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第53部分阅读
古代调香师 作者:rouwenwu
头说的不错。郑家的二儿子哀家见过,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朕意已”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文宣承诺过公主,此生再不会纳妾。”欧阳铮俯身叩首,“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恼怒,拍案指着欧阳铮:“你真要抗旨不遵?还是你们欧阳家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欧阳铮脸色一变,“文宣不敢!”
“父皇,文宣大哥对静娴公主情深意重,刚刚实属他无心之言。”尹元烽和尹元烯也跟着出言解围。
皇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阴鹜之色,殿中众人看在眼里,不敢再多言。
皇后和尹元烨对视了一眼,唇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花溪突然站起了身:“陛下,不知静娴可否说一句话?”
默默坐着的静娴公主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看了一眼花溪,并未阻止。
花溪跪在了欧阳铮身边,直视大华皇帝,言道:“陛下为欧阳家血脉考虑,要为文宣赐婚,静娴作为文宣的妻子自是感谢陛下一片厚爱。”
“花溪,你”欧阳铮抬起头,眼中闪过惊愕,花溪笑了笑用眼神安抚欧阳铮,复又抬起头:“虽是感激,但请陛下恕罪!静娴和文宣不能领旨。静娴与文宣识于微时,蒙陛下和我皇眷顾成就眷属,今后能相知相守,静娴和文宣心中十分感激,但文宣求亲之时已经立誓,今生若与静娴一起,不能再另娶他人。”
众人哗然,皇后厉声道:“公主,男子娶妻纳妾,繁衍子嗣,乃是自古就有的礼法。况且你已嫁入大华,自要遵从大华的礼数规矩。”
皇后刚说完,欧阳铮立时回说:“娘娘,此事与公主无关,是文宣的心意。”
花溪心中冷哼,在大华,若皇家公主招驸马,虽没明言驸马不能纳妾,但多半也是一夫一妻。皇后这话实在有些牵强。
她勾勾唇角,嘲讽一笑,随即说道:“今次静娴是代表西月与大华和亲,此乃两国邦交的大计。我西月内乱已平,虽国力有损,但百余年国祚稳固,我皇承诺感谢大华和芝南相助,另又承诺今后对大华朝贺纳贡,足见我皇诚心。大华是礼仪之邦,诚实守信为立国之本。陛下受万民敬仰,贤名远播至西域各国,诸国百姓无不赞誉陛下乃是武德文成的一代圣君。文宣身为大华子民,代表大华与西月和亲,自当以大华利益为先,而今他若违反了当初立下的承诺,那大华在诸国中还有什么信誉而言?”
花溪一转头提到了和亲和两国利益之上,加之又大赞大华皇帝的威名,让人无从辩驳。皇后脸色一黑,暗骂花溪狡猾,一时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而皇帝则蹙眉打量着花溪,似乎发觉自己从未正视过这位从大华走出去的西月公主。
下首,尹元烨的眼神暧昧不明,有些泛青的指节泄露了他的心事,你越是对他上心,我越是不会放过他。尹承宗的目光落在那洋溢自信笑容的耀目容颜上,再无法挪开。
花溪俯身磕头:“今日文宣不接受这桩婚事,并非对陛下不敬,而是怕损了陛下威名。他一心忠于陛下,还请陛下不要降罪!”
“子澄与郑旭相交已久,郑旭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坐了良久的尹承宗不禁插口道,“皇伯父,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文宣的为人,就不必多此一举试探他对公主的心意。”
“是啊,皇舅舅。您瞧他们俩夫妻相互扶持,共同进退,还真让人羡慕。”说着,琼枝瞟了眼尹承宗,见他没有看自己,神色一黯,随即笑着扯着太后的衣襟,“太后娘娘您看文宣大哥他们夫妻俩也跪了这老半天了,您快让他们俩起来吧。”
“皇帝“太后拍了拍琼枝的手,”我瞧着这俩孩子都是好的,就把三娘配给郑家的小子吧!”
皇帝有了台阶,没再为难花溪和欧阳铮,“就依母后所言,你们俩起吧!”
符三娘见不能嫁给欧阳铮,心愿难成,心中不甘,正要拒绝太后的指婚,却被琼枝一个眼刀打了回去:“符姐姐,我府上这两日做冬装,你素日帮娘娘料理这些,娘娘总夸你选的好,赶明儿得空了,你也过府帮我看看。”
“三娘,明儿没事,你就去承郡王府帮着琼枝看看。”太后岂会不知琼枝的心思,怕是要符三娘去偷着看看郑旭,于是笑着嗔了琼枝一眼。
太后这一发话,事情便定了。符三娘想拒绝已是不能,幽怨地看了眼欧阳铮,却见他与花溪交手相握坐在下首,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咬牙暗恨,可却再无他法挽回,直底福身领旨。
一场闹剧演完,欧阳铮起身告退。皇帝、皇后也没心思再留众人,便都打发他们出宫了。
刚出宫门,欧阳府的马车便被喊住了。
欧阳铮撩开车帘,看见了旁边马车上的尹承宗:“你怎的也这么快出宫了?
尹承宗隔着马车对欧阳铮说:“琼枝留在宫里陪太后说话,我寻了个由头先回府去。今日我们夫妻俩可没少帮腔,这好处嘛“
“知道!“欧阳铮笑了笑,”少了谁的,也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尹承宗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刚出来时,泰王他们半道被叫去御书房了“
欧阳铮笑容一敛:“我先回府,晚些老地方见。“
“好!”尹承宗撇撇嘴,探头往窗里看了两眼,“花溪,尹大哥刚刚说了半天,你怎么也不给大哥道声谢啊?”
花溪从欧阳铮身后探出头来,展颜一笑:“我道大哥有事跟文宣说,哪里敢打扰。刚刚多谢大哥帮忙解围!”
“好说好说。”尹承宗咧嘴一笑,“回头让文宣带你到我府上坐坐。我这一您得了不少好香,正愁没人品鉴,你这回回来了,刚好帮大哥看看。”
花溪看看欧阳铮,欧阳铮笑着点点头,对尹承宗说:“过两日,我带花溪过去。先走了!”
“好!”目送欧阳府马车离去,尹承宗眼神微黯,放下车帘,“回府!”
第227章 调派
沉重的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闷响,一声声打在心头。
车内,欧阳铮蹙眉不语,花溪低声道:“往年年节是不是能回封地过?”欧阳家在大华的地位虽不比当初的莫罕王,但今次联姻让皇帝对欧阳家有所忌惮。皇帝没有对锦成和她那个儿子的事做回应,加上今日强硬赐婚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放心。花溪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欧阳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花溪的意思,说道:“是,头两年一直在京里,今年倒是可以回封地。不过……在他们眼中我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外间虽将我与符氏之事传得情深意重,可符氏究竟是秦王的人还是他的人,秦王所也未必明了,今日赐婚是皇后提的,那便是秦王的意思,也是做给西月看。皇帝他是在试探,我若应了,则是顺着秦王的意思,那我的立场不变,今年能回,我不应,他即会对我的用心有所怀疑,更对我欧阳家的犯忌便多上一重……而他和尹元烨都是既要用欧阳家却不得不防着欧阳家!”
“文宣,你究竟支持谁?我怎么瞅着三个皇子都不像呢?”这是花溪心中一直以来就有疑问,若说欧阳家中立,他开始却一直跟随着秦王,可到了西月后发生的事足以说明他并非真的支持秦王,而今看他也不是一心的保皇党,那他做这些事究竟要保的是谁?
似乎没想到花溪突然问这个,欧阳铮望着那双好奇的眸子,像极了某种摇尾巴的小动物,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他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上,“现在不便,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
花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不是事事追根究底,自寻烦恼之人,只是临时起意才问起,欧阳铮既然不说,那自有不说的道理,况且他并未直接回绝,定是有所顾虑。
回到洛西王府,欧阳铮便被洛西王叫去书房了。花溪却了王妃屋里。
王妃正坐着炕边与管事的说话,花溪一进来,她便招呼花溪近前,“今儿织司要裁制冬衣,送了些花样,你过来帮忙看看?”
王妃信佛,花溪上前帮忙选了几幅素净的,王妃瞧着满意,打发了总管,又问起了宫里的事来。花溪想了想,遂将宫里的事说给了王妃听。
待王妃听到欧阳铮拒婚时,眉头轻蹙却没出声,直到花溪将事情说完后,她才叹气道:“文宣这孩子重情重义……人言可畏,到时只怕委屈了公主。”
“静娴并不在意这些。”花溪心道,人言可畏?不过是说她善妒罢了。日子是要自己过的,她才不愿故意找事给自己添堵。
王妃笑了笑,“我早看出来花溪你识大体,文宣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不过,你该知道欧阳家一脉单传,就文宣一个儿子,这次事暂且搁过,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明白我和王爷为人父母的苦衷,如今你们是新婚燕尔,此时再给你们屋里添人实在不妥,不过等过个一年半载,还是应该给文宣屋里添些人的。”
王妃唤她“花溪”,并非“静娴”,是以婆婆的立场与她这个媳妇说话,而不是从地位高低而论,是在告诉她为人凄者应该如何做!她不是没想到回府后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真听到王妃的要求后,胸中升 一阵无力感。王妃毕竟是他的母亲,为繁衍子嗣替丈夫纳妻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不奢望王妃会认同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所以她也没有开口反驳,只得轻轻地点点头,“媳妇省得。”
陪着王妃用了膳,花溪回了自己屋子,欧阳铮一直没回来,派人说他出门有事,花溪等到半夜都没见他回来,自己先躺下等他,翻来覆去想着今日王妃的话,她能佯答应一次两次,可时间久了呢?她相信欧阳铮,可又怕王妃会影响了他,还有朝中的事……恼人的心事折腾了她大半宿,辗转反侧,一直拖到天蒙蒙亮还不见欧阳铮回来,花溪受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花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接着又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睁开眼对上欧阳铮笑吟吟的眸子,听他在耳畔吹了口热气,“吵醒你了……”
花溪耳朵发痒,懒洋洋地推开他的脸,撅差点此佯怒道:“彻夜不归,上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欧阳铮捏捏她的脸,“昨个儿出宫后,皇上让皇子们去了御书房议事,我晚上去和子澄见面了……陛下要调滑州,秦州两处大营人马合并入岐州大营……”
花溪一凛,脸色大变“皇帝要合兵攻打西月了?”
欧阳铮却是不急,搂着花溪安抚说:“还没有……真要开战,如今准备已经晚了。入冬不宜行军打仗,要开战起码要等到开春,秦王有意派部将统领岐州大营,被皇上驳回了,派了志都任主帅,不过他将后部交给了秦王署理,平王则主管了吏部,安王负责刑部。”
“还是得让五哥早做打算。”花溪心中无法平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欧阳铮说:“世事无常,离开春还有半年时间,这期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总是还有时间做些事情,今日陛下会下旨将林贵和调入上京府任巡抚,彬州大营的主帅换成了萧一鸣,林是秦王的人,萧却是平王的人,衡州大营主帅一直空缺,从副将里将刘蒙提拔上来,他是玉太傅的关门弟子,这一东一西两处人马如今是对峙之势……”
“西月内乱里,薄野宗启背后有秦王的影子,老皇帝岂会不知?他如今更怕儿子们窝里反。”欧阳铮的下颌抵着花溪的额头:“过了大祭你还是回西月去。”
他不放心花溪,今日开始,便是一场硬仗,花溪刚经历过西月凶险的战事,他不舍得再让她面对另一场阴谋角斗。
花溪低低应了一声,她留在上京,皇帝动了念头要发兵,自己性命不保外还会拖累欧阳家,想想刚刚回到大华便遇到此事,花溪心中一片怆然,不知几时才能平静过日子。
欧阳铮抱着她仰面躺着,一下下抚着她的头,轻声说:“莫怕,你不会有事!这些纷乱很快就会结束的,我还要守着你过一辈子呢……”
第228章 祭祖
气势恢宏的太庙前,皇帝立在那高台之上,手执黄绢宣读着祭天文书。底下跪满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一个个躬身垂首听着那冗长的祭文,不知是聚精会神还是昏昏欲睡,总之看起来倒还算庄严肃穆。
宣读完祭文,献上三牲祭品,众人山呼叩拜,伏地起身,忽然有人高呼了一声:“啊,流——泪——,流血泪!”
众人向祭坛上一看,纷纷发出讶异的抽气声,只见祭坛上三牲祭品眼中流下了血泪,这可是大凶之兆。
花溪身子一僵,偷偷抬头看见高台上皇帝冷凝着脸,目光扫到下首某个地方,手贴着胸口,似隐忍着怒气,忽然大声喝道:“摆驾回宫!”
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那处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尹元烨和欧阳铮。此次祭祀大典虽有礼部承办,但主理之职皇帝交给了泰王,并指欧阳铮协理,这时出事,欧阳铮必定难逃罪责。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祭天大典就这样草草结束,皇帝愤然离去,皇后带领嫔妃随之离开,现场的场面一时慌乱不堪。
花溪焦急地望了欧阳铮一眼,而欧阳铮正好抬起头看向这里,四目相对,他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唇角微微扬起。
皇帝终于走了,不过谁都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将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马车里,花溪靠着欧阳铮坐着,手放在他的手上,不自觉地握紧,轻声问道:“出了这事,你……”
欧阳铮只觉手上微凉,大掌包裹起她的手,放到嘴上哈了口气,又捏着掌心搓了搓,“今儿风大,出来时你怎不多穿些,手这么凉。”
花溪愣住了,忘了说话。
就这样,一个搓着另一个微凉的手要捂热它,而一个则静静地看着另一个,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花溪的手恢复了温度,欧阳铮才满意地点点头,“赶明儿再碰上我一夜未回,你再不注意身子,我定要罚你。”
欧阳铮这般行止让外人看去定会大吃一惊,他素来冷漠,并不似与他齐名的洛东王世子陈鸿飞那般风光霁月,更不像尹郡王的温柔亲和,就连说这样的贴心的话语气都没有旁人的轻柔,如清冷的河水,脉脉流动,无波无澜,不过却别有一番温情流二轻二轻转,花溪心中一颤,身体里似乎涌出一股融融的暖流,安抚了那些许的惶恐和不安。
就在花溪要开口时,车子突然停下,是王府里欧阳铮书房侍奉文书的小厮,满头大汗地来报信,“爷,宫里来人让你即刻进宫。承郡王也派人来了,让您自个儿小心。”
花溪不自觉地抓紧了欧阳铮的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欧阳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笑意飞扬,“嗯!等我回来!”
欧阳铮下了车,花溪独自回了王府。
换下繁重的命妇礼服,翠茗帮着卸了花溪头上的金钗珠翠,重新梳了个堕马髻,换上了家常的轻便衣裳去看王妃。
王妃一回来就去了佛堂,花溪不敢打扰,就在屋里坐着。等了一刻钟,王妃被嬷嬷扶着从佛堂里出来了。
“母妃,仔细身子,文宣他知道分寸,不会有事的。”花溪起身帮嬷嬷搀扶王妃到炕上坐。
淡淡地看了花溪一眼,王妃微叹了口气,“哎,如今也只能求个安心罢了。”语气中显得疲惫,似不想与花溪多说话,摆摆手,“累了半晌回去歇着吧!”
花溪告退离开,临出门看见王妃身边伺候的冯嬷嬷行色匆匆急地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了花溪。
“世子妃!”冯嬷嬷慌张,朝花溪行了礼,眼光却往屋子里瞟,嘴上赔礼道:“奴婢该死,奴婢赶着有事回禀王妃,一时不慎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则个。”
“不碍的,我正要离开,嬷嬷请吧!”花溪打量了冯嬷嬷一眼,冯嬷嬷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退到一边,“世子妃请!”
花溪点点头,绕过她出门去了。
“什么事?”王妃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花抿了两口润了润唇。
“王妃,庄南太妃那边派人来送信。”冯嬷嬷房间压低了声音,“禁卫军奉旨去抄敬宁侯家了。”
敬宁侯是王妃的表亲,平日里素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旦查抄势必有所牵连,加上欧阳铮因为祭典出了问题而被唤进宫中,王妃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手不由一颤,茶杯差点脱手,“几时去的?”
“一回宫就下了旨,庄南太妃刚好在宫里,借着取药的当口着人带信儿过来,奴婢让人过去看了,人已经到了安盛里了。”
王妃霍一下从炕上下来,“我得赶紧跟王爷商量商量。”她一刻没停,套了外裳就往外院去了。
洛西王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欧阳铮的事,听见门上报说王妃有急事寻王爷,不禁蹙了蹙眉,“请王妃进来。”
王妃一进来见屋里还有旁的人在,朝王爷使了个眼色,洛西王挥挥手叫众人出去。
“庄南太妃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让人抄了敬宁侯府。真是祸不单行!”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往常洛西王府众人行事低调,只是在欧阳铮一意求娶花溪之后才有了变化。即使平日不过问政事,但往来交际,多少还是知道些,从和王爷谈话和各宫的反应也能揣摩到一二,皇帝并不满意文宣的亲事,或者说皇帝对西月的事务还另有打算,起初王妃便不大同意,奈何儿子相中,王爷点头,她不禁心中埋怨起花溪来,更加牵挂宫里的儿子。
“文宣如今在宫中没个消息,万一有事可如何是好?”王妃急得声音微变,“当初我说不能让他娶西月公主,头前又拒了皇上的指婚,文宣这孩子真是……”
饶是素日里见惯了风雨的洛西王,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皱眉,脸上神色微变,在屋中踱步,片刻才道:“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人娶都娶回来了,再说了,敬宁侯那边的生意我早叫你不要掺和……圣上那里早就对文宣在西月之事上的态度颇有微词,抄敬宁侯府却不仅是在警告咱们,怕是圣上早就看中敬宁侯手里的银子了……他们出事了,要罚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事,你且宽心,文宣心中早有计较,一切等文宣的消息再做打算。”
窗外起了风,吹散了枝上泛黄的树叶,洛西王看着窗外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静娴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万一皇上真要动西月了,只怕会跟咱们要人,哎——”洛西王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歇着吧,皇上暂时还不会动欧阳家的。”
王妃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返身出门去了。
花溪回了院子,拿着书册一字没看进去,于是撂下书册站在窗前发呆,一站便是一下午,直到金乌西坠掌灯之时,门上才说欧阳铮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去了王妃院子。
花溪没在意,不多时却有婆子来报信请花溪过去一趟。花溪问出了何事,那婆子支吾了半天,才说:“奴婢只负责报信,不晓得出了何事,不过世子爷这会儿正在王妃屋里。”
花溪没再多问,换了衣裳直接去了王妃的院子。
花溪进了屋,看见王爷,王妃和欧阳铮都在,只是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她上前行了礼正要坐下,欧阳铮突然站起身,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王爷在身后喝道:“文宣,坐下!”
欧阳铮脸色极差,“你们不必从花溪身上下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那事的!”
王妃急了,“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说那是权宜之计。你没问过你媳妇的意思,怎知她不会答应?”
花溪一头雾水,不知这三人这是唱哪一出,“文宣,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清楚了再走,别让父王和母妃担心。”
“是是,还是静娴识大体。”
花溪拉着欧阳铮坐回原处,上首王妃道,“刚刚在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后求情,陛下开恩,赦了文宣的罪责,只是罚了一年的傣禄,卸了他手上工部的差事……不过还有道旨意是下给你的。”
“我?”花溪吃了一惊,这事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
只听见王妃继续道:“祭天出岔子,钦天监上书说要阴月出生的命格贵重的皇族女子去寺院诵经百日,以避祸患,宫里阴月生辰的有尚华公主和锦嫔娘娘,另外还有你,皇上下旨让你们三人陪同庄南太妃到南郊兴善寺礼佛百日……”
花溪一直听着,在听到礼佛百日后,愣怔了一瞬,随即明白了过来,目光微沉,平静得有些可怕。王妃瞧见不禁一滞,只觉得花溪的目光不知怎的与文宣生气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顿了顿才道:“为大华先祖祈福。”
花溪自嘲一笑,欧阳铮与自己成婚就不是皇帝援意的,后来又当殿拒婚,加剧了他对洛西王家的犯忌。她岂会不明白这道旨意是在警告欧阳铮和自己,他的无上权威容不得半点挑战,他已经给欧阳家留了面子,先调开自己,然后势必重新赐婚,即使不是符三娘,也有其他的张三娘,李三娘。
“您莫要瞒我?这两道旨意后面,是不是还有一道百日之后的赐婚旨?”花溪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王妃脸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怎么会?今儿不是碰到这档子事,钦天监给陛下出了个化解的法子,所以才有了祈福之事。你别多想,不过百日就能回府了。”
看样子自己猜对了,王妃的反应不是说明了一切……时隔一月,大华皇帝的行为无疑是告诉众人,他要动西月是势在必行!
花溪一时失神,落在欧阳铮眼中,却以为是默然神伤,他抬手握住花溪的手,“我就承过你的事,不会改变!即使皇帝也不行,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下赐婚旨的!”
花溪转头看向欧阳铮,他的目光深沉坚定,透着无限的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信,沉着,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为你顶着。欧阳铮之于她,说是犹如神邸一样的存在都不为过。
她轻轻地点点头,“我信你!”
“文宣,浑说什么,你要造反不成?”王爷厉声喝止,“你贸然去西月,我没阻拦你,是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不会损害欧阳家的利益。可今次之事关欧阳家生死,你怎能这般意气用事?!”
“今次的祭典上每个环节如何行事,何人负责都是通过我,泰王与礼部尚书两人商议后定下的。祭品是按时辰宰杀献祭,要在这上面做手脚,定是熟悉整个祭祀过程之人。我与尹元烨总不会自己害自己,若说此事谁受益最大,自然是平王。这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粗陋手段,陛下却不曾查问就此定罪,难道他就没有看出来?或者说,一开始便是他授意为之的……”
欧阳铮气愤之极,但语气却仍是那般波澜不惊,饶是洛西王恼怒他的话语,却也不好发火,只无奈道:“文宣,你既知陛下的用意,为何当初还要搞旨?”
欧阳铮摇摇头,“即便不搞旨,他的戒心也不会减少……父王,陛下这两年脾气愈发古怪,疑心又重,你虽忠心,但他却未必这样认为。再说,梅妃的事难道您忘记了……我不想欧阳家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洛西王身子一震,坐在那里木木地说不出话来,王妃在他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静娴这次是受了委屈,你父王和我有何尝愿意如此?这不是没法子,大局为重,无论如何,先应付了眼前的事再说吧。静娴,你看呢?”
是了,现在根本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花溪相信欧阳匈说过的话,只是如今这时候,什么都比不得性命重要。花溪冷静了下来,也对欧阳铮摇头道:“……不过是诵经念佛,难不倒我的。”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总觉得那些“我不能拖累你”之类的煽情的话说出来显得太矫情,也太虚,既然明知事不可违,那她就不会搞旨,虽然王爷和王妃的态度让她心里生出些怨气。
刚刚的薄怒到现在的沉寂,花溪好像突然想通了一样。只是她越是这样放得开,欧阳铮心里越不好受,感觉自己让她受委屈了。
不知是因为和欧阳铮争执还是想起了旧事,洛西王显得有些疲惫,挥手打发花溪和欧阳铮,“既如此,你们也回去早些歇着吧,斋戒沐浴三日后,随庄南太妃起行。”
两人从王妃院子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用过膳了吗?”
“还没。”
花溪打发人回去备膳。
“走着回去吧。”欧阳铮说,花溪点头应了,两人没有坐轿,沿着石子路往前走。
道旁石柱油灯都点亮了,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远看像一颗颗小星,照亮了暗夜迷茫的前路。
花溪捧着手轻轻哈了口气,下一秒手就被欧阳铮捉到了手里,“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戴暖手?”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听你回来了,走得急就忘了。”感觉欧阳铮手里熟悉的温度,花溪不由心中酸涩,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上来,打湿了眼眶,还有三天,然后就要分开,也不知再过几个月他们两人还能不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散步?
光线暗淡,可依然能看清她脸上落下的晶莹,欧阳铮有些无措,抬手胡乱地摸着花溪脸上的泪,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刮过花溪的脸颊,有些痒,有些痛,“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风眯了眼。”花溪暗自唾弃自己,借口真拙劣。
欧阳铮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难受,心疼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里风大,赶紧回吧。”
“嗯”她转身往前走,一不小心踩到路边,闪了脚,本不是特别疼,只是因为心里不舒服,这疼痛似乎放大了,花溪刚敛去的泪又涌了上来。
“扭到了吗?”
“没事。”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上来,我背你!”
花溪还没反应,欧阳铮已经背转身示意她上来,她愣了愣,往四周看看,小声道:“这是在府里,传到父王和母妃耳朵里,定要说我不懂规矩了。”虽然她很想让他背着自己走,但这行为于理不合。
“那换抱的好了?”欧阳铮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让花溪再一次呆住了。
“听话,快上来。”
花溪趴到了欧阳铮的背上,不甚宽厚,却异常的温暖。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原本因为被迫分开的伤感也被这温暖冲淡了。
欧阳铮一步步背着花溪穿过那条燃着星灯的小道,背上的人儿没什么重量,他低声道:“等从寺里回来,得想法子补补身子……父王和母妃盼孙子盼了好些年了。”
花溪脸一热,粉拳打在欧阳铮望上,头埋在颈子间,含糊地说了一句,“没正形的——那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身边说不定又有了人了……
“我说得是实话。”欧阳铮看着前路轻唤了一声,“花溪。”
“嗯?”他背上的暖意让她贪恋,恍惚间又有了些困意。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我!好好在寺里等我接你!”
欧阳铮的声音变得飘渺,花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便睡着了。
第230章 避难
兴善寺位于上京城南二十里,但鲜少有香客,究其原因,是因为此处乃是专供大华皇室礼佛的皇家寺院,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只有特定节日才会对外开放山门,,为公众讲经说法或是施粥布药。寺院气势恢宏,后山的风景也是绝佳。说好听点就是环境清幽雅致,说不好听点就是人迹罕至。里面的人除了和尚、有身份地位的修士,有三两个寄住在后山读书的贵族子弟,另外还有一处别苑养着几个特殊的人,据说是上京几个大贵族府里犯事的姬妾。
这次随着庄南太妃通行的除了花溪,还有皇帝的八公主尚华公众和锦嫔娘娘。花溪曾在皇家宴会上与尚华公众见过两面,加上尚华与花溪年级相仿,虽原本是点头之交,但因为这次成了难友,倒是比宫里放开了许多,在寺里没两日便与花溪熟识了。
因为能出宫,哪怕就是换个地方呆着,尚华也充满了好奇,活像是个出笼的小鸟,没事就叽叽喳喳地给花溪讲八卦。那些各府里的八卦,别苑里的那几个小妾的种种都是这位公主大人告诉花溪的。至于那位锦嫔娘娘,除了礼佛念经时,大多都陪着庄南太妃,平时除了必要地招呼礼节鲜少坐下来月花溪和尚华闲话,倒是常派人送些果素点来给花溪。
日子虽然烦闷,不过对于在翠屏山里生活了十多年的花溪来讲,这根本算不到什么,加上兴善寺的佛香和篆香在大华颇有些名气,花溪没事还与寺中的师傅研讨些制香的方子,收获颇丰。
十月初五,达摩祖师寿诞日,兴善寺主持开坛说法,山门对外开放一日。
花溪随着庄南太妃殿后在后舍经堂诵完经文,庄南太妃说要去聆听佛法,点了锦嫔同行,至于尚华和花溪并未强求,两人便辞了太妃,去后山下赏菊。两人游了一个时辰,便各自回房歇息。
刚走近院子,就看见一队人马在院外等候,老远就能看见敞口的院门口,翠茗还有随行的丫鬟都站在院子里。
“来者何人?”院子外守卫的兵士大喝了一声。
“公主。”白兰看势头不对,想让花溪离开,不想花溪却道:“不能退。上去看个究竟。”此时再走,别人真以为她心里有鬼。她不再是那个孤女,她是西月的公主,是欧阳铮的妻子。她在外代表的不是她一人。
花溪走上前,冷声反问道:“皇家寺院妄动兵戈,你们意欲何为?”她虽然已经遵照大华皇帝的意思禁于兴善寺,但不代表她身为西月公主的尊严受到侵犯而忍气吞声。
一个身着玄色袍服腰系犀角带的高壮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拱手朝花溪道:“下官尹正见过静娴公主。只因天牢走脱一重犯,一路逃逸到了兴善寺附近。所以标下是奉旨前来搜拿,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见谅!”虽是解释,可尹正的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因私闯失礼之处赔罪的意思。
一听到来人的名字,花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这人她听欧阳铮说起过,出身尹氏旁宗,去年异军突起,剿了东海一支海盗,颇受皇帝器重,破格提拔入京,任禁军副统领,年前又娶了泰王妃弟媳的庶妹,说起来他应该是尹元烨那派的人。只是这几日,大华皇帝在东山围场狩猎,身为禁军副统领的尹正怎么会没有随驾,而是出现在兴善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宫与尚华公主刚刚游园回来,就看见统领在此处兴师动众地搜查人犯,事先都未曾派人通禀一声,看来本宫这个和亲公主在你们眼中连平常百姓都不如了?还是统领怀疑本宫私藏人犯,所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花溪面色冷凝,看得尹正直冒汗,本来听闻这位静娴公主本是孤女,性格清冷,不喜交际,遇事能避则避,没想到也是不好惹得主儿。只是他奉命前来截杀,顺着血迹追了进来,万不能将人放跑了。
不想,花溪话音刚落,院中搜查的士兵出来了,看神情也知道没有搜到人。花溪冷眼瞧着,不忿道:“本宫来是为大华祈福,不是来受人欺辱的!来人,去请庄南太妃过来。本宫得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尹正硬着头皮放软姿态:“公主息怒,事情紧急,标下也是担心公主和太妃等人的安全,才未及通禀。只是标下现下还要捉拿逃犯,事后自会向陛下的公主请罪!走,去别处搜查!”
尹正带着人马匆匆退走,白兰欲上前理论,被花溪拦下了:“无妨,让他们走!”她本来怕有人设计陷害,想早点送走这帮瘟神,这会儿没查到什么,赶紧走了干净,再去理论又闹出什么事来就难收场了。
人退走了,留下一院子兢兢战战的奴仆,花溪吩咐白兰和翠茗安抚好众人,自己先回屋里。
刚换了衣裳处理,忽地嗅到一股血腥气,让花溪的身子一僵,下一刻就听见有人唤了声:“花溪。”
柜子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赫然是尹承宗。
“尹大哥,你怎么……”花溪没料到,尹承宗在看到她的下一秒突然倒在她怀里。她将人拖到炕上,尹承宗腹部渗出的血迹吓了她一跳。
花溪蓦地一惊,莫非尹正要找的人就是尹承宗。
她急急走到门口,让人唤了白兰回来,又吩咐人不要打扰。
白兰进来后一看床上的人,便明白了花溪的意思,径直走过去把脉验伤,处理一下伤口,上了药:“郡王伤势不轻,奴婢还要再去寻些药内服。”
花溪看了看炕上眉头紧蹙的尹承宗:“恩,你自己小心,走时把翠茗叫进来帮忙。”
不知过了几时,躺在炕上的尹承宗猛然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顶,记忆里自己躲过暗箭沿着围场后崖逃到附近的兴善寺……后来避开追兵,好像见到了花溪……
“尹大哥,你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宫变(上)
甘冽似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尹承宗侧头一看,迷蒙的双眼顿时一亮,眼前明眸潋滟、冰肌玉容、皎洁如莲的女子不是花溪是谁。这才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来,围场受伤又有人追杀,硬撑着逃到了兴善寺,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花溪在此,她是自己相信的人,所以在见到她一瞬便放松了警惕,昏了过去。
“多谢花溪妹妹救命之恩”虽然花溪嫁给了欧阳铮,可尹承宗却从未叫过她嫂子。此时他想起身想谢谢花溪,不想扯到了伤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流倜傥。
花溪扶他坐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快躺着吧你不陪着皇上围猎,倒有功夫来我这小院做客?”
除了脸色苍白些,尹承宗倒是恢复了他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笑望着花溪,勾勾唇角,无奈道:“本来是去围猎,不过打着打着给人当了活靶子,苦命——八成是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太招人眼了……哎这不,兴善寺离围场近,我就跑到这里看看妹妹。”
花溪被尹承宗逗乐了,不过看他不想多说受伤的事,她便没多问,只道:“你这伤白兰说要歇个三五日才能下床。这屋子我让与你了,赶明儿你这个大华皇家第一富豪可要好好谢我”
“那是一定,就算没这事,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尹承宗就着花溪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可这皇家第一富豪的名头可轮不到我头上,文宣可不比我穷。”
花溪俯身掖了掖尹承宗的被角,清雅的莲香萦绕鼻端,不再是熟悉的橘香,但更适合她的性子,尹承宗一阵恍惚,那温柔动人的脸离自己这般近,明明触手可及,却有心无力,还有不能……心中蓦然一痛,这般温馨相处终究维持不了多久,剩下的只有遗憾。
尹承宗暗嘲,若是自己没那么多顾虑,没那么看重权势,也许她早就是他的人了。曾寄希望于她不会那么早嫁人,可没想到,一场战争,她便已为。若换做别人,他也许还会争上一争,可她的丈夫是欧阳铮,他最好朋友、最重要伙伴,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背弃的兄弟,叫他如何去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