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公侯庶女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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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侯庶女 作者:rouwenwu

    侧头看向二少奶奶,声音仍是一惯的古井无波,只是空气里顿时弥漫了一阵压抑的气氛,“你手上的镯子是怎回事?”

    梅姨娘一惊,心头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忙垂头看向自己腕上新戴上的镯子,这是二少奶奶刚才骂一顿给个甜枣时随手赏的,玉色煞是好看,又精巧贵重,自己虽满心不屑,却又实在喜欢得紧,便直接套在了腕上。难道这镯子竟另有乾坤,她心里着急,抬头看了另外两位姨娘一眼,这几日分明是那两人在背后鼓动自己,此刻却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连眼风也不给一个,梅姨娘心里这才真正着了慌。

    侯夫人正在屋角上火盆前吩咐小丫头取些银丝细炭来,听见这问,笑容满面地回身道:“都是我不好,这几日劳烦了梅姨娘和其他几位姨娘一起帮着我操劳,今晚她还累得险些摔倒,幸而只掉了是茶盏子没伤到人,又亏了许妈妈会两手,给她拿捏了半日才好。我很是愧疚,便赏了那对镯子给她。”

    薛崇礼心里千头万绪,正不得安生,听了这些含沙射影的话不由一阵心烦,他不再多言,随手将茶盏放回托盘上,“砰”地一响,梅姨娘心里那些浮夸心思早散了干净,心中忐忑不安,全身发凉,这一声轻响,更是几乎吓掉了魂,慌慌张张就要跪下,却听薛崇礼平淡道:“既然你身子这般娇弱服侍不了人,索性别进正房了,找些针线给她做吧。”说着,看了旁边辛姨娘一眼,辛姨娘是他的通房丫头,对他眼神命令极为熟悉,当下也不敢迟疑,立刻拉了不明就里的梅姨娘出去,梅姨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转眼间已从半个主子的姨娘贬为了普通丫头,浑浑噩噩就被拉出了门,连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

    这边的动静,二少奶奶连看也未看,她正略躬了身,亲自揭了镂千丝菊的金薰笼,拿起裹了厚锦的小金火钳往鎏金铜火盆里添银丝炭,待炭足了复又盖上薰笼,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浅笑道:“这些炭烧半晚上是不怕了。”

    薛崇礼目沉如水,只微微点了点头,二少奶奶又叫上些宵夜,和薛崇礼一起用了些,便服侍他洗漱。待收拾完,薛崇礼宽了外衣,将丫头遣散,只着中衣坐在床头,闭着眼睛揉按太阳|岤,轻轻皱眉道:“你太心急了。”

    那对镯子是新婚时薛崇礼送给二少奶奶的第一份礼物,一直被珍藏在梳妆匣里,今日却这样轻易转手送人,其意不言而喻。

    二少奶奶卸了簪环,正在妆镜前梳头,听了这话心里一酸,满心委屈怒火都压不住,索性将嵌八宝玳瑁梳一扔,指着窗外冷笑道:“我却想心宽,只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那边屋里的人,外头的人何时消停过?若我慢了半分,只怕就给她们撕碎了吃了死无全尸也未必。恐怕到时候二少爷立时便笑着又抬一个更好的进来吧。”

    每次老太君提及立嗣之事,她屋里便要多出一个姨娘,今晚又是因此大动干戈,只怕明天天亮之后屋内的莺莺燕燕又要添新了。二少奶奶这些年打磨弹压妾室自有一番手段,只今天晚宴上喝了些酒,又憋着一股气,回头看见新姨娘还在使小性子,便压不住心头火,索性要借着这个人和二少爷闹出来才好,谁知薛崇礼毫不留恋新人,几句话打发了,倒让二少奶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此刻遇到契机,便一股脑发了出来。

    只是多年习惯养成,虽是怒中,仍是极轻的语调,若是此刻窗外有人偷听,只怕竖起耳朵也听不分明。

    薛崇礼看着妻子,卸妆后脸色发黄,憔悴苍老之色难掩,而松松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一小半脸庞,却意外地显出几分年轻的娇俏天真,灯烛摇动下竟恍如当年初见之时,但细细看去,那斜飞入鬓的翠眉带出的几分世俗厉色却又分明不是少女所有。

    飞逝的时光,已经将她磨成这般熟悉却陌生的摸样。

    薛崇礼脑中突然闪过方才看到的那句江城子,他和眼前这女子,虽未历十年生死,却徒然已生两茫茫之感。

    薛崇礼只觉得心头微涩,说不出什么滋味,但他从来不是于此儿女心思上留情之人,便压下思绪,低咳几声,淡然道:“天也晚了,睡吧。”说着掀开被子躺进铜斗熏热过的锦被内。

    二少奶奶顿时语塞,满腔无名生生被堵住不得发泄,连跺脚大喊也不敢,只得站在妆台前气得身上发抖,过了一会,床上人呼吸渐渐平缓悠长,显是睡熟了,二少奶奶一颗心成了灰,只得无奈吹熄了灯烛挨着床沿躺下,默默流了半夜的泪。

    次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二少奶奶便起了身,倒了些壶里冷茶在铜脸盆里,拧湿了毛巾敷眼睛,她素来好强,今日只怕已是不可避免又要迎进新人,自是不能用一双红肿眼睛去应对,她冷敷了好几次,终于勉强消了肿,这才开房门换丫头进来。

    沈姨娘和吴姨娘捧着盆和热水等物,带着几个婢女进了屋,服侍洗漱穿衣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待到面上抹好胭脂,手巧的沈姨娘给二少奶奶梳了个如意髻,发髻正中插上一只衔三股珠穗的嵌红宝大金凤钗,又在两侧别了两只垂一股珠滴的小凤钗,脑后压了个垂东珠的金红蝴蝶振翅压发。揽镜自照,甚是光彩照人,几可艳压群芳。二少奶奶看了看镜子,又从镜中瞥了眼两位姨娘身上,料子虽上佳,颜色却素淡的衣裳,颇为满意地微微点头。

    此时,仍垂着的帐子里传来窸窣声,两个姨娘连眼皮也未动,二少奶奶的陪嫁丫头金宝几步上前挽起帐子,薛崇礼已经坐起身,二少奶奶已然恢复了往日完美的仪态,起身对他道:“我去布置早膳。”待丈夫点头应了,便带着两个姨娘出了内室。

    待用完早膳,二少奶奶正服侍丈夫换上外袍,无意间瞥见外头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瞧身形,隐约是自己的||乳|娘富妈妈,她心下生疑,却不动声色,待丈夫出门去了,富妈妈一头钻进来,找了借口遣散了屋里的姨娘和婢女,脸上表情甚是古怪。

    二少奶奶正疑惑不解,富妈妈探身过来,附在她耳边道:“少奶奶,我刚听到老太太屋里传出的消息,说是今天早上的请安都不必去了。老太太就要打发丫头们来各房去说呢。”

    “哦?”二少奶奶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挑眉道,“这是为何?”

    富妈妈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她竭力按捺住大笑出声的冲动,表情有些扭曲,勉强用正常音调道:“听说老太太要给侯爷房里添人,已经选好了是青雀和紫燕,说是要摆酒升姨娘,这会儿想是正叫了二夫人去说这事呢!”

    二少奶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水色的秀眼瞪得滚圆,面颊陡然绷紧,腮边一点点新搽的胭脂没有附住,星星点点掉了些下来:“当真?!”声音里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富妈妈一脸得色藏都藏不住:“那还有假?我亲耳听冯妈妈说的,哼,她素日里怎么对二少奶奶的,今日便要她也尝尝这滋味……”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半上午的工夫,侯爷早朝尚未归,他屋里多了两个姨娘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座侯府,贞华院自然也听到了些许风声。

    晨起后含章照旧云淡风轻地坐在廊下看书,不经意瞥见薛定瑜送的那瓶折纸桂花,金黄的花朵已然有些枯萎,她沉思了片刻,起身去了院中冬青树下,树上正结满了一束一束女贞子,隐隐散发出青苹果般的酸甜气息,树叶葱郁碧绿,果实累累,娇嫩可爱,含章却捡那没有挂果的鲜嫩枝子折了两枝,拿回来指着那桂花道:“六小姐送的桂花,换了这个冬青枝送回去,权作回礼吧。”

    樱兰应了,忙捧了花瓶去换水,却见樱草鬼鬼祟祟闪身进来,先是嘟嘴道:“两根树枝做回礼,真够寒碜的。”抱怨完,又悄悄附在樱兰耳边说了几句。

    樱兰大惊,险些失手跌了青釉花瓶:“真的?”

    樱草一双眼睛睁得瓦亮瓦亮,闪着莫名的兴奋,悄声道:“外头都传遍啦,肯定没假的。姐姐,侯爷房里这些年不是一直都没有小妾通房的么?这回一下子多了两个呢。”樱兰一把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些话万不可和别人去议论,咱们如今是伺候二小姐的,说话做事要更谨慎!”

    樱草本意是来卖弄消息的,结果却被训了两句,满脸不高兴道:“知道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樱兰左思右想,总不放心,迅速换好水就往外走,才过拐角,恰看到一身葱黄衫子的密云手里提着一篮子紫艳欲滴的葡萄,正笑吟吟站在台阶下给含章请安。樱兰心头一动,忙快步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密云笑意盈盈道:“你可来了,这是今儿早上刚到的葡萄,从南边快马运来的呢,夫人说让二小姐好好尝尝鲜,特地把自己的一份也分出一半送了来。”

    樱兰忙放下花瓶,接过篮子,陪笑道:“这个时候的葡萄实在金贵得很哪。”密云笑笑,又和含章道:“因着后日要去木樨雅会,夫人特地请了一位老嬷嬷来教导两位小姐宫廷礼仪,虽说公主府不是宫中,但注意些总是没错的。那位嬷嬷上午在六小姐那里,下午饭后便会过来。二小姐可觉得合适?”含章点头道:“甚好。”

    密云又笑着福了身,便告辞了,樱兰见她目光微闪,心头一动,便把篮子放了去送客。含章淡淡扫了一眼,仍旧转回视线去看书页。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拐到视线盲角处,密云敛了笑容,皱了眉头低声问樱兰:“她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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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第二十一章 故人

    中秋节后第三天,恰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辰时过半,薛府的西角门咿咿呀呀地开了,驶出三辆马车,前头两辆垂着金丝绣带珠玉网络的双驾马车,分别坐了四位参加木樨雅会的少奶奶、小姐,最后头的则只是油壁车坐着跟随的婢女婆子,梧桐焦黄的叶子逶迤而落,恰好垂落在车顶,不多时,又在马车轻碎的颠簸中掉落地上,被车轮碾压而过。

    薛定琬一身明亮的碧绿色衣裙,头上的凤钗是成色极好的翡翠,翠色晶莹的凤嘴里衔着一连串黄豆大小的浅色翡翠环,镂刻了精细花纹的小环彼此相扣,最尾端吊着一粒深绿的翡翠珠,整串连环和凤钗上毫无一丝拼接痕迹,竟是用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当真巧夺天工。她懒懒倚靠在一块金丝绿绒的大迎枕上,碧色翠珠垂荡耳边,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含章:“哟,你还真来了,我以为你沈家二小姐一身傲骨,不肯沾我的光呢。”

    含章阖上修长的眼,软□子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车里光线偏暗,在明亮光芒下一望无疑的冷漠气息似乎都偃旗息鼓,看上去单薄无害,甚至还有些可怜兮兮。眼前这个人,无论是权势家势,抑或是在京城贵女圈的名望地位,毫无一丝可以与自己相比的,更不用说她还是个残废,薛定琬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前几日对含章的那几丝畏惧纯粹是错觉。

    她娇笑一声,继续道:“哎哟,看我这张嘴,老是口没遮拦的,明明是欢喜妹妹能和我同来的好话也能说变样,也怨不得妹妹记恨。我知道妹妹还记着小时候那些小孩子间的玩笑,那时候人小不懂事,玩起来胡天胡地的,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至亲骨肉,那日我当着那么多妹妹的面给你认错,也给全你面子了,难道咱们这嫡嫡亲的姐妹还有隔夜仇不成?你如今形单影只的,做姐姐的看了也着实替你难过,这不,特地带了你来这别人挤破头也进不来的雅会,你在众多皇亲贵族面前露脸,兴许就能相到一门合意的亲事。到时候你嫁得好,咱们侯府还要沾你的光呢。”她越说越是欢快,到后头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天上真有个光闪闪的馅饼掉到面前。

    含章睁开眼睛看向她,目光清明:“有劳大小姐费心。”

    薛定琬直起身,缓缓道:“说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我这个姐姐该做的罢了。你既然是个识得好歹的,自然也该清楚,前日你惹恼了祖母,今天却还能这般安逸地坐上去公主府的马车,这其中父亲母亲为你担了多少斥责闲话,母亲更是受尽了委屈。她这一片慈爱关怀之心,你若是不想着报答一二,那便真是猪狗不如了。”

    含章挑挑眉,道:“可大小姐也说了我是形单影只,一无所有,却拿什么报答?”

    薛定琬粉唇微勾,甜蜜一笑:“还能有什么?父亲母亲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你能一帆风顺嫁个好人家,从此太太平平一生无忧。你既然有心报答他们,不如好好结识几位夫人,早日把自己嫁出去。”

    含章轻笑着点头:“好。”

    薛定琬一怔,这就完了?一点反驳也没有?这样恭顺服从的态度未免太反常了,她准备了许多能灭对方威风的大道理要讲,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同意了?薛定琬只觉得一肚子话就像茶壶煮饺子一般堵在喉咙里倒不出来,颇有些憋得慌,偏对面的人云淡风轻,叫她更是恼怒。只是碍于今天的大事,薛定琬不得不按捺性子,直接跳过中间讲述重点,她颔首浅笑,黑色水杏眼波光流转,竟恍如侯夫人近在眼前:“到了那里,到处都是显贵皇亲,你且跟在我身后,万不能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贵人。”

    她又叮嘱了几句,含章并无反对,一一点头应了,。

    待得到了寿宁长公主府,宏伟庄严的府邸占了半条街,高高的朱红镶铜钉大门紧紧关着,仍是只开了角门,饶是小小角门,却也不比薛家大门逊色多少,果然是皇家气度,叫人一望而生敬畏,守卫们查看过请帖便放行了,马车粼粼驶入府内,不闻一声咳嗽,耳边只听得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响,连薛定琬也不由得坐直身子,放缓呼吸,神情间也恭肃起来。

    过了一会,外头有人朗声道:“安平伯府昌平侯府诸位女眷,请下车。”安平伯府的婢女打起绣金车帘,薛定琬吸了一口气,深深盯了含章一眼,伸手搭了婢女的手臂,缓缓走下车。

    外头车下候着个管事媳妇打扮的青年女子,冲着薛定琬等人福身道:“几位少奶奶、小姐,请随我来。”她气度与一般媳妇不同,沉肃端庄,隐含了威严。薛定琬猜她大约是宫里出身,忙笑道:“不敢,不敢。”说着塞了个金线牡丹荷包,那媳妇笑笑,大方收了,待后头两辆车上的人都下来便回身引路,樱草忙上前几步跟在含章身后。

    含章侧过身瞥了她一眼,眼风扫向立在马车边的小六身上,小六趁人不注意笑嘻嘻扮了个鬼脸。

    几人正欲入内,忽听得来路上由远而近一阵急促马蹄声,夹着一阵欢笑,踏破了四周平静。几位来客心下生疑,今日公主府内院都是女眷,是谁敢如此放肆,在此地纵马大笑?

    便见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上头一抹鲜艳红色,那马上人骑术甚佳,临到近前,猛的勒起马缰,枣红马两前蹄临空,一声长嘶,已然止住了步子,红衣骑手跃下马,大笑道:“程熙朱嘉那两个小子实在没用,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追不上我了。”说着随手将马鞭扔给旁边一个侍女,几步走到二门前,正撞上薛定琬一行人,她眨了眨眼,落落大方对着几人一笑。

    那年轻媳妇忙上前两步,笑容满面地对着这少妇打扮的红衣女子福身:“世子夫人,这几位是安平伯府和昌安侯府的女眷。”红衣女子一愣,继而爽朗笑道:“原来是亲戚。我父亲是定远将军李成鹏,夫君是东泰侯世子傅襄。”

    薛定琬本是不动声色打量对方,听到这话,不免变色道:“你……你是李娘子的外甥女?”对方笑呵呵点了点头。

    薛定瑜和王欣辰走近前来,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含章本来也有些疑惑,见了这架势,隐隐约约回忆起小时候去厨房里偷东西吃,无意间听见厨娘们聊起侯府旧事,说当年的侯府大夫人寡妇再嫁,居然也能嫁得国公府的幺子做正头夫人,只是这人未免太不惜福了,不过是怀孕时夫君纳了房里丫头做妾,便不服气地大闹了一通,最后居然落了胎,强迫夫家和自己和离,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耸人听闻。

    不过含章知道的不止这些,这位出身将门的李夫人三十多年前曾在边关小城仅凭几千兵勇就败了前来偷袭的几万西狄人,她也凭此功劳得了个忠义乡君的诰封,但后来李家男丁大都战死沙场,家族式微,这些事也渐渐湮没无人提起。

    如今见到这位李夫人的养女,却与官家女子截然不同,一身飒爽,英姿勃发,几乎能从她身上看到当年李夫人红妆退敌的英姿了。含章看着,对她倒有了几分好感。

    但薛定琬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自家大伯母没有守节不说,嫁出去了还闹成这样,别人说起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时总会牵涉讲几句薛家的是非,她小时候跟了母亲出门常被人指指点点,害得侯夫人一气之下深居简出,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不再出门,这着实不是什么好记忆,李夫人这个名字在薛家更是绝对的忌讳,虽说后来薛崇礼与傅襄交好,碍于这般旧事却也只限于君子之交,从不曾通女眷之好。幸好那李娘子已经离京十多年,她的旧事也逐渐被人忘却。

    但如今薛定琬碰到罪魁祸首的外甥女,哪里还能有好气,她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冷笑道:“既是李娘子的亲戚,论辈分年龄我当称呼一声姐姐,只这亲戚两字,我薛家实在不敢应承。”

    本来和煦的气氛陡然一僵,王欣辰眼见对方笑容僵在脸上,不由脸色一白,她不知道昌安侯府和眼前这女子的恩怨,只觉得此人连公主府的奴婢都如此礼让,必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自家大嫂这般冷嘲热讽,只怕要得罪她了。于是王欣辰拉了拉薛定琬的袖子,悄声劝道:“大嫂……”

    薛定琬哪容小姑子置喙,袖子一抽,白了她一眼,正待开口训斥,便听得世子夫人爽快笑道:“的确如这位妹妹所说,是我莽撞了,总喜欢亲戚越多越好。”

    薛定琬一滞,这位世子夫人的亲属大都已经亡故,她这样坦荡认错,不但让人无法责备,反而会生出几分同情。反倒是自己显得小家子气了。薛定琬横行惯了,近来却屡屡吃瘪,不由暗生恼怒,只是这里毕竟不是安平伯府她的地盘,少不得收敛情绪,勉强笑了笑。世子夫人却是朗朗大笑着对众人点头示意,转身进了内宅,往旁边一丛花树后一转就不见了,看样子竟是对这公主府熟悉得紧。

    薛定琬很是疑惑,看向那管事媳妇,那媳妇看出她所想,淡然笑道:“世子夫人的姨母是长公主的好友,世子夫人也是我们公主府的常客。”她虽也是笑着,可明显比方才疏远了许多,且话中对世子夫人的维护之意更是不言自明。那李娘子竟是长公主的好友?!

    薛定琬听得一愣,继而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心中不由大是后悔方才鲁莽,焦虑地忐忑盼着自己说的话别传到长公主耳朵里才好。

    管事媳妇虽面上淡淡,却也尽职尽责,将薛定琬一行人引到木樨园的一处月洞门前,这才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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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第二十二章 初见

    园内甚是宽广,一应楼台轩馆都极富丽大气,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各色花木,其中尤以百年丹桂为多,亭亭如巨大伞盖一般,桂花一簇簇点缀其中,好似碧天里闪烁的繁星,尚未靠近便闻到阵阵浓烈催人欲醉的香味。其下或设桌椅或铺锦毯,众夫人小姐三五成群在树下聊天,游戏,星星点点的桂花不时飘落,或落在年轻小姐眉心、发间,便引来一阵笑声,颇为悠闲的场景,恍惚竟有几分书里写的唐人游乐游原的意味。

    寿宁长公主身份地位都高,由她举办的这雅会更是玉京城里有名的赏秋之宴,常有皇亲贵戚参加,所以玉京里但凡贵族小姐初初参与女眷之间社交往来的,都以能在这雅会上出席为荣,若有幸能得公主夸赞更是一份难得的荣耀。因此,薛定琬手上的三个名额都请的是未出阁的女孩儿。

    几人甫一入园,便有着绿地小黄碎花衫子梳垂髫髻的美貌婢女盈盈而来,将她们引到一处锦毯,待四人跪坐了,便在海棠卷几上奉好新茶细点,这才恭敬退下,其动作流利,目不斜视,显然训练有素。

    青白淡雅、触手温润如玉的极品影青瓷茶盏,低级的官宦人家都未必能有一套待客,而这里确是如寻常瓷盏一般人手一个,里头泡的茶是贡品涌溪火青,色泽墨绿莹润,小小珠粒在水中缓缓展开形状好似似兰花舒展,实在美妙得紧。

    薛定琬一口气不来,便多喝了两口水,又用浅烟柳绿的绢子轻轻拭过唇边,明丽秀眼瞟了一眼坐在对面静静饮茶的含章,正思忖着什么,忽听见一声娇啼:“哎哟,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几人循声看去,却见一个额间贴了花钿的红衫少妇扶着小丫头,笑意盈然地走了过来。薛定琬一喜,忙起身笑道:“我正要找你去呢。”说着上前几步,亲自扶着那少妇另一只胳膊,将她引到锦毯上座坐了,自己陪在下首。

    那少妇看着十七八岁年纪,穿了一身颜色极美的海棠红色衣衫,一张柔腻鹅蛋脸,细长的眼眼波流转,徐徐扫过眼前几人,笑道:“这几位就是你的妹妹和小姑子吧?”薛定琬满脸堆笑,忙点头道:“是,”又对含章几个道,“这位就是公主府的三少夫人。”

    含章一听便明白,此人就是公主幼子的新妇陆湘,正是她给薛定琬送来的雅会请帖。

    含章年长于她,便不行礼,只颔首示意。陆湘却是大喇喇细细打量了三人一番,最后停在含章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笑道:“怪不得阿琬常提起你,原来是个俊俏妹子。”她比薛定琬只怕小了四五岁,却用年长者的语气说话,但薛定琬脸上却无一丝不快,仍是笑意满脸。含章心下奇怪,不由多看了她们一眼。

    陆湘已经收回目光,笑眯眯凑在薛定琬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薛定琬咧嘴一笑,两人看着都十分开心。含章淡淡垂下眼,抿了一口清茶,她虽不清楚这两人的交情到底如何,但只看一人着红衣一人穿绿裳,大体也能猜出这段友情里掺杂了多少水分。

    好在陆湘还记得自己身为主人的职责,闲聊两句,便带着薛定琬几人去拜访木樨林中小轩里歇息的贵夫人们。

    官宦世家女眷结交,也不过是先点头交而后登门拜访,若是特别要好的,便会考虑着做个儿女亲家。

    薛定琬年纪并不大,但她作为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伯府女主人,在京中女眷里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了。所以陆湘给她介绍的也都是地位相称的贵妇们。其中有位衣着华贵的中年贵妇人是陆湘的表嫂,直拉着她说笑,又对着薛王两家的三位小姐看了又看。

    年轻的小姐们在这样的场合都要矜持,摆出娇羞的样子供人打量,含章年纪和块头都不小,但碍于未出阁的身份,也只得夹在十四五岁的王欣辰和薛定瑜中间,低下头伪装出很羞涩的样子。

    贵妇人们自是对着几个小姐夸赞了一番,虽说嫡庶有别,主要是赞赏两位年少些的嫡小姐,但也连带着做陪衬的含章也得了个斯文娴雅的评论,倒像是她五岁时做过的那件惊世骇俗的事从不曾发生一般。即便如此,那些人层层笑容里扫来的不怎么善意的目光却终究骗不了人。

    这样的场子赶了好几场下来,陆湘便嚷腿酸,要拉着薛定琬去旁边凉亭歇息。薛定瑜和王欣辰这会儿已经从刚开始的略带拘谨渐渐放开了些,说想要四处走走结识新朋友,陆湘便让婢女带了她们三人去园子里的月桂迷阵里玩。

    月桂迷阵在木樨园的东南角,是一大片齐腰高一臂宽的月月桂矮树组合而成的香气四溢的迷宫,正中是个建在小高台上的白石亭子,整个迷宫错综复杂,从入口进入后便有七八条通路,只有一条能正确抵达中央小亭,其他或是死路或是直接通向出口。许多年轻小姐拖着曳地长裙,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薛定瑜一见便来了兴趣,拉着王欣辰就往里面走,她这一日似乎在和含章赌气,除了礼节上的招呼外一概不理不睬。

    含章腿脚不便,也不愿去追她们,自己慢吞吞在迷宫道里晃悠,樱草跟在后面约两步远处。原本今日该是樱兰跟着,可她出门前不小心跌了一跤,腿上拉伤,只得临时换了婢女人选。好在樱草今日倒乖觉,连话也没多说一句,倒是十分尽责。

    含章晃晃悠悠沿着右边走,不多时竟然转出了迷宫,显然这是一条错误的路线,她回头望了望,薛定瑜两人已经走到白石小亭旁边,正和两个绫罗裹身的年轻贵小姐聊天,似乎很是开心。含章微微一笑,便顺着眼前的路直走下去。

    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巧花厅,门户大开,想来便是供客人们走累了歇息的,含章悠然迈步进去,坐在厅内圈椅上,歇一歇略显疲乏的腿。樱草有些不安地绞了绞手,低声扭捏道:“小姐,我想去出恭。”含章点头:“你去吧,我就在此地。”

    樱草忙忙点头,掉头就出去了。此处无人来,婢女们也不知去了何地,含章无聊坐了会,不经意间抬头,便被墙上挂的一副月下美人嬉戏图长轴画吸引了。她心头一动,便起身过去,细细从头看到尾,尾上提了两句古诗“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落款很潦草,依稀能辨认出一个罗字,含章看到这里,整个人怔住了。

    “我这幅画竟如此好看?居然让你看得这般入神。”一管略带沧桑的笑音从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犹如深涧流风。

    含章忙回头,只见一个着绛红衣衫的女子笑吟吟站在门边,她年纪已经很大,发鬓也有了些微灰白,但身材匀称修长,容貌依然美艳,一双眼睛尤其锐利慑人,鹰隼一般,虽是在笑,也挡不住那透过目光而来的压迫力。

    “我虽不懂画,也觉得这幅画里美人神态惟妙惟肖,用色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含章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并不回避,直直对望过去:“久仰李娘子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话语中几分喜悦之意却分明不是作假。

    李明则愣了一下,慢慢沉下笑容:“你是哪家的小姐?我竟从未见过。”

    她肯定自己决没有见过面前的女子,仅凭那副题字就能认出自己的身份,定有蹊跷。李明则陡然敛了柔和神色,眼中寒芒大盛,目光历历真如有实质攻击之力般朝人面上袭来,叫人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挡了。

    含章含笑抱拳:“家祖名讳沈三。我在边关时听了不少李娘子的故事,与娘子实是神交已久,今日相见,却如旧识一般。”她来玉京许久,很少真心笑过,这偶然一笑,便如春笋破土,冰裂泉流,面容也生动流畅起来。那迎面而来的寒冷目光遇到这笑容,便都化为柔和春水,潺潺隐去。

    李明则微怔了怔,继而哈哈笑了起来,眼中凌厉寒光尽消,笑意盈盈中闪过一丝赞赏:“我常说年轻一辈的姑娘都越发娇气了,便如花圃里的娇花一般风一吹就断,想不到今日还能遇到一棵挺拔的小树苗儿,到底也没那么失望了。”她虽久不在京中,却也知道这位姑娘才五六岁时就从侯府偷跑出来,和个老嬷嬷一起跋涉几千里去了边关找外祖父,着实是件曾震惊玉京的事。

    含章心里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瞬间功夫,她背上已经湿透,手心也都是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方才曾有幸得见李家姐姐一面,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叫人心下折服得紧。”若是薛定琬在此地,听了这话必定要大惊,什么时候臭石头一般的含章也学会说这些拍马屁的甜言蜜语了?

    李明泽却毫不介意她的恭维话,只笑着摇了摇头:“她到底没经过什么事,面上能唬人,里头却嫩了,也就能在那些娇花里出挑些罢了。”

    原来这小姑娘已经见过了外甥女,想必也听说了自己和长公主的渊源,如此一来,她能叫出自己身份倒也说得过去。李明则心中闪过思索,这才全然释疑。

    含章一笑,没有接话。

    李明则上下打量了含章一番,又道:“我听说你跟着沈帅在胡杨城的,怎么又出现在此处?难不成沈元帅回京述职了?”她久居原籍,不久前才回京,自然还没来得及知晓玉京大半个月前的新闻。

    含章摇头道:“祖父仍在胡杨,我是回薛家的。”李明则闻言,皱起眉道:“好好地跟着你祖父就罢了,回那薛家做什么?那家人惯会磨人,没得带累坏了你。”

    果然是在薛家做过媳妇的,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也不知当初她还在薛家为妇时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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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第二十三章 微涩

    含章回京这么久,也只听到得这一句真心话,不由心中感动:“这是祖父的意思,而且……”她微微一笑,“我与他们还有一些旧事未了。”含章说着,眸光微冷。

    李明则看得仔细,心中仔细品了品这句话,又想想这丫头行事的性子,豁然明了,哈哈一笑:“好,你自去了结旧事,若是什么时候不耐烦和他们一起了,不妨来我家,我大伯父和你祖父有过同袍之谊,你是故人之后,自然就和我的亲侄女一般了。”

    含章也不推辞,抱拳笑道:“如此甚好,多谢李姑姑了。”这两人言语之下,倒是不约而同的半字也不提起她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大伯母和堂侄女的关系。

    含章这样爽快改了称呼应下,倒合了李明则的性子,她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姑娘十分顺眼,恨不得拉回家去给自己做女儿才好。这么想着,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过来,笑着就去拉含章的手:“走,这里怪闷的,跟姑姑去外头说话去。”

    含章自然求之不得,点头应了,两人正要启步,外面一头撞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樱草,她一眼望见李明则,吓了一跳,头上的汗顾不得擦,微喘着气慌慌张张对含章道:“二小姐……大小姐在找您呢。”话一出便意识到不对,她是借着出恭的名义出去找薛定琬的,一惊之下这样直说出来,便是不打自招了。正手忙脚乱地想多说几句圆一圆谎,含章却似并未注意到其中自相矛盾处,缓缓收了笑容,对李明则拱手道:“姑姑,我今日有事,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李明则眼带讥诮地扫了瑟瑟发抖的樱草一眼,对含章点头叹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吧,记着我说的话,你姑姑我可是从不说废话的。”

    含章笑着颔首,欠欠身,这才转身随樱草去了,李明则在后头目送,却突然眼一眯望向含章左腿,这样的姑娘居然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实在是暴殄天物了,她又联想到含章的身世,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含章走出花厅,感到那坚硬目光离开自己,这才暗中全盘放松下来,凤眸中和暖的色调渐渐转了铁灰冷色,那副画上美人的方位暗合了雁行阵的阵法,这倒也罢了,这阵法原是兵法里弩兵常用的,偏生那字——含章微侧了头,眼角余光扫过那已被木樨枝条掩映的花厅——只是目前首当其冲的一件事尚未解决,无法腾出手来去弄清楚。好在如今有了头绪,也知道该往何方努力了。

    她缓缓笼了手在袖子里,抬头看向前方,眸中一丝凝重光芒一闪而过。

    陆湘坐在几株美人蕉旁的藤椅上低了头慢慢饮茶,薛定琬沉着脸在一旁来回踱步,薛定瑜和王欣辰两个低了头站在一旁。远远听到脚步声传来,薛定琬忙转身看去,果然是含章跟在樱草身后而来。

    薛定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几步就训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生跟着她们别走丢了么?你身为二姐怎的只顾自己去玩?这园里都是贵人,幸而没有冲撞到谁,否则看你如何收场!”她劈里啪啦说了一通,含章只含肩缩背,低头垂了手听,毫无一字反驳。

    薛定琬已将她的恭顺归结于土包子没有见过世面的露怯以及在众夫人的轻蔑下生出的自惭形秽,颇为得意这次出门果然打压了她嚣张气焰之余又不免暗生鄙夷,挺着腰板接着训了两句,最后严厉吩咐道:“稍后还要去木樨堂用饭,樱草,你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小姐,她要是再走丢,我唯你是问!”樱草忙唯唯诺诺地应了。

    薛定琬抖足了威风,这才满意地回身,陆湘托着茶碗津津有味地看完这场训妹记,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很是满意地放下杯子,携了薛定琬的手往一处宽阔厅堂里去了。

    厅里摆了十来张桌子,已经断断续续坐了许多人,间或还有人自外而来落座,彼此间低声招呼玩笑,陆湘让婢女把薛定琬几个送到靠边的一张桌子上,自己去中间主桌坐了。

    薛家几人同桌的也大都是有爵之家的小姐,有两个是薛定瑜刚刚认识的,几人正热络地小声聊着天,她好像很钦佩其中一个颇见过几分世面的周小姐,看着对方时眼睛里闪烁的光就和不久前她和含章说话时一样。

    含章不由有些好笑,小姑娘果然就是如此善变,但凡遇到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女子便忍不住要去亲近喜欢,等到熟悉没有了神秘感便会觉得褪去了光环,没有新意。好比小孩儿玩的绢人,总是新的漂亮的更受喜欢。

    那位周小姐仪态端庄,架子却摆得颇高,知道了含章的庶女身份后便眼一沉瞥向一边,毫无结交的意愿,薛定瑜不免有些疑惑,王欣辰拉了拉她,悄悄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薛定瑜这才注意到满桌的贵女里竟再没有一个庶女出身,原先被忽略掉的事情渐渐浮上心头,原来自己这位见多识广、颇有几分不凡的新姐姐和家里的定珍定珠却是一样的身份,本就是低人一等的存在,却偏生摆出那样冷漠的傲慢架子来拒绝自己的示好,薛定瑜突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于是她嘴一抿,白了含章一眼。含章看在眼里,豪不以为意。

    不多久人都到齐了,寿宁长公主也姗姗而来,她是个年过半百的雍容贵妇,眉目温煦,举手投足却不掩端庄威严,一身明紫色锦绣华服,鬓边还应景地还插了一串金黄木樨花。待长公主与众人说笑寒暄几句,落了座,婢女们便开始上菜,含章仔细看了看周围,并未曾发现李娘子和世子夫人的踪影,只怕是已经走了吧。

    随着公主举筷,众人也跟着提筷就箸,含章脑中仍回想着李娘子的形象,尤其是提到世子夫人时那一闪而过的欣慰和满足,满是亲密的柔情暖意,含章从小到大,除了陪伴过自己短短几年的沈嬷嬷,再未受过年长女性的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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