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公子难求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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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难求 作者:rouwenwu

    山的石牢她自然也认得,山上弟子犯错一向是送去惩戒室,只有外来人被捉才会送到石牢,故而石牢内常年是无人的,管束也少了很多。

    大约昨晚才关进人,苏婉之远远看见石牢原本无一人的门口此时站了两个弟子。

    不想被人发现,她深吸一口气,足下如风,身形飞快闪过,两名弟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后颈被劈,再无神智。

    推开石牢的门,苏婉之摸出火折子点燃牢壁的油灯。

    一间间空牢看去,终于走到最末的位置,有人地垂头而坐,听见响声猛然抬头。

    居然还真的是其徐。

    他显然也受了不小的伤,灯光映下来,地上有暗红的血迹。

    苏婉之和其徐接触不多,只知道他是姬恪的护卫,武功不弱,对姬恪忠心不二。

    “苏小姐……”其徐身形晃了晃,竟然站起来了。

    苏婉之略退了退,心思在脑中飞快转动,半晌,她动唇:“我可以放你出去,带我去找姬恪。”

    其徐的眼睛蓦然一亮:“苏小姐,你答应了?”

    冷哼一声,苏婉之露出几分讥诮:“你想太多了,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沉默回思,其徐试探问:“是苏小姐想听公子亲口说?”

    用从看守弟子身上取下的钥匙打开石牢的门,苏婉之的神情更冷:“不是那句,是‘如果不小心被我找到了,说不定在他病死之前我就忍不住一刀结果了他’这句。”

    虽然听苏婉之这么说,但其徐显然并不相信。

    昨晚的确是他大意了,他孤身一人上山,被苏婉之拒绝了要求,心中又惦记姬恪的身体,难免露出些行迹,本想夜深不会有人注意,未料被苏婉之那个大师兄发现,单论武力对方不见得是其徐的对手,可是连日奔波操劳,又因对方人多势众,他还是受伤被擒,本想等身上的伤略好些便以武力破出去,没想苏婉之会来救他。

    苏婉之既然肯救他,那必不会看着公子去死,这么想,其徐心头压着的大石也轻了几分。

    跟在苏婉之身后,走得都是僻静小路,一路都未遇见祁山弟子。

    其徐彻底放下心,一边调息一边跟在苏婉之。

    突然,苏婉之顿住脚步。

    其徐也随之一顿,抬头正对上那位祁山大师兄计蒙的眼睛,几乎同时,他微微弓腰,神色戒备,目光锐利的死死盯着计蒙,蓄势待发。

    计蒙却只看着苏婉之,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苏婉之不笨,一下子便明白,计蒙之前就对她有所怀疑,难怪那么简单的就告诉她关押的位置,此时她身后还跟着其徐,几乎是坐实了罪名。

    明日就是她和计蒙的婚期,被计蒙抓住这样的事情,实在……

    一时间,三人都不曾开口。

    寂静无声中,只能听见偶尔风过拂动枝叶的声响。

    苏婉之动了动唇,终道:“我……”

    没想,计蒙此时也开了口:“你……”

    见状,苏婉之索性道:“大师兄,你先说罢。”

    计蒙也不让,神色冷峻:“苏婉之,你其实想嫁的还是那个谢宇,而不是我罢。”声音也透出几分冷意,再不似之前的柔和关切,“看在师叔的面子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人我可以放过,但你必须现在乖乖回去待婚,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明日成亲照旧。如果你执意带此人下山,便做叛门,婚约作废,以后你也再不是祁山弟子,出了事,我也不会再若上次般去救你。”

    任谁看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带着一个刚刚被捉住的陌生男子下山,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计蒙没有直接发火大打出手,已经很给面子了。

    闻言,其徐站不住了,忙开口:“苏小姐……”

    “闭嘴。”苏婉之蓦然一声断喝,止住了其徐的话。

    她垂眸,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在想什么,良久看向计蒙:“计蒙,现在让我下山,明日一早我一定赶在婚期前赶回来成亲,这样可以么?”

    计蒙笑:“我凭什么信你?现在取消婚约还来得及,若等到明日,你不回来话变成笑柄的可是我。”

    苏婉之上前一步,忽然握住计蒙的手。

    计蒙一惊,却甩脱不开苏婉之的手,苏婉之定定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眸子里竟然满满是诚恳,苏婉之的眸本就极亮,此时看在计蒙的眼中更有些刺眼。

    她说:“计蒙,我没有骗过你。”

    没有骗过,小事不论,但是大事从来没有骗过,甚至于当日要和谢宇离开,她说的也完全是实话。

    计蒙的心不自觉地软了软。

    再一次,计蒙为自己的心软而感到无奈,几乎是不甘心的道:“明日辰时,辰时之前,如果你没有赶回来,那我就当做你叛门。”

    “多谢!”苏婉之从方才就一直冷冰冰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浅淡却让人如沐春风。

    计蒙都忍不住别过头不再看。

    松开计蒙的手,苏婉之正待继续走。

    被松开的手让计蒙有一瞬的失落,不过一闪即逝,他面无表情转身准备回去。

    忽然,苏婉之快步跑到计蒙面前,张开双臂,抱了一下计蒙,又说了一遍:“谢谢。”

    这一声很轻,却带了几分哽咽的味道。

    计蒙一怔,苏婉之已经又放开他,逐渐跑远。

    微侧身,看着苏婉之远去的背影,计蒙的眼睛里也像是蒙了一层夜雾。

    苏婉之走在前面,揉了揉眼睛。

    方才那一刻,计蒙无端让她想起了苏慎言,那个总是和她吵嘴却在危急关头,拼死护着她的哥哥。

    一瞬间,居然有想哭的冲动。

    眼看苏婉之还是带着他下山,其徐自然不会多言,只是斟酌想安慰两句:“苏小姐……”

    如果不是姬恪……连带着看其徐也不那么顺眼。

    用手臂狠狠抹了两下眼睛,苏婉之瞪了一眼其徐:“别说话,下山。”

    祁山距离黑风寨实在不算远,苏婉之在山脚下驿站买了两匹马,丢给其徐一匹,又买了简单的绷带让其徐自行包扎,便让他带路。

    马蹄急踏,几声奔浪似的铁蹄声后,已奔出数里。

    其徐的骑术很好,自小路走亦十分平稳,苏婉之跟在他身后片刻不停。

    约莫几个时辰后,两人已经到了黑风寨下,黑风寨的猎猎黑旗尚挂在山上,远看去一片黑影十分骇人。

    联想起自己在黑风寨的遭遇以及那个总是沉默扫地的莫忘师兄,苏婉之不觉也沉默了下来。

    沿途都有把守的兵士,其徐从怀中取出腰牌,一路畅通直到寨内。

    指着正中的一间亮着灯的屋宇,其徐微弯腰退后:“公子在房间里,苏小姐可以进去了。”

    他并没有入内的意思。

    苏婉之有些想笑,他就真的一点不担心自己对他家公子下手么?

    手触上门板,轻颤了一刻,随即再不犹豫,用力推开门。

    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姬恪。

    半卧在榻上,面如纸白,鬓发微有凌乱,掩住半边面容,唯独唇瓣上染了血色,格外显眼。

    姬恪也看见了她,微微转过视线,乌润发丝倾斜,流泻到纯白亵衣上,另半侧的脸随之露出,暗淡无光的眸子无悲无喜,却在看见她的一刻显出几分讶色。

    那副容颜依旧俊美到无可挑剔,如同初见。

    只一眼就已足够让周围的物事为之褪色,徒留下那张无论从何角度都叫人心折的面庞。

    苏婉之依然觉得他好看,只是,不会再因为那张脸而心跳加快、怦然心动。

    敛去讶色,姬恪抿了抿薄唇,眼神变得温柔。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羸弱和沙哑,似乎还带着些低颤:“你来了?”

    只听声音苏婉之就知道,其徐说姬恪病重,不是假话。

    也是此时,她才留意到房间里弥漫着的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无。房间里所有门窗紧闭,一点寒风也不曾入内。

    从怀里掏出匕首在掌中把玩,苏婉之根本不答姬恪的话,冷冷淡淡问:“谢宇是你?”

    似乎意料到苏婉之会问,姬恪轻轻点头,未曾否认,只是静静看着苏婉之,音若叹息般道:“是我。”

    苏婉之沉默了一刻。

    握紧匕首,锋刃指向姬恪,寒芒一闪:“如果有人杀了你亲生哥哥,软禁了你父母,还把你当猴耍欺骗了你两次,你会怎么样?”

    “大概会……杀了她……”

    不等姬恪说完,苏婉之道:“很好。”

    第五四章

    几乎是话音一落,苏婉之的匕首就直直向姬恪刺去。

    不长的距离,刹那匕首已经递到了姬恪身前,他却没有躲避,只是轻启薄唇道:“苏慎言没死。”

    苏婉之一惊,手不自觉微偏,匕首没有扎在要害,却也正中了姬恪的肩胛骨。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同时顺着匕首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姬恪的白衣,也染红了苏婉之的裙裾。

    姬恪一声闷哼,单手撑住肩胛。

    发丝垂下,掩盖住他一时痛极的表情。

    匕首上的血沾染到苏婉之的手心,温热的血液让她悚然一惊,翕合唇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好一会,姬恪似乎才缓过劲,咬牙道:“苏慎言被救活了。”

    苏婉之蹲□,手缓缓握住匕首,血液太滑,她的手掌上已经浸透了姬恪的血。

    看着姬恪的眼睛,她慢慢说:“姬恪,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姬恪迅速的闭了一下眼睛,甜腥的滋味在口中翻滚,艰难道:“书桌下第二个抽屉。”

    松开手,苏婉之起身找到姬恪说的抽屉,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拿,而是找了一个钩子拉开。

    破坏姬恪婚事时,姬恪的偷袭她还记得。

    不知何时起,有了这些防备之心。

    拉开后,并没有机关和暗器,捞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封信。

    上书四字,之之亲启。

    拆开了,是苏婉之熟悉的苏慎言的字迹,没心没肺的一行字:安好,勿念。苏慎言

    末了是苏慎言的印章,那是苏慎言随身携带的,也是苏婉之亲手刻的,在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缺口。

    一瞬间的狂喜后,苏婉之慢慢冷静下来,这是苏慎言写的,可是……

    “为什么苏慎言对外说他死了?”她冷冷问姬恪。

    姬恪闭着眼喘息,听见苏婉之的声音,轻声回答:“说来话长,但确实事出有因。”

    握着信,手里的鲜血沾染上信纸,手指攥紧,信纸几乎被揉破。

    她抬头,看着姬恪,血已经整个染红了他的肩头,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渐渐因为痛苦弯曲。

    哆嗦了两下唇,她强自镇静地问:“你告诉我这个,是不想让我杀了你?”

    姬恪想回答她,刚张口,忽然俯低身体,从床下抽出一个木盆,张口便吐出一口血,黏稠的血液鲜红欲滴,一时间苏婉之竟然不敢去看,猛然别过头。

    吐过后姬恪像是好了一些,将盆推进,用挂在床头的湿巾擦净唇角的血,对苏婉之虚弱笑笑:“吓到你了?”

    转回头,苏婉之看着姬恪,说不上的滋味。

    见到姬恪吐血的瞬间,她真的被震了一下。

    她知道姬恪这次只怕病的不轻,可是没想过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那条挂在床头的湿巾一侧已经满是鲜血了,只是姬恪交叠在一起,她才没有注意到。

    此时姬恪的脸仿佛比刚才又白上了三分,明明刚才已经是纸白了……

    心口处忽然觉得疼。

    想想姬恪的婚礼,想想姬恪的绝情,想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苏婉之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心疼。

    “没有,没吓到。”

    姬恪仍是笑,风轻云淡又温和如水:“之前是碍于约定,才不能说,现在……我都快死了,约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如果你还想来杀,就杀了我罢。”

    他笑得那般平静,几乎让苏婉之想起在明都相处时,那个总是温柔和善体贴入微的齐王殿下。

    但却瞬间让苏婉之觉得憎恶,是的,那都是谎言,都是假的,都是欺骗!

    苏婉之的手又一次摸上了染血的匕首。

    低低道:“如果我杀了你,你的皇位呢?你不想要皇位了么?你不是还为了那个位置娶了王萧月?怎么,这么轻易就放手了?”

    姬恪垂眸:“亲没有结成,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为什么?”

    姬恪低笑,大约是口腔中的血液润泽,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沙哑,似呢喃也似自言自语:“已经如此了,我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娶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

    这几乎不像是姬恪说出的话。

    苏婉之又一次震了震,血液依然从姬恪的肩膀流淌而出,潺潺不绝,血河般流淌。

    至此,她才真的觉得,姬恪大约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了。

    这样苒弱的身体,就算他撑到了登基为帝,也做不了多少日子。

    可是……苏婉之用舌润了润唇:“姬恪,这和我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想为自己讨份公平而已,杀与不杀你,以后我们都不会有交集了。”

    姬恪霍然抬头,苍白的面容衬得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发黑得深沉,如浓墨渲染的黑夜,深不见底。

    “苏婉之,你要嫁给计蒙?”

    毫不犹豫,苏婉之回答:“是的。”

    又低头咳了两声,姬恪轻声问:“你可不可以不嫁给他?”

    这其实不是姬恪第一次说这句话,苏婉之忆起谢宇似乎也曾经说过。

    那时她有惊讶,有淡淡的羞怯,也有些许的惊讶与惊喜,但现在带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讽刺。

    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姬恪了么?

    苏婉之忽然问:“你婚礼那天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姬恪一怔,略沉吟道:“我记得。”

    “我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姬恪才缓缓开口:“你说‘姬恪,你说过愿意娶我。’。”

    “你回了我什么?”

    这次开口的时间更长:“我说‘是,可是我并没有承诺要娶你。’”

    “是啊,你什么承诺都没给我,我嫁给谁,与你何干?”苏婉之说得理所应当。

    “可是,苏婉之……”

    姬恪坐直起身,总是含笑的黑眸中带着几分认真和迷惘:“……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若我现在肯娶你呢?”

    “已经迟了。”苏婉之毫不留情道,“你骗了我两次,你懂什么是肝肠寸断吗,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明都外赶到祁山的吗,你知道只要我一想起那件事就痛苦的几乎无法呼吸,难道说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嘭!”

    苏婉之被猛然一声血液飞溅的声音吓到,只见姬恪一手握着刚刚从自己肩膀中拔出的匕首,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似乎随时会倒下,唇瓣和脸颊上都沾上了些许血点,却为那张脸平添了几分凄艳的色泽,深深呼吸了两口,姬恪才微弱着声音道:“那你就把你受过的痛苦付诸在我身上,直到你觉得够了。”

    说完,他甚至还扯了扯唇角,竟然是在对苏婉之笑。

    苏婉之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姬恪,她想起了祁山上的谢宇,握着扫把固执的在烈日下帮她扫地,明明每次都像是要被灼烤得晕倒,却又每次都硬生生扛下来。

    目光渐渐转向平静,苏婉之接过姬恪手中的匕首。

    小小一把匕首已经被姬恪的鲜血染满,滑不可握,苏婉之静静的站着,片刻后道:“姬恪,这是你说的。”

    “既然你没有杀苏慎言,那么我不会杀你,只是你骗了我两次,我刺你两刀不算多吧,方才算是一刀……你还能再让我刺一刀么?”

    姬恪略向后靠了靠,张开双臂,空门大露,被血染得斑驳的亵衣已不复方才的纯白,肩头的匕首被强力拔出,血肉外翻,十分可怖。

    光看就让人觉得疼痛,他却只是拧眉笑看着苏婉之,微合了合眸:“你刺罢。”

    握着匕首,走近姬恪。

    锋利的刀尖寒光熠熠,让人胆寒,锋芒从姬恪的额头起滑下,姬恪闭着双眼,像是丝毫未觉。

    刀尖从额头滑到鼻梁,再到下颌,极缓慢磨人。

    每一处都像是要下刀,但最终又向着别处移去,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姬恪的身体连颤动也没有,似乎只是平静的等待着苏婉之给予的一刀,他甚至不在乎是什么位置,会伤害到他哪里。

    忽然觉得无从下手,苏婉之放下刀,丢到一旁:“够了,不用了,刺也只是让你身体疼罢了,你既然不怕,我再刺多少刀又有什么差别。”

    姬恪睁开眼,墨色的眸子里似有水意温流。

    “别这样看着我。”苏婉之冷冷道,“我不是下不了手,只是觉得下手也没有什么意义而已。”

    用姬恪床头摆放的温水洗净手指,苏婉之道:“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知道此时软禁我父母未尝不是好事,这点我不会怪你,既然你又没杀苏慎言,那么今日以后我们就当两清。”

    “姬恪,我走了。”

    放下擦干净手指的毛巾,苏婉之抬腿便要走。

    “等等……”

    姬恪出声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你要去哪?”

    “自然是回祁山。”

    按住血液已经渐渐停止流淌的肩头,姬恪的身体略路前倾,只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的额上微微冒出冷汗:“……不要嫁给计蒙。”

    驻足,转头,苏婉之回道:“为什么不要?”

    “你刚才……”

    “我刚才可什么也没答应。”苏婉之亦站直身。

    站着的苏婉之比半躺着的姬恪要高上不少,她微低头,看向姬恪,竟有种俯视的错觉。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有些残忍的冰冷:“是你说要把我受过的痛苦付诸在你身上,直到我觉得够了。但是,我并没有说付诸过了,我就不嫁给计蒙……”

    “姬恪,这是你教我的。”

    姬恪张了张嘴,终是哑口无言,他抬手,似乎想做阻拦,苏婉之却已经再次推开门走了出去,根本不等姬恪再说什么。

    屋外,夜色已沉。

    漫天的暮色倒映入苏婉之的眼中,无边天幕像一张沉甸甸的网,纠缠于心,沉闷难安。

    原本很有报复快意的事情,苏婉之却忽然不觉得开心。

    姬恪说喜欢她。

    他亲口说,她亲耳听,可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曾几何时,苏婉之喜欢姬恪喜欢的可以连命都不要,他坠崖,她就跟着跳下去,毫不犹豫,甚至还是带着喜悦的,看见姬恪受一点伤,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同人拼命,可是到了此时,此时……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苏小姐,苏小姐……”

    其徐的声音唤醒了苏婉之的思绪,她定了定神道:“我走了,你回去好好看着你家公子吧,他应该……还没死。”

    苏婉之的话让其徐一惊,忙问:“怎么了?”

    眼眸恹恹垂下:“没什么,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再不等苏婉之,其徐连忙推门进去。

    苏婉之快步出山寨,找到来时的马匹,翻身上马,朝着来路策马狂奔而去。

    星夜奔驰,马蹄飞快的踢动,耳边尽是呼啸风声。

    狂烈的风刮在脸上是生疼的滋味,也风干了眼角边或许的一点湿意,眼角干涩到疼痛,眼皮沉沉。

    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还是觉得不舒服。

    姬恪……真的要死了么?

    惨白的面色,暗淡的眼瞳,艳丽的鲜血,方才所见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看他的样子,恐怕真的活不久了……

    苏婉之,你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

    还是说,即便到了如斯地步,你还是放不下,那个混蛋……

    为什么,那个混蛋要在这时候说喜欢她,说会娶她?

    狠狠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得破裂,鲜血的味道蔓延进口腔。

    苏婉之告诉自己:忘掉吧。

    计蒙还在等着你,辰时之前,回去成亲。

    第五五章

    苏婉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祁山,从身到心的疲累让她差不多是麻木的催促着马匹前行,在天际染起第一缕微光时,她总算攀爬着上了祁山。

    活了十来年,苏婉之从来没有一晚觉得这么累过。

    还未走到祁山山门,就看见苏星焦灼的来回踱步,乍然见她,脸上闪过欣喜,忙跑到苏婉之面前:“小姐,小姐,你怎么又丢下我乱跑……啊,小姐,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这是……什么?”

    顺着苏星的话,苏婉之看看自己身上的裙裾。

    裙角上沾了尘土,显得风尘仆仆,干涸的血迹星星点点凝固在裙上,像块难看的污渍。

    那是她刺姬恪时,沾到的。

    苏婉之一刻失神,随后平静道:“没什么,反正一会也要换嫁衣。苏星,去打点水,我要沐浴。”

    说罢,便朝里走。

    苏星的声音在身后,显得小心翼翼:“小姐,你真的要嫁么?”

    虽然她并不讨厌计蒙,也不介意计蒙做她家小姐的夫婿,可是……不管是她还是小姐都知道小姐其实心里喜欢的并不是计蒙,而且……看她小姐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家,倒像是刚给人奔丧回来,整个人神色恹恹,无精打采,无半点喜悦之情。

    未曾回头,苏婉之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我答应过计蒙,为什么不嫁?”

    “那小姐……你总要开心点……”

    扯了扯嘴角,勾起弧度,苏婉之没好气道:“我一整晚赶路没睡,我有力气开心么?”

    “啊?”

    “准备水去,快!”

    揉了揉眉心,看着苏星去帮她准备水,苏婉之慢慢坐倒在阶前。

    热水很快准备好,苏婉之泡进木盆里,温热的水波漾去疲惫,她闭眸脑中一片空白,沉沉泡了一刻的光景,待水转凉,才慢慢爬出。

    擦净水,苏婉之起身换上已经摆好挂在屏风上的嫁衣,大红嫁衣逶迤衣角于地,很是艳丽。

    苏星帮她戴上凤冠霞帔,将发髻梳好,又拍了些胭脂掩盖住苏婉之过分苍白的脸色。

    门外噼里啪啦响起了炮竹声,恰好此时有人走进。

    “你回来了?”

    苏婉之回首,正见计蒙亦穿着喜服逆光走来,红衣似火,脸上不知是真是假也带了些倦意。

    点了点头,环佩泠泠响在耳畔,苏婉之道:“没有食言,我回来了。”

    日光落到房内,浅浅光晕稀薄到淡不可见。

    恰是辰时。

    走到苏婉之面前,计蒙能看见苏婉之眼睛里浮起淡淡血丝,大约是一夜奔波未睡的缘故。

    没有问别的,计蒙只是从背后拿出一碗尚温热的元宵,搁在苏婉之面前的桌台上,柔声道:“祁山讲究不多,仪式一向从简,不过也要约莫折腾个把时辰,你先吃点垫垫,等仪式结束就先回房睡了罢。”

    接过元宵,苏婉之垂头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计蒙笑开,仿佛如释重负,“你只要别再折腾出事我就很感激你了。”

    元宵的热度透过瓷碗传递到苏婉之的手上,轻轻舀了一个元宵入口,圆润饱满的颗粒微烫,含在口中几乎要烫到唇,淡淡水汽腾上苏婉之的眸。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已经没有紧要的事需要赶去明都了,她其实也不用再嫁给计蒙了。

    “那我先出去了。”

    眼睁睁看着计蒙走出,苏婉之仍旧捧着元宵。

    祁山的女弟子鱼贯而入,很快整个院落都热闹起来,虽有捻酸不甘但大都是祝福之词,最后赶来的是祁山的掌门夫人,赶走一干女眷,笑吟吟的拉着苏婉之出了院子。

    院外已是一地炮竹烟花的碎屑,往日常见的师兄弟一个个挤眉瞪眼的抱着器乐吹拉弹唱,再远些是一顶红绸包裹的轿子。

    苏星急急跑来,把盖头替苏婉之盖上,便搀苏婉之上了花轿。

    直到一步步踏进礼堂——也就是祁山正殿,苏婉之还有种如隔梦幻的感觉,打了个呵欠,有人给她递上茶盏,她听见计蒙的声音:“把茶奉上就好。”

    苏婉之照做,接着便听见高亢的男声。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握住红绸的一截,苏婉之低头,微微觉得眩晕。

    “二拜高堂——”

    头更觉得重。

    “夫妻对拜——”

    “砰”一声,苏婉之一头栽向前,计蒙眼疾手快揽住苏婉之,苏婉之便整个瘫进计蒙怀里,面色潮红。

    计蒙伸手一探,苏婉之的额头温度偏高,像是病了。

    一时间,正殿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怔愣,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病了,我先送她回去,你们继续。”

    说完,计蒙的手抄抱起苏婉之,任由苏婉之的衣带轻曳,不顾众人的目光朝外走去。

    踢开布置好的新房,将苏婉之放在床上时,计蒙也微微喘起了气。

    其实以他的武功,抱苏婉之绕祁山走个来回都不成问题,只是……他昨晚亦没睡。

    苏婉之说会回来,他并不全信,苏婉之和那个人有什么纠葛他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在苏婉之心中的地位比他只怕要高得多,他不是不信苏婉之,只是……越是不知越是不安。

    好在,苏婉之到底是回来了。

    躺在床上,苏婉之仍睡的不安稳,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替苏婉之除去凤冠霞帔和身上嫁衣,只着中衣盖上梅红锦被,计蒙又探了探她的额温,倒也并非太高,计蒙放下心,苏婉之大约是奔波的太疲累了,让她先睡一会也罢。

    刚想出门,计蒙却又忍不住凑近苏婉之嘴边,听她在说什么。

    含含糊糊的音节分辨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姬恪……别死……不许死…………还没有…………啊……”

    似乎是看见什么极可怖的场景,苏婉之低叫了一声,额上冷汗直冒,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呢喃。

    计蒙站在苏婉之身侧,却是不知心中该如何感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娶苏婉之究竟是对是错,苏婉之整颗心……只怕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帮苏婉之掖好被角,计蒙无声退出。

    在这场异常昏沉的睡眠里,苏婉之陷入深沉的梦境中。

    所有的画面被破碎打散分开在脑海中,又以各种方式上演,一梦未醒又是一梦,压抑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梦见幼时的年华,梦见爹娘,梦见苏慎言,但梦到最多的还是姬恪。

    藏于记忆里的每一段回忆被重新组合塞回了苏婉之的脑中,梦见御花园里年纪尚轻笑意纯然的姬恪,梦见在那个小村落与她共舞笑容无奈的姬恪,也梦见了卧躺于床脸色惨白鲜血浸染衣衫的姬恪……

    姬恪空落着视线,微笑看她,唇角血液满溢,双眸渐渐闭合,漫天血色吞没,生命的迹象刹那枯萎,风华逝去,无痕消亡,再不可追。

    循环往复,终,她骤然惊醒。

    满额的冷汗浸湿了鬓角,手背蹭着眼眶,点点湿意灼烫了手背。

    看外头天色,竟已渐渐日暮。

    她睡了多久?

    刚垂下眸,被满目的艳红惊骇,霎时间脑中掠过姬恪在漫天血色中凄婉微笑的模样,嗡鸣一声,那念头如烟云轰然炸裂,苏婉之掀开被子,坐直身下床,待那些思绪渐渐静止,才缓缓恢复了清醒,也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外面依旧有吵闹声音,隔着屋宇院落,显得很遥远。

    苏婉之换上摆在桌上的红色常服推门而出,她从院中一直走到膳堂都未遇见人,直到膳堂才算有人烟,远远瞧着里面满是喜庆的人群,而计蒙站在正中,一杯杯灌着酒,看不出是否喝醉,嘴边一直是惯常的笑容。

    他并没有发现苏婉之。

    苏婉之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否该进去。

    “小姐小姐……”苏星的声音。

    苏婉之回头,正看见苏星向她跑来:“我在呢,你怎么在外面。”

    没有回答苏婉之的话,苏星只是欲言又止的望着苏婉之,背着手费力眨了两下眼睛。

    苏婉之轻笑:“怎么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略略退了一步,苏星把藏在手上的东西捧给了苏婉之,那是一只白鸽。

    狐疑接过,苏婉之抓着白鸽,问道:“怎么了?”

    苏星咬咬牙:“小姐,那白鸽腿上栓了一张小笺,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唉,还是你自己看吧……”

    取下小笺展开,字迹很陌生,但显然写的很潦草,只有简单的一行:

    公子昨日昏厥,生死不明。

    想来应该是其徐写的,苏婉之记得只有他是叫姬恪公子。

    手指慢慢紧攥小笺,苏婉之默默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问苏星:“你这是哪里来的?”

    “下午我看见这只白鸽一只在我们院子里低飞,就抓来看……就看见这个……”

    苏婉之又问:“还有别人看见么?”

    “……这个,应该没有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苏婉之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梦境里姬恪的模样在脑海中飞速掠过,一幕幕闪烁。

    苏婉之闭上眼,摇摇头,挥散脑中念头。

    然而,下一刻,有人夺过她手里的小笺,看去。

    苏婉之回身想抢回,却看见计蒙垂头看着那行字,嘴角勾起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看向苏婉之:“苏婉之,这个公子……你是担心的那个人?”

    第五六章

    颓然的放下手,肩胛处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痛楚。

    原本苏婉之刺的并不深,但未及时止血又加上逞强强行拔出伤口上的刀,致使姬恪肩膀上的伤越加严重,勉力支持住身体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其徐冲进来时,惊得差点绊倒在地。

    蜿蜒的血液染红了整只手臂,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在地面,姬恪的面容惨白骇人,几无人色。

    吓的其徐连连叫道:“公子,公子……”

    姬恪并未应声,煞白着一张脸,面沉如水,一动不动望着远处,似在沉思,又似在神游,对自己身上淋漓鲜血浑无所觉。

    见此,其徐心中更是惊惧,顾不上礼仪伸手探了探姬恪的脉。

    还未搭上,姬恪已缓缓抽出手,转头平静看向其徐,音色里微有些孱弱:“我没事,替我包扎罢。”

    其徐忙想出门找大夫来包扎,一只脚刚踏出门,只听身后“砰”一声重响。

    再回头看,姬恪已然倒在榻上,发丝散乱,鲜血浸染,而人,也已神智不醒。

    待姬恪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疲累的连眼皮也沉沉坠坠,再抬不起。

    伤口处仍然隐隐作痛,只是大约上药包扎过,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姬恪试图坐起,才发现身体无力到竟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

    惊诧之后,姬恪只得在心中苦笑。

    这次倒是当真什么也再做不了了,无论是皇位还是……苏婉之。

    他已经出来了不短的日子,明都内究竟如何,他一概不知,更别提谋划筹措,这个先机若为姬止或者姬跃抢先,那等着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现今,却是无能无力。

    姬恪却突然间觉得轻松了起来,八年了,他活得太累了。

    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烛灯微弱的火光在眼皮前闪烁跳跃,宛如篝火。

    几乎是有些迟钝的,姬恪意识到……已经,又入夜了么?

    那么……苏婉之已经成亲了?

    姬恪的眼眸前一片漆黑,辨不清任何事物,长久的寂静与沉默后,才有一丝丝的酸涩之意从胸口蔓延而上,透过四肢百骸,渐渐涌向身体的每一处。

    混合着肩膀肺腑中的疼痛,逐渐麻木了身体痛觉,似乎永无尽头。

    在作为谢宇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揽住苏婉之,要求她不要嫁给计蒙。

    可是如今,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是不是在失去后才会觉得珍贵,千金易得,人心难求。

    也许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以前,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谈不上后悔或是悔恨,那是已经深入骨髓了的性格,趋利避害,只是如今的心痛却也是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会在乎一个那样的女子,但当一切已成定局,连他自己也无法挣脱违背自己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连自己也未曾察觉,还真当自己的心是铁石做的,当一颗真心全无防备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自己的心湖到底是被搅乱了一池春水。

    然而,搅乱春水的人已经被他一手设计推远,以致到了别人的怀抱中,无可挽回。

    原本已经麻木的内心在这一刻无法抑制的抽痛了起来,缓慢的无可控制的。

    若不是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只怕得即刻按住心肺。

    忍耐着漫长而持久的疼痛,姬恪在榻上不知躺了多久,忽然在耳畔听见琐碎的争执声。

    ……公子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不知何时会醒来何时又会……苏小姐就不能先放下那些别的,先带公子去回春谷治病么?

    ……这与放不放下无关,我为什么要带他去治病?

    ……苏小姐真的能够眼睁睁看着公子死?

    ……我是不能,可我也不想救他。

    ……为什么?若是苏小姐真能狠得下心,那为何此时会在这里?

    那些声音似远还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声音依旧在继续,却仿佛转换了什么。

    ……苏婉之,既然我带你到了这里,那若你想带他治病我不拦你。

    ……这话……你是不是又要来什么如果我离开这里一步,你就算我叛门……

    ……这次不会。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所以……我也给你一次信任,你带他去治病,治好了再回祁山。

    ……可是,计蒙……万一治不好,万一我回不来呢?

    ……那就当是我倒霉。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答应……

    ……苏婉之,你去照照镜子……从你那天回来以后,你脸上的表情就像个行尸走肉,还有半分苏婉之的样子么?

    ……对不起……

    ……别抱了,擦擦眼睛,去看看他死了没。

    断断续续的话并不连贯,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姬恪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能听见很轻微的哽咽声,能闻到一阵淡淡的属于女子的熟悉气息,却怎么也够不到。

    衣衫摩擦,是紧紧拥抱的声音。

    直觉告诉他,那是苏婉之和计蒙。

    胸腔中的心房像是又沉了一层,沉痛到再无所觉,外界的一切越发远去,像是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安逸,寂静,没有权谋,没有责任,没有需要肩负的仇恨,也没有……爱。

    在那个世界里,他安静的翻阅曾经短暂的美好回忆。

    和母妃呆在霜华殿里的时光。

    母妃教他读书习字,替他念那些名山大川的地理志,用笔墨描绘壮丽恢宏的山河,将一切美好铺衬在他的面前。母妃还会抱着他唱那些动人的歌谣,声音温柔婉转,一遍一遍在耳边回荡,久久不绝。

    为防姬恪重病昏厥之事泄露,轻装简行,上路的只有四人。

    姬恪,其徐,苏星和苏婉之。

    苏婉之原本是不愿的,但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姬恪虽然过分,但至今所为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姬恪会病到如此下场,或多或少,和她脱不开干系,看见姬恪躺在床上虚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毫无知觉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心软。

    好在,姬恪一直昏迷未曾清醒,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并不知道。

    在心中打定主意,送姬恪到回春谷,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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