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年年 作者:rouwenwu

    神志不清了，江琳挥挥手，“把她先带下去，以后再问。”

    这案子看似算是到此结束了，锦月的状况现在不适宜审问，只得延后些时间再说。

    广明翠还在昏迷着，但已经被抬回自己院子，江琳看到走的时候，贺敏安很是高兴，忍不住的嘴角就要翘起，而张瑞芳不喜不悲，果然跟广明翠没什么感情，至于大夫人，表面好似担忧，实则如何，无人可知。

    贺敏慧么，向来与这个二嫂不合，自然也是较为冷淡。

    江琳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是散不开的抑郁，锦月嘴里的那个好人究竟是谁？向姨娘么？可最后出卖锦月的也仍是她啊“怎么了？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贺敏中走过来，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顺势就倚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我觉得人好可怕。”锦月就是被人生生逼着杀人的，她不杀人，自己的娘跟弟弟就要死，二者择其一，多么残酷的选择这是她难得表现出来的软弱，贺敏中胸口忽然有些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扯到了自己的心一样，他伸手抚摸她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有多可怕，他很早前就领略了，这几年来，更是领教无数，也许早就麻木了吧。

    “我真不知道自己后面能不能做好……”做好贺敏中的妻子，做好贺家的大少夫人，她忽然的有种无力感，倘若今天是自己中毒……真是不堪设想，人心太多变，谁能保证可以完全掌控？

    贺敏中拍拍她后背，柔声道，“别胡思乱想，至今为止你都做得很好，倘若，”他顿了顿，本想许给她什么承诺，可硬生生憋住了，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保证得了的？谁知道贺家将来会不会遭遇一场暴风雨他暗自叹口气，动作也更加温柔，“以后有什么事不用先问过娘，尽快通知我，我会赶回来的。”

    今日这事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完全没能帮得上忙。

    他能说这样的话，已经很不错，江琳点点头，“好的，只要爷不嫌我事事麻烦你。”

    贺敏中笑笑，“不嫌，只要你愿意找我。”怕只怕她都自己解决，实在是个太独立的女子。

    江琳抬起头笑，“爷真好。”

    那笑容透着真的欢喜与安慰，贺敏中低下头，两人目光对视，像是泛起了涟漪。

    香凝香雪正要走进来，在门外看见此情此景，忙偷笑着避开了。

    第二日，江琳本想审问锦月，谁知道看守的人打开门一看，却见一地的血，锦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平静。

    她是割脉死的，用一根尖利的簪子，旁边还有血书，说自己拿命抵命，只求大夫人替自己的娘跟弟弟求求情，让广家的人别为难他们。

    江琳看了倒吸一口气，忙奔到门外深深呼吸。

    血腥味仿佛一直弥漫在鼻尖似的，挥之不去，她闭着眼坐在冬日的阳光下。

    锦月，她不是没有预谋的，虽然是被逼杀人，但她选择了在这个院子，在这个堂屋里引发麻桑毒，那是为何？难道不是为了诬陷她么？可锦月既然恨广明翠，什么地方不能选，偏要选这里？江琳久久得坐着，反复回想着锦月的表情。

    眼见太阳慢慢往西移动，她终于叹息一声。

    锦月，到最后还是想为自己的主子出口气吧？

    她站起来，脚步沉重得往自己屋子走去。

    所幸一连两天都是晴天，她早晚出去散散步，心情又恢复了初时的平静，其实，在哪里不是一样？不管是前世，还是这里，有人的地方，任何斗争都是残酷的，而她所要做的，便是扞卫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生命，还是权力曲越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张家已经接受她入股的事情，说只要处理好常达贵，往后自然会把干货提供给她的海味店，每年还有银子发。

    江琳很高兴，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同时，陈昌又传来消息，说常达贵熬不住了，想把昆城的院子卖了还米窟窿的钱，眼下地契正藏在某个地方，要江琳速速派人来查。

    这是把常达贵一举灭掉的好机会，江琳赶紧派青玉去找秋竹，既然刘琨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那去干货店翻找东西还不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常达贵是她下人，她怎么搜官府也管不着。

    刘琨很快就齐集人扫荡了干货店，轻而易举翻出几张地契，并把常达贵跟他大儿子，儿媳抓了起来，关在院子里。

    这天，江琳就去见常妈妈跟常兰了。

    见她亲自过来，常妈妈还以为事情有转机，谄笑着道，“可折煞老奴了，夫人要见老奴，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过来呀哎，老奴真是要去拜菩萨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夫人了呢，兰儿，还不快过来给夫人磕头”

    常兰心不甘情不愿得磕了头。

    江琳笑眯眯道，“我能不亲自过来么，有件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要来请教请教常妈妈。”说着把几张地契往她面前一扔，“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昆城的地契啊？怎么会在我的海味店里呢？我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那里买了院子了”

    常妈妈脸色立刻变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好像不相信似的，抓起几张地契翻了又翻，半响才小声道，“老奴也不知道。”

    “给我掌嘴”江琳喝道，“打到她说为止”

    “不要啊，夫人”常妈妈吓得肝胆俱裂，江琳是从不让人动私刑的，这会儿居然要打她脸，可见是气得狠了，这么打下去，说不定连命都没有，当下磕头道，“老奴说，是老奴相公买的。”

    “哦？常当家的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啊？”江琳慢条斯理道，“据我所知，他一年也就几十两银子的收入，这会儿不止能买的起几个院子，还能每天几十两的往外扔钱呢你倒是教教我，学会了肯定这辈子都不用发愁银子的事。”

    常妈妈又是磕头，“可不关我的事啊，夫人，都是他贪的钱，老奴让他别这么干，他还打老奴呢”

    江琳听了眯起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在常妈妈身上倒是一个很好的体现。

    旁边常兰不干了，怒道，“娘你胡说什么？这院子本来就是咱们该得的什么叫贪？爹爹起早摸黑才把店铺经营的这么好，她凭什么一来就坐享其成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江琳笑了笑，“你爹确实有苦劳，可这店铺能赚这么多银子么？我看一年也就几百两，实在看不出来你爹的能力。”说着不屑得摇摇头，“也就你说你爹能干。”

    “你说什么？”常兰叫道，“咱们这店一年能赚两三千两呢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眼睛是瞎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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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1章 生日宴(一)

    常妈妈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自己女儿的嘴

    哪有这么笨的人呢，主子明显是在刺激她，居然还就上了当，什么都说出来江琳轻笑一声，“看来常掌柜确实有能耐，想必人脉关系极广，才能卖出去这么多干货吧？”

    常妈妈知道坏事临头，这回怎么也逃不过了，当下铁青着脸，闭嘴不言。

    常兰见她一直微笑，成竹在胸，也懊悔自己的冲动，咬着牙撇过脸去。

    江琳在屋里走了几步道，“你们若真不知常当家是如何经营干货店的，我也不勉强你们。毕竟子承父业，想来常当家的有什么也只会跟自己两个儿子讲，哎，那就只好委屈委屈他们了。”说着吩咐香凝，“去跟罗管家说一声，常东少个胳膊大腿的没有事，只要能开口就行，还有，叫青玉带话给刘琨，常庆是个能忍的，还是得多想些花样出来，光是坐坐老虎凳恐怕是没有用的。”接着一甩袖子就往门口走。

    常妈妈听得心肝都要裂开了，常达贵她可以不在乎，可两个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都舍不得的打的，哪里能受得了他们吃这样的苦“夫人，我说，我说，求夫人别打我两个儿子啊”她扑上去抱住江琳的腿，声泪俱下，“他们都是听老奴相公的话的，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主意，都是老奴那该死的相公，贪心不足，对夫人的店铺动歪心思，账册也是做过手脚的……”

    江琳静静的听完，果然，常达贵在很早前就已经不甘心了，常兰说得对，那铺子他确实有苦劳，从一开始的生意清淡到现在的火红，他是付出了很多心血，而大夫人并没有体谅到这一点，不管铺子赚多少，始终只给予常家惯常的月例，久而久之，终于失去人心。

    这一点，她是要吸取教训的。

    但不管如何，店铺的本金都是大夫人的，常达贵欺瞒主子，不忠不义，他也错得实在离谱。

    常家一家最终被赶出了贺府，责令连夜离开京城，她也没有交给贺大夫人处置，因为常家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常朵，依据大夫人的脾气，想必常家的下场会很惨，也许会关进衙门，也许会被重重用刑，那么这个孩子的将来如何，恐怕不难预测。

    她选择在他们一无所有后，放他们一条生路。

    虽然，短短时间内，她的院子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曾经管景春堂的林妈妈，一个是广明翠的丫环锦月，但如非必要，她还是不想眼看着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

    这事一了，最近就更加忙碌起来，江琳先是改海味店的掌柜为陈昌，他爹陈武从旁协助，后又筛选店里的伙计，陈昌在铺子里潜伏了这么久，有哪几个是跟常家走得近的，自然清楚的很，便全部辞掉，重新雇用新的伙计，还把店铺小小装修了下，焕然一新。

    等这些准备好了，她又派陈昌去永清城跟张当家的会了会面，以后是由他出面商谈事宜的，自然得出去见识见识，一方面也是培养下他的胆识与口才。

    陈昌刚走一天，大夫人的生日就要到了。

    这几天实在是忙，临近才想起母亲嘱托的事情，那个袁夫人的脸皮那么厚，最喜巴结人，肯定是要来送礼的，而贺大夫人对外都很宽厚，怕是会要请她进府用饭，江琳便赶紧去旁敲侧击了下，示意袁夫人得罪过自己的母亲，具体什么事她自然不说，家丑不可外扬啊贺大夫人听明白了，也心里有数，亲家夫人这是不想碰到袁夫人呢。

    第二天便是生日了，安国公夫人的生辰，自然是很热闹的，客人络绎不绝，怀着什么心思的都有，贺敏中兄弟在外头迎接贵客，江琳自然是跟着大夫人在内宅接待各位夫人小姐们。

    江大夫人很早就来了，带着江柔跟江庭春。

    江柔一反常态，今儿打扮得很抢眼，虽然首饰不华丽，可妆容精致的很，加上衣服的搭配，整个人如同芬香四溢的鲜花，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都在问是哪家的女儿，倒是把江大夫人得意一把，有个容貌出众的女儿，感觉也真不错。

    江庭春自然讨厌得紧，这种场合她肯定也想出风头，可样子不如人，穿再好也比不上，只得在那里生闷气，暗想，那死丫头什么时候气质突然变那么好了？

    “七妹，你这么穿真好看。”江琳也赞叹，银底桃花衣，五彩绮云裙，真的很衬人。

    江柔红着脸，“五姐姐也来排揎我，还是桃红帮我选的，说今儿人多，不能给江家和五姐姐丢脸。”

    贺大夫人的生日宴不同于平常的，来的人都是富贵至极，就连皇后都给了赏赐呢，江琳听了微微一笑，“说的极是，总穿的那么朴实确实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得早些为自己打算，我看有几位夫人好似很喜欢你呢。”

    江柔怔了怔，心里终于明白，其实五姐姐早就看破她心思，只不过从未如此明确的表现出来，便点点头，“谢五姐姐提点。”

    江琳拍拍她的手没说话。

    对于这个七妹，从起先的同情到后来慢慢的了解，她也曾疑惑过，但后来想通了，一个能做出好诗，能鉴赏瓷器的人，又怎会愚笨？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第一次被贺敏玉带去梅姨娘那里，只不过是在试探，现在走到如今这一步，无不与她的谨慎有关。

    她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大智若愚，但不管此前她做过什么，江琳也认可她了，多一个聪慧的妹妹不是坏事，只要她能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好。

    再说，同聪明的人较量，同时不也在培养自己的能力么。她今天揭破这一层，就是想让江柔去选择往后该怎么走。

    眼见夫人小姐们好似都来得差不多了，江琳小声问身边丫环，“门房怎么说？”常家被赶出去后她就把文秀的二哥毛时顶替过去当门房小厮。文秀是家生子，是那会儿她把几个丫环嫁去田庄后添进来的，经过香凝一段时间观察，说是个安分的人，她就打算试一试，现在正好少了房陪房，缺人的很。

    而文秀知道主子要用自己家的人，自然很高兴，现在大少夫人在贺家水涨船高，世子爷对她又宠爱的很，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立时就叮嘱自己哥哥一番，为夫人好好效命。

    “说贺夫人真的送礼来了，那会儿素玉在外头，得大夫人命令，婉言让袁夫人离开，结果不知怎的二夫人跑出来，偏是要拉袁夫人进来说话……”香凝在旁低声道。

    江琳听明白了，这回是没有成功拦住袁夫人，素玉再怎么是大丫环，胆子绝比不上凤仙，也没有她口气硬，不敢冲撞二夫人，所以袁夫人还是进了内宅，正想着，就听前面几声笑，“大嫂，现在不用担忧不热闹了，你看谁来了啊今儿又是贾夫人，又是袁夫人的，可不得多高兴啊。”

    张瑞芳好似完全不知道大夫人的心意，就像是偶然遇到袁夫人，然后把她拉了来。

    贺大夫人面上有些尴尬，明明差了素玉去拒人的，谁知道成这样，让她在亲家夫人面前可不是丢脸？

    江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往江琳看了看，目光很是恼火。

    江琳暗叹一声，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张瑞芳要插一脚呢，也不知道这事于她有什么好处？莫非她是知道袁家跟她有过节，还是知道袁夫人妹妹的事，让母亲添堵呢？

    “祝贺大夫人福寿双全，身体安康啊”袁夫人笑着道，说完又看向江大夫人，“哎，江大夫人，咱们可又见面了，最近好吗？瞧瞧贺少夫人多孝顺啊，福气也好，要是我有个这样的，真是要高兴坏了呢。”

    又旧事重提，还在嫉恨不把她嫁给袁朴实，江琳略微皱眉，只听江大夫人道，“你不也有个好儿子么，还用得着羡慕我？听说文武全才，相貌堂堂，可惜还未定亲吧？”

    在座的自有人清楚袁朴实的品行，立刻就有人嗤笑起来，甚为刺耳。

    袁夫人脸色僵了僵，暗地呸的一声，拿帕子掩住自己的嘴笑，“可不是么，真是事事不用羡慕人，我岂止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妹妹呢江大夫人，等哪天有机会一定带给你瞧瞧，沉鱼落雁称不上，那国色天香可是合适的很。”

    真是不要脸到极点，江大夫人身子一震，眼看就要发作，江琳赶紧上去握住她手臂，小声道，“母亲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边儿好多夫人瞧着呢。”

    江大夫人胸膛起伏了几下，呼出一口气，但也不想说话了。

    袁夫人露出得意的微笑，自己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一击即中。但她也没说假话，自己那个妹妹多厉害啊，牢牢抓住了江老爷的心，那会儿不就把相公弄出监牢了么

    正文 第132章 生日宴（二）

    贺敏玉差不多是最后才到的，作为大夫人的女儿，这样确实有些不好。

    而贺敏慧向来看她不顺眼，立刻忍不住了，冲上去道，“来那么晚就算了，还故意穿成这样，是不是想给我娘寻晦气？”

    声音很大，立刻就引来几位夫人小姐的目光。

    江琳仔细看了看贺敏玉，她穿得很素淡，上身是月白袄，下面穿着条绣花米色裙，那花色是银线所挑，几乎看不太出来，也难怪贺敏慧会责怪，心里便奇怪的很。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且看不透，但也不至于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吧？再说，平日就见她处处忍让贺敏慧，闷声不吭的，应是个善隐忍不当面挑事的人，这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大夫人也有些恼恨，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淡道，“来了就好。”

    “娘，我看她是不安好心，娘难道看不出来？”贺敏慧很不高兴，这衣服真刺眼贺大夫人狠狠瞪她一眼，“这是你三姐，没个礼貌，再胡说八道的话你就给我进屋去，免得丢贺家的脸。”

    贺敏慧见她真的怒了，只好闭嘴。

    一会儿寿宴就上了，足足摆了十桌，这还只是内宅的夫人小姐，加上外边儿的，恐怕得有三十桌人，人数也就有三百来号了。

    用完午饭，贺家又招待娱乐，唱戏的棚子搭了两个，请了宜春班，还有跟宜春班差不多齐名的宝庆班，喜欢听什么就听什么，至于不爱听戏的，自然有别的东西玩，叶子牌，赏花，观鱼等等，完全可以热热闹闹一个下午。

    江琳与众位夫人小姐周旋，得空的时候便去凉亭那边歇息会儿，舒畅下心情。那些人都是藏着几个心眼的，跟她们打交道，嘴巴累，心更累。

    “夫人，这不是二夫人跟贾夫人吗？”香雪眼尖，指着远处一片竹子林说道。

    江琳定晴一看，果然是，两个人在前头说着话，后面跟着几个丫环，她心想，莫非张瑞芳又在提跟贾家的亲事？不过她那时说想通了，不再把贺心嫁去贾家，那么，这会儿又是在说什么呢？

    眼见她们越走越远，她转过头，才想起来，好似贺心又没有来她那里了，但自己最近也很忙，才解决掉常家的事情，根本分不了心去管其他的，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心事重重得往回走。

    刚来到西边影壁的时候，就见青玉一路奔着过来，气喘吁吁道，“夫人，不好了，堂小姐掉水里了”

    那边就有个很大的水潭，里面养着各种鱼，江琳第一次来贺家就曾经看到过，也是在这儿，认出贺敏中就是那天逃出后遇到的人。

    她立刻跑过去，只见围了一群人，忙问道，“我堂妹呢？救起来了吗？”

    “在对面那屋里呢，已经找人去喊大夫了。”有人回道。

    她又跑进屋，发现贺敏慧跟贺敏玉都在，贺敏慧红着眼，急得团团转，骂道，“大夫怎么还没来要是堂姐有点什么事，看我不把他剁了”

    江琳径直走到床边，见贺心一身的水淋淋，显然是才从水里救出来的，她眼睛紧闭，脸颊苍白，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蹲下来稍稍检查了下，伸手就按在贺心的胸膛上。

    贺敏慧见状惊到了，叫道，“你，你，你干什么？”说着就要来拉她的手。

    “你想她活就放手”江琳喝道，一边两手叠加缓缓用力，吩咐道，“把门关起来，你们别说话。”

    被她气势所压，贺敏慧愣了愣把手收回去，果真去关门了，疑惑道，“你，你真能救她？”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觉得大嫂是个妖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许这次真能救人呢“我也不清楚，只能试试。”她沉声道，用一只手继续压胸部帮助贺心呼气，另外一只手则捏住她鼻孔，自己脸往贺心脸上凑过去，嘴对嘴的开始做人工呼吸。

    这下把两个人都吓呆了，贺敏慧觉得头顶一阵旋转，大嫂这是在干什么？她疯了吗？哪有女人亲女人的嘴的？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脚好像牢牢的钉在了地上，退也退不得步，只好眼睁睁看着江琳一下一下的亲着贺心的嘴。

    贺敏玉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像个木头似的竖在那里。

    好半响，只听几声轻微的咳嗽，躺在床上的贺心吐出了呛进去的水，慢慢睁开眼睛。

    “堂姐，你好了啊”贺敏慧喜极而泣，扑上去抱住她，“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看来贺敏慧跟贺心是有真感情的，江琳在房里找了找，翻出套干净的衣服来，不晓得是哪个的，便笑道，“只知道抱她，还不帮着换衣服，这么冷的天穿着湿透的衣服，不生病才怪呢。对了，这衣服能穿吧？”

    “能能能，估计是大哥的，他以前常来这儿。”贺敏慧忙点头，手忙脚乱得给贺心脱衣服。

    贺敏玉也要来帮手，贺敏慧一把推开她，“你给我滚开，你在的地方果然没有好事”

    江琳皱了皱眉，“她也是好心，你何必骂她。”

    贺敏慧本想又骂的，但不知为何却忍住了，只撅着嘴道，“反正不要她换。”

    贺敏玉就退后一步，讪讪然的立在那里，手不晓得往哪里摆似的。

    贺心已经恢复神智，轻声道，“四妹，别骂三姐了，又不关她的事。”

    贺敏慧仍不服气，她就是觉得贺敏玉这个人讨厌，从小到大就很讨厌，虽然好像总是笑眯眯的很温和，可她周身像泛着什么气味似的，令人觉得难受，她从不喜欢靠近她一步。但贺心不一样，贺心是真正的温柔，从不对任何人有脾气，她是很喜欢这个堂姐的。

    大夫赶来的时候，她们衣服也换好了，见贺心无恙，就只开了药方说是防落水惹上风寒。

    张瑞芳得知自己女儿落水，是急得不得了，幸好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松口气，接着就质问起怎么会掉入水潭的。

    贺心就说是跟贺敏玉来观鱼，没想到水潭上的栏杆忽然坏了，她没扶得住就掉入水里。

    张瑞芳是什么人，自然不肯轻易相信，好好的栏杆说坏就坏？哪有这么巧，就问是不是有人推她，贺心说没有，她只得去找那时候也在水潭附近的夫人小姐，谁知道她们也说是看到栏杆断了，贺心才掉入水里的，那么，这就是一场意外。

    她不得不信，可眼睛从始至终瞪了贺敏玉好几回，让江琳瞧得清清楚楚。

    这可真奇怪，贺敏玉的婚事不就是张瑞芳的哥哥保媒的么？她们之间应该关系不错啊，怎的张瑞芳还怀疑是贺敏玉做了手脚呢？难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贺大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脸色在一瞬间也是难看的很，这就更加加深了江琳的疑惑。

    这场生日宴最终因为贺心落水，似乎变味很多。

    而贺敏玉大概是关键，身边几个丫环早就四散出去偷偷探听了消息，等江琳空下来就跟她禀告了这件事。

    江琳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一天原来还是贺敏玉的生母王姨娘的忌日她联想到贺敏玉的穿着，也难怪她没有穿红戴绿，那样素色，实在情有可原。但心里的疑问还是没法解惑，张瑞芳为何要在落水一事上敌对贺敏玉？而大夫人听到贺心落水又为何那么奇怪？感觉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晚上她终于忍不住问贺敏中关于贺敏玉生母的事，这院子里，大概没有谁能清楚得过他了，能利用的资源可绝不能浪费。

    “可是因为白天水潭的事情？”贺敏中自然也知道，“你也怀疑是三妹动的手脚？”

    “没有，我对三妹并不了解，不敢胡乱定论。”江琳侧卧在床上撑着下颌，露出疑惑的表情，“三妹生母王姨娘的忌日真的跟娘的生辰是同一天么？还有，难道爷也怀疑是三妹？”居然就直接问出张瑞芳怀疑的事情，可见他对这个三妹的看法也不算好。

    贺敏中不说话了，拧了拧眉，这话题他好似很不乐意提起。

    江琳觉得奇怪，就问问是不是同一天，他为什么不高兴？这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重啊她也不想逼他说，便主动投怀送抱，抱住他的腰，“那要不睡吧？反正也不早了。”

    “王姨娘就是掉在这水潭里淹死的。”谁料他却说了，下颌抵在她头顶上，声音听着有些闷，像小锤子在敲石块似的，“是在八年前，也是娘的生辰，娘赏给王姨娘酒喝，听说有些醉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就掉进水潭里，等到救上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她的心一缩，八年前，那么贺敏玉该是九岁。

    嫡母生辰，生母忌日……令人情何以堪

    也难怪大夫人的脸色不好呢，她也许仍清楚得记得那一天，就是不知心里到底是何感受？

    这话题确实不舒服，江琳也不想再提了，就把脸埋进贺敏中的胸口，幸好这里暖得很，不像外面的世界，那么寒冷。

    正文 第133章 谣言

    谁料早上就谣言四起了。

    江琳还在用早饭呢，香雪就神秘兮兮说，下人们都在传昨日那事是王姨娘的鬼魂作祟。

    什么八年一个轮回，王姨娘投不了胎要找人垫背，就施法想拉贺心小姐下去，还说要是不找个人顶替的话，这水潭会一直不得安宁。

    江琳听了差点噎着，这什么跟什么嘛，谁说投胎的时限是八年啊？一听就是有人刻意捏造的，目的也就是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把目光重新聚集到死去的王姨娘身上所以，昨天那场意外她现在真怀疑是不是意外了。

    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大夫人的脸不是一二般的难看，心情也很不好，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退下了。

    走的时候，张瑞芳带着贺心过来好好感谢了一番，说江琳是救命恩人，以后一定好好报答。

    贺心说这话她还信，张瑞芳恐怕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江琳才没有放在心里，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倒是贺敏慧今儿的反应让她很是惊讶，居然好好的叫了声大嫂，虽然态度仍不是很端正，但也值得她安慰了。

    眼见江琳要走，贺敏慧犹豫了会儿还是追上去。

    “四妹可是想去我那院子吃点心？”江琳回过头一笑。

    这台阶她还是下了，再说，那边的点心是好吃，路上，贺敏慧结巴问道，“你，你真是用那个办法把堂姐救回来的吗？”她回去后想来想去的想不通，哪有这么救人的啊？难道大嫂真是个妖怪，那是在施法吗？

    “那当然。”江琳凑过来小声道，“那叫渡气。”反正人工呼吸也是这个原理，叫渡气容易理解。

    “渡气？”贺敏慧有所领悟，“是因为堂姐晕过去了不能吸气吗？”

    江琳伸手拍拍她的头，“倒是聪明，就是这个道理，她自己不能吸气，我帮她一下，然后就好了。”

    贺敏慧冷不丁被她拍了头，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样亲昵的动作，她可没有跟外人做过，当下就红了脸，怒道，“你拍我头干什么？”

    “你大哥能拍我就能拍啊。”江琳笑嘻嘻道。

    贺敏慧看着她，觉得胸口堵堵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自从那回她在自己面前抱了大哥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好像变得轻松了些，又好像变的有些难过，这样的感觉让她迷茫，也让她心烦。所以每回见着大嫂，还是忍不住要跟她对着来，可每回都能让她觉得意外，好像事事都在大嫂的掌握之中。

    直到亲眼见她救了堂姐，那种惊喜在刹那间充斥胸口，她才好似有点明白。

    可明白什么，她还是不太懂。

    “愣着干什么，走啊”江琳拉住她手臂。

    贺敏慧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再反抗，任由她拉着走了。

    江琳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点心，花样百出，应有尽有，甚至连蛋糕都做出来了，就是很四不像，但也别有风味。

    贺敏慧吃得很高兴，走得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这是第一次她跟大嫂没有出现任何冲突。

    “娘说很喜欢我做的点心呢。”她走了两步回过头，“还说是我送过的最好的礼物。”娘的生辰，她真的亲手做吃食了，为了跟大嫂赌一口气，她很认真的学了，也尝到其中的快乐，看到娘的笑容，她懂得了什么叫做真心的礼物。

    江琳微笑，总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贺敏慧是可以改造的。

    “那你可要保持，等你大哥生辰，继续做点心啊。”

    贺敏慧撇撇嘴，“老是做点心有什么意思，下回……下回我给大哥缝件衣服”说完得意的走了。

    江琳摇摇头，有些为贺敏中担心，这四妹缝的衣服能穿么？

    回到屋里，江琳就让香凝去调查谣言是怎么出来的，这儿的人可比后世迷信的多，只要有人煽动，准能引起共鸣下回再有人穿着白衣服在水潭边飘一下，恐怕谣言就更盛了，她相信，这事肯定有后续，花费了人力精力，哪会没有一点成果就偃旗息鼓呢“青玉，跟我去水潭边瞧瞧。”江琳站起来往外走。

    青玉身子抖了抖，“夫人，你真要去那里啊？”夫人竟然鬼魂都不怕“大白天的哪有鬼，就算有，也得晚上出来不是？”江琳忍不住笑，她虽说自己是穿越的，可绝不信鬼神。

    青玉没法，只得拿了狐裘跟着出去。

    她其实也没抱希望，昨天那么多人围着水潭，若真有人动手脚，也许早就抹去痕迹，也只是想着侥幸，兴许有什么留下来。

    这几日都是太阳高照，不然水潭结冰的话，贺心掉下去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破掉的栏杆挂在那里，还没有找人来修，江琳走过去细细瞧了瞧。

    栏杆是木头做的，外面包了朱色红漆，现在断裂开来露出原来的颜色，她伸手摸了摸，木质很硬，是很好的黄杨木，照例来说应该结实的很，就是不知道是哪年建出来的，她蹲下来，又看了看曲径小桥，上面很干净，也许是风吹的，什么木屑也没有。

    看她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青玉急道，“夫人要找什么说一声，让奴婢来。”

    “你又不懂。”江琳没好气。

    青玉嘴角抽了抽，“那夫人可以教奴婢嘛。”

    “那好，你趴下来。”江琳站起来，“看看这石板里有没有木屑。”

    青玉听从，伏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惊喜的扣出一小条木头，“夫人看是不是这个？”

    江琳忙拿过来，对着光亮看了看，这木头从木质来看，应是栏杆上的，只不过切口很怪，有一小排齿轮的痕迹，应是被锯子割开的，但贺心从上面掉下来，如果是因为木质自然腐朽，那切口应该是没有规则的，而是直条条的裂口才对。

    “夫人，这是干什么的？”青玉好奇问道，“跟鬼魂有关吗？”

    “绝对有关。”江琳重重的点点头，“你等着吧，有这个东西，鬼魂很快就会再次出来的。”

    青玉发出恐惧的一声叫，吓得脸色发白。

    这傻瓜，江琳暗自好笑，但现在也不想解释，她自己不太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了解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贺敏玉，也还不好完全肯定。

    “咱们回去吧。”她把木条小心放进怀里。

    等她们一走，有个人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驻足好久才悄悄离开。

    江琳发现自己估计错误，几天过去了，鬼魂居然一直没有露面，她很是想不通，难道自己想错了方向？这事并没有后续吗？不可能，太虎头蛇尾了而香凝几个自然也是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真是人云亦云，说的时候得劲，问她们哪儿听到的，谁也想不起来了，一会说是这个人，一会又是说那个人。”香凝皱着眉，“把奴婢绕得头疼，查到最后，好像这谣言是凭空出来的一样。夫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江琳倒不奇怪，人虽然聪明，可只要掌握心理，还是可以控制的，那个捏造谣言的人肯定明白这一点，所以能把自己藏得很深。

    香凝这时候压低声音道，“昨天开始都没有几个人敢说了，听说不少人被大夫人打了板子，也有掌嘴的。”

    盛怒之下，会做出这种事也是正常，但她很疑惑，大夫人用得着这么发怒么？她向来厌恶私刑，现在不就是说说王姨娘的鬼魂，难道触到了她的痛处？

    “你倒是去查查王姨娘的事呢。”江琳也小声道，“千万慎重，让陈家娘子也找人打听打听，但不能传到娘的耳朵里，明白不？”

    “奴婢知道。”香凝露出凝重之色，虽然是查王姨娘，可这事是绝对牵扯到大夫人的，可不就是查大夫人了么？若被人知道，夫人可就遭殃了她想着冲香雪青玉两个道，“你们也小心着些，可别让金桔跟石榴听见了。”

    两个人也点点头，表现的很谨慎。

    “把百合叫进来。”江琳这时说道。

    香雪就去叫了，其他人则个忙个的。

    “百合，你觉得罗管家这个人怎么样？”江琳问。

    百合怔了怔，她是个聪明人，哪里不明白最近主子的意图，罗管家的反应她也是看到的，而每回走主子都让她去送，可上次却换了人。她想了想答道，“罗管家很有才干，就是人不太好相处。”

    “跟你也不好相处么？”江琳又问。

    百合心头一跳，从堂屋到院子的门，距离实在不算长，可她每回都觉得好长，跟罗纪走一块的时候，气氛特别的压抑，她点点头，“是的，奴婢有些怕他。”

    “可我觉得他对你有些不同。”江琳笑了笑，“罗管家于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能试试跟他沟通么？在路上的时候主动说上一两句话，也许他不会拒绝，也许也就不会那么难相处了。”她说着顿了顿，“当然，我也不会勉强你，你是知道的。”

    百合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了，“奴婢愿意试试。”

    不管相貌还是才干，罗纪都是能吸引人的，百合岂会没有感受到，现在夫人都支持她，还有什么不敢尝试？她这辈子已经随波逐流那么久，总得为自己努力一次。

    正文 第134章 年前筹备

    大夫人生辰一过，也就要过年了。

    贺家上上下下都很忙碌，江琳自然也是很忙，先是景春堂的绣活成倍增加，新年走家串户互赠礼物都要用到，还有新年与春节的衣服每人也定制了几套，都需要时常关心下进度，以免出什么纰漏。二来，田庄的事要她做主，一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都必须好好对账，确认无误后之后才能上呈给大夫人。

    更不用说，还有她名下自己的产业要看管呢。

    而前段时间广明翠中毒，至今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转，所以内宅有些事宜就由她跟张瑞芳分担了。

    年前人手又要小心安排，反正是忙得团团转，很少有歇息的时候。

    香凝几个心疼她，专门吩咐小厨房每日煮些补充精力的汤，时不时得喝上一碗，倒也确实有用。

    “查得怎么样了？”江琳歪坐在铺着黑狐皮的软榻上，香雪在后面捏肩，很是舒服，这几天来，谣言淡了，她却有种不安的感觉，越是接近过年，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惊恐掺杂在喜悦里，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吧？她害怕的就是这个。

    香凝侧坐在小杌子上，小声道，“陈家娘子查到的，说王姨娘以前很得国公爷的宠爱，长得也很漂亮，但让人夸赞的不是这个，听说王姨娘为人温和，对下人极好，对大夫人也是谦恭有礼，所以她死了，很多下人都难过着呢。”

    原来是个甚得人心的女子，江琳双手捧着茶盅沉思，这样一个女人，恐怕贺瑛不喜欢都难，容貌出众，性格又好，确实难得。若是贺敏中有一个这样的姨娘，她大概也会担忧吧？

    她想着忽然眉心略皱，以前还恨不得贺敏中天天往姨娘那边跑呢，如今竟然也会担心了么？

    这种感觉有些不太好，谁能保证贺敏中以后会不会还找个女人进来做妾氏呢，又如何保证那个人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一旦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大概都是不对的。

    “那娘如何对王姨娘的呢？”她往后靠了靠，把茶盅放在膝头。

    香凝露出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