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卫风第4部分阅读
福运来 卫风 作者:rouwenwu
拜见固皇子。”
没听到固皇子出声,还是那位杨夫人说:“你们都是太后调教出来的,规矩自然不用我多说。我也相信必然都是得力的人才指派到太平殿来——以后心里要装着这一条,说的做的想的,可都别给德福宫抹了黑。”
这杨夫人好厉害。阿福没抬头,进宫这些日子实在长进不少,最长进的就是这个膝盖,都跪出茧子来了。
这话绝不夸张,一开始跪的破皮红肿,破的了皮再结痂,痂再掉了再红肿——如此这般,茧子生出来的很快。
身体总是比脑袋,更快一步适应环境。
杨夫人这话,一下子就打掉了刚才阿福心里转过的侥幸念头。怎么说,她们都是太后拨过来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平殿这边总不好把太后特意拨给孙子使唤的得力人都弄去干洗马桶挖土搬石这样的活计,打狗也得看主人对不对?但杨夫人这么一说,似乎他们要是犯点错有点怠慢,那不止是不敬固皇子,简直是往太后脸上抹黑——
杨夫人让他们逐个报上名来,阿福声音平平稳稳,不高不低的说了。
阿福耳朵尖,听到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
他还在看书?
杨夫人又开口说话,阿福急忙定下神认真听着。
这位杨夫人和柳夫人韩夫人明显不是一个作派,以后日子恐怕不好混。
不是说柳夫人韩夫人就不厉害了,这些能在后宫混到管事夫人地位的人没有一个是软柿子。但是德福宫是太后的地盘啊,山中有老虎的地方,当然没有别的称大王。可是太平殿不一样,只有一个固皇子,还眼睛不便。这位杨夫人的地位好比镇山太岁,自然不会任人糊弄。
果然,最后他们连紫玫在内的一共八个人,连一个好差事也没捞着。紫玫是太后身边极得力的宫女,到了这里只能去理一理固皇子的衣裳,别的事都不用插手。杨夫人还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说她得好好的用心。
她们住的屋子也不是德福宫里那样了,屋子小而窄,窗子小,杏儿一进屋就傻了眼,然后摸了摸泛潮的似乎都能捏出水的被褥,冲着阿福哭丧了脸:“阿福姐……”
阿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笑:“看你,非说要跟过来,后悔了吧?现在可回不去啦。”
杏儿一甩小包袱:“谁后悔了!”
“没后悔就行。”
说实在的,阿福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德福宫什么都是最好的,还有绿盈罩着,把她们当小的照顾。可是到了这,两眼一抹黑,紫玫看来是没啥指望了,还是靠自己吧。
第二天一早两个给发去洗刷东偏殿,从里干到外,累的两个小丫头腰都直不起来。
阿福情知道这是下马威,所以咬紧了牙,宁愿再累点儿,头一关得闯过去。杏儿也知道就算再苦,哭哭啼啼也没用。再说,她们在太平殿这里也不算苦差了。
杏儿自己就说:“总比发到下三门去好,人家能受,我们也能受。就算我留在德福宫,就我一个人,那也不比在这里好。”
下三门差不多就是苦役局了,最脏最累的活计都归那里头,粗笨的和犯了错的宫人被发到那里去——只听说有发去的,没听说有一个回来的。
其实,阿福想,在太平殿,也不是太糟。
太平殿,是真的名符其实,很太平。
几天下来,阿福也看出不少事。固皇子整天连门也很少出,太平殿也没有什么客人。日子是真太平,安静的白天也象晚上一样。
如果固皇子眼睛不是……
当然,阿福知道,这种事没有如果。
杏儿摸摸脸:“我黑了吧?”
说实话,是黑了。不过阿福说:“比我白啊,没黑嘛。”
“那肯定瘦了。”
“好象……”阿福真没看出来她瘦了。
好象后面没下文,好象胖了还是瘦了?这个完全可以让杏儿自己发挥想象补上。
杏儿咬了一口饼,对阿福小声说:“紫玫姐早上好象被杨夫人训了。”
“你听见了?”
“我不是有意听的……就是正好听到那么两句。”
阿福和她头靠头:“为什么啊?”
“嫌她熏香熏的味呛了。”杏儿说:“杨夫人说话……我有一半听不明白的,不过我知道一定是很厉害的话。”
“杨夫人念过书。”
杏儿小声说:“看起来那么瘦,训起人来嗓门可大啦。”
嗯……阿福可以理解,杨夫人训人时和平时的精神气儿不是一个水准。平时象木头,一要训人的时候,那就是木头浇了猛火油……
也是,阿福想,得理解她。这辈子也没嫁人,她年纪也不小了,过了这几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日子了,不趁这会儿训人,将来想训也训不了啊。
“阿福姐,我觉得,过几年,我们要不出宫,留在宫里做个人夫人,也挺好啊。”
阿福意外的转头看她:“为什么?”杏儿不是一直惦记要出宫的吗?
“唉,我也说不清,可我觉得,当夫人,挺不错的。”
阿福瞅瞅她,又咬了一口饼:“你呀,再长两个脑袋,再说吧。”
“再长脑袋?”杏儿说:“你是说我笨吧?我可以学啊,上次不是听人说了嘛,有什么,事定成来着?”
有志者事竟成。
阿福咬着饼笑。
行,有个盼头儿也好。
阿福干活象以前一样卖力,不过心里隐隐也有了个盼头。
她盼的和杏儿不一样。说不上来谁盼的东西更遥远。
也许杏儿的盼头遥远,她的近。
不不,杏儿的盼头可以达到,她的……恐怕到不了。
中午时贵人午睡,她们没那个福气睡。领东西的差事她们做不来,送东西的差事还轮不着,就做针线。大些的宫女指派的,还有她们自己的。袜子破了得补,鞋底磨薄了,找些杂布来,再找些浆糊,要做鞋,得先打鞋底。这是门手艺,杏儿不会,阿福做这个做的很好,在家娘没有空,阿喜和她的鞋都是她做的。
阿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刘家待她好吧?刘昱书待她也好吧?
“阿福姐,你真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啊。”
阿福笑笑,忽然想起件事,抬头说:“你可不许再给我揽事,我帮你打鞋底可以,可不会再帮你帮别人!”
这话有点拗口,不过杏儿陪着笑说:“当然不会啊。”
鞋面儿上可以扎花,但是这会儿阿福手指直哆嗦,裁剪还行,绣花针绝对捏不稳。
上午干的活儿有点多。
新鞋一做好,杏儿就赶紧套上了脚,在屋里走了好几步。
“怎么样?大小合适吗?”
“!”杏儿用力踩了两下,又跳了两下,喜孜孜的说:“阿福姐,将来谁娶你,真有福,能穿这么软和合脚的鞋。”
“去,谁跟人似的,就看重这么双鞋了。”
可是真别说,还真有人,就看重这双鞋了。
杏儿踩了水,鞋湿了,就搭在石头边儿,光着脚继续拔墙跟儿的草。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把鞋脱了再干活儿的。这些草拔了也会再长,怎么也拔不完。”
“天冷了,你让它们长,也长不出来。”
两个人都低着头干活儿,冷不防身后有人问:“这鞋,谁的?”
阿福抬起头,瘦干干的杨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们身后了,手轻轻拎着那只还滴水的鞋。
两个人一起行礼:“见过夫人。”
杏儿大着胆子:“是我的鞋。夫人,我不是有意思把鞋晾这儿,因为刚才干活儿弄湿了,所以……”
“你自己做的?”
阿福抬起头:“回夫人,是我做的。”
“嗯,手艺不错。”杨夫人看看鞋底,又看看鞋口:“特地学过?”
“在家时做过。”
夫人把鞋子又轻轻放下,掏出手绢擦手。
她走了,两个小姑娘才松口气。
“呼——”杏儿松口气:“吓我一跳。”
“没事儿,没事。”阿福说,不过她也有点紧张。杨夫人看人的眼光真利——就是心里没鬼也被看的心虚起来。柳夫人欠缺她的这份气势,韩夫人呢,又没有她的心计。
第二天阿福就被杨夫人单叫了去,让她以后不必做杂活,先照着鞋样,做两双单鞋出来。
“不必花哨,舒服最好。”
杨夫人没说鞋是给谁做的。可是这宫里的男式鞋子,还能是给谁做的呢?
正文 十 固皇子 上
“这鞋子,是给……做的吧?”
杏儿说到中间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变低了
她终于知道要小心了,阿福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心酸还是欣喜。
在这宫里不小心是不行的。阿福看杏儿,好象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一样。和阿喜不同,阿喜虽然在家时也依赖阿福,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找娘。阿福摸摸她的头:“嗯,你帮我把线在水里浸一浸,再阴干,我要用。”
杏儿高高兴兴的去浸线了,能帮上忙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有用处。而且,这是给贵人做的鞋啊!说不定这鞋一交上去,自己和阿福姐就不用做这些粗重活计,也不用整天穿着这种老气难看的绿颜色衣裳,杏儿觉得这身衣服的颜色真象自己家乡河汊里的老蛤蟆一样,那么丑,绿的那么暗沉。
杏儿看见过,宣夫人身旁的大宫女,穿着银红宫装,领口束着雪白的丝绢,绢上通常会绣着不一样的花纹,好看极了。杏儿想,要是自己也能穿那么一身衣裳,那领口一定要绣上一大朵杏花,用最好的丝线绣!
杨夫人给阿福的是最好的材料,不过阿福只选了贵人们不爱穿用的棉布出来。打浆子的时候打的既不稠也不稀,捶布时也特意的下功夫,最后是鞋面,阿福以前给阿喜绣过莲花鞋面儿还有白兔子鞋面儿,这些花纹当然都不适合绣在这双鞋上。也给哥哥朱平贵做过鞋,不过那是素面的,不用扎花。
阿福不知道宫里有什么花样是忌讳,有心想去找紫玫打听,结果紫玫偏偏不在,和她同屋的另一个从德福宫过来的宫女也没在屋里。
于是阿福最后交给杨夫人的,是素面青布鞋两双。
杨夫人仔细看过,没说什么,就让阿福依旧去做事情。
杏儿守在园门边,小声问:“怎么样?怎么样?夫人说什么?”
阿福摇摇头,心里也有点悬悬的:“什么也没说。”
杏儿扁着嘴,小声抱怨:“我就说那鞋面太素了,就绷了一圈线什么也没绣,夫人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嘛……”
“好了,干活吧。”
阿福昨天夜里睡得晚,她把鞋口反复揉搓,搓的软软的了。
搓鞋时她想了些事。
想到前一世,得到一双崭新的,红色的小皮鞋,高兴的很,新鞋很快把脚磨破了,还舍不得脱,忍痛也要穿着。
真笨啊,为了那点虚荣,连路都走不了了。
其实一双好鞋,重要的不是它是不是漂亮,而是穿着是不是合脚舒服。
阿福平静的干活,吃饭,补衣服,补帐子。太平殿给她们的帐子上有破洞,不知道是虫吃还是鼠咬的,前两天没发现,结果两个人都被蚊子叮了。阿福趁着吃过饭有空,把帐子简单补了起来。外面天气不好,闷热的很,一丝风都没有,杏儿提了水来两个人都简单的冲了澡,然后吹灭烛火睡觉。
半夜里的时候,阿福被惊醒了。
一道闪电,接着是一道惊雷。
阿福穿鞋下地,急忙去销上了窗子。大风扯得窗扇格吱格吱响,窗户颤的好象随时都会被刮走。
屋里漆黑,又一道强烈的电光亮起,隔着窗子依然将屋里映的惨白一片。
阿福胆子并不小,起码以前她没怕过打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雷声太响了,每一声好象都敲在胸口,敲的她坐立难安。
急雨落了下来,哗哗的雨声霎时间将空白的耳朵灌的满满的。
“啊,下雨了。”杏儿从帐子里伸头出来:“下下也好,能凉快些。”
阿福摇摇头。
热了许多天,下场雨是好事。但是,这雨太急太大了……
久旱逢甘霖是喜事,久旱逢暴雨可算不上。
阿福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杏儿打个呵欠:“睡吧……好在没晾什么东西在外面。那些花打坏也就打坏吧,明天起来再说。”
是啊,那些花……恐怕明天一定是狼狈不堪惨不忍睹了。
阿福再倒回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几圈,杏儿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阿福姐,你也睡不着?”
“嗯。”
“咱们挤挤吧,我也觉得今天这雷打的真让人心慌。”
两个人挤到一张床上,枕头挤一挤并在一起,杏儿嘻嘻笑着钻进阿福帐子里来。
“阿福姐。”
“嗯?”
“你想家吗?”
阿福有些迷惘,脑子里似乎有些想法和情绪,但又抓不住。
“有点想。”
“我可想家了,我想我娘,想我弟弟,想我家大黄……”
大黄是条狗,杏儿家养着看家的。
“还想我们姜家村头那棵大槐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见着不。”
虽然这样说,杏儿并不怎么悲伤,也许思乡的情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累积起来,现在的杏儿,还没有那样浓的乡愁。
说着说着话,两个人都睡着了。
这雨足足下了一夜,到天亮时还是倾盆大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因为下着大雨不用干活,杏儿倒是很高兴,可以偷上一天懒了。她找了根绒绳出来:“阿福姐,咱们翻绳吧?”
“好。”
翻绳戏每个女孩子都会的,只是有人手巧翻的多,有人手笨容易出错。
来回翻了一会儿,低着头脖子都酸了,阿福先停下手:“不翻了,趁下雨做点活计吧。你上次不是说让我给你绣杏花的吗?”
“哦,好!”杏儿兴高采烈把汗巾翻出来:“绣在这头吧。线我都预备好了。”
那是一把颜色很嫩的丝线,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哪里来的线?”
“跟紫玫姐要的。”
阿福有些讶异:“你不是怕她么?”
“其实……紫玫姐人还好啊,而且咱们一块儿从德福宫过来,她是大的,当然得照应咱们你说是不是?”
阿福用弓子把汗巾绷起来,拈起线来看看:“还粗,再劈作两股好。”
“哦。”
杏儿老老实实的在那里择线,外面有人喊了声:“阿福在屋里吗?”
阿福怔了一下,把弓子放下,过去打开门。
门外面是太平殿的宫女佳蓉,点个头说:“夫人叫你这就过去,锦书阁。”
“好,我这便去,劳烦姐姐了。”
佳蓉点个头,没多说什么就去了。
“夫人喊你什么事呢?”杏儿好奇的问。
“去了才知道啊。”
锦书阁靠太平殿后头,平时她们不用来打扫。阿福撑着伞匆匆走到回廊下,把伞收了,再掸一掸溅到身上的水,上身还好,裙子和鞋湿了大块。
两个宦官站在门前,其中一个竟然是刘润!
虽然大家都在太平殿,可是这几天都没见到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眼光在阿福身上停了一下。
他脸色平和从容,这么看来,杨夫人找她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阿福朝他点个头,跟在他身后一起朝里走。锦书阁是两层,上了楼梯,迎面一股墨香花香。迎面的架子上除了书,还供着一盆兰草,葱绿的叶子间探出嫩黄的花朵来。
透过这绿叶黄花,阿福看到帘子那头,有人端坐在书案前。
刘润轻声说:“殿下,夫人,阿福来了。”
阿福隔着帘子行礼,杨夫人说:“起来吧。”又对固皇子说:“殿下,这就是那个做鞋的小宫女。”
——————
对不起大家,更的少了。。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今天着了凉,连着跑了好几趟厕所。。。
正文 十 固皇子 中
外面雨声哗哗的响着,隔着帘子,那种潮冷的湿意一阵阵的透进来只是一夜之间,昨天的暑气全给浇灭了,阿福穿的单衫,站在那里就觉得身上发冷。
固皇子眼睛不是看不到东西吗?他能看书吗?
他坐的安然,手指尖似乎在手里的竹片上轻轻移动。
啊,字是刻在竹片上的,所以他可以用手指来“看”。
阿福不敢大声喘气,规规矩矩的站着,杨夫人隔了半天才问她:“多大了?是哪里人?”
阿福低声回答了,她当然说的是阿喜的年纪,就算说自己的,怕也没有人信。杨夫人点点头,忽然又问了句:“识字吗?”
阿福犹豫了一下:“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
这话说的阿福自认为是可圈可点,可进可退,果然杨夫人也很满意,接下来撂了一句:“你以后就在东院当差吧。”
阿福愣了一下,东院,固皇子起居就在东院啊。
一下子从最底下的打杂丫头变成近身的,阿福张张嘴,居然说了句:“我和杏儿一起的……”
“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姜杏儿?也好,让她一起过来吧。”
阿福觉得这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饼下来,咣当一声把人给砸的晕头转向。
说不上心里到底怎么个滋味,阿福下楼的时候觉得自己跟踩在棉花堆里似的。
刘润低声和她说了句:“路上当心。”把她的伞递过来。
阿福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了,一会儿想着杨夫人的话,一会儿又想起洪淑秀说起的那个因为茶热了就被迁怒打死的小宫女,一会儿又想起透过帘子看到的那个人。
那双鞋他穿了吗?合脚吗?
阿福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一个汽球,飘飘然然的,一直到杏儿睁大眼问她真的真的吗,她才回过神来。
“嗯,杏儿……”对不住三个字阿福还没来得及说,杏儿就扑上来紧紧搂住了她:“阿福姐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自己去过好日子的!”
阿福下面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离贵人近,当然意味着活儿轻,事少,好处多,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杏儿也不例外。阿福想,自己大概是个异类。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儿,不出头也不揽事,能盼个好时机被放出去就行了。出头会被人盯上,揽事会被人惦记甚至记恨。自己要是站的高了,那同样想站高的人,一定会想法子把自己掀下去,踩下去……
可是杏儿才不想这么多,她高兴的很。她想着她能不再穿这老蛤蟆绿的衣服了,能把头发整的光亮亮的,还能戴绒花,不但一天能吃饱饱的两顿饭,还能吃着上好的点心——而且,还离贵人更近了。这么一想,杏儿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贵人似的,起码沾上了贵气。
去了东院,就不是人人都能吆五喝六的小丫头了,保不齐别人就会很客气的喊自己一声杏儿姐姐。
还有,刘润大概也不会总是对自己冷着远着了。
杏儿想的开心,嘿嘿笑出声来。不过她转头看看阿福,阿福好象并不太开心的样子。坐在那儿,又拿起杏儿央告她绣的那条汗巾来。不知道为什么,杏儿心里刚才的高兴也褪了很多。
这是阿福挣来的,阿福懂事,阿福手巧,阿福是城里的姑娘比她懂的多比她聪明的多。
杏儿忽然想,当时柳夫人去那个小院儿挑人的时候,要不是自己紧挨着阿福站着,要是站在阿福身边的是洪淑秀,那可能被挑到德福宫的就不是自己了,现在能去皇子身边伺候的也不是自己。
“对了,线呢?”阿福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抬头问。
杏儿胡乱摸了两把,线让她坐底下了。
阿福没停手,雨一直下,她就一直在绣。一枝杏花不到天黑就绣好了,外面的雨还在下。杏儿把那条汗巾系了起来,那朵杏花就在腰侧垂着,隐隐约约的。
大雨还在下,可是阿福和杏儿却冒着大雨,把她们的家当又换了个地方。
她们又搬到东院了。刘润打着伞给她们帮忙,屋子比她们的上一间屋可是好上不少,虽然一看也是很久没整修过的老房子,窗框上的漆都掉了不少,但是这里比原来的屋子大了一倍,窗子大,顶梁高,一进去就让人觉得心里宽敞起来了。
这间屋里也只住她们两个人,把东西放一放。饭已经有人提了来,也是白饭和两碗菜,杏儿吃的格外香,其实这菜和她们在西院小窄屋里吃的一样没什么不同,但也许是屋子好了,饭也显的好吃了。阿福没吃下去多少,饭蒸的过头了,加的水又太多。菜有点咸,倒是喝了好几杯茶。
“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杏儿销窗子时说了句。
外面的雨依旧哗哗的下着。
“再下就过了,旱就旱死,涝又涝死。”杏儿小声抱怨:“我记得有一次连下了一个月雨,家里都没有吃的了。”
阿福夜里听着雨声,倒没有因为换了床就睡不好。
她睡的很沉,还做了好几个梦,梦里的情形光怪陆离的,醒来后只觉得很茫然,一点也没有记住梦中都遇到了什么人和事。
在太平殿东院的一天开始了。
早上佳蓉来叫她们一起收拾屋子。当然,她们收拾的是外屋,寝室轮不到她们下手。即使是外屋,也让阿福和杏儿大开眼界。阿福站在门槛外边发了一会儿呆,汗湿的手里紧紧抓着抹布。
这屋子显的精致而优雅,没有阿福见过的德福宫太后的起居之所那样浓丽锦绣,相比较起来这里更加清新素洁,靠屋角的大花瓶里插的也不是鲜花而是数枝细长的白竹草,草茎挺拔,草叶尖细,高矮不齐的几枝草显的错落而挺拔,靠近前能闻到淡淡的青涩的香。
杏儿好奇的想看看内室什么样,不过她也看不见什么,有帘子挡住,内室更暗。
佳蓉先示范过,再让她们动手,自己在一旁看着。阿福和杏儿不敢大意,手脚麻利轻快的按佳蓉的吩咐掸尘抹拭,佳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行了。以后每天这个时辰你们过来。殿下上午不会回来,一般是在锦书阁那边。所以不用赶着慌着,细细的清扫。屋里的一线一纸都不可轻易挪动位置,明白么?”
最后三个字她提高了嗓门,阿福立刻点头,杏儿愣了一下也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固皇子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屋里要是突然挪动了什么,或是多了什么东西,一定会……
佳蓉满意的点点头,这两个丫头倒都是挺老实的。虽然固皇子眼睛看不到,长相如何没有关系。但是就佳蓉来看,自然是长的本本份份的好。阿福和杏儿都还是没长的圆脸盘,身量也矮,佳蓉一早上就判断出来,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妥。
+++++++
好冷好冷,据说明天更冷。。。开空调就觉得燥热,不开手指就冻的冰凉。。
正文 十 固皇子 下
在抹到书案时,阿福心里微微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就算固皇子能用指尖替代眼睛读书,可是写字是绝对没办法了,这样好的一张紫檀书案……对他来说也意义不大吧?也许他拥有世上的一切,但是却终生无法看到自己所拥有的。
书案一边摆着笔山砚台,阿福拂灰时,却看到一只玲珑晶莹的玉石镇纸,形态是一只仰颈朝天的……大白鹅。
真是很别致啊。
佳蓉走过来,看到让阿福注目的那只镇纸,抿嘴一笑:“这个是三公主送给殿下的,鹅肚子下还刻着字呢。”
佳蓉拿起镇纸,让阿福看了一眼鹅肚子底下的刻字。
好吧,上面的字很小的,但是阿福的眼力还不错,头两行可看清楚了。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阿福呆呆的站在那儿,好在她手里的抹布并没有戏剧化的脱手掉下来,然后再唿一声盖到自己的脚背上。
这诗就阿福上辈子四岁的时候就会背了,自认为这个绝不可能记错。
这个,这个世界到底和自己来的那个世界有什么联系呢?为什么历史不同,朝代不同,甚至连地域都不相同,却有这样相似度高达百分百的诗词冒出来?
是不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阿福的手有点抖,用若无其事,带着点好奇的声音说:“这鹅可真漂亮,后面的诗也是殿下自己写的吗?”
佳蓉一挑眉毛:“这是三公主赠予殿下的生辰贺礼,诗也是三公主写的,那年三公主可才五岁呢,殿下很是喜欢。这是凉玉的,夏天把玩最相宜。可是因为殿下喜欢,所以冬天也摆着。”
三公主?
阿福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位明艳照人的三公主的形象,似乎是叫李馨吧?
“你认得字?”佳蓉问她。
阿福定定神:“在家的时候,哥哥教过我写自己名字……”
蓉点点头,她看起来很随和,问了一下阿福兄弟姐妹几个,家里做什么营生之类的闲话。杏儿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着。
虽然阿福话是这样说,但杏儿觉得,阿福认识的字肯定不是三两个,说不定说她们村头念了三年书的那个二柱都没有阿福认的字多。
阿福好象有点恍惚。
杏儿偷偷的拉扯她袖子,阿福回过头来看她,神气有些迷惘,好象还没从一个长久的梦里醒来一样。
“阿福姐?”
阿福眨眨眼,好象清醒了些:“什么事?”
“没事,活儿干完了,我们走吧?”
“哦,好。”
还没醒,杏儿对自己点点头。
可能是阿福姐还没习惯。突然来到东院,杏儿也觉得没习惯,走路恨不得踮起脚跟来,说话绝不敢大声。当初徐夫人训练她们说话时,让她们把蜡烛放在嘴巴前面,说话时不能乱喷气让蜡烛晃动,当然更不能吹熄。要是晃动了就要被饿一餐饭的。用徐夫人的话说:不是有力气没处使吗?那就饿一顿,饿的没力气了就好。听说别的院子有训练方法,有的是把一张薄纸挡在口鼻前,说话时不可以有唾沫星溅到纸上,也不可以让纸颤动。
阿福心里想的什么,杏儿这个小脑袋想破了也不可能猜的出来。
阿福在想三公主,还有那位吕美人。
这两个人,一定可以给她心中的疑惑予以解释。
阿福想知道,三公主怎么知道这首咏鹅诗,吕美人怎么会唱生查子。这两个问题打着圈儿在她脑子里反复来回,就是不肯走。
阿福觉得自己都要魔症了。
中午吃的菜好,杏儿几乎要啃盘子,直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佳蓉笑笑:“这菜性凉,殿下一筷子也没动,便宜你们两个小丫头了。”
“啊,这是殿下的菜啊。”杏儿的表情活象想把已经咽下肚那些菜再掏出来仔细端详膜拜一样,阿福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浮在脸上的那样的,是真正的笑容。
说实话,现在问阿福她们刚才吃了什么菜,阿福真的说不出来。盘子也被杏儿刮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象是藕,又好象不是……阿福苦恼了。
下午她们佳蓉带她们又去了锦书阁,不过这次没上楼,在楼下打扫。地方本来也不脏,连浮灰也没瞧见,活儿份外轻松,佳蓉还拿了两块桂花糖给她们一人一块。
杏儿一边接,一边小声问这糖吃了会不会犯了规矩。佳蓉一笑:“不会,殿下不爱吃这些,我和佳蕙几个都怕吃坏了牙,你们要喜欢就都吃了吧。”
来来往往的,就是没见紫玫,阿福顺口问了一句,佳蓉有些漫不经心似的说:“她啊,她受了风寒,所以没出屋子。你们在德福宫,和紫玫很熟了?”
杏儿忙摇头:“没有,紫玫姐……看起来很严……”
严后面的字她忘了,光听人这么说过,记的不牢。
“严肃。”阿福给她补上。
“对,严肃,绿盈姐更和气。”
佳蓉笑笑,看起来也很和气,又把一些太平殿的规矩忌讳讲给她们听。
到了下午,因为下雨的关系,屋里黑沉沉的,简直象是已经到了晚上,佳蓉交给阿福活计,是一副袜子,说是夫人吩咐让阿福做的。一看又是副男人袜子,杏儿被佳蓉叫去帮忙抬箱子,下雨枕席都凉潮,要把厚一些的夹被找出来。
阿福做了几针,屋里暗看不清楚,她把窗子开了一线想借点光,可是一开窗,风雨就肆无忌惮的朝里灌,远远看到院门开了,有人撑着伞快步进来,阿福看着其中一个身形有些熟,好象是陈慧珍,只是离的远又下着雨看不清楚,等她们到了廊下收起伞终于能看清了,可不就是她。
阿福的心怦怦跳,很想找陈慧珍打听三公主李馨的事情,看着她手里捧着盒子,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受差遣来送东西的,绝不是闲着没事来串门——况且宫规本来就不许不同院子的宫女宦官互相间随便走动的。
阿福掩了窗户坐下来,再做起活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没缝几针线缠了个死结,不得不拆了再重新缝过。没多会儿又听见远远的隐约的动静,阿福把窗户开了条细缝朝那边看,陈慧珍她们已经出来,却是空着手的,佳蓉送她们到了院门口,又撑着伞回来。
杏儿不一会儿也回来了,进门就把鞋子脱了晾着:“都到门口了,一脚又踩到了水洼边上,不知道一晚上能不能干,我没别的鞋替换了。阿福姐,要不回来你的先借我穿穿。”
阿福和她脚差不多大,凑和着也能穿。
“你不是抬箱子吗?怎么到外头踩水去了?”
“嗳,刚才慧珍来过呢。三公主打发她们送了今年的新橘来,我看见她了,穿的戴的都是新的,看样子好象挺风光的。”
福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活计。布也是先过了水的,不象一般的袜子那样两片对拼起来,袜底有一道线脚。阿福剪布的时候已经留出整片布做袜底。上好的本色布,摸着又柔软又温暖,要是配那双新纳好的鞋……一定很舒服。
第二天雨小了些,上午当差,过了午阿福已经赶着把袜子做好,带子也打好了,用块帕子包着给佳蓉送了过去。佳蓉正赶着要出门,接了袜子也没有细看,连着帕子一块儿拿去了。阿福想和她说,要有什么去玉岚宫跑腿的差事,自己可以去,也没来得及说。
院子里的花被两天的大雨打的都不成样子,一片凌乱的花瓣叶子半浸在泥水里,阿福想,明天要是雨停,收拾这些,可够忙一通的。
身后有人喊:“阿福。”转过头来,紫玫扶着房门,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进了屋。
这屋里有一股不太新鲜的气味,床有些不大平整,紫玫刚才大约是躺着的。
“紫玫姐,有事么?”看她脸色发白,阿福问:“你身体好些了么?”
紫玫没答她的话,却问:“你怎么到东院来了?”
“哦,杨夫人把我和杏儿一起拨过来了,或许是这边人手不够吧。”
“人手不够?”紫玫嘴角微微一撇,有些尖酸怨怼的神气,一闪而过,看着阿福说:“你也算老实谨慎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阿福抿一抿嘴,没接话。
紫玫还想说什么,佳蓉却在门外说:“谁在屋里头?”
阿福看看紫玫,应了一声。
佳蓉站门口没进来:“阿福过来,正找你。”
福站起身:“紫玫姐,那你歇着,我去了。”
正文 十一 美差 上
佳蓉叫阿福的确是有事
一个美差落在了阿福头上,杨夫人钦点的,阿福以后就专做鞋袜。至于衣服,那些自然有针工坊的按季按制的送来,倒不用太平殿的人自己动手。不过这些小东西,象发带绦子佩饰袜子之类,外面送来的却总不是那么称心,杨夫人对阿福的态度挺温和,一点没有疾言厉色,说她做的鞋子袜子都不错,以后就专做这些。
阿福有点愣愣的,一时没想起来应该赶紧表态,先谢谢领导栽培,再表忠心发誓愿,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领导信任。不过她呆呆的样子倒让杨夫人很喜欢,觉得这孩子肯干又老实,居然还破天荒的和颜悦色起来,让人拿了两个小银锞和一对耳扣给她。
回去后佳蓉笑吟吟的说以后就是好姐妹了,还拿了一身儿衣裳过来,说是新的没穿过就小了,给阿福穿正合身,还让阿福这就试试。
阿福觉得实在盛情难却,把外面的裙褂脱了,换上佳蓉拿来的这件。嫩嫩的水红色衬着白白的脸儿,整个人一下子亮了起来。佳蓉微笑着看着她,阿福长的就象她的名字,圆润,有福气的样子。杏儿也是差不多的脸盘,但是比起阿福,显的呆了一点,乡下姑娘嘛。阿福到底是城里长大的,透着一股让人喜欢的老实气。说起来,德福宫这次到太平殿来的四个宫女,两个大的,白香已经被杨夫人明升暗降的弄出去了,紫玫也不足为虑,剩下的两个小姑娘根本就是刚进宫的小白菜,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么?
佳蓉越想越是放心。
德福宫里的宫女,大大小小全是阿福这种脸蛋的。
太后她老人家的一惯喜好。虽然太后自己是生着一张瓜子脸的,虽然上了年纪,那皮肉仍然细嫩,看起来风韵犹佳。
阿福看着佳蓉在那儿微笑,明显是走神了,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心情大好的佳蓉给杏儿也找了一件衣裳穿,这件衣服不知道是哪件做的,料子很薄,不过的确是上等好绸缎,杏儿见了那衣裳恨不得就扑上来抢了去,不用人催,自己连忙就脱了身上的绿裙子试衣裳。褂子裙子是淡淡的鹅黄|色,佳蓉拍巴掌一笑:“这下可真成了枚杏儿了。”
杏儿小心翼翼的转了一圈儿,自己看看袖子又看看裙摆,那神情别提多么虔诚了。
阿福晚上躺在床上,脑袋可没闲着,纠结的把吕美人和三公主扯到一块儿比较来比较去,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现在自己都没法儿去找她们问个究竟。三公主如果对她不满,伸个小指头就能碾死她。吕美人虽然刚进宫没有根基,可是她毕竟也是被人伺候的,是皇帝后宫预备役里的一名美人。
再说,阿福想,如果知道她们和自己,是一个地方来的,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开个茶话会,回忆回忆从前,再畅想一下将来?还是三个人可以组成一个穿越同盟军,从此有福同享有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