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莲花开 作者:rouwenwu

    诛仙教的属下。我和陆公子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早就讲好了，我帮他救人，他还我自由，就这么简单。”

    那女子说着，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赞叹道：“难怪他会对你情有独钟，以致于连那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倾国倾城的公主都辜负了呢，果然是清纯灵秀，与众不同啊。”

    “你说什么？”我不由吃了一惊，他难道没有娶那位貌美如仙的姗姗公主吗？怎么可能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蝶蕊淡淡一笑，接着说：“你不相信是吧？开始我也是不信的。毕竟陆公子和我们教主不一样，没有人能约束他的。更何况那位公主又是个人见人爱的绝代佳人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虽然名义上已经完了婚，我们这位陆公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进过姗姗公主的寝宫一步，这件事宫里都传遍了。皇上为此还大发雷霆，把他好一顿训斥呢。”

    真有此事吗？我不由彻底的愣住了。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不惜得罪公主，惹怒皇上，可是我……唉……怎一个惭愧了得。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又红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位九公主还好吗？”

    “你说那个萧红莲吗？她一直住在肃亲王府，这几个月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蝶蕊眨了眨眼睛，悄悄地笑了，压低声音说：“这个九公主也真够无聊的，整日里不是发脾气就是装病，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才恳求陆公子带我回来的。”

    “那他这次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我心里有些疑惑，若是这样的话他的父亲又为什么要跟来呢?

    “应该是的，不过，肃亲王似乎有什么心愿未了，据说少年时曾在慈云寺许过愿，此番是特意为还愿而来的。

    原来如此，我不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底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是感动？是无奈？是甜蜜?是心酸？我真的说不清楚。唉，总之我是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怎么忽然觉得心里好乱呢。

    “若涵，换好了吗？”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飘了进来。

    第七十五章 相约一生

    “换好了，你瞧瞧好看吗?”我站起来随手拉开了房门。

    陆一阳轻轻地走了进来。他此时已换上了一件雪白的薄绸春衫，黑缎似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一直垂到腰部。他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了初见时的白玉般的健康晶莹的光泽，墨玉似的黑亮清澈的双眸盛满了浓浓的柔情蜜意，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流转，眉目含笑。

    我的心跳突然之间就快了起来。脸上微微一红。赶忙掩饰着拿了一块毛巾轻轻地替他擦拭着头发，柔声说：“你的头发可真好，比我的还要长呢。”

    “是么？让我来看看。”他说着就拿起了沉香木雕花妆台上的犀角梳子慢慢地梳理着我的长发，一侧身悄悄地将脸贴了过来。

    他的脸很光滑，一阵温热的触觉传来，我的脸登时便飞上了两朵灿烂的红霞，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经意间抬眼一看，顿时怔住了。

    面前的巨大的穿衣铜镜中映出了一红一白一男一女两个绝美的人影。两张美丽的面庞轻轻地靠在一起，神态极为亲昵和谐。那女子面若桃花清纯无比，那男子皓肤似玉俊逸如仙。两人的唇边都洋溢着春日阳光般暖融融的微笑，真的好美啊。我竟然生得这么美，连我自己看着都仿佛有些陶醉了。不由慢慢地垂下头去，心底涌上一阵幸福而甜蜜的感觉。

    陆一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镜中那个清纯灵秀的小丫头，看着她垂下头，娇羞无限的可爱表情，不禁心中一动，恍若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粒明珠，引来了层层的涟漪。

    “若涵，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陆一阳轻轻地说。

    “哪里不一样？”我含羞问道。下意识地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发梢。

    他淡淡一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在我耳边悄声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忽然之间长大了，羞羞答答的就像个新娘子似的。”

    “胡说八道，也不瞧瞧你自己，你长得那么好看才像个新娘子呢。”被他一说，我不由得又羞又窘，别过脸去，抬起左手嗔怪地锤了他一下。

    他展颜一笑，唇边漾出了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一下子捉住了我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脸上，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戏谑地说：“是么？你再好好看看，可不要男女不分啊，我到底是像个新娘子还是新郎官呢，嗯？”

    “你又来戏弄我，不理你了。”我的神情忽然有些黯淡，眼圈一红，飞快地转过身去，抽回了自己的手。

    “若涵。”他低唤了一声，紧紧地将我拥进了怀里。语气一变，用十分郑重的声音说：“我没有戏弄你，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你同意吗？”

    “我……我配不上你。”我凄然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我又算什么呢？

    他轻灵飘逸宛然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心地纯真，圣洁得就像是千年的冰雪。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间女子，我的缺点太多了，不仅多情而且好色。唉，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的。

    再者，想一想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经历，我好惭愧啊。我真的是很对不起他的，我的定力太差，禁不起美色的诱惑，立场也不够坚定。虽然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爱他一个人，可是……不管怎样我却忘不了东方亮，忘不了萧洛辰，忘不了紫彦，甚至……连那个恶魔教主也忘不了。

    他们留给我的印像太深了，以至于根本就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拔出。这样的我，那里能配得上他呢？

    “不许说这样的话。”他略略把我放松了些，抱着我轻轻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凝重，温和地说：我知道，这几个月来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受了很多苦，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了解你，当初你是为了我才被迫同意留下来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定要带你一起走。”

    “一阳，我……”鼻子一酸，我的眼泪扑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替我擦着眼泪，一种温润的触觉自脸上传来，一如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

    “我再问你一次，嫁给我，好不好？”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问。

    “但是……”我犹豫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但是。你正面回答我，好还是不好。”他的脸忽然移近了些，一阵熟悉的温热的气息吹拂到我的脸上，混合着他身上那淡淡的仿佛从远山飘来的似的清新而高雅的清香，我的心脏登时便漏跳了一拍，恍如进入了一个童话里梦幻般的如诗如画的世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

    “这还差不多。”他嫣然一笑，竟然比我第一次在大漠中看到的他的笑容还要灿烂，简直就如午间那绚丽的阳光，洒下了万缕耀眼的金辉，令人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我的眼前猛地一亮，天啊！他居然可以笑得这么美。难怪他的名字叫一阳，真的是如日当空，名符其实啊。恍惚中我仿佛又坠入了云里雾里，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瞧着他，生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场梦。

    一双棱角分明的，软软的，凉凉的，令我沉迷的十分性感的唇瓣轻轻地吻了上来。我忍不住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唯恐这次再弄错了。

    他白玉似的脸上居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低声嗔怪道：“有什么好看的，闭上眼睛。”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以为他的脸皮很厚的，没想到他也会害羞啊。

    “不许笑，否则……唔……”笑声终于止住了。屋子里静悄悄的，镜中映出了一双亲密地拥吻在一起的美丽的人影。

    窗外，几只羽毛艳丽的小鸟悠闲地落在高大的柳树上，啾啾私语。

    “陆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门外传来了蝶蕊那清冷的声音。

    哎呀，快起来吧，有人在催啦。我不由暗暗着急，生怕蝶蕊会走进来，抬起双手轻轻地推他的肩膀。谁知他竟毫不在意，依然充满柔情地吻着我。

    吱呀一声，门开了。蝶蕊迈步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登时大窘，秀丽的脸庞涨得通红，就像一只受惊的小松鼠，忙不迭的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原来精明干练的样子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说：“咳咳，你们继续，我可是什么都没瞧见。”

    我在镜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推开了陆一阳，直笑得弯下了腰。

    第七十六章 玉镯之谜

    我一路低着头慢慢腾腾地跟着陆一阳走进了一间布置得十分朴素的雅室。唉，见就见吧。反正早晚都要过这一关。

    “伯父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低着头深施一礼。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极力表现出一副端庄稳重的仪态来。

    眼前的这位肃亲王可是我未来的公公啊，谁知道他会怎么看我呢？我之前的身份他肯定是知道的，我不由默默地祈祷着他千万不要问一些让我难堪的问题。

    “涵儿免礼，坐吧。”一个温和而亲切的声音传来。奇怪，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年轻，他的父亲到底多大年纪呀？

    想着，我悄悄地抬起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会吧？面前座椅上的男子一袭天青色长衫，鬓发乌黑，面如冠玉，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一双黑幽幽亮如明星的凤眼顾盼生辉。称得上是一位标准的美男子。他温和地看着我，淡淡一笑。神态优雅从容，极有涵养。

    此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怎么会是陆一阳的父亲呢，说是他的哥哥还差不多。在我的印象中，他的父亲至少也有四十多岁，应该是个满脸胡须的中年人才对嘛，哪里会如此年轻呢？真是好奇怪呀。

    “阳儿，你也坐吧。”那人十分慈爱的拉了一下陆一阳的胳膊。

    “爹爹，她就是冷若涵，孩儿决定娶她为妻。爹爹意下如何？”陆一阳回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以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平静地问。

    肃亲王微微一笑，丝毫也不掩饰对爱子的宠溺之情，亲切地说“只要阳儿喜欢就好，爹爹没意见。唉，我一直担心你的性格太过冷淡，只怕不会有真正喜欢的人，如今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多谢爹爹。”陆一阳含笑和我对视了一下，黑亮清澈的眼神中微露得色，似是在说：怎么样？我父亲同意了吧？

    肃亲王又以长辈温和的口气对我说：“涵儿，我就把一阳交给你了。他是从小被我宠惯了的，平日里性格孤僻得很，日后他若是欺负了你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地管教他的。”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只感到好笑，脱口说道：“不会啦，伯父。您尽管放心，他肯定不会欺负我的。”说着就轻轻地低下了头，顽皮地扫了陆一阳一眼，嫣然一笑。

    “哦？何以见得？”肃亲王似乎来了兴趣，满面带笑的侧头看了看我，轻轻地问。

    “只有她欺负我，哪里轮得到我来欺负她呢。上次在桃花山庄，她……”一句话没说完，我的手早已把他的嘴捂了个严实。

    “你再胡说，看我饶不饶你！”我生怕他把我们那天晚上在桃花山庄内书房里嬉闹的事情说出去，当着自己未来公公的面，那样一来可太难为情啦。

    肃亲王也笑了，淡淡地问：“在桃花山庄怎么了？说来听听。”

    “咳咳……”我的脸微微一红，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陆一阳一眼，笑了笑说：“一点小误会，没什么啦。”

    “这样就好。”肃亲王也不深问，抬手在面前的茶几上拿起一个红缎嵌宝的锦盒，轻轻地打开，内里是一副做工考究，晶莹剔透的金镶玉镯。玉镯上以极细的金丝描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其精美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此番来的匆忙也没预备什么礼物，这对玉镯就权当是伯父送给涵儿的见面礼吧。”

    “这……”我抬头以疑惑的目光瞟了陆一阳一眼，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本来嘛，第一次见面就收如此贵重的礼物，似乎不大好呀。

    “多谢爹爹。”陆一阳倒是毫不在意，伸手将玉镯拿了起来，微微一笑说：“你就收下吧。我替你带上。”说着也不征求我的意见，拉过我的左手撩起衣袖就将玉镯套了上来。

    “如此，多谢伯父了。”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用衣袖遮掩着偷偷地在陆一阳的手臂上使劲儿拧了一把，当着长辈的面就这样动手动脚的，羞不羞啊。

    “哎哟，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又来拧我呀？”陆一阳刚刚把我的右臂衣袖撩起来，一吃痛，立即夸张地喊出了声。

    这一喊不要紧，立即吸引来了肃亲王的目光。他忍不住也笑了，可是突然之间这笑容就凝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愕万分的表情。他用不可至信地眼神怔怔地盯着我的手腕，过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紧紧地捉住了我的手臂，颤声道：“你到底是谁？这只白玉手镯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他是看到了东方亮托我保管的那只玉镯，吓死我了。我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很小心地把那只白玉镯退了下来，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讲了下去……

    肃亲王用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拿起玉镯，举到眼前，只见那玉镯上清晰地刻着两个篆字‘玉珠’，再看里面，以细若蚊足的笔画刻着四个字‘三月十六’。没错，这玉镯正是东方玉珠的东西。他的左手缓缓地探进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区别就在于玉镯表面上刻的是‘东方’，而内里则是‘宣敬五年’。

    宣敬五年，三月十六。是东方玉珠的生辰。这对玉镯就是东方玉珠的父亲在她刚满百日的时候特意为她定制的。在长大后一直戴在身上，直到那一天在庙中避雨巧遇了身中情毒的陆天肃，一番缠绵之后东方玉珠将其中的一只赠送给了他，叮嘱他一定要尽快地带着玉镯上门提亲。

    可是恰在此时，万方皇帝病危，急招如闲云野鹤般常年漂泊在外的次子陆天肃火速回国。待他处理完父皇的丧事重返雪日，东方玉珠早已杳无音讯，不知去向了。不仅如此，就连东方员外家也意外失了火，竟无一人生还。

    唉，二十三年了，这件事情一直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食不甘味，夜不成眠。无时无刻不在背负着深深地愧疚。他曾经多次派人前来探访，却是毫无消息。如今趁着天下安定，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亲自来雪日寻找，不为别的，就算是一种安慰吧，他若不来，只怕是到死都不会瞑目的了。

    我出神地凝视着肃亲王手中那一对洁白无暇的玉镯，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东方亮他竟然也是肃亲王所生，是陆一阳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什么？爹爹说的可是真的？那个无情公子……他……怎么可能……”陆一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至今也说不清是仇人是敌人还是爱情竞争者的冷酷杀手东方亮居然是他的亲兄弟？此前他可是一直都在追杀他陆一阳的呀，要不是若涵多次的袒护他，只怕他早已被自己杀了吧？

    “亮儿他现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他。”肃亲王小心翼翼地将两只玉镯都揣进了怀里，无比心痛地说。

    “伯父您不能去，东方亮说过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东方亮他恨透了自己的父亲，肃亲王若真去找他，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第七十七章 请跟我来

    朦胧的月夜，醉人的花香。

    这里，是处于湖心的小岛。名叫丁香岛。

    远处，烟波浩渺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迷迷蒙蒙的色彩,波光潋滟，引人遐想。

    夜色温柔而神秘，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使人沉醉的气息。轻轻的，柔柔的，置身其中，整个人似乎都浮了起来。我的心，却怀着淡淡的无法言说的伤感而忧郁的情绪。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

    这淡淡的哀愁，隐隐的幽怨，是为了谁呢？我说不清。

    “爹爹，您真的要去金川拜月教总坛找那个无情公子吗？”陆一阳不无担心地问。

    肃亲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停住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件事早晚要有个了断，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一定要找到他把当年的事情说个明白，问清楚他的母亲葬在那里，此事一日不了，我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陪您一起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陆一阳忽然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父亲。他的神情仿佛有些许的伤感，微微地蹙起了眉峰。

    肃亲王慈爱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淡然一笑，慢慢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别担心，为父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让人担忧啊。这一次金川那边被万方和雪日夹击，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表面上是偃旗息鼓了，可是你也清楚那个金川女王的为人，开始是你拒婚在先，后来她又遭此惨败，颜面尽失，焉能善罢甘休呢。只怕她早已经恨透了你，不知下一步又要如何报复呢？在这个时候你若冒然前往金川，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万万去不得。”

    “可是……”陆一阳满怀心事地皱了皱眉，清澈的眼神里尽是忧虑之色，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肃亲王，又回头瞟了一眼陆一阳，本想安慰几句，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远处，有人曼声而吟：“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这声音好熟悉呀，虽然有些凄凉萧索的味道，但是这充满磁性的声音却是改不了的，难道是他？我猛地一惊，心里顿时一阵欣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东方亮，是你吗？”

    “是我。若涵，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秀颀挺拔的淡紫色的身影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夜空中飘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的浮云。一弯皎洁的月牙在云层中穿行，朦朦胧胧的洒下了万缕轻柔的光辉，映在东方亮无可挑剔的俊美的面庞上，泛着白玉似的光泽。他的目光幽深沉静，仿佛一位修行多年的智者，他的神情凄清苍凉，寂寥虚无，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般的浅笑，美则美矣，却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心痛。

    我吃惊地看着他，怀疑是在做梦。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也没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他旁若无人的走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双手。他的手很凉，凉得就像月色下的湖水，不复往日的温暖。

    “若涵，我曾前后三次进宫去找你，可惜没有找到。如今，他已经把你救出来了，我的心愿也了了。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现在不是一个杀手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希望我再做杀手了吗？”他凄然一笑，接着说：“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放心了，从此再无牵挂。”

    肃亲王于朦胧月光之下仔仔细细地将东方亮的容貌看在了眼里，不由心中感慨：自己当初在破庙中与东方玉珠匆匆晤面，结下了一段无由似梦的露水情缘。二十几年了，本以为早已将当年那女子的形象忘了个彻底，谁知见了这孩子，才发现他的容貌竟与东方玉珠十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又大又黑的非常漂亮的眼睛。简直是太像了。原本模糊的印象居然慢慢地清晰起来了。唉！只怪自己当初年轻考虑不周，未曾及时上门提亲，以致落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该如何开口呢？他踌躇着，沉默不语。

    陆一阳在看清了对面的人就是东方亮的一刹那，下意识地脸上就恢复了那惯常的冷若寒霜般的表情，他性感的双唇轻抿，瞳孔瞬间缩小，充满戒备地盯着东方亮。

    “陆天肃，你不是要找我吗？跟我来吧。”东方亮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可以直呼爹爹的名字，太不像话了。”陆一阳冷冷地看了东方亮一眼，颇为不悦。

    “他是你父亲，与我何干？他既要找我，当然要跟我走了。”东方亮傲然地瞥了一下陆一阳，冷冷一笑。

    看来我们的谈话东方亮都听到了，他何以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呢？

    “亮儿，我”陆天肃尴尬地看着东方亮，满面羞愧，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不许这么叫我，你没有资格。除了我娘，任何人都没这个权利。陆天肃，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娘葬在哪里吗？我现在就带你去，你敢不敢跟我来？”东方亮咬着牙面无表情地说。随即身形一晃，展开轻功向远处的桃花林奔去。

    “好，我跟你去。”陆天肃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爹爹，小心有诈，您不能去啊。”陆一阳情急之下腾身而起一把拉住了父亲的手臂。

    “该来的，总会来。现在是时候了。”陆天肃嘴里说着，轻轻地拂开了儿子的手，脚下加紧，向前掠去。

    陆一阳略一犹豫，一手将我抱了起来，跟在了父亲的后面。

    夜风拂过，粉红的桃花片片飞舞。飘落到我的身上，脸上，香气袭人。这娇艳的花瓣在朦胧的月光下似乎变成了莹白色的，扑扑簌簌，似雪如泪，飘飘洒洒的，看了惹人惆怅，令人心碎。使我忆起了黛玉葬花的情景。随口吟道：“……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唉，我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当年娇艳如花的红颜少女东方玉珠，转眼间便化作了一抔黄土。可悲啊。

    眼前是一座荒凉的孤塚。上面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塚前有一块数尺高的石碑，奇怪的是碑上并没有死者的名字，只是刻着一首词。

    我轻轻地念道：“碧海无波……”正是之前东方亮吟诵的那一首。

    “我的母亲就是一直念着这首词去世的。她已经走了十五年了。她一生未嫁，没有名分，墓碑上无法落笔，我就请人刻上了这首词。在我十六岁时把她的遗骨从金川迁回家乡，我母亲生前喜欢桃花，我就把她葬在这丁香岛上寂静的桃花林内。”东方亮淡淡地说，脸上竟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听了却感到心酸无比，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爱恨情仇

    “陆天肃，你不是想赎罪吗？好得很。我也懒得动手，你就在我娘的墓前自我了断了吧。你死之后，我们从前的种种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意下如何？”东方亮说着就从背后抽出了宝剑，眼前立时便似电光一闪，剑锋亮如一泓秋水，剑刃很薄，薄的就像是绝代红颜的命运。

    他手握剑刃，倒转剑柄递到了肃亲王的手里。冷冷一笑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这把剑来杀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管他是爱也好，是恨也好，种种过往，在此时都不那么重要了。在这一刻，他只希望眼前这个风流俊美的肃亲王立即去死，他必须死，他若不死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娘亲？

    父亲？笑话！他东方亮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父亲。这样薄情寡义，一夕风流之后二十几年踪迹全无的放荡男子怎配做他的父亲？

    这么多年了，他对他母子尽过一点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吗？可怜自己的母亲一直到死竟还对他这薄情郎君恋恋不舍，念念不忘。耳提面命地叮咛自己长大后一定要找到生父，认祖归宗。

    那只玉镯本是与父亲相认的唯一凭证，他当初把它送给若涵时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根本就不屑于去寻找那样的父亲。谁知阴差阳错，居然被他遇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更荒唐的这风流薄情的男子竟然就是陆一阳的父亲，堂堂的万方国的肃亲王。

    公正地讲，这位肃亲王可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风姿迷人啊。可是他压根儿就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以他现在已过不惑之年的相貌若要去引诱妙龄少女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更何况当初正值弱冠之年，其美艳程度简直无法想象，难怪自己的母亲当时会被他迷惑了。

    二十几年都过去了，他自己已经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他武功极高，人品出众。在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无情公子，又有谁不忌惮他玉面阎罗的厉害？他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直到他遇上了陆一阳。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一次深深的挫败感。

    命运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啊。他一直在追杀的亲王世子陆一阳竟然会是自己的弟弟，而若涵她心里最爱的也是他这个弟弟，他拥有高贵的出身，先是世子后来又被封为一国的太子，从小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亲人的关爱。自己呢？却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小时候遭尽了白眼，受尽了旁人的欺凌，长大以后也不过如水中的浮萍般到处飘荡，是个没有根的浪子。

    唉，他时时感叹身世飘零，在出身这个问题上深感自卑，无法和陆一阳相提并论。因此也没有勇气开口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表白。

    谁知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竟会是如此的位高权重。实际上，除了生母不同，他和陆一阳几乎是没有任何差别的，若按长幼来分，他还是长子呢？如果当初这个风流的肃亲王没有违背诺言的话……

    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一切早已是覆水难收，无法改变的了。如今，只有用鲜血来了结这一段恩怨。他的或是他的——陆天肃与他东方亮，两人中有一个人必须得死。

    “唉……亮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用我的性命能够换回你的原谅，我可以死。只是……在我死之前，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吗？”肃亲王缓缓地接过了宝剑，以一种慈爱中掺杂着愧疚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东方亮，声音中饱含着期待之意。

    东方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凄然的笑容，目光中满是苍凉之色，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能。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父亲这个词，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在我心里，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她死了，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在这世上，我早就没有亲人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你。可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讲，当初我离开雪日的确是身不由己，并非故意抛弃你的母亲。后来多次探访均是毫无消息。你若一定要追究此事，陆天肃唯有一死。”肃亲王将牙一咬，心一横，倒转剑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爹爹不可。”陆一阳大惊失色，飞身抢上来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腕。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东方亮，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东方亮，别忘了你也是陆家的子孙。只要你不计前嫌，认祖归宗，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让给你，包括这个太子的封号。”

    “陆家的子孙？哈哈哈哈……”东方亮气极愤极，怒极反笑，那笑声竟然比嚎啕大哭还要凄凉萧瑟，许久，他止住了笑声，淡然道：“你以为姓陆很了不起是不是？告诉你们，我根本就不屑姓陆。什么权利，地位，财富，这些身外之物能换回我母亲的生命吗？能换回我失去的一切吗？你们父子也不用再演戏了，既然不肯自行了断，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动手吧！”

    “你……”陆一阳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低唤了一声：“爹爹，得罪了。”伸手如电飞快地点中了父亲的几处大|岤，以免他自寻短见。然后轻轻地把父亲放到了墓碑旁的草地上坐下，自己则一回身，对着东方亮缓缓道：“在你母亲的墓前，我让你三招，你先来。”

    “不必了，不用客气。”东方亮淡然一笑，一掌挥出，一股强烈的劲风袭来，只取陆一阳的面门。陆一阳侧身避过，并不还手。东方亮也不客气，出手越来越快，一招紧似一招，招招都是致人死地的杀手，毫不留情。在此时仿佛又恢复了他无情公子的本来面目。

    陆一阳开始有些犹豫，出手稍慢，后来也逐渐地放开了，两个人各施手段，打在一处，难解难分。朦胧的月光下，桃花林中似雪的花瓣纷纷飘落，香风阵阵，随着两人的掌风翩翩起舞，景色十分奇异。

    我站在一旁不由暗自着急，这两个人无论谁输谁赢都会令我心痛，简直就是自相残杀啊。他们本是兄弟，同室操戈，相煎何太急呢？唉！真的是宿孽总因情啊。当初的事情也很难弄清孰是孰非呀。

    记得在沙漠中两人争斗时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偏向陆一阳的，后来在驿馆也如是，若没有我喊那一声，受伤的可能就不是东方亮了，可是现在……我到底该帮谁呢？真的好为难啊。

    “唔……”正在我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粗硬冰冷的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我的身体瞬间被人提了起来。

    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从身后传了过来，他竟然是……夺命使者？

    第七十九章 自有情痴

    “老四，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刀疤脸笑嘻嘻地说。顺手点了我的几处|岤道，我的全身立时便僵硬起来，丝毫也不能行动了。

    “夺命，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亮停了手，用一种无比愤怒的眼神盯着刀疤脸，强压怒火咬着牙问。

    “嘻嘻……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样一走了之，教主他老人家心里可难过得很，他舍不得你呀。难道你忘了教主对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了么？这次特派我前来接你回去。”刀疤脸依然面带笑容，十分轻松地说。

    “好，我可以跟你走，但前提是你先把若涵放了。”东方亮脸上的表情为之一缓，淡淡地说。

    刀疤脸眼珠子转了转，狡猾地一笑，慢慢地摇了摇头，说：“这个嘛……我可不敢擅自做主，等你回到总坛亲自和教主说去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走。”

    “慢着。”陆一阳冷冷地喊了一声。

    我抬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陆一阳面色铁青，脸上的表情冷的都能结出冰来，他原本清澈纯净的眼神此时却像两把锐利的钢刀般紧紧地锁定了夺命使者的那张丑脸，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猛然忆起了几个月前，在桃花谷的山崖下，就是这个刀疤脸以我的性命相威胁逼迫陆一阳当众脱光衣服，若不是温齐将军及时赶到，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了。今天的情形何其相似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放在谁也冷静不了。可是……这个夺命使者似乎也不是好惹的呀。

    “怎么？我们的天下第一美男也舍不得这个女人吗？好得很，你们既然想救她，跟我来吧。”刀疤脸阴险地说着，身形一晃，提着我腾身飞了起来。

    四下里早有无数条黑影急速地迎了上来。寒光闪闪，刀剑如林，天啊，我们居然又中了拜月教的埋伏。

    “一阳，你不要管我，先救伯父要紧。你们快走！”我拼命地喊道。

    “若涵……若涵……”身后传来两声焦急而心痛的喊声。这两个声音都是我十分熟悉的。我不希望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无论哪一个受伤我都会心痛无比。如果……他们能放弃仇恨，和平相处该有多好啊！如果真能如此，就算要我立刻就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眼前出现了一片山麓，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树木，遍地开着淡紫色的不知明的星星点点的野花。地势十分的平坦。

    刀疤脸提着我奔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将我轻轻地放到了石头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我，笑嘻嘻地说：“真是想不到啊，你这小丫头的运气好得出奇，居然有那么多的绝色美男喜欢你。有的人为了你连自家的亲兄弟都不认了；有的人为了你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走下神坛，自贬于红尘；有的人为了你挥金如土，处心积虑；有的人为了你相思成灾，奄奄一息。唉！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到底哪好呢？有哪一点值得他们如此的用心呢？”

    “你说什么？”我顿时愣住了。

    他口中说的连自家的亲兄弟都不认了指的应该是东方亮和陆一阳，他定然是误会了，以为他们是为了争我才打起来的，却不知里边还夹着一个肃亲王呢，我也懒的跟他解释了。如果说挥金如土的是萧洛辰，可是为我自贬于红尘的是谁？相思成灾的又是谁？真的是莫明奇妙啊？

    “你忘记了，上次在桃花山庄是谁救了你们，我们又为什么不去追击呢？你以为我们真的怕了，不敢去？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之所以没有再去追杀陆一阳，是因为我们教主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想要他的命而想要他的人。还有就是我们也犯不着去得罪四王子，你们落入他的手里我们也算是交了差，乐得轻松。”刀疤脸慢悠悠地说。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口中的那个四王子又是谁？难道是……紫彦？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谁是四王子？你说清楚点。”我脱口问道。

    “你见过的呀，金紫彦，那个情痴。真不知他是不是中了邪，居然把你们放了。这一放不要紧，不但惹怒了他的姐姐金川女王，他自己也愁肠郁结，相思成病。至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这病可都是因你而起的，你想不想去看看他？”

    “你说的可是真的？”紫彦他……竟然是金晓凤的弟弟。天啊，怎么会这样呢？金晓凤一直不惜一切代价的想得到陆一阳，而紫彦他又对我有情，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放了我们，他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我也犯不着骗你，他现在病得很重，你去还是不去？”刀疤脸的神色忽然一正，严肃地说。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已经落在了你的手里，还不是凭你发落吗？”我一面淡淡地说着，一面偷眼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在说谎。

    这个刀疤脸也实在狡猾，不知他又在耍什么心计。可是，看他似乎很认真的样子，看着我的眼神里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哀恳的表情。这个卑鄙下流的夺命使者，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富有同情心了呢，着实可疑啊。我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有点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呢，我真为四王子不值啊。你若不想见他，我就直接把你交给金晓凤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咱们走吧。”他说着就将我提了起来，越过山麓，向水边奔去。

    远远地一望，一艘快艇正停泊在岸边。灯光在水波里荡漾，一闪一闪的，就像天上的星星。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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