时候街上几乎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你先放开我。”
石拓挑眉睨着她,这个女人真是每一次都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第一次她误会他要自杀,明明很害怕,却还努力劝服他不要死,那双藏不了心思的眼睛清楚写着很怕他会拉她去垫背,第二次是在戏园,他以为她是有目的在接近他,可她竟然敢挥手打他,第三次……
他看她一身奇怪的打扮,这个女人究竟是在干什么?真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吗?
“你看什么看,快放开我,我又不是跟踪你。”双至四周围都见不到那个要找的男子,心里一急,竟用力地捶打着石拓的手臂。
该死的,手好痛,这男人的手是石头做的吗?
石拓皱眉看了她一眼,松开手,低声问道,“你在找谁?”
双至揉了揉脖子,含怨地瞪了他一眼,但一想到好像他是认识那个男人的吧,她马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刚刚和你走一块儿的男子是何人?”
石拓默默看着她,沉声问道,“你找他何事?”
双至失望地看着街上,已经见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她叹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石拓伸手拉住她的手。
双至回过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儿?都说不是跟踪你,你还想和我过不去吗?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能这样小气。”
石拓一愣,瞪着似乎有些自作主张的手,一时无语。
双至咬了咬唇,心想这男人不会突然又想掐死她了吧?
“那人自京兆而来,是个商贾,在来普靖城的路上,与我有数面之缘,方才与他顺路走到此处,我以为……有人跟踪我,便停了下来,他从那里离开了。”石拓松开手,紧握成拳,沉声道。
这个男人的声音真好听!像大提琴似的迷人。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想法,把双至吓了一跳,汗,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莫名其妙想些有的没的。
“我又不是跟踪你,刚刚我的小命就差点断送在你手里呢。”双至斜了他一眼,不敢抱怨,只敢小声嘀咕着。
石拓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自然是听到双至的嘀咕了,他紧抿的薄唇微微牵起一丝笑意,低眸看了双至一眼,“我没有要杀你。”
“啥?”双至傻眼地瞪向他,“你说什么?”
石拓摇了摇头,“没什么。”
双至看了看街上,没有看到那个她要找的人,她有些失望,“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不?”
石拓道,“只知他姓何。”
从京兆而来,姓何?知道这些就够了,能查双至扬唇笑了起来,笑容如暖阳般灿烂,“谢谢”
石拓微微愣住,觉得这女子的笑容绚烂得有些耀眼。
这时,荣宝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姑娘,姑娘……”
双至对石拓说着,然后转身急步跑开了,“我要回去了,谢谢你。”
看着她走到街口,和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石拓不自觉地露出连自己也不察觉的笑纹。
第二天,普靖城又有新的谣言传出,就是昨夜八城风味馆闹鬼了。
听说那个在八城风味馆中毒死亡的黄安死不瞑目,夜晚到死去的地方索魂来了。
听说八城风味馆有个伙计半夜突然惊醒,直嚷着不是故意要毒死人的。
其实要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冤魂索命的事儿,那还不如说人心有鬼,自然害怕半夜鬼敲门,这个吓得屎滚尿流的伙计不是别人,就是当天想要和福敏修辞工的伍柳。
伍柳后来自己到福老爷面前求罪,说他的确收了一个男子的银子,端菜出厨房的时候,在菜里下了一点砒霜,只是一点点,没有想过要毒死黄安的。
因为那个人说黄安调戏了他的娘子,想要教训一下黄安,下一点点砒霜是不要紧的,最多肚子疼而已,那人给了他许多的银子,他一时财心起,加上这个黄安刚到普靖城的时候,仗着自己是郭家的管事,横行霸道,前几日还当着他的面调戏了陈寡妇,他对陈寡妇早已经恋慕许久,哪里容得别人这样羞辱她,可是他又只是个副手,不能和黄安斗,现在有机会惩治他,他怎么会放过呢?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毒死了黄安,那个人给他药的时候说只是一点点砒霜而已,不至于吃死人的。
“所以,最有嫌疑的就是最先发现黄安中毒的那对夫妇了?”听完福敏修说完那个伍柳的话,双至就觉得让伍柳下毒的那个人就是姓何的京兆人。
“秦大人已经让人去抓那姓何的了。”福敏修道。
“大哥,我还是觉得奇怪,如果黄安真的调戏这位姓何的男子的妻子,为何还能心平气和与他在街上闲聊?我从那书生打听来的,当时他们三人在街上可不像在吵架。”双至狐疑道,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婆被调戏了,怎么可能还能和黄安聊天?再说了,这位姓何的不是才刚来普靖城吗?黄安怎么就调戏他老婆了?
“无论如何,只要找到这对夫妇,就什么都清楚了,这件事和我们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也算得了个清白。”福敏修笑着道。
双至却还是觉得此事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姓何的只是想要教训黄安,为何偏要选择在八城风味馆?为何砒霜会变成毒药?又为何流言会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普靖城?分明这背后还是另有其人在搞鬼!
正想着,一个官差从大门走了进来,福敏修赶紧迎了上去,“官爷,可是抓到那对夫妇了?”
官爷一揖,歉然道,“那何在华已经跑了,秦大人刚把通缉令发出去,福少爷,还得请你们再多等几日。”
双至愣住,走向前对官爷一礼,“官爷,这何在华可就是收买伍柳之人?”
“是的,此人是京兆的商贾,不过他尚未成亲,就在霞尾巷租了个四合院住着。”官差道。
还没成亲?双至脑海里似有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想明白,但她认真一想,又觉得混沌一片,什么也想不到了,“此人还未成亲吗?但他分明是说黄安调戏他的妻子才收买伍柳在菜里下毒,要给黄安一个教训的?”
官差大爷给双至一个应付式的笑容,“待抓到何在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051 此事不能再提
何在华毫无疑问成了破案的关键,虽然伍柳已经招供,但如果找不到这个何在华,福家还不能算是完全脱离嫌疑,毕竟这个伍柳是福家的伙计。
郭家就是以这个为借口,至今还不肯放过福家。
不过谁也没有抓大抓到何在华,官府没有,福家没有,何在华在离开普靖城的路上,遇到准备到外头游玩的予王,予王见此人形色慌张,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发觉这人和城中通缉的疑犯甚为神似,本是打算上前询问,不料这何在华见到予王他们走近身边,便发了疯一样逃开了,一个不小心掉下路边的坑沟里,昏迷过去,被予王的手下带了回来。
当然,这些只是予王自己的说法,这位何在华押到官府醒来之后,已经神智不清,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来了。
秦大人想要结案,无奈郭家还不罢休,幸好有予王出面,道是这个何在华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逃出普靖城,而且还在何在华的包袱中搜出和死者同样的毒药,既然这个何在华才是凶手,自然一切就与福家无关了。
因为有了予王的话,郭家便也不再纠缠,秦大人也将草草结案,并出了公告,说明此事与福家并无关系,八城风味馆不必查封。
虽然真相大白,但不知为何,双至却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憋屈,认为事情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这样的,她也不觉得那个何在华才是凶手,可惜他已经痴傻,蹲牢里喂蚊子了,她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而本来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福老爷因为予王的介入,突然态度也变得不明确了,甚至要福敏修莫要再多管此事,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也已经结案了,就不必再查下去了。
双至虽不明白福老爷究竟在忌讳予王什么事,但她也不是凡事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既然与福家无关,她也就不再去多深究为何那个和何在华一起的那个妇人竟半句也没有再提到了,难道这个女的就不可疑吗?
叹了一声,双至停下了指尖毫无意识的拔弦,琴身袅袅止住,她整了整衣摆,站了起来,想去找大哥问问八城风味馆可是重新开业了。
容兰见双至要出去,急忙放下手中的女红,“姑娘,您这是……”
“我去找大哥,你不必跟了,做你的事儿吧。”双至对容兰淡淡一笑,披上披肩出去了。
已是深秋,天气已经有些寒意,双至向来惧寒,已经让人开始在屋里放暖炉了。
到了福敏修的院子,见到荣宝在外面吩咐着小丫头去把小花园里的落叶扫干净,她走了过去,“荣宝”
荣宝回过身,见是双至,急忙行礼,“姑娘”
“大哥呢?在屋里吗?”双至微笑问道。
荣宝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被老爷唤去大厅了,有贵客来了。”
“贵客?”双至一怔,“可知是何人?”
荣宝摇头,“小的不知。”
双至低低应了一声,“嗯,你继续做事吧。”
她慢慢地走出院子,经过长廊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晶亮的眼珠子一转,双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知家里来了什么贵客呢,要大哥和大嫂一同出去招待,去看看也好。
她很快来到大厅的侧门,听到厅上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福老爷,此次命案能真相大白,还真多亏了你们福家的机智,否则想要找出真正的凶手,怕也不易啊。”双至探头看了一眼,说话是那个前阵子来过福家的予王。
这予王也给他们福家戴了太高一顶帽子了吧?
福老爷嘿嘿笑道,“王爷见笑了,草民一家都是粗俗愚钝之人,哪能帮忙破案啊。”
“福老爷莫要谦虚,秦大人与本王说过了,许多线索都是令郎提供的,否则他也不会查得这么快。”予王恻恻笑着,听在众人耳里,都感到有些阴寒之感。
福老爷更是在心中暗骂一声秦之行!没事儿跟这个予王说这么多作甚?这不是给他长面子,是在害他啊。
“这……这也是误打误撞……”福老爷言语之间有些尴尬,这么谦虚实在不像他平时作风,只是如今迫于无奈,他不能在这个予王面前表露太多,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有意不让几个儿子去参加大考,否则还不知予王要怎么编排他。
“好一个误打误撞,福老爷,莫不是你故意不让令郎们参加大考,为国效忠,报答朝廷吧?这可不行呐。”予王依然笑若春风,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汗直迸。
双至在一旁也听得皱起了眉头。
“这哪能呢,王爷真是说笑了。”福老爷干笑几声。
“哼,福老爷,你这是觉得本王愚蠢呢,还是觉得本王好欺骗呐?当年福公乃天下第一智者,难道他的子孙就成了愚者了?”如果福家的子孙当真愚钝无知,此次命案他们为何又能表现得如此镇定?且还能蛛丝马迹地找出线索,让福家迅速站在一个安全无忧的位置,摆脱了杀人的嫌疑?
“王爷真是抬举我们福家了,太祖智慧,我们子孙能沾点福气已经知足,又岂敢与祖先相比呢?”福夫人笑得端庄高贵,对着予王的时候不卑不亢。
予王眼角一扬,盯了福夫人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道,“福气要沾,祖先积下的德和业也是要受的。”
福敏修和穆清莹面面相觑,都不知王爷突然说出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他们狐疑看向福夫人,却见福夫人笑意盎然,丝毫不将予王的话放在心上。
福老爷脸色微变,紧抿着唇不说话。
予王轻笑一声,看向站在福老爷身边的福敏昇,“听说三少爷有春闱大考的资格,福老爷好福气啊,凭着福三公子的才气,高中是必然的。”
福敏昇听到予王这样盛赞自己,脸色一喜,说不定爹会因此答应让他参加大考。
孰料,福老爷声音低沉道,“谈什么高中呢,敏昇哪里能去参加大考,这不是给祖上丢人么,还是不要去的好。”
福敏昇眼神一暗,失望地在心里叹息。
予王将福敏昇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边的笑意越浓了。“福老爷,你可知道当年福公为何要辞官还乡?”
福老爷怔住,不知道为何予王突然问起这个。
予王却不等福老爷回答,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时候不早,本王就不叨扰了,不过……福老爷,本王虽只是闲王一个,从不理政事,但也懂得要为国效力的责任,你这几位公子可都是人才,不入朝为官,再显当年福公风华天下,实在可惜,可惜啊。”
双至听到这里,就算再怎么不明白这个予王的来意,也听得出福老爷不让几个哥哥去参加大考并不是怕丢脸那么简单,她小心地探出了头,看向那个已经站起身的予王,不过在看到这个予王身后丫环打扮的女子时,双至一时忘了要隐蔽,低呼了一声。
那丫环……看起来很眼熟!
很像当初那个和何在华一起的娘子!不,眼前这个女子要年轻些,可是那轮廓那身段,几乎是一个人。
即便双至的呼声很细微,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到,可是那予王眸色锐利地扫了过来,眯起眼睛盯着双至。
厅上各人也注意到双至,福夫人轻蹙眉心,对予王笑道,“真是失礼了,王爷,小女不懂规矩,请王爷见谅。”
双至视线只落在予王身后的丫环上,见她看到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她便肯定了,这个丫环肯定就是那个娘子。
“民女拜见王爷。”双至款款走向前来,低敛着眼睫,掩去眸中神色,对予王行了一礼。
予王笑道,“福家就是连女儿都生得如此聪慧明艳,真不简单啊。”
双至始终低垂着头,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
予王毫不掩饰倨傲冷漠的眼神从双至身上扫到福敏修和福敏昇面上,才慢慢地走出福家大门。
福老爷和福敏修亲自送予王上了马车,父子二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一声,相对无语。
双至见到福敏修走进来,急忙走了上去,“大哥,那女子……”
福敏修扬手止住双至的话,看了福老爷一眼,“双至,你认错人了。”
“为何?那女子分明就是那日在何在华身边的娘子,她怎么会是予王的丫环?”双至不明地问。
福老爷这时以一种从所未有的严肃的声音道,“中毒这件事,以后不许在家里提起,事情已经过去了。”
双至蹙起双眉,果然事情是和王爷有关,但爹到底在怕什么?
那个予王,似乎对他们福家有很高的期待,觉得他们作为当年福公的后代,也理应智绝天下,但这些关他予王什么事儿?为何要一再试探几个哥哥是否愿意再入官场?
双至看向福敏修,他也是一脸狐疑,看来大哥和她一样,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052 以前的恩怨
话说这个予王李世煜刚上了马车,全身蓄满了狂暴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大手一挥,对那跟随在他身后的丫环一掌扫去,马车辘辘转动,那丫环一个不稳,头撞在车壁上,殷红的血沿着她额角蔓延到她尖尖的下巴。
“饭桶!”李世煜冷喝一声,对那丫环的伤势毫无半点怜惜,只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要你们佯装商贾接近石拓不成,让你们试探福家还搞出人命,本王平时是怎样教你们的?”
“属下知错了!”那丫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眼底却有懊恼凌厉的恨意闪过。
“错在何处?是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换了砒霜?是谁允许你们杀了黄安?你可知你方才已经被那丫头认出来了?”李世煜不是只会发脾气的主子,怒火一过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冷睨着那丫环道。
“回王爷,属下……也不知那何在华会拿错了药。”她咬了咬唇,对那因为私心起自作主张毒死黄安的何在华在心里一顿咒骂,若不是他,事情何须到了这个地步。
“半月,此次就算了,下次若在让本王失望的话……”李世煜食指在自己的腿上轻叩着,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属下记住了。”被唤为半月的女子是李世煜暗中养着的暗卫,她和何在华都是在为李世煜做事,在来普靖城的路上,李世煜发现骠骑大将军竟然与他们同路,便要他们佯装成商贾,看能不能接近石拓,王爷想要拉拢石拓成为他门下之人已经很久了,可惜石将军警觉心太重,且为人沉默寡言,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到了普靖城,王爷要他们试探福家是否当真如福老爷说的那般,都是愚钝无知之辈,他们选择对八城风味馆下手,却不料那该死的又好色何在华看上人家陈寡妇,便起了私心,竟然把砒霜换成了他们平时暗杀用的毒药。
她和何在华都小看了福家,行事没有以往那般小心,才会露出马脚,让福家能从命案中置身事外。
但是她还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这么执着要试探福家究竟要不要入朝为官,那福敏修的确有几分聪明没错,但要当王爷的谋士,只怕还差得远,而福家其他几人,看起来根本毫无用处。
“半月,既然何在华已经没用了,就无须留着了。”沉默了良久,李世煜才沉声道。
半月低声回道,“是,主子,属下明白了。”
李世煜缓缓闭上双眸,再睁开时,他眼底的森寒和阴狠被温煦代替,连声音也温和下来,“还有,将福家……毁了。”
当年福家欠他们予王府的,他一定要拿回来,本来还打算将福家为自己所用,将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凭着当年福公的计谋,相信他的后人应该也不差,但既然福家不识好歹,也不怪他要报仇了。
福老夫人得知命案已结,且福家平安无事,无须定罪之后,心中石头终于落下,急忙从南庵回来,晚上大家伙便在老夫人院里一同吃饭,算是庆祝了。
这次陪老夫人去南庵的是何秀君,刘姨娘见自己的儿媳妇不与自己亲厚,反倒一天到晚跟在老夫人身边,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她只是个妾,但怎么说也是何秀君的丈夫的亲娘,可这何秀君根本就没将她放眼里。
哼,想当初她还以为敏勋娶了何秀君这么大户人家的女儿进来,她在福家的地位也会因为这个媳妇被高看一些,谁知道如今连儿子也不听她的话,全把何秀君的话当是圣旨,心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当娘的位置。
最气人的是那个刘妙如,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别说指望她为刘家争光了,就是想靠她生个蛋出来都难,福敏修根本完全忘记了刘妙如这么一个人物。
都是没用的东西!
看着大桌上笑语不断的热闹场面,刘姨娘用力地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戳得鱼块烂成一堆了也不自觉。
“刘姨娘,若是看着心里难受,大可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和刘姨娘同桌的李姨娘慢条斯理地吃着菜,笑得很温柔地对刘姨娘道。
刘姨娘脸色微变,僵硬地抬起头瞪了李姨娘一眼,“哼,你以为我是你么?像没骨的,只会一味退避,也不懂争取。”
李姨娘也不恼,细声道,“争什么呢?刘姨娘以为我们有什么可争的?”
刘姨娘努了努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埋头吃饭。
李姨娘默默地夹起一块鸡肉,放在碗里,目光开始有些游离,争么?在这个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必须小心翼翼的福家,她能争什么?就连儿子的前途,也由不得她主意。
大桌那边已经吃完饭,老夫人正在感慨着。
“这次能平安无事,秦大人帮了我们不少,满多,明日你可要亲自去谢谢他。”老夫人道。
福老爷答应着,“是的,娘。”
“哎,幸好祖宗有灵,才保佑我们福家步过这一关,哼,若是当年太爷在世,哪个人敢如此陷害咱们福家。”老夫人年轻时,福公还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当时福家真是风光无限。
“娘,那怎么好比呢,当时爷爷是丞相。”福老爷笑道。
“就是因为咱们现在家里没一个当官的才要被欺负,哼,就是有当官的亲戚也不可靠,还不如咱们家里有个官爷,往后办事也方便。”老夫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穆清莹一眼,心里对穆清莹这次没有请穆大人出手相助感到非常不满,觉得穆清莹根本不能成为敏修的好妻子。
穆清莹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顿委屈,她怎么没想到要她爹帮忙福家,是表哥自己说不需要的。
福敏修温柔看了穆清莹一眼,在桌底下轻拍她的手背,希望她宽容一些,老人家都是这样的。
穆清莹回福敏修一个浅笑,心里暖暖的,似乎什么委屈都没了。
“娘,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咱们不一定非要有人在朝廷当官才能办事,如今这不也挺好的么?”福老爷笑眯眯地道。
“让敏昇去参加春闱大考!说不定能考个官职回来,咱们福家也算吐气扬眉些。”老夫人还是觉得家里有人在朝廷当差好办事。
“娘,爷爷说过的,不许福家子孙后代入朝为官的。”福老爷肃了肃脸色,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也很难看,“太祖爷当年的局势和如今怎么相同,那时候天下初定,当官的自然没保证,但……”
“但爷爷当年为何要辞官,娘您应该清楚,予王来了。”福老爷沉着脸色道。
老夫人惊异瞠大眼,张了张口,看向福敏昇,须臾,才皱着眉头叹了一声,嘀咕道,“也不知当年福公为何要福家避着予王府的人,满多,你爹可有和你说过原因?”
当年的事情老夫人知道的并不多,太祖爷和老太爷都没有跟家里的女眷清楚说过发生什么事情。
福老爷看了众人一眼,不打算明说,“此事说来话长,娘,太爷的遗训咱们不能忘,敏昇不去参加大考一样会有前途。”
李姨娘听到福老爷这样说,咬了咬唇,就快要将头埋进碗里了。
刘姨娘唇瓣勾起嘲讽的笑意,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李姨娘一眼。
老夫人点了点头,问道,“予王真的在普靖城?”
福老爷答了一声是,当年太祖爷要辞官,正是为了要避开予王府,这点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那这次这件事……不会是……”老夫人脸色变了变,抓着福老爷的手紧张问道。
福老爷宽慰老夫人道,“娘不必担心,这次只是意外。”
闻言,双至微微抬起头看了福老爷一眼,意外吗?其实爹也很清楚那黄安死在他们店里很不寻常,只不过不想和予王正面冲突,所以才忍着吞了这口气吧。
究竟予王府和福家以前有过什么仇怨?竟然让太祖爷立下遗训,要福家的子孙后代都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和予王府有什么牵连?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坐了一天的马车,如今身心都放松下来,她感到一阵浓浓的倦意,她便对大家道,“我乏了,先去休息,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琴娘扶着老夫人回内屋去休息,大伙儿怕吵着老夫人,便都各自回了屋里,双至注意到福敏昇落寞的神情,决定明日找他出去散散心,其实三哥也不是贪慕虚荣的人,能不能入朝为官对他来说应该不重要吧,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其实有很多方法的吧。
趁着福老爷在交代和福敏修谈事情,双至向前几步,挽着福夫人的手,轻声问道,“娘,您知道咱们家以前和予王府的恩怨么?”
福夫人睨了她一眼,摇头,“你爹也没和我说过。”
双至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不知道原因也罢,反正那予王已经知道大哥他们都是无心入朝为官的,估计也已经死心,不会再针对他们了吧。
053 彻底死心
八城风味馆发生中毒死亡风波似乎渐渐在普靖城中平息下来,但始终是死过人了,风味馆成了人们口中常说的凶店,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再没有前几个月的热闹繁华。
不过八城风味馆的生意如何,对福家影响并不大,倒是城里的百姓认为福家此次是受了无妄之灾,有了同情的情分,福家声威没有下降,反而比以前好了更多,这让当初想趁机打击福家的郭老爷气得差点内伤,他老人家一直认为如果普靖城没有福家,郭家在普靖城的位置就更加无人能比了。
当然,谁也不晓得这位郭老爷当初那么奋力为黄安讨公道掖着的是这点心思,还当他是为了亲戚出头呢。
不过不管郭老爷或者其他人对福家有什么议论,似乎并没有影响福家各人的心情多少。
转眼已经是初冬,虽然普靖城在南方,天气比北方要暖和一些,但却比较潮湿,双至向来最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又冷又潮,真想干脆冬眠算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看起来像要下雨了,冬天下雨,真是非常令人怨恨的事情。
“姑娘,要出去吗?”容兰拿着油伞走出来,站在双至身后。
双至倚着凭栏,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眸色轻转,有淡淡的忧伤浮了上来。
容兰以为双至还在生气,便低声道,“姑娘,秦公子今日离开,说不定以后见不到面了,您……”
“大哥呢?”双至打断容兰的话,昨日大哥就跟她说了,今日秦子绚要离开普靖城去京兆了,而秦大人也即将调职,可能过不久就要回去京兆上任。
在这个交通不方便,且对女子自由限制相当苛刻的社会,也许他们……也许真的以后都见不到面了。
“大少爷在前院等着您呢。”容兰道。
双至叹了一声,终于决定去见一面也好。
福敏修看到双至,没有多大的惊讶,好像料定了她一定会来。
双至对福敏修淡淡笑了一下,她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她愿意去见秦子绚,是要原谅他吧?
上了马车,双至一直沉默不语,她知道她已经到许婚的年纪了,就算爹再怎么纵容她,也不会多留她几年在家里,女儿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是昨日娘跟她说的,最晚也要在十六岁之前将她的婚事定下来。
马车出了城门,在官道的路口停了下来,秦子绚已经在那里等着,他没有启程,心里一直忐忑着,希望能见到双至。
看到福敏修下来,秦子绚觉得自己心提到了嗓子边上了,有两辆马车,是不是代表双至也来了?
“子绚,不必紧张,双至在后面呢,等会儿就下来了。”福敏修知道双至有晕车的毛病,这个时候应该在拿着薄荷香囊稳住气息。
秦子绚脸色有些发白,对福敏修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容,眼睛直盯着后面那辆马车。
双至下来的时候,抬眼就对上秦子绚惊喜的眼睛。
“双至……”秦子绚兴奋叫了出来,急步走向双至,心里的狂喜如潮涌般卷上来。
双至站稳了身子,松开容兰的手,才对秦子绚微微一笑,相对于秦子绚的热情激动,双至淡然得有些冷漠。
“秦公子”她笑意不变,客气而疏离。
一声秦公子,断了秦子绚所有的希盼。
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蓄满了悲伤,“双至,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双至浅笑,“秦公子此次赴京大考,一路小心,相信凭着秦公子的才华,将来必定能……”
“不要跟我说这些,求求你。”秦子绚痛苦地低叫着,目光伤痛地看着双至。
在双至身边的容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此时和福敏修正站在远处佯装在看天,还特意将马车挡在前面,阻住了众人的视线,让双至他们独处不被打搅,福敏修和容兰都想给她和秦子绚制造机会。
双至低敛眼睑,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了。
“双至,等巧儿生下孩子,我就把她赶出秦府,到时候我只娶你一人,只爱你一人,你原谅我,好不好?”秦子绚伸手抓住双至的肩膀,看到双至淡然从容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害怕,心底的空洞越来越深,好像他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在气头上,只要消气了,就一定会原谅他的。
她说过的,她心里有他,不是吗?怎么会忍心离开他呢?
双至惊讶抬头,怔怔看着秦子绚,即使深知这个年代的男子对丫环从来只是一种待奴隶的态度,即使深知当奴才的命运就是如此任由主子决定,即使知道那个巧儿其实并不值得同情,她也怨过巧儿,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也许她和秦子绚真的可以携手一辈子,但双至还是忍不住对秦子绚说的话感到有些寒心。
她幽微一叹,看着他道,“子绚,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巧儿,就算没有巧儿,将来还会有别的人。”
秦子绚声音有些哽咽,“你因为害怕将来,所以现在非要和我一刀两断。”
“是”不想再解释,双至低声应道。
“你爱我?”他问。
双至顿了一下,“我爱你。”
“可你不愿意和我成亲。”秦子绚几乎是控诉地叫着。
双至沉默,因为她想要保留着她最美好温暖的这份感情,或许这辈子,也仅有这么一次,初次动心,都是最美丽的回忆。
而她不想将来连这份回忆都变得不堪。
“双至,你太自私。”秦子绚放开她,脸色惨白近乎透明,目光仍紧紧盯着她。
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落在面上,寒意透入了骨髓之中。
她看着他,看他红着眼眶,雨水在他脸上凝结成珠,“下雨了,你赶紧上马车去吧,别着凉了。”
秦子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