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第13部分阅读
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妃娘娘又是爱香的,你那香品定能讨得娘娘喜欢。入了娘娘的眼,对你以后”
花溪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打断了她,“要送去了,也是咱们威远侯府送的,能得娘娘喜欢自是好的,哪能再想别的。”
韵欣并未因话被打断生气,反而叹气说:“你是心灵手巧,还愁没有出头之日?不像我,打小便是这幅病身子,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看了不知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到最后样样都是半吊子老夫人怕我进宫里选秀受累,再闹出个病来,惹得上下不快只盼着四姐和六妹这回顺顺当当的。”
第六十一章 选秀(下)
要是真能这么想那自然是好。
花溪宽慰了韵欣两句:“佛经云,相由心生,境由心转。达观宽厚,有助气血调和;气血调和,五脏得安。我看五姐是个豁达之人,想来慢慢调养日后定能康健。”
“相由心生,境由心转……”韵欣喃喃地念了两遍,“嗯,还是妹妹通透,赶明儿我也读读佛经去。”
“又不是出家做姑子,五姐你好好的念什么佛经?”韵宁不知何时已经从前面的小径走了过来,“要念也该是六姐去念!亏心事做多了,她也不怕佛祖惩罚!”
“七妹——”韵欣慌乱地扫了眼周围,除了三人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人,才松了口气,“这话切不可再说。”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什么贤妃为了她在齐丧期才延后了选秀?沸沸扬扬地传得人竟皆知。明明是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爽利才押后的。这话不是她传的,是谁传的?她口口声声应了你,你绣屏风,她就与老夫人说让你去,怎么临了却换成了她自己,到如今了你还真巴巴地替她把屏风绣好了。她怎么不与你一道来送顺道把话挑明了?”
韵宁低低地回答说:“母亲也给她请了个教养嬷嬷指导宫廷礼仪,只不过人在外面住,她每日乘车过去,到了下晌才回来,所以让我先去……”
“我的傻五姐,你还真……她就是看你是个面人好拿捏,才有恃无恐。”韵宁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能听出她怒气冲冲,好像被骗的是她自己一般。
“也就你会信她!她早就谋算上了,你没瞧见她清湖诗会时赶上子巴结戚三娘,还不是为了三皇子……大夫人倒想给她选个恭候公子,可人家还不愿意。也不掂掂分量?”
听别人的八卦解梦倒还可以接受,可若是好事者问你是非对错还真是有些为难。
花溪低眉敛目想装木头,可韵宁不乐意,“花溪妹妹,六姐没事拿话刺你,你心里定也不舒服。哼,她现在别提多眼红四姐了。贤妃娘娘看不上大老爷那个侯爵爵位,咋们家大老爷挂的那个虚职怎么跟戚将军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姑父升迁,若是如今换了四姐姐,贤妃娘娘说不定还看在威远侯的份上考虑一二……对了,你平日里与四姐姐交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在试探韵宜对三皇子的态度:还是要自己对韵琳的事表个态?亦或是想引着自己跟她站在对抗韵琳的统一战线上?
不过,是哪一个她都不好应答。
花溪茫然地抬起头,看韵欣和韵宁都在看她,忙笑着道歉:“啊呀,对不住两位姐姐了。我刚刚走神了,正琢磨一个方子,是该用白豆蔻还是小豆蔻?虽然同时豆蔻,气味芳香,可还是有些差别。”
“什么白豆蔻,小豆蔻的?我刚刚是问……”韵宁面带愠色带,以为花溪是故意岔开话题。
花溪不理会她,继续说:“白豆蔻亲凉,儿小豆蔻味辣微苦。本来光闻是很难辨出哪个是哪个,可等咬开才知性味不同,所以光凭气味配伍不可取,只有研磨后与其他配料相适相协才能制出好香来。幸好我先前就试过两种豆蔻的味道,想来想去我那方子还是白豆蔻最合适。小豆蔻不如白豆蔻价钱高,市里常常有人拿小豆蔻充当白豆蔻,不过那点伎俩也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还可以。”
韵宁嘲讽似地勾勾嘴角,不啻道:“你果然爱香成痴,不为外物所动……难怪会拒了玉夫人的邀约?若换了四姐和六姐,哪会想你那般……”
花溪见韵宁又想把话题往回去绕,欢喜地福福身,“嗯,我这一说到香上就忘了别的。两位姐姐慢叙。这香方是偶然得的,花溪得赶紧回去试试,少陪了……”
不待两人挽留,花溪施施然走了。
花溪没上套,让韵宁颇为烦闷,不由跺脚发牢马蚤,“这小蹄子!说是风就是雨,走得还真快!难道她准备一辈子躲在这府里制香?平日里韵琳最瞧不上她,她混不在意;可四姐跟她走得近,听我说四姐的事,她也装聋子不理会,一句都不搭茬。我都不知道说她聪明好还是糊涂好?”
“花溪……”韵欣看着花溪离去的背影淡淡说了句,“她可不糊涂。”
“何以见得?”韵宁撅撅嘴,显然不赞同韵欣说的,“她一个孤女能得承郡王青眼有加,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才不信玉夫人是真的和她投缘?她倒好,人家来邀约竟唯恐避之不及,大好的机会被她生生浪费了。”
说完,韵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不如让给我。
韵欣一笑,“她不是都说了白豆蔻和小豆蔻她早就尝过了,自然懂得该用哪个。况且懂行的人也不少,外面那些遮掩的伎俩也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可以,若换了早就知道该怎么选的人,自然心里跟明镜似的…
韵宁脸一白,那自己的目的花溪是一清二楚了……
“可是,总有会装蒜的和不长眼的!”
“啊呀,手这么凉?你快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别像五姐一样落下病根了,一点小病都要躺上十天半个月起不得身,到时候什么事都做不成。”
韵宁眼中精光一闪,“还是五姐对我最好!”
韵欣抚了抚韵宁得手,“哎,你就是小孩子心性。好了,别多谢了。花溪自己都是她一制香就忘了别的,像她一天到晚都呆在自己园子里,除了送香借书很少出门闲逛。这段时间四姐又不在家,她不借书出来的时间更少。我先回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韵欣走了。韵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咬着唇瓣自言自语道:“不出来便不出来!这条路不行我走别的!上回你不让我如愿,这次我定也不会让你如愿……”
五月初五,端午节。
各院的大门上装饰了朱索和五色印,以避恶气。众人拜见箫氏时,箫氏讲花溪打的长命五色缕都分给了小辈。府里上下男女皆系缕于腕上,保佑长命百岁,避病毒消灾祸。宫里给各府里赐下两盒九子粽,箫氏让家人一起分食了。而府里包的粽子除送了本家亲戚和慕向卿外,余下的也都分到了各院里,上至管事下至奴婢人人皆有。
因为韵宜和韵琳明日寅时进宫,所以午膳在一处用过后,众人都散了各回各院,晚膳在自家院子里用。
入夜,各院早早就歇下了。
谁知,半夜里,花溪北敲门声惊醒了。
值夜的红柳批了件袄子从门外进来把灯点着,脆茗跟着也进屋了。
花溪坐起身,“出了什么事?”
翠茗脸上不好,“是兰儿过来的,说六姑娘上吐下泻,这会儿有些发热,刚刚去请大夫了。老夫人让几位姑娘都过去六姑娘院子。”
花溪心思百转,相安无事了这几日,没想到最后还真下手了。
“四姑娘去了吗”
翠茗摇头,“老夫人说四姑娘明日要进宫,没唤四姑娘过去。”
看来只有幕韵琳出事了。
花溪眉头微蹙,“春英呢?起来了吗?”
翠茗点点头,“那边一敲门,便同我一块起了。”
“去把她叫来,等会儿让她陪我过去。红柳,伺候我换衣裳。”
红柳服侍花溪换了衣裳梳了头,春英也到了。花溪问了两晚上春英去小厨房取晚膳时可曾见了扶柳居的人。
自打春桃走了,花溪一直让春英亲自去取饭食,不让屋里的小丫鬟经手,就怕小丫鬟应付不来突发事件。春英知晓了韵琳的状况,自然知道此事严重,细细回忆了一番,说她今日去得早一点,从小厨房出来时,五姑娘和六姑娘屋里的丫鬟才到,碰面时她打了招呼就走了,没多停留。
花溪才放了心,起身去了扶柳居。
到了扶柳居,大夫已经看过了韵琳,正坐在外间写方子。
里屋,老夫人在床边坐着,二夫人和三夫人站在身后,大夫人拉着韵琳的手拿帕子抹眼泪,赵氏、封氏、韵欣和韵宁都在老夫人对面站在,地上还跪着四个丫鬟。
花溪给老夫人等人福福身,走到床边去看了看韵琳,只见韵琳双目闭合,脸色青白,唇无血色,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老夫人脸色不甚好看,待花溪站到了韵宁旁边,开口问道:“璎珞,说说今晚上你们姑娘吃了什么?”
“一共从厨房里拿了五个菜,姑娘就挑了两样就了小半碗饭,一样是五珍烩豆腐,一样是菘菜氽鱼丸,饭后进了杯红枣蜂蜜茶。再没吃别的。”
那大夫在门外写好了方子,碍着女眷都在里间,便坐在外间听璎珞回话。璎珞刚说完,那大夫便道:“豆腐性寒,有小毒,能清热散血下浊气。蜂蜜甘凉滑利,二物同食,易致泄泻。想来姑娘的病症是因为同食二物所致,幸所用不多,所以并无大碍,卧床休息几日便可。我刚开了一方,服用三日即可痊愈。”
老夫人箫氏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谢过大夫,大发了赏钱着人送出府。
大夫一走,大夫人尹氏便扑在了韵琳身上,哭喊道:“我的儿,下晌还好端端的,这会儿便病成这样,还怎么入宫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故意要害你?”
越哭声越大,箫氏皱眉,厉声喝止,“这大半夜的闹腾什么,你闺女折腾了半宿早没了力气,看着情形明天指定不能进宫了。你在这边陪她用了药再回去。明天一早韵宜要进宫。大家散了吧。有什么事等韵宜进了宫再说。”
尹氏只好作罢,哀求老夫人一定要给韵琳做主。老夫人点头应下,打发了众人回去。
第六十二章 喜讯
初六,寅时。
马车载着韵宜一人进宫去了。
卯时,老夫人换了众人到了荷香院。璎珞已经跪在了堂上。
老夫人坐在榻边,拨着手里的珠串,睨了眼韵欣道:“五丫头,昨晚上璎珞交待说,半月前六丫头从你屋里回来,才开始用那蜂蜜红枣茶。”
韵欣就站在大夫人身边,老夫人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扭过头看向韵欣,目光凌厉,“老五,可是你给你六妹出的点子?”
韵欣缩了缩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
韵宁见她不说话,忙道:“五姐,你怕什么,有什么只管说,有大夫人和祖母给你做主呢。”
大夫人瞧着韵欣那怯生生的模样,越发瞧着自己这庶女不顺眼,蹙眉道:“到底是还是不是?你有话赶紧得说清楚了!”
韵欣这才低声答道:“我听花溪妹妹说那茶补气养血,永久了容色好,没事了会用一些。想是六妹妹那次去我屋里瞧见了,回去自个也试了试……”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下首的花溪。
大夫人的目光如刀恨不得活刮了她一般。
花溪恍若未见,只平静地看了眼韵欣,然后对老夫人说道:“花溪观五姐姐气血不足,才提起或许用些红枣蜂蜜茶能改善改善。
那茶我平日里也会用些,只不过多是晨起之时。六姐姐兴许看着五姐姐用着好所以才用的,至于几时开始会用花溪不知,想来她身边伺候的总会知晓吧。”
璎珞一听急了,慌忙地解释说:“奴婢,奴婢没有要害姑娘的心思!奴婢不晓得豆腐和蜂蜜犯冲,姑娘这半个月都是饭后才用。真的,真的不是奴婢!”
“好了好了,谁也没说是你啊。昨个晚上厨房的菜色可都是前一天报给大夫人知晓的……”三夫人幸灾乐祸地瞟了大夫人一眼,“总不会娘要害自己的闺女?我看这事就是赶巧了。哎,怪只怪六丫头命不好,摊上这么档子事儿。不过,嫂嫂,六丫头还小,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错过了这次不是还有下次么。”
“你——”大夫人深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冷冷地瞪了三夫人一眼,“厨房的菜色是前一日定好的,可也难保有人提起摸清了韵琳的习惯,背地里使坏。”
三夫人哂笑,“那就该问问厨房谁与这事有关?这府里是大嫂当家,这事自然由她处置,也犯不着大早上我们一大帮子人陪着审人把?娘,您说是不是啊?”
尹氏此时恨得牙痒痒,虽然明面上是她当家,可一年下来,府里的大事还是老夫人说了算。老夫人又偏疼小的,若不然怎么厨房的管事到现在都没换上自己的人,现下又白白让人钻了这么大空子,害了自家闺女。
老夫人瞥了眼三夫人,转头对大夫人道:“身为下人伺候主子除了这等岔子,就算不是有意,也难辞其咎。潭秋,这事你看着办吧。该拿的、该打的、该赶的,都你做主了,不必再报我。”
这是变相放权。尹氏要寻个由头撤换人手也是可以的
。
“是,娘!”大夫人心中一喜,斜睨了三夫人一眼,福身应诺。
三夫人愣住了,自己可不是要白送大房一个拿权的机会?
“娘——”三夫人焦急地唤了一声。
“老夫人摆摆手,闭上眼靠在了引枕上,“好了,我乏了,都回去吧。”
一众人起身离开,三夫人虽有不甘,奈何老夫人闭眼假寐,她只好气哼哼地走了。
人一散完,老夫人睁开了眼,目光锐利,手里的珠串拍在榻边的扶手上,绳子断了,珠子噼里啪啦得落得满地都是。
“好,好得很!还真是给我长脸。”
“茶香忙着俯身拾珠子。
王妈妈抚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事儿都已经出了,您犯不着与自己置气,当下气坏了身子。”
茶香拾好了珠子便拿到隔壁去串,屋里就留了王妈妈与老夫人说话。
“你看看,家里这一个个不成事的……老大家的不是个能耐人,却偏偏想揽权;老三家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合着连侄女也算计。还有那几个小的,六丫头平日看着精精灵灵的一个人,小事上犯糊涂着了人家的道也是她自找的,就这性子还想进平王府?幸好这次没去,不然指不定在宫里出什么事……七丫头倒是有点小聪明,偏偏又是个小心眼爱妒忌的,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五丫头,哼,和她那个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
老夫人想想,叹气道:“怎么就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倒是二房的……哎……”
王妈妈一面给老夫人按头,一面说:“姑娘们还小,闹些脾气是个小性子也是常有的事。您也上了年纪,不能再如此劳心劳神了。不若再给配个教养嬷嬷,多拘着点,时间长了自然能好些。”
老夫人抬抬手,王妈妈不再按了。
“就依你说的。六丫头院子里的丫鬟也该换换了,经此一事,也算给她个教训,长点记性。说起来,我这养在身边的,还不如从外面领回来的,哎!”
王妈妈叹息,“不过花溪姑娘到是个通透的,一直都谨守本分,只是可惜了……”
老夫人目光微动,沉思一刻,摇头道:“虽然是可惜了点,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府里如今不比侯爷在时,我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清楚,能维持现状已是不易,待丧期一满,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少不得还有好好谋算一番。”
王妈妈又说:“您看四姑娘这回进宫选秀的事……”
老夫人悠悠地说道:“程崇刚迁升,向卿也是个聪明的。那丫头说不追能如愿……总是幕家出去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只要我自在,这家分不了,他们好幕家自然也沾光……”
遵照老夫人的吩咐,韵琳院子里的丫鬟全都换了,韵欣、韵琳和韵宁得院子里又多了个教养嬷嬷。
韵琳病愈后变得沉默了,璎珞等跟着她这些年头的丫鬟来哭求,她只道老夫人发了话,她也没办法。最后只多打发几人些银钱了事。
大夫人彻底整治了厨房,换了管事,重打了那日做饭的厨娘撵了出去,连带把府里做杂役的下人都清洗了一遍,除了老夫人的人,剩下都换上自己人。
上下十日光景,府里变了个样。
五月二十二,宫里传了旨意,从四品游击将军幕继孝的长女赐婚与洛东王世子为侧妃。
老夫人并没有什么意外,笑着接了圣旨,让二夫人刘氏好生准备。
大夫人笑着恭喜,可心里却恨三房坏事,不然这会儿来的说不定就是自家女儿的赐婚旨。三夫人眼红,酸不溜丢地恭喜了两句,便回院了。
没一刻,这消息在府里上下传遍了。
不管是羡慕嫉妒还是与有荣焉,总之面上大家还都是和气一团。
晚间,韵宜乘车回府了。
众人聚在大厅里迎候。
韵宜从外面进来,身上已经不是走时的衣裳。
淡紫色绉纱滚边银丝折枝花窄袖丝褙子,素白撒花杭绸长裙,头发梳成流苏髻,斜别了一簇指甲盖大小镶彩色宝石的五瓣金梅,另一边扣着一朵巴掌大的嵌绿松石的金孔雀,走动时雀尾轻摇,栩栩如生。
一张素净的脸略施轻粉,淡扫胭脂,不娇不媚,清雅如兰,笑容中多了几分自信几分骄傲。
花溪站在众人身后,微笑着看韵宜走进来,得偿所愿了,着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韵琳面无表情,手里的帕子扭成了一团。
韵欣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无半点喜意。
韵宁得眼睛盯着韵宜发愣,咬着唇瓣又妒又羡。
韵宜进门给众人行了礼,老夫人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拉着手问了宫里选秀的情况。
韵宜轻描淡写地一一答了,又道:“承蒙太后恩典,还赐了两幅头面。各宫的娘娘也赐了不少珠宝首饰。等明日我选几样送与妹妹们。”
“进了宫来,这说话行事就是不一样。咱们四姑娘如今都是世子侧妃了,还顾念着妹妹们,真真难得!”三夫人笑着,眼睛还不忘往老夫人那边瞟。
老夫人说:“那都是宫里的娘娘们赐下来的,都是的的嫁妆,哪能随便送人呢。”
韵宜笑应到:“东西多,我自个也用不完,分给妹妹们几件也是应当的。”
“嗯!”老夫人点点头,“难为你这孩子有心。来,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恭喜你们四姐。”
韵欣三人依次进前行礼道贺,花溪也跟着上去了。
韵宜忙起身虚扶了一把,“快别,自家姐妹无需这些虚礼。”
老夫人又道:“估摸着几日洛东王府那边就会派人来议亲,你也要开始准备嫁妆了,少不得要忙些日子。这十来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有什么需用只管给你大婶婶说。你们几个没事多去看看你们四姐姐,看看有什么需用帮手的。”
韵宁笑着应说:“这是自然。四姐这亲事一定,在家的住的日子都得掰指头算,我们还不得好好陪陪四姐。谁知道四姐嫁了以后,还能不能见着了。”
韵宜嗔了韵宁一眼,“瞧你说的,你四姐我又不是进宫,洛东王府就在京里,哪能见不着呢。”
韵宜扫了韵琳一眼,见她瘦了一圈,精神头也不如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倒让韵宜有些尴尬。
见时辰有些晚了,韵宜起身告退。众人才纷纷起身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蛰伏
第二天一早,韵宜让素馨给花溪送来了一只木盒。
花溪打开来一看,颇有些意外。
盒内装着是一件白玉流云纹觯式炉和一件同款枝节香筒,线条柔和细腻,造型古朴典雅,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宫里贤妃娘娘赏下的。我家姑娘说她不是个懂香的,留在她那里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给您这样爱香的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礼物正和她心意,花溪也不推辞,笑着谢过。
素馨走了,花溪又拿出那件觯式炉把玩。
觯式炉敞口,颈部内收,下腹鼓,一手可握。
上几次出门,花溪也在街上看过。因为大华多是直接焚烧,所以都是敞口不加盖的高足杯、耳式类香炉。只有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才有在炭火上置隔片直接熏蒸的习惯,便有了类似塔式、敦式等封闭的香炉、熏笼,价格也要贵上一些。而这些香炉都需要双手托起才能移动,材质多是金、银、铜、陶、瓷。
鲜少见到可握的豆式炉和觯式炉。像时兴于两汉时期的博山炉属于豆式炉演化的产物,花溪在这里竟然一次都未曾见过,也不只是从未有过还是只有皇宫王府才能见到。至于花溪惯常用的隔火熏蒸的方法在这里更没有流行开来。
不过花溪还是佩服那位贤妃娘娘,连赐人的礼物都是香具、香品,可见她真如传闻所说一般是个嗜香之人。
花溪唤了当值的翠茗,“把屋里的香炉换换。今日用这个,红柳惯用我制的那莆烧灰,虽然色如雪看着好,却不比干松花灰干净。宫里赐下的东西可得好好爱护。”
翠茗笑着接过来看了看,啧啧地赞了两句,“这炉子倒是小巧,再用上姑娘养炭的那个法子,出门带着更方便些。”
花溪点点头,“嗯,拿炉子下去换了吧。”
翠茗下去换了炉子,垫好香灰放了炭火,加了隔片,搁上后庭花香加盖,才从耳房出来。
刚出房门,就看见红柳从外面回来了,眉头深锁,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翠茗冲红柳招呼道:“红柳,昨晚你值夜,大早晨不回去补觉,跑哪里去了?刚刚四姑娘派素馨来送了件白玉香炉过来,听说是贤妃娘娘赐下来的,姑娘刚叫我给换上。”
“哦?”红柳深深地看了翠茗手里的香炉一眼,“是么?瞧着就是好东西。我曾在老夫人那里见过个莲花香炉,后来被三夫人要去了。哎,刚是竹儿来叫我,说四姑娘给老夫人送了两幅字画。老夫人让换上,叫把换下的要搁在库里。竹儿刚去管库,不熟悉,就来问我,顺便又闲聊了两句。这才回来,我马上就回房睡去。”
翠茗见红柳眼圈浮肿,虽然施了脂粉,但隐约可见青黑之色,惊诧道:“怎么这副鬼样子?你昨个晚上莫不是没合眼?”
红柳默不吭声地点点头。
翠茗笑着打趣道:“你莫不是听着四姑娘要嫁入王府,咱们府里出了个侧妃,跟着兴奋过头了吧?”
红柳脸色莫名一滞,然后低着头拖着步子往后院去了。
翠茗一脸莫名,转头拿着香炉进了屋里。
花溪正坐在窗下的绣架旁绣着一副富贵牡丹图。
翠茗轻手轻脚地进了放好香炉准备退出去。
花溪绣完一针,突然问道:“红柳可是刚刚出去了?”
翠茗脚下一停,折回身,“嗯,我刚换香炉出来,她刚从外面回来,说是刚刚老夫人屋里的竹儿来找她问库房的事。这会儿已经回房睡觉了。姑娘可有事吩咐红柳?”
“没有。”花溪勾勾唇角,“估摸着昨夜没睡好吧。一夜睡不好,怕得缓个两三日。你让她好生歇着,这几日就不用值夜了。你和春英两人换吧。”
说完,花溪又低下头开始绣手下那朵艳红的牡丹花。
翠茗愣了愣,脑袋里想起刚刚红柳莫名的举动,再一看姑娘一脸闲适地飞针走线,心道也许自己想多了,嘴上忙说道:“姑娘体恤,我这就告诉红柳去。”
花溪颔首,翠茗到了后院,敲了敲红柳的门,发现门虚掩着,轻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了。
红柳还没睡下,正坐在炕沿边发呆。
翠茗蹙蹙眉,“想什么这么出神,连门都没关?”
红柳吓了一跳,忙从炕沿上下来,“你不在姑娘屋里伺候,怎么跑来了?”
翠茗侧坐到了炕上,端起炕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捧着手里,“姑娘让我过来告诉你,你昨个没睡好,让你歇几天,明晚值夜我替你。”
红柳伸手捋顺刚刚坐皱的床单,听见翠茗说话,“嗯”了一声,顺手打开了炕边的木柜取了枕头和铺盖出来。
翠茗见她没听懂,神色恍惚,放大了声音又说:“我说你听懂了没,姑娘说明晚换我值夜,让我和春英两人换,可却没说换几日……”
红柳摊铺盖的手顿住了,回头看向翠茗。
翠茗又一字一句地给他解释了个清楚,“我刚拿了香炉进去,姑娘就问是不是你回来了?然后我说你去睡了。姑娘就说估摸你昨晚没睡好,让我替你值夜。”
“姑娘说我昨晚没睡好?”红柳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是!”翠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十有八九是猜着了。
“虽说你年岁比我大些,可总都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你是为什么被老夫人指来的,我不晓得,但你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了吗?因为春桃的事在先,起初我也没底,可跟姑娘处久了,倒也看明白了些事。
咱们姑娘是什么人,想来你比我清楚,你有什么话,最好早点给姑娘挑明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虽不知春桃怎么被逮住的,但私下听管事的婆子说是姑娘当时碰巧也在……”
红柳一个激灵,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她刚刚怎么会没听明白姑娘话里的意思?姑娘是在提醒自己……红柳想起了春桃,心里一阵慌乱,姑娘她什么时候发现的?难道她昨晚从前院迎四姑娘回来就看出什么来了?姑娘恼了会不会像法子整治她?
红柳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喃喃道:“我今年十七了……姑娘才十三,再等两年我便十九了,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翠茗已经肯定自己猜中了,咬着牙狠狠地拧了红柳一把,“清醒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动了心思要去晓风园?”
红柳抚着刚被翠茗拧过的地方,撇嘴道:“只是想过而已……难道你没想过?”
“你——糊涂了不成?!”翠茗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忙压低声音道,“且不说你如今是姑娘的人,姑娘允不允;单说四姑娘那边,就未必肯要你。贸贸然插进去一个人。她院子里的人能甘心?你别落的两头不是人,到时候老夫人也未必容得下你。”
红柳也知此事不妥,只是心底还一直惦记着曾经有机会进泰王府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可当时自己还是憧憬过。她虽然是婢女,可心思也不笨,容貌也算上乘,跟着老夫人和王妈妈长大,比一般大户的小姐也不差。若是没有过期盼也罢了,可明明自己能有走入王府的机会,甚至……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自己没落下好处,反倒从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沦落到给外面接回来的来历不明的姑娘当丫头。
昨天又听说四姑娘要做世子侧妃,她不由羡慕四姑娘跟前的丫头,加上竹儿又大肆炫耀了一番四姑娘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虽然自家姑娘很美,但总归来历不明,没了上次那样的机会,以后即使能嫁个好人家,可也比不上四姑娘去的洛东王府。
机会稍纵即逝,若没了这次,难道真要等着配人?
红柳心底那点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不甘心,可此时却不能表露,忙敛了心神,笑着对翠茗说:“我昨晚没睡好,刚又听竹儿叨叨,一时脑子发懵……你别担心,我知道分寸。”
翠茗疑惑,上下打量了一番红柳,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可还是不大放心,生怕她真动了心思,不按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到时候可别牵累了自己。
“我看你最近少去王妈妈那里?最近忙四姑娘的婚事,王妈妈定也不得闲,你得空了不如去她那里坐坐看看有什么事能帮手。”
红柳点点头,这事是该先探探王妈妈的口风。
“嗯,我晓得。走,咱们一起去姑娘屋里。我得给姑娘说一声,值夜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别叫姑娘多心了。”
翠茗 点头赞同:“也好!”
两人出了房门,去了花溪的厢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两人进去一瞧,春英在外间沏茶,说是五姑娘来了。红柳和翠茗便没进去,在外间坐着等花溪和韵欣说完话。
“花溪妹妹,你这香炉真是别致。”韵欣瞥见高几上的白玉香炉赞了一句,“前些时候来我记得是个青瓷镂空莲花纹炉,这个是刚换的吧?”
第六十四章 前事
“花溪妹妹,你这香炉真是别致。”韵欣瞥见高几上的白玉香炉赞了一句,“前些时候来我记得是个青瓷镂空莲花纹炉,这个是刚换的吧?”
花溪从绣架前起来,“四姐姐刚送来的。”
韵欣随她坐下,接过春英上的茶,抿了一口,“四姐姐给我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对银镀金点翠石海棠簪子,六妹、七妹也是差不多的事物,倒是你得了件香具。”
花溪笑应道:“四姐姐说她不大懂这些,就便宜我了。也是她有心,比起钗环来,这个更对我胃口。”
“四姐一向细心。”韵欣看着那白玉香炉点点头,“我原先屋里就怕熏香,烟火气重,闻了总是咳嗽。可今儿到了你屋里,才发现你这儿的香好像和别的地方不同,没什么烟火气,而且那香更舒缓,我都觉着闻得舒坦。”
“哦,我那不过是用了点小伎俩,将炭埋在香灰里,再在炭上加一小片隔片,再将向放在隔片上。这法子用炭的极少,以灰养炭,炭经久不熄,自然烟火气不重。”
“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也就你能想得出这种法子。”韵欣笑了笑,目光又在白玉炉上停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一旁绣架上的图样,“你那是在绣牡丹?是和四姐绣的吗?”
花溪点头,“昨个得了消息才开始弄的,我想绣幅大些的,做被面或是软枕套都行。等绣好了再熏上牡丹香,送去给四姐添妆。”
“嗯,牡丹花自然配牡丹香,这主意也就你能用,换做别个还不知那牡丹香怎么制。我正发愁不知送点什么给四姐合适。如今送的重了,说你巴结未来的王府侧妃;不重,我又怕四姐觉得自己没上心……”
花溪不知韵欣是不是提醒自己礼物有些轻了,知道:“四姐姐以后进了王府,什么稀罕的物事见不着。咱们送什么无所谓,那都是表个心意,图个吉利,只盼着四姐能高高兴兴地嫁过去过日子。”
韵欣赞同道:“嗯,正是那个理儿。看你都动手弄了,我得赶紧回去想想。估摸着五六日内就能把日子定下来,我得抓点紧。不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花溪送韵欣道外间。红柳和翠茗两人坐在墩子上说话,瞧见花溪和韵欣出来了,忙起身行礼。韵欣颔首回礼,翠茗便疾走了两步去打帘子,而红柳脸色憔悴、眼神飘忽,杵在原地发怔。韵欣的目光略顿了顿,然后冲打帘子的翠茗笑了笑,出门去了。
花溪返身回了里屋,红柳也跟着进来了。
花溪坐回了绣架前,抬眼一瞧,问道:“你不是去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红柳能来,花溪并不意外。翠茗也是聪明人,她和红柳都是老夫人指来的,自然算数一条船上的人。而红柳有事,老夫人怪的不是她,而是翠茗。无须她刻意提醒,翠茗自会发现红柳的异样。
红柳福福身,“多谢姑娘t恤,红柳身子不碍的,一会儿补补觉就成了,不必翠茗替我。”
“嗯!随你们……”花溪应了一句,便低头整理绣线,“有事你只管说出来,别累着自个儿!园子里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凡事不强求。只是你若真躺下来,我少不得给老夫人交代一番,未了说不定有得要让……”
红柳脸色尴尬,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花溪的话,要人?只能人走了出了缺才有理由要人。
老夫人打发自己最初是为了陪嫁,可又把翠茗指了过来,就是让她们两个来看住花溪。自己一时糊涂,没细想,只怕她老人家心里对这个外孙女还有别的想法。只是自己真的不想等了,谁知要等到哪一天?若是离开栖霞园另谋去处,那直接探老夫人的口风,老夫人指定由想法,反倒弄巧成拙,所以万不能自己直接提出来,得想个法子让王妈妈或是四姑娘去跟老夫人提。
“行了,下去歇着吧。”
花溪瞧见红柳若有所思,也懒得再揣测红柳的心思,骨子里不安分的人得了教训能收敛,可一旦再有机会,势必按耐不住。红柳便是如此。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至于红柳如何做,走错了、走对了,那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拦是拦不住的。
花溪理好了绣线,红柳小心地应了声“省的了”,就赶忙离开了。
圣旨下后第三日,洛东王派了族兄陈寅来议亲。虽是侧妃,但是皇帝下旨赐婚,除了进门不走正门,不拜父母,不着正红外,像采纳、纳吉、亲迎这些常规的礼数都是不能免。陈寅象征性地问了名,然后要走了韵宜的生辰八字,算数完成纳采了,只待回去文明吉顺算日子下聘。
六月初五,洛东王府下聘,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十。纳征礼结束,韵宜的婚事便算彻底敲定了。二老爷幕继孝给府里上下一人打赏了八钱的银裸子。韵宜也是春风拂面,笑容越发温和可人。老夫人免了韵宜日常的请安,要她专心备嫁,好好绣嫁衣,而其他的陪嫁用的绣品老夫人请了上京最有名的喜铺一起置办。
晚间,因为有喜事,众人聚在老夫人的荷香院用了饭才各自回院子。
三夫人陈氏一回屋就跟三老爷幕继仁抱怨,“你看看,那吹班足有十六人,听说都是洛东王府家里养的,还有你瞅见那聘金没,足有五大箱……虽说洛东王府交了军权多年了,可你看着气派,这才是纳侧妃,当初纳正妃还指不定什么样呢。啊呀,咱家韵宁要有韵宜嫁得一半好,我也知足了。”
幕继仁不说话,闷着头拿了本书乱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陈氏撇撇嘴,“明明就不是做文章的材底,翻那些个劳什子作甚,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年,也没见你看出个花儿来?”
幕继仁心中何尝不郁闷,难道他想看?可如今除了做这个不被骂外,其余他还能做什么?
幕继仁不是个爱上进的,又是最小的儿子,老侯爷和箫氏难免溺爱宠纵。
后来靠老侯爷庇荫,得了个虚职,他也整日在外面胡混,过得都是那种走马斗狗的“滋润日子”。可等到老侯爷去后,府里大哥当家,又是孝期,哪里有闲钱让他去玩乐,加上承爵的事情摇摆不定,他被箫氏拘在家里。
现如今,大哥承了爵,二哥的女儿嫁给了洛东王世子,幕继仁什么没捞着,反倒在这里听妻子数落,胸中越发气闷。
陈氏见刚刚幕继仁没听自己说话,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眉头一皱,“喂,你听我说了没有?”
幕继仁抬起眼皮不耐烦地睨了陈氏一眼,“什么?”
瞧见幕继仁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陈氏不由火大了,“你说说你个不成事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等到明年孝期满了,说不定给批个留勘待用……到时候咱们在这府里只怕越难过了……为了个贱蹄子争风吃醋……”
本来一下子日子天翻地覆,幕继仁已是不自在许久了,不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