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第22部分阅读
公主 作者:rouwenwu
走。
“站住!”我怒斥,“你敢走,你敢走我一定让你一辈子出不了这客栈大门,你信不信!”
那胡二想来是觉得我的定金已经足够他下半辈子再不必说书,这时,拿了钱,就再不对我讨好,反而朝我耍起无赖来,“不信。”
他说着,就往大门走去。
我见我和陆籍两个……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真是……我真是后悔没带阿因。
我咬牙,跺脚,吓唬他的话他也不听,还能如何?我看向陆籍,陆籍不好意思低下头。
胡二颇是嚣张地将开门的动静弄得大响,我心不甘又无奈,只得……算了。不想,他刚刚开门,却随即一声痛呼,“大侠饶命!”
我一惊,慌忙往门外看去,却见门外……白衣。
想起胡二“原创”那个故事,我顿时冷汗涔涔。裴陌一手就将胡二拎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又一把将胡二推开,胡二接连退后两步,脸色已经大变,再不如方才对我和陆籍时的嚣张。
我想起点点公主和白衣公子在深山老林里那些个欢情旖旎,顿时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了……
裴陌望着我,拧了拧眉,“你怎会如此不小心,一人来这偏远之地?”
他语气严肃,我一愣,“啊?”
随即,我反应过来,拉过陆籍,“没有,不是一人,还有她……你看。”
陆籍朝裴陌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裴陌的眉头几不可察更深。
我讷讷放开抓住陆籍的手。
裴陌一眼看向胡二,“说,是谁指使了你胡说八道招摇撞骗的?”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这就是小人原创啊!”
“你原创?如果真是你原创,那你足可以株连九族了!”裴陌冷声恐吓。
陆籍随即附和,“对,先将你抓回右相府,再交给皇上,诛你九族!看到没有,你对面那位就是右相裴茂家的公子,裴大将军。”
胡二浑身一抖,连连朝裴陌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这,这是小人家乡里近来流传得极好的一个故事,小人进京谋生路,便顺手拈来做了说书素材。”
裴陌随即便问,“你家乡在哪里?”
“安阳郡。”
“你从哪里听来的?”
“最初是从些妇人口中听的,她们给自己的孩儿讲来做睡前故事,我听了,觉得这故事说书来必定大火,于是……没想,才开讲没有几天,就遇了陆……姑娘,她说她极爱这个故事,就把小人包下了。小人原以为……没想,触怒了各位大人,大人饶命。”
睡前故事……我!
将我的故事胡说八道一通,再给小孩子做睡前故事!我虽素来知道公主不好当,自古公主多恶名,但是,天地良心,我委实没有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成为孩儿们睡前故事里的女主角!
我想着,又忽然浑身一颤,我颤巍巍望向裴陌,“你,你,你偷听?”
不然他怎会好巧不巧站在门外,又开口就是问这事?
过去那么多年,在我常常纠结偶尔做梦的年年岁岁里,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裴陌,竟能在一个胡说八道的说书人口中,成就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更没有想到,我和裴陌会在一起听到,这,这,这真是要让我开心好呢,还是害羞好呢,还是愤怒好呢?
裴陌眉目间微微一阵犹疑,对我摇头,“我没有偷听,这个故事,我是从别处听到的,一路追查到这里。”
我,“……”
别处……
我转头望向陆籍,“你不是说,把他控制住,谣言就不会扩散了吗?”
陆籍尴尬一笑,就去吼胡二,“你答应过我,不再四处说书的!”
“是,是啊,小人这几日确实没有说书,”胡二苦了脸,“那都是之前说出去的。”
“……”
“你是在哪里听到的?”我觉得,我问得已然绝望。
若说陆籍听到,我还能抱点希望,总归陆籍常去小地方,小地方嘛,方便扼杀。然而裴陌,裴陌这人常去的都是大地方,若是连他都听到了,那么估计……不好。
果然,裴陌苦笑,“碧海潮生。”
我,“……”
碧海潮生是帝都最大的酒楼,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一旦从那个地方扩散出去,不出三日,朝中上下应该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了。
我和陆籍抓住了源头,以为可以就此扼杀,没想,在我们抓住以前,却早已经传播。我们一边抓着源头,一边看肆无忌惮的传播?
裴陌又看向我,轻道,“还有一事,你或许不知。”
我,“……你说吧。”
“我不知你听的是哪一个版本,我却已经听了两个。”
“……”
“其实差别也只在……点点公主的结局。”
“……我听的那个,点点没有结局。结局就在白衣和黑衣死在一起时。”
“……”
我们一致望向胡二。
胡二苦笑,摊摊手,“大约是他们改良了我的故事,给它圆了一个结局。”
我认命了,望向裴陌,叹,“什么结局,你说吧。”
“第一个,公主殉情了,却不知是为了白衣还是黑衣。”
“……”
“第二个,黑衣白衣死后一年,公主再招了一名驸马,名为青衣。”
“……”
我整个灵魂都在飘摇……
我颤巍巍望向裴陌,鬼使神差的,我问他,“那你觉得,哪个结局比较好?”
裴陌额角狠狠跳了两跳。
陆籍讪讪道,“我觉得,让黑衣白衣复生,与青衣一起伺候点点,最好。”
我,“……”
裴陌,“……”
第七十三章(补完)
裴陌让我和陆籍先走。
我看了看胡二,问他,“你们要做什么?”
裴陌也淡淡看了胡二,道,“此人话不可信,我会将他带回去,再做审问。但是,为了你的清誉,你先走,我稍后离开。”
“……”我一囧,问,“你觉得,我如今还有清誉可言吗?”
裴陌,“……”
陆籍,“总不能就破罐子破摔了吧。”
我,“……”
陆籍拉了拉我,我转身和她离开,裴陌却又叫住我,“之之。”
我转头望他。
他轻轻一笑,“市井之人受了有心人唆使,满口胡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我记得那时,你并没有把你的画像呈上来,我还问过阿爹,是不是你不知道截图日期……可不是我对你始乱终弃的。”
我忍不住声明,那故事把我说得,俨然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可我……即便如今说不上清心寡欲了,但也不至于风流成性。
裴陌朝我温温一笑,目光柔和,“嗯,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点头,离开。
那故事虽是大篇胡说八道,令人发指,然而,真真假假,七分假三分真,有一点,我却哽在心头。若是不然,我也绝不会亲自来走这一趟。
那个故事里,我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
而我,确实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阿娘说,我是摔了一跤,摔没的。
那故事还说,我早已在那一年多里,委身他人,以及那……落红。我原本就心头狐疑,是墨夷信誓旦旦我才信的。
我回家见到墨夷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心虚,总觉得我果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
他就站在公主府门口等我,见了我,皱眉,问,“怎么去这么久?”
我讪讪一笑,“有点远。”
墨夷牵过我的手,“是什么事这么神秘,连阿因也不带?”
“你不是都说神秘了么,怎么还能说给你听?”
墨夷深深看着我,眼神微远,半晌,又淡淡一笑,“玉儿,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给我听的。”
他这……如此信任我,我顿时觉得心头有愧。
尤其是想起胡二说的句……黑衣迷恋点点的身子,为了能继续享受那夜夜销魂的快活滋味,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
我浑身狠狠颤了一颤,这时,墨夷正正牵着我走到门口,我的腿脚一个提不上力,就此重重绊上了门槛。
墨夷立刻反手将抱入怀里,低斥,“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怎还像个孩子?”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从他怀里出来。
想了想,我问他,“墨夷,嗯,你觉得,我怎么样?”
墨夷眸子微眯,望着我,“我觉得你怎样?难道自我们婚后,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夜夜销魂……我狠狠摇了摇脑袋,问了具体一点,“嗯,那你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么?”
“水性杨花?我记得,你从来不对自己这么残忍,说些不入耳的话。那是谁说的?”
我一抖,墨夷这……好危险!
我是绝对不可能把胡二供出来的,若是让墨夷听了这故事……
我做了一个假设,假设我果然和裴陌……墨夷也果然为了和我在一起,不对我那落红多做计较,但是墨夷原本却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裴陌的,那胡二一对他讲出来,墨夷再做联想,不是反而推波助澜了吗?
我想起那个……黑衣一剑割了白衣脑袋,白衣一剑刺了黑衣心脏,顿时一凛。
我狠狠摇头,我真是被洗脑了,满脑子的故事,满脑子的联想!
我心中不高兴,微哼一声,从墨夷身边走过,“不记得了,胡……乱说的!”
我原本要说胡说,又忽然念及胡二就姓胡,原本也没什么关联,但因我莫名心虚,便硬是连遣词都改了。
我走到半路,又想起那碧海潮生,万一传到墨夷耳朵里……想着,我猛然转身,将墨夷一并拉走。不够,我又冷声命门房,“关门!”
我就此躲在了公主府里,不敢出门,更不敢让墨夷出门。
我想,一连这么几天,朝中怕已是传了一遍。对了,我就是要等着这一遍的风波过了再出门去的。
裴陌说,让我放心,他会处理,还说,这有心人要黑的,应该不是我,而是他。是他连累了我。
我想起那个通敌卖国,意图篡位……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想到这里,又想起那个黑衣挺身守护,我都觉得这捏造之人说反了。我常常看着墨夷那副妖里妖气的妖孽模样,都会在心中默默地想,若真有通敌卖国的事,也是墨夷才会做的……至于裴家,一门忠烈,至于裴陌,我更是信得过!
然后,每到这时,我又觉得更对不起墨夷。
我已经在暗地里遍寻了公主府,没有找到那张有落红的床单,已经很对不起他,更不信他……每每至此,我心头控制不住的情绪滚滚翻覆而来,然后,处于这种补偿的心理,我对墨夷……好极了!
所有一切全部投其所好……
他说他喜欢……咳,夜夜销魂,我便任他予取予求,将自己累得半死。曾有一次,我直接睡到了晚上才醒,醒来后……继续。
他说他喜欢画像,我便抱着肉肉在美人榻上一躺就是一个下午,躺到我和肉肉一起睡了过去。
他说他要制鲜花纯露,我一大早拖着腿软的身子,跑到花园里去帮他采花……
我做尽了一切讨好之事,就为了那莫须有的风流之罪,生怕哪一处对不起他了。
事实上,我知道,与其说我怕我对不起他,不如说我怕……我真的没有落红。大婚之夜,我接连被上官灏和陆籍下药,那时整个人已经没有神智了,不记得……后来,我又确实没有看到。
墨夷说他换了床单,可是换床单一说,真的太牵强……至少,后来我和他欢爱时,从不见他兴致上头忽然要换床单。
很多次,我一想起点点和白衣那个深山老林,都不由头皮发紧。
我的日子便在一面纠结一面补偿里过来。直到阿娘下旨,让我和墨夷回宫去吃午饭。
吃午饭是假,阿娘用意在告诉我,没事了,我可以出门了……
彼时,我手一抖,想果然不出我料,碧海潮生的威力真真是太大了,闹得阿娘都知道了。
我问阿娘是怎么办的,要知道,这种事情,镇压也着实不好镇压。有心人一看就知道点点就是之之,若是阿娘出面镇压,那反而如同坐实。
阿娘淡道,“陆修和在碧海潮生被说书先生刺杀了,如今,全国的碧海潮生都被皇上下令关闭,全国的说书先生,人人自危,谁还敢撞到刀子口上去,不要命了?”
我一惊……这计好啊!
碧海潮生内,说书先生刺杀丞相,一举便将传播源和传播途径一网打尽!
可是,我看向阿娘,“我记得,碧海潮生的大东家和陆修和……是好朋友吧?”
阿娘轻笑,“朋友是朋友,主子是主子。再说,我不过是让陆修和去帮我听听话本,别的,也没有说。至于出卖朋友,是他自己要做的。”
我,“……”
果然,主子就是主子。阿娘这话,说得就像是陆修和自己抓了由头,趁机坑好朋友的店。然后,让那些喜爱八卦的男男女女随意遐想以及八卦个中原因。
是陆修和嫉妒他的大老板好朋友有钱呢?还是帅呢?还是看上了好朋友家的美娇娘,想要趁机霸占?……当然,这其中原因也足以掀起一道八卦的浪潮,又足以把我的那一浪直接拍到沙滩上去,晾干。
可是,我觉得,陆修和这个,其实才没有任何八卦的必要。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直认为,碧海潮生的大老板,其实就是陆修和!陆修和没有任何必要坑自己!
当然不是陆籍和我说了什么,我想,陆籍自己到现在也应该还以为,我们常去的碧海潮生的大老板是她的某位叔叔还是伯伯呢。
我只是做了一系列简单的否定:
陆修和这样的深山老狐狸,看起来很视金钱如粪土吗?
没有!
陆修和这么爱钱,他看着有人借着自己的势力挖出了金山银山,看着就不会眼红?
才怪!
陆修和看起来很是虚怀若谷,会想:啊,虽然是借着我的势力,但是出力的总是别人,我不过奉献了一点点名声,这个东西不归我啊不归我,归别人啊归别人?
不会!反过来还差不多!
陆修和看起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会想:他好好哦,他竟然分了我九成?
绝,对,不,会!
陆修和一定会想:九成?凭什么我陆修和不能得到十成?难道我陆修和不是天生的财富命吗?我凭什么要分一层给你?
……
就是这样,陆修和这个人,人心不足。碧海潮生如今这么大,即便当年真是他朋友的,现在嘛……绝对不好说!
我觉得,与其八卦陆修和这一次是和他的好朋友结了什么恩怨,不如直接八卦他是于哪年哪月如何谋财害命,从此暗度陈仓!
当然了,这个对我而言,终究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新的八卦一起,终于可以把我那一个压下去了。
我在心里偷笑三声!
俗话说得好啊:死道友,不死贫道!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我一定努力加快速度,早日完结!
第七十四章
虽有陆修和身先士卒,被推到我前头去了,但是,欺骗这种事,素来都是欺人容易,欺自己难。我一想起那个点点没有落红,心里就像是隔了一块……莲子糕,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我看了看墨夷,“墨夷,我原来亲手种了盆花,就放在栖梧宫里,大婚那天匆忙,想是没有跟着我陪嫁给你,你去帮我找找,我们一会儿把它抱回去。”
墨夷看着我,问,“什么花?”
“……”难道我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是什么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轻咳一声,“我一时忘了它的名字,所以你去将它抱过来给我看,我看着便能记起它来。”
墨夷深深看着我,半晌,方道,“好。”
说完,又对阿娘一颔首,便离开了。
阿娘看着墨夷的背影,轻声问我,“有什么话,说吧。”
我默默低下头,紧了紧手心,鼓起勇气,“阿娘,我失去记忆的一年多里,去哪里了?”
阿娘看了我一眼,“你想让我说,你去了哪里?是和裴陌去哪个深山老林里恩爱去了?”
“……”我囧了囧,“我不信,你把陆修和推出去时,说话也是这么直白的。”
阿娘轻声反问我,“你是陆修和吗?”
“……不是。”
“之之,你让阿娘说你什么好?坊间有心人胡说八道,你自己却先当了真。我告诉你,那一年里,你哪里也没去,你就在这宫里头,前后被我罚了三十三次,除去你摔到胸口那一次昏迷了,总共抄了三十二次《道德经》,我这里还有存档,你要我拿出来,你看看吗?”
我一囧,三十二次……她还真是记得好清楚啊!
我讪讪摆手,“不用了,在宫里就在宫里吧。”
阿娘轻笑,问我,“怎么,你这是在惋惜?少了和裴陌一段风流□?”
我看了她一眼,坦白说,“惋惜是有一点,风流□,我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但是,我可要不起。”想了想,我仔细看着阿娘的眼睛,“其实,有没有什么深山老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娘,你确定,我在嫁给墨夷以前,还是……一朵黄花吧?”
我仔细观察着阿娘脸上的表情,眨也不眨一眼,却见她美目霍然一横,一指指向我的鼻子,“上官玉之,我真是白养你了!一个谣言,竟可以将你洗脑到这个地步,连自己也不信了!”
我被阿娘忽然厉下的嗓音吓得一颤。
阿娘朝我一挥袖子,“算了,你若信那谣言,那你就去信吧!算我多事,白白为你平了风波!”
她负手而立,我被她这样子吓到,慌忙上前,讨好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娘,你别生气,我没有信,我只是……不记得了。”
阿娘看我一眼,冷笑,“你是没有信,但是你怀疑了!你连自己都怀疑了,那你要我说什么?你连自己都信不过,我拿什么让你相信?”
“我……”我张口结舌,被她这一通自信而又义正言辞的指责下来,我瞬间羞愧到无地自容。
阿娘见状,微微缓下脸色,摸了摸我的头发,看着我,轻叹,“之之,阿娘不需要你像你的哥哥们一样强大,但是,阿娘以前是不是教过你,也许你可以信不过阿娘、阿爹、所有人,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我看着她一双湛亮美艳的眼睛,不由自主点点头。
阿娘放开我,微微侧过身去,我看着她的侧影,竟只觉阿娘的美貌带着一股妖邪气。她的眉眼,这时看去,隐隐锋利,她说,“世事运行,总是围绕了一个法则,而那个法则,不论世事如何翻覆,它都是不动的。就像门枢,门可任意开合,枢却从来不动。”
“之之,你知道那个法则,是什么吗?”阿娘缓缓回过头来,眸子定定望着我。
我一愣,望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放弃了,摇头,“不知道……”
阿娘微叹,“这个法则,就是我们自己。”
我唇角一抽,“我从来没有发现世事是围绕着我转的啊……”
阿娘缓缓摇头,“因为你还不够坚定。只要你够坚定够强大了,你就会发现,再也不是你围绕着他人打转,而是他人在围着你转。”
“……我要他们围绕着我转做什么?”
阿娘轻轻一笑,“你围绕着别人转,那么,你就总拿别人作基准,你永远做不对。可若是别人围着你转,那么,你便永远处在了正确的位置上,对错,从此以你为基准。”
我望着阿娘,我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强大,一直这么长盛不衰了。
就是因为,对错,一直在以她为基准。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围着她转,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阿娘看着我,意味深长道,“所以,这件事情,不管幕后主使是谁,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你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又只觉心头一动,我小心地问她,“你是不是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阿娘深深看着我,摇头,“我不知道。”
“没说谎?”
“没有。”
“……好吧。”
我又在阿娘那里坐了坐,墨夷还没有回来,我便向阿娘道别,“我去找他,我们要回去了。”
阿娘看了看我,点点头,又将我送到门口。
我离开长乐宫之后,也没有去找墨夷,我一路去了太医院。
所以,我总结了一下,阿娘对我洗脑一番的目的就是,她要让我相信,我就是落红了。我就算没有落红,我也要相信自己落红了,这样,我就真的落红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找到那张可以证明我落红的床单嘛!
我当然是相信自己清清白白的,但是,床单在哪里?
相信自己是一回事,落红又是另一回事……
我心里一阵烦乱,就去了太医院。刚好,乐太医今天在。
他见了我,就直朝我说恭喜。
我愣了一愣,问,“恭喜什么?”
乐太医笑道,“恭喜公主大婚。”
我,“……我大婚都好久了吧。”
“是啊,可是臣一直没有机会对公主面对面说声恭喜。”
“……那好吧。”
乐太医又往我身后看了看,眉头微皱,“驸马呢?”
“哦,驸马去帮我搬花盆了。”我随意摆摆手,又将乐太医拉到僻静处。
乐太医神色一凛,问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心不在焉摇头,心里却在思考我要如何开口。
“公主想要问臣什么事?但说无妨,微臣必不会泄露一个字。”
我见乐太医言辞恳切,一狠心,手心一紧,就低声问他,“乐太医,我是想问……咳咳,黄花闺女,有没有可能,初夜不能落红?”
乐太医一眼看向我,眼睛里,情绪复杂,半晌,问我,“公主,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
“公主难道真信了那市井谣言?”
“……”
“公主,微臣多年来亲自为你问诊,微臣可用生命保证,公主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市井谣言,纯属有心人恶意中伤!”
“……”
乐太医声音猛然一沉,“是不是驸马对公主说了什么?”
我见乐太医一副“让我去教训他”的表情,顿时一凛,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墨夷没有说什么……我就是好奇,过来问问你,以前有没有处子之身,却不能落红的病例?”
乐太医深深看了我半晌,这才点头,“有。”
“当真?”
“当真,并且,并不在少数。”乐太医信誓旦旦。
“那姑娘要怎么办?”我有点着急。
乐太医看着我,言辞恳切,“若夫君是个明白人,自然能够谅解;若夫君糊涂,确实是会误了姑娘。平均算来,每一千名姑娘里就会有一名体质有异者,而她们,幸与不幸,就全掌握在夫君手上了。”
每一千个里就会有一个……所以,这个意思是,我就是那第一千个?然后,我是这第一千个姑娘的事,又刚好被人知道了,那个人于是借此对我造谣?
我甩了甩频受冲击的脑袋,让阿因带上乐太医给我开的药,离开太医院了。
我原本不想要的,要知道,乐太医这么热情,会让我有种错觉,弄得我好像回娘家似的……当然了,虽然皇宫确实是我娘家,但是回来一趟,阿娘都还没送我什么呢,乐太医却送我一堆东西,虽然都是……药。
乐太医说了,说我现在成亲了,身子可多加调养,又强行为我把了脉,于是就给我开了这些……补药。
老实说,我有一刹那是心理阴暗地想过,这会不会是……毒药?
因为,前面四哥中毒,乐太医就骗我!到现在,虽然我决心不再过问此事,自然不会再追问,但心里,对乐太医,我总还是再难回到最初的倾心相信。
然而,转念一想,我现在有驸马了,我可以先把药给驸马吃,他吃了没事我再吃!这样既不会浪费,也顺便试了毒。
我深深折服在自己的英明神武里,就去找我的驸马了。
然而,当我走到栖梧宫时,墨夷却不在。我随意抓了一名宫娥,问她,“驸马去哪里了?”
那名宫娥迷茫地对我眨了眨眼,“驸马?驸马不在公主府吗?”
我,“……”
她这话,问得委实有水平……短短一个反问,就弄得我俨然是丢了丈夫,四处寻找的怨妇!
我发誓,这姑娘绝对也听了我的那个八卦!说不定,她心里现在还在偷笑:诶,驸马果真跑了?看,我就说点点就是之之嘛!
……
第七十五章
“玉儿。
我正正尴尬,好在,墨夷忽然出现了。
我有些得意地瞟了瞟那名宫娥,见那宫娥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大,又忙向墨夷行礼,“拜见驸马。”
老实说,墨夷是很有些做主子的天赋的,譬如说,下人同他行礼,他几乎从来都不理会,很是有气魄。这时,他径直走到我旁边来,微微皱眉看着我,“怎么自己过来了?”
“我看你迟迟没回,就来找你。”我又问他,“你去哪里了?”
“我帮你拿了花,就去找你,路上和你错过了。”
墨夷说着,微微侧身,让我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一名仆侍,那仆侍的手上,正抱着一盆……仙人掌。
“这个……是我养的花?”
墨夷点点头,神色很是认真,“我找了很久,只找到这个,想来就是你养的了。怎么,你不是养了很多年吗?不记得了?”
“我……现在记得了。”我扯了扯唇角,拉过墨夷的手,“我忽然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把它带回去了,就养在宫里好了。”
“为什么?”墨夷挑眉,问我。
我一抽,这个问题,真的值得问为什么吗?我就是嫌弃它,怎么样?
我明明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支开,哪里来的什么花?他要是给我找盆漂亮点的,我认领了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他却给我找盆全身都是刺的,是什么意思嘛!
我讪讪道,“它从小长在宫里,我不忍心看着它背井离乡……”
墨夷皱眉,“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是说,要让它陪嫁给我吗?”
“……”我唇角一抽,“那好吧。”
然后,我和墨夷就抱着他不知道从哪个宫里“拿”来的仙人掌,手拉着手回家了。
我的车驾在大街上被拦时,马车里,我正坐在墨夷的腿上……做了些稍微有点伤风败俗的事。
我只记得,我上车之后,就将乐太医给我开的药拿给墨夷看,告诉他,“这个是乐太医送给我的,我觉得有点多,你要分一点吃吗?”
墨夷听了,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开来,拈了几块药材看,又闻了闻,懒懒道,“放心,没有毒,你可以吃。”
我一囧,有点尴尬,我觉得我的意思表达得是很委婉的,他却这么不留情面给我拆穿。想着,我就嘀咕,“你这样子,总会让我有一种我全身没穿衣服的感觉。”
我觉得,我为人说话做事,是比较通俗易懂的,但似乎,坏就坏在了这个通俗易懂上面。
墨夷听了,眼色一邪,就将我拉到了他腿上,将我紧紧抱住,低头问我,“没穿衣服?是什么感觉?”
我,“……”
他说着,就往我脸上亲了两下,还继续问我,“玉儿,和我在一起,没穿衣服的时候,感觉好吗?嗯?”
我被他追问,于是就果然认真地想了一想,猜测,“应该是和你没穿衣服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吧。”
墨夷听了,眼色更深,“嗯,那就是很好。”
……
于是,我们的对话就往尺度越来越大的方向走去了。
后来,墨夷把我抱在腿上,就深深浅浅地亲了起来。
直到我的马车忽然停下时,我顺势就将墨夷扑到了身下,又重重咬了他一口。
墨夷低呼一声,我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见他下唇上,竟然嗑出了血。我一看,“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墨夷似乎自己也知道出血了,就这么染着血,有些妖邪地对我笑,“就这么想咬我?”-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是马车忽然停下来。”
“嗯,故意的也没关系。”
我抬头看他。
他笑,“我喜欢你咬我。”
我,“……”
“不过,我是喜欢你咬我的肩。咬在脸上,外人看了毕竟不好。”
我,“……”
墨夷将我笑够了,这才动手整了整我的衣服,末了,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沉声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才敢出声,“回驸马,有人拦了车驾。”
我看了看墨夷,墨夷摸摸我的头,“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就要出去,我慌忙拉住他,“等一下。”
墨夷停下来看我,我不好意思地抬起手,就在他的目光之下,把他唇上的血迹擦了擦。
墨夷眼中含着调/戏,低低笑出声来,我只觉耳根一烫。
墨夷出去以后,我听得外面有人朗声道,“拜见驸马,草民青衣,求见公主。”
我只觉有什么东西,重重敲了我的头,使我整个人顿时狠狠颤了两颤。
青衣,青衣……来找我了!
“不见。”
好在,墨夷甚是有脾气,一拂袖,便冷斥回去。
哪知,那人却不依不饶,“草民求见之人乃是公主,不是驸马。便是拒绝,也当由公主亲自拒绝。”
墨夷冷笑一声,“滚!”
墨夷话落,我只听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响了一声,就像是街边的摊子被人打翻的声音,随即,又有百姓的唏嘘声。
“走!”
墨夷一声令下,马车便再次缓缓开动,墨夷从外面进来。
他脸色不好……至少,和刚刚抱着我亲吻时比起来,很不好。
我心头一凛,顿时觉得,也许,我公主府的大门不够厚实,还是没有把八卦关在外面。墨夷这样子,明显像是听说了……点点和那黑白青的故事。
我不由自主,朝着墨夷抱歉一笑,真的是差了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脱口而出……对不起啊。
还好没有说出来,不然,没有也是有了。
墨夷深深看着我,眼里,情绪不明,我仔细揣摩了一下,不像是生气,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墨夷坐到我身边,忽然一把将我抱到怀里,唇,就抵上我的额头,又哑声叫了我一句,“玉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特别会让我想起那个……黑衣迷恋点点的身子。
我浑身抽搐,大约是我抽搐得太厉害,这一次,连马儿也跟着嘶鸣起来……于是,马车又停了下来。
我只觉墨夷周身气息一寒,不由跟着背脊一凉。
墨夷放开我,已经出去。
“公主,草民有冤!”外面,还是那个声音,朗声高叫。
我想,刚刚墨夷应该已经教训过他,他却还不怕?又听他这时说冤,心中不免一动,难道,真的是有冤?所以听了个故事,就想借着个名字和我套近?其实,他只是为了伸冤?
我忍不住轻道,“墨夷,别动手。”
我以为,公主遇上拦轿喊冤是一件需要谨慎处理的事。要知道,不论是真的还是唱的,许多好名声的公主,好名声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无数恶名声的公主,恶名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些好名声的,无不都是顺应了民情,为冤屈之人平了反;恶名声的……大约便是像墨夷这样,直接打死。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我是从小立志要做一名好公主的,虽然这些年来,总有些力不从心,事与愿违。但既然今天,上天为我安排了如此一个机遇,我若是不把握好,怎么对得起命运?
想到这里,我轻咳一声,隔着车驾,轻声问,“有何冤屈?状纸写没?递给我看看。”
“回公主,状纸没有,请公主听草民面陈。”
“本公主一般不露脸,你可以向本公主的夫君面陈。”
车外顿了一顿,那位“青衣”扼腕一声,咬牙道,“草民状告驸马。”
有人当街告墨夷……?
我愣了一愣,缓缓走出车驾。
墨夷正站在车驾之外,一手背负,脸色清冷。当然,成亲这么久,我对墨夷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种表情,在大街上,叫清冷;人少时,就叫杀气了。
如果现在没有外人,他应该会一掌拍死那个青衣。
我再看那青衣,果真穿了一身青衣来,倒也长得唇红齿白,算是个美男子了。但是……
我总觉得他那张脸有点怪怪的,尤其是他两颊上那两点酡红……我总觉得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儿子。
我淡淡看向他,问,“驸马如何?”
那青衣闻言,竟忽然朝我向前一步来,当然,侍卫随即将他拦住。于是,青衣便在可以离我最近的距离里,恳切地望着我,“公主,青衣状告驸马恶意中伤情敌。”
情敌……
我没忍住,狠狠晃了一晃。眼风过处,我还看到竟有不少看戏的百姓,赞同地点了点头。
墨夷一把扶住我,我僵硬地看了看他。
墨夷眼色一狠,我忙拉了拉他的手,又看向青衣,勉强整了整我飘摇的灵魂,“胡说!驸马是本公主的夫君,哪里来的情敌?”
那青衣还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果真有,只是公主不知。”
“一派胡言!”我冷声斥回。
明显又一个来欺负我失忆一年的!想到这里,我对侍卫使下眼色,“把他赶走!”
恶公主就恶公主吧!让我欺压你,总比让你来欺压我好!
哪知,那青衣一慌,竟然挣扎着大叫起来,“公主,草民句句属实。草民今日自请来做公主面首,被驸马看透目的,驸马欲将草民这未来的情敌扼杀在萌芽阶段!草民有冤啊……”
那青衣鬼哭狼嚎了许久,后面,我也完全听不进去了,我整个脑子里,全都是一个东西在漂浮……面首。
我,我……我的名声已然到了,可以支持我当街招面首的地步了吗?
第七十六章
我风中石化了,就是在这石化里,衣摆忽然一紧,我整个人顿时被吓得颤了一颤。。/低头,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青衣竟然挣脱了侍卫,跑到了我近前。
有那么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了青衣那张放大的……面首脸,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各种情绪夹杂。我一恍惚的时间里,竟觉得,那张脸已然跨越了性别的鸿沟,和阿爹后宫里那些亟待阿爹宠幸的后妃重合了。
然而,下一个刹那,那张脸就被墨夷一脚踹了出去。对,就是踹的脸!
“啊!驸马当街谋杀情敌啊!”一声哀嚎,青衣被踢飞出去。
墨夷一把将我拉入车内,一声令下,“回府!”
随即,又冷声加了一句,“若有再拦,驱车踏过。”
驱车踏过……我浑身抖了一抖。墨夷果然是天生有点暴君的潜质,我想,这样容易激起民愤的话,是阿爹阿娘都不敢当街说出来的。
所以说,有人敢拦我,拦阿爹,拦阿娘,却再没人敢拦墨夷。这大约就是应了那句俗话,人善被人欺吧,像墨夷这样的人,自然只有他欺别人的。
如此一来,我忽然觉得,那个点点嫁给青衣的结局,委实不太靠谱。我想,合理一点的结局应是,黑白青最后在地府里团了圆。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