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1-6
浪荡皇帝秘史 作者:长亭古道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1章 皇帝携皇妃逛窑子去
名香楼位于城南朱雀街烟花巷中,每日夜幕一降,便急遽热闹起来,无比气派的大门前辉煌,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声隆隆鼎沸,朱红的大门下人流进出不绝,三十二只大红灯笼分作两排高高悬挂,里面阁亭连绵,庭深院广,彩灯眩目,莺歌燕舞其富丽繁华,堪称京城一时无两。
萧若踱着方步,大摇大摆晃过来,来到名香楼外,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心绪为之一畅,坏坏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悄悄爬上脸颊。其实,烟花场所被称为世间男子的温柔乡、销魂窟,只要是正常男人,来到这种地方,心情自然会大好付钱时除外。
扮成个俊俏少年郎的铁寒玉在后面别别扭扭跟着,扁着小嘴儿,气闷闷的,浑身不自在。
门前红灯笼底下散立着一众莺莺燕燕,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拉客迎客,两人甫一走近,就有一大群窑姐儿袅袅婷婷迎上来,亲热的往他们身上靠,嗲声嗲气说道:“哟这不是大爷您么这么久不来看望奴家,是不是一早把奴家忘了”
萧若顿觉有些招架不住,谁认得她们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跟很熟似的见铁寒玉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忙笑道:“妹你别听她们有的没的瞎说,我今晚绝对是头回来这种地方,真的”
不料,这群窑姐儿群星捧月似的一齐拥着萧若往里走,却把铁寒玉干凉在一旁,没人答理。
怪只怪铁寒玉虽着男装,却未在其上进一步的掩饰打扮,细皮嫩,娇俏柔美的,加之美目流盼,杏眼桃腮,在他人看来,名传千古的美男子潘安卫玠也不过如此,这少年已经不能用英俊二字形容,本就是美。一般有见识的也能看出她是个易钗而弁的大姑娘,更别提窑姐儿阅人无数,招子忒亮,近前打个照面便已很是怀疑,再到往她身上一靠,立时心里有数了,这是位贾假公子。故此没人招呼她。
铁寒玉见皇帝在粉头们环绕中一副得其所哉的快活样,心头气就不打一处来,虽明知他贵为皇帝,三六院那是免不了的,也不能事事吃那么多醋,但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人亲热,还是忍不住心里头不舒服。当下她皱皱琼鼻,发出一声轻哼,跺了跺脚,快步跟了进去。
两人进得名香楼大堂,但见里面满堂男男女女纵酒笑谑,耳鬓厮摩,一派靡乐景象,楼上楼下一片欢歌笑语,声娇呼此起彼伏,彩带飘扬,处处流香,笙箫交鸣,人流穿梭。热闹无比,空气中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端的是个好地方,叫人流连忘返。
涂脂抹粉的老鸨子领着几个妖妖娆娆的粉头,赶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萧若当皇帝也有段日子了,其间手握乾坤,睥睨天下,故而,身上自然而然有股子与众不同的高华气度。老鸨子干这营生几十年,阅人无数,识人的本领那是一绝,老远一眼瞟见他,当即就断定此人不仅仅是非富即贵,而是大富大贵,绝非一般的人,哪还敢怠慢,立时抛下别的客人,屁颠屁颠迎将上来。
老鸨子未语先笑,带着一窜笑声来到萧若面前,“啊哟,这位大爷,您老光临小店,那真是蓬筚生辉快里边请,里边请不敢请教大爷贵姓”热络的拉着他分开人群往里走。
萧若矜持一笑,道:“敝人姓黄,久闻贵院兰绫姑娘芳名,今日特来一见。”
“哈哈,那敢情好黄大爷您真是来对日子了,今儿正是老身那兰绫女儿七日一次登台献艺的日子”说到这里,老鸨子忽然住口,左右望了望,满脸神秘的凑近他,小声道:“老身那兰绫宝贝女儿还是个清倌人嘻嘻,就是卖艺不卖身那种。老身见她芳龄也老大不小了,便一再催促她梳弄接客,催得她终于首肯了,有意在今晚捧她场的贵客中挑选一人为她头一个客人可巧了不是,今晚黄大爷就来了,就凭您这般人物,天底下上哪儿找第二个去,您等会一准儿能拔得她的头筹,敢情兰绫乖女儿守到今日的白璧无瑕女儿身,就是为给您留着的嘻嘻嘻嘻。”
萧若叫她说得心头怪痒痒的,听着十分受用,暗地里却大骂统统是狗屁只怕换了任何一人,她都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来。
老鸨子把萧若两人领到木台子正前方的桌旁坐下。忽闻侧面楼上一间厢房里传出争吵之声,紧跟着就见四个腰膀圆的妓院打手、把一个身形瘦小的嫖客死拖活拽硬生生揪出房外,然后便四面围着他往楼下拖,踏得黄木台阶咚咚作响。
看这架势,是要把这嫖客扔出名香楼去。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指指点点,在一旁看热闹。
萧若本也没过多在意,忽听那嫖客杀猪似的大叫:“混帐东西你们放开老夫,你们、你们竟敢这般对待我不就是欠你们破店几两银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知道老夫是谁哼哼,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老夫是当今天子的师父我要进一趟,皇上少不得成千上万两的金银赐给我,还怕少了你们小店那几两银子,我呸”
话未说完,四周客人们包括青楼姑娘莫不哄堂大笑,有人戏谑笑道:“这老东西八成嫖姑娘嫖傻了还痴心妄想当皇上的师父,你怎不说是玉皇大帝的师父更唬人”
萧若心头猛的一动,打眼望去,只见那被打手往外拖的嫖客身躯干瘦,小小的脑袋细细的眼,给人的感觉甚是猥琐,脸上横一道纵一道尽是皱纹却不是皇帝那没正经的师父是谁萧若不禁又好笑又好气,看来他在名香楼中一待十几天,花光了银两,最后落到给人家扔出妓院的地步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2章 青楼仙姝
老头被四人拖着往外走,兀自大叫不休,经过萧若身旁时,萧若手一摆,笑道:“你们将这位老人家放下,他欠你们店多少银两”
四个妓院打手一齐转头望来,见他衣着华贵,气宇不凡,也不敢轻慢,陪笑道:“大爷您莫管这挡子闲事,这老家伙花光了银子却赖在本店不走,白吃,白住,白嫖,还恬不知耻自称三白老人到得今日,已欠下了一百多两银子,我们蔡妈妈便让我们将他撵出去。蔡妈妈心肠特好,看在他前些日子在小店花了不少银子的份上,也不为难于他。”所谓蔡妈妈,便是这店里的老鸨子。
萧若道:“不就区区一百多两,哪用得着撵人出店,把老人家放下,本大爷代他付清便是。”说着,侧脸吩咐铁寒玉道:“拿二百两银子出来。”
铁寒玉听了有些不情愿,她倒不是心疼这点银子,皇帝就算要花二万两银子,她都懒得理会那许多。而是听这贼老头自称是皇帝师父,她自然一百二十个不信,但看皇帝出人意料的为他付银子,看来两人之间还真是有关系,真不知皇帝身边都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委实令她芳心不快
她拿出两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出来,萧若接过,随手扔给四打手,也懒得跟他们说那么多,牛哄哄道:“这老人家的欠帐本大爷付了,剩下的打赏你们。”
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声,妓院虽说时常有挥金如土的豪客,可对打手一打赏就是几十两银子,还真是罕见。烟花之地是个势利的场所,这一下子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蔡老鸨子越发认定自己所料不差,这位大爷绝不是一般的人,满脸堆笑,忙前忙后侍侯着。
四个打手笑得合不扰嘴,千恩万谢走开了。
老头大喜,从地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萧若咧嘴一笑道:“老弟真够意思,哥哥我谢了”说时,伸手很是亲热的在他肩头一拍。晃眼间看见他身旁俏美异常的铁寒玉,一双小眼顿时一亮,涎脸笑道:“这小娘儿们真不赖嘿”老头近来在妓院里孟浪惯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向她吹弹得破的粉脸上去。
铁寒玉又岂是好惹的人,她正没好气的当儿,见这贼老头竟轻薄到自己的头上了,当下柳眉倒竖,一偏头闪开,玉手扬处,就是一巴掌抽的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老头捂着半边脸,呆在当地,竟是被打蒙了。周围看见的人又是好一番哄笑。
萧若肚里直笑,暗说打得好,这贱老头就是欠捧。嘴里笑道:“老人家请这边坐,在下这女伴脾气不太好,你别招惹她。还没请教您老尊姓大名。”他拉着老头在身旁坐下,笑问道。他还真不知老头的名字,那晚在皇见面时,他怕露出马脚,自然没敢问,现在反正老头认不出他,便随口问出来。
老头老脸一阵阵发红,当众被女人打,有些儿面目无光,讪讪道:“老夫姓赖,名不平。老弟多谢了,不过你我两人素昧平生,却不知为何帮老夫付欠银”
萧若总不能说因为你对朕不错,送了朕如意神功秘笈,所以朕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扔出店去吧略一转念,笑道:“在下也不知为何,一见赖老就觉得特投缘”说到这里,忽觉一阵汗颜,跟这老不修的家伙一见投缘,那我成什么了
赖老头听完眉飞色舞,大笑道:“老夫一见你也觉特投缘,你说奇不奇怪”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老弟,老夫我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是当今皇上的师父你今儿为我出二百两银子,好意老哥哥我心领,但也不会白得你的好处,等再过几日,皇上率大军班师回朝,我就再进去面圣,要些银钱来花花,到时候双倍还你”
萧若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蔡老鸨让两个小厮摆些点心好酒在桌上,笑问大爷有没有相熟的姑娘,要不要叫几个如花似玉的粉头来陪酒。
萧若道:“不需要,本大爷专程为兰绫姑娘而来,兰绫姑娘几时登台献艺”他在皇见惯了美女,对青楼中的一般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更何况身旁就有个万中选一的美女。
蔡老鸨忙笑着回答,兰绫女儿照例亥时三刻出来,请大爷稍坐片时。
赖老头倒是老实不客气,让蔡老鸨叫了两个粉头来,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门外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不少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身后还跟着家人随从,有些派头甚大,他们并不点姑娘进厢房寻快活,而是在大堂找地方坐下,一面搂着娇娘欣赏台上丽人翩翩轻舞,一面吃喝谈笑。显而易见,都是为了兰绫姑娘而来。
过不多时,忽闻名香楼外车马之声大作,随之吵闹嘈杂声四起,似乎两群人吵了起来。蔡老鸨连忙带着些姑娘们迎了出去,凭着一条巧舌左右周旋调解,门口吵闹声才渐渐安歇下来。
不一会儿,只见两拨人走进大门。正是唐王世子及宋王世子大驾光临,他们两人各带着一大帮子狐朋狗友和跟班随从,一下子呼啦啦进来三十多人。
宋王世子名叫赵临风,年方二十岁,是当今皇后赵凤儿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生的唇红齿白,身材颀长,好似玉树临风一般,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只是眼圈发黑,神略有颓靡之状,显然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萧若心里有数,当日派家丁强抢白氏少女的人,就是这位不成器的小王爷。
唐王世子名叫李元漠,年近三旬,身躯高大魁武,相貌堂堂,却也算英姿勃发,神情非常倨傲,背起双手踱将进来,对谁也不理不瞅,俨然不可一世,显然自视甚高。
这两拨人自大门两侧同时进堂,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相互不答理,望向对方的眼神都是充满鄙夷之色,好似在看一条蛆。
萧若心说照这般看来,京城市井间的传言当是属实,因为太后要废皇后之事,使得两大王族的矛盾表面化、直接化,已难以调和。
两位世子各领着人在木台前两侧坐下,泾渭分明。蔡老鸨连忙招呼姑娘们来伺候着,顿时一阵莺莺燕燕环绕四座,凝重的气氛很快被化解,两位世子也顾不上跟对方互别苗头了,各自拥着粉头调笑亲热,手脚大肆揩油,其状很是不堪。
萧若看着暗暗摇头,心说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他们的祖先何等英雄,后代们怎么竟沦落成了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他们的父辈就未见得有多高明,而他们则更是不堪看来,很有必要让异姓王世袭制度,在他们这一代画上句号。
不多时,又有五六个身佩兵器的江湖豪客进来,这一行人步履稳健,目光炯炯,有的两边太阳高高隆起,有的肌盘虬结,手心泛黑而且着装形貌怪异,甚是扎眼。堂内众人喧哗声为之一静。
蔡老鸨硬着头皮迎上去,招呼他们落座看茶。像这类江湖豪客通常脾气大,不太好伺候,但打赏起来也出手豪爽。这些人便在一旁安坐。
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小跑进来,扫视堂内一眼,便小跑着来到萧若身前,恭声道:“老爷,小的给您再拿了些银两来。”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叠大额银票,必恭必敬双手捧给他。此人却是白莲教开封分坛香主殷大路。
旁边铁寒玉伸手接过,数了数,整整是一万两银子。
萧若不由有些好笑,他今晚出门逛窑子时,殷大路问他要带多少银钱。他与铁寒玉离开大军先行一步时,身上就带了不少银子,听殷大路这么说,便半开玩笑着说要一万两,殷大路一听面有难色,请他们先行一步,自己立时去想办法。他本也没报指望,哪晓得这人还真的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一万两巨资。
萧若暗自惊叹他们分坛的财力果然了得,不容小觑,想想反正不要白不要,便让铁寒玉收下。扫了那五六个江湖怪客一眼,小声问道:“殷兄弟,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
殷大路飞快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回黄左使,这些江湖人是昨日进的京,属下派人稍稍出了他们一点意图,他们有可能是为金刀门而来,自半个多月前金刀门众人进行刺皇帝全军覆没后,河南一带就有金刀门门主罗万钧的朋友四处奔走,联络江湖高手想进京救人。”
萧若奇道:“难不成他们还想劫天牢不成”
殷大路道:“天牢戒备森严,没有盖世武功恐怕攻不进去依属下之见,他们应该是在等皇帝判金刀门一众人死罪,然后绑赴法场行刑时,一拥而上劫法场”
萧若转头见铁寒玉亦是微微点头,显然赞同他的话,不由心下忿忿不已,这些江湖人这等胆大妄为,竟尔连法场都敢劫挥挥手让殷大路自去。
近亥牌时分,就见一身便装的陈王姬煊兴冲冲跑了进来,身后没带一个随从,朝蔡老鸨大声道:“蔡妈妈,兰绫姐姐出来没有,小王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喛哟,王爷您来了,快请快请您不来,兰绫女儿能出来吗”蔡老鸨满脸谀笑,赶忙迎将上去。他这尊佛可是楼内所有人当中身份最高的,其次才是两位世子。
陈王姬煊满脸笑容,很是随便的往里面走,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笑着推蔡老鸨:“蔡妈妈你别光招呼我,我来名香楼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快去看看兰绫姐姐准备好没有快去快去。”
蔡老鸨陪笑应了声,转身快步往堂后跑去。
一转眼的工夫,矮木台子上出来个俏丽女侍,款款行到木台前,先冲众客人福了一福,“啪啪啪”两手连续拍击三下,待众人稍稍安静下来,方笑吟吟道:“有劳大爷们久候了,兰绫姑娘现下在后院雅阁里,想见兰绫姑娘的可以随小婢来不过今晚人太多,我们家兰绫姑娘不喜一下子见那么多人,若是真心诚意想见她,请先付二十两银子。见与不见大爷们自行决定,我们店绝不强求。”
她嗓音清亮,伶牙利齿,这一番话缓缓道来,名香楼前堂虽大,不论楼上楼下的客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话音一落,客人们中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二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也够五口小康之家两三个月的用度,对于普通嫖客来说,花二十两银子见一个人未免不值,但在一些王孙公子眼里,本就不值一谈。
当下,在坐无数客人乱轰轰的交了银子,蔡老鸨打开往后院的门来,走了过去,堂上众人潮涌而随。如此一来,就把普通嫖客与专为兰绫姑娘而来的王孙公子区分开。
到了后院一座巧细致的雅阁,只见阁楼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后,约略可见一个窈窕的人影,怀抱琵琶,幽然独坐,只是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分外让人心痒难搔。
众人便止了步,往阁楼上望去,一大群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缓缓的,轻纱向两旁斜斜掀开,掀开众人无不睁大眼睛望去,人群中发出一片情不自禁的惊叹之声。
只见轻纱之后坐着一个绿衣丽人,她眉目如画,尖尖的脸蛋儿极美,一双凤眼细长明媚,水波潋滟,好似一泓寒潭般深不见底,长发漆黑如云,肤白似雪,身段儿曼妙纤细。她美目流盼,神情间好似幽怨难解,又似妩媚含情,宜喜宜嗔,分外诱惑。
连见惯美女的萧若都禁不住一阵失神,暗暗赞叹好个青楼仙姝,人间绝色,烟花之地竟有如此殊色佳人自己的四个妃子均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而此姝与她们相比却别具一种美态,不容易分出高下,尤其此女幽怨中透着妩媚的邪异气息,极易挑动男人的欲火,实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恐怕也只有天仙化人的皇后能稍胜她一筹。
兰绫姑娘微微一欠身,如水秋波在下面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轻启樱唇:“承蒙各位大爷厚爱,叫妾身兰绫何以克当妾身愿为各位大爷献上一曲,聊搏一笑,请各位大爷安坐。”她清清细细的嗓音圆润婉转,呖呖轻吐,娇柔已极。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乱轰轰找凳子坐下,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兰绫伸出两只堆雪凝脂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拔弄琵琶弦,“叮叮咚咚”调奏起来,曲调渐成,哀怨楚楚,婉转悠悠,直欲摧人肝肠寸断。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但听她柔语如磬,娇柔宛转,荡人心神,一曲奏罢,满楼幽静,但闻丝丝缕缕绕梁不绝,令客人们如饮醇酒,一时心神俱醉,沉浸在如诗如画的意境之中。
人群当中却也有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全然不理会这一套,只见那群江湖豪客中一个大胡子霍地站起,叫道:“蔡老婆子出来,你给兰绫姑娘开个价吧,多少钱一晚”这人胡子乌黑蓬松,眼如铜铃,声音宏亮,这般一嚷嚷开来,把众人都唤醒过来。
众人登时大哗,他们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妓院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但嫖也要讲究个品味,哪有如此口出污言,直来直去的简直是大煞风景。众人纷纷出言喝叱,要将这鲁大胡子轰出去。
兰绫姑娘以袖掩面,羞涩不堪,盈盈站起身,就欲退往内房。
“兰绫姐姐别走,小王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陈王姬煊急道。
兰绫姑娘略略止住莲步,依旧以袖掩面,低声道:“妾身谢过王爷美意,但妾身消受不起。这里竟没有一个风雅之人,妾身词曲婉然,谁能解其中意王爷还是让妾身走吧”
此言一出,众人乱轰轰都说自己就是个风雅之人,姑娘的词曲自己是懂的。
“既如此,妾身斗胆请哪位弹奏一曲,无论何种乐器皆可。若得一曲,妾身便留下。”兰绫缓缓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难色。他们出身贵胄,多是些花花公子阔少爷,音律虽也都懂,但却不,在兰绫那等大行家面前非现丑不可,故此一时无人接口。
大胡子适才叫众人数落一通,正自光火,一听兰绫还有那么多名堂,怒冲冲提腿就往阁楼上爬,声气道:“他,不就是个婊子蔡老婆子出来,你尽管开价,今儿个老子非睡她一晚不可”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3章 魔音醉魂
“他,不就是个婊子蔡老婆子出来,你尽管开价,今儿个老子非睡她一晚不可”大胡子说着,便怒冲冲提腿就往阁楼上爬。
此言一出,在坐京城王孙阔少们一片哗然,纷纷离座起身,争先恐后乱轰轰望阁楼上冲去。楼梯口狭窄,阔少们谁也不甘落后,惟恐旁人抢了先,一时间一大群人在楼口你推我挤,乱作一团,喝骂之声此起彼伏。
相反大胡子身形虽臃肿,但却脚底轻快,行动非常迅捷,转眼之间便登上兰绫姑娘的小阁楼里,“看这小娘皮水灵的,真他妈勾人”狞笑声中,张开蒲扇大的手掌冲兰绫姑娘当抓去。
兰绫姑娘骇得花容失色,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惊恐望着他,娇躯连连踉跄倒退,“你你这人无礼,不要过来啊”
大胡子满面笑,眼看大手就要上绝世尤物诱人的酥,猛地也不知怎么香风一卷处,兰绫姑娘已然躲开一边,大手只擦着一片衣角。
大胡子一抓不中,也不在意,涎脸嘿嘿嘿笑着,再度冲美人儿柔弱的矫躯扑去
众公子哥在你推我挤往阁楼上赶,忽闻身边“呼”的一声,两道人影掠过众人,飞快窜上阁楼。却是萧若与铁寒玉两人施展轻功赶在了众人之前。
萧若甫一进入阁楼,见大胡子正和身扑向兰绫姑娘,活像大灰狼扑小白兔似的,他当一拳攻向大胡子后心,口里喝道:“朋友住手了不可唐突佳人。”这一击招式虽平凡,但带起劲风飒然,所含劲力异常强猛,寻常人要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伤。
大胡子闻得身后劲风破空之声,知道来了坏事之人,赫然大怒,抡起身携奇门兵器,反身横扫了回去,暴喝道:“他,少管老子闲事”这件奇门兵器呈棍形,前半段,后半段细,铁棍不像铁棍,狼牙不像狼牙,的那头尽是锥形尖锐突起,怕不下数十斤重。横挥扫将过来,招正力沉,直有横扫千军之势。
萧若身旁的铁寒玉今晚上憋足了一肚了闷气,正自想找人出气的当儿,见这江湖莽客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欺负妇女虽然只是个歌妓,此刻他一铁反身横扫,真个来得正好,她看得真切,当下气运双臂,纤纤玉手一挥一拿,便将铁末端握住,纹丝不动。
大胡子未料妓院中也有这等高手,也是一时轻敌,招式未免使得过老,叫她扣住铁末端,身形顿时为之一滞。
就这么微微一滞的工夫,萧若一拳奋至,正正轰在他口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如击败革。
大胡子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几大步,方才拿稳桩站住,幸好他一身横练硬功有相当火候,受他一击才不至于身负重伤,但也不好受,痛得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
萧若侥幸一招打退敌人,也自见好就收,站在原地不动,负手而立,笑吟吟望着他,好整以暇,一派从容风范。
大胡子怒吼一声,就欲冲上前还以颜色。倏地人影一晃,一个瘸腿老头来到他面前,这人也是那六个江湖豪客之一,开言低喝道:“老三,够了京城天子脚下,你休得惹事生非”说完,拽着他回楼下去。
大胡子气焰当即一敛,悻悻的跟他下楼,末了,又回头恶狠狠瞪了萧若两眼。
众人见大胡子灰头土脸回来,也一轰而散,各自坐回原坐。蔡老鸨领着一大帮子妓院打手冲到附近,见骚乱已平息,便乐得息事宁人,悄悄吩咐打手们退出去。
萧若正欲与铁寒玉下去,忽闻身后一声娇脆的低呼:“二位爷慢走”便停步,转过身来,含笑望着兰绫姑娘。
兰绫矮身盈盈一礼。她惊魂甫定,脯不住起伏,隐隐可见纱衣下雪白的一片肌肤,极是勾人魂魄。她也不是什么弱不经风的大家闺秀,这种事在场中并不少见,转瞬便缓过劲来,樱唇轻启,含笑道:“妾身兰绫拜谢两位大爷相助之德。”
她口中虽称两位大爷,如水秋波却一直投注在萧若身上,大概也看出了铁寒玉的是个易钗而弁的大姑娘。
萧若心下大乐,转身很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是我应该做的”便与铁寒玉拾阶下楼。
他大出了一回风头,赢得美人儿青眼有加,下面大群阔少公子哥不乐意了。唐王世子李元漠周围好友随从中一人高声叫道:“喂,那位四民之末的大爷,您老站阁楼上干啥莫不是想要献上一曲,以搏美人芳心”
古时民众的职业地位分四等,所谓士农工商,商人俗称为四民之末,很容易被人瞧不起。萧若此时就是一身商贾行头,落在妒恨交加的贵胄公子眼里,自然而然成了讥嘲的由头。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哄堂大笑,顿时纷纷起哄开来。
“这位爷弹奏一曲”
“就是就是,您老给我们来一段开开眼界。我们今天才知道商界还有您这位深通音律的奇人”
“说不定您老奏完一曲,兰绫姑娘便以身相许呢哈哈哈哈”
萧若又好笑又好气,这些个花花公子大少爷正经本事没有,论到争风吃醋瞎起哄,那是一等一的本事。他摇了摇头,随口道:“众位公子说笑了,敝人一个小商客,哪懂得什么音律”一面缓缓下楼。
“大爷请留步,妾身观大爷您英华内敛,绝非寻常商客可比,何必过谦大家相聚便是有缘,不如随意献上一曲,也让妾身开开眼界。”兰绫姑娘不紧不慢道来,嗓音柔软悦耳,目光深深凝视着他,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若回首时,接触到她无限期待的目光,心头猛的一热,豪气上冲,当即大步回转过来,手一伸,瓮声瓮气道:“敢请姑娘借琵琶一用”
兰绫姑娘深感意外,玉手拿起案几上的琵琶,平托着递了给他。
一旁的铁寒玉也自不解,下面一大群公子哥更是鸦雀无声,抬眼呆呆望着他。按说琵琶与琴箫笛之类乐器不同,琵琶较为女化,男子学乐曲时,极少有选择琵琶为乐器的,更不要说通。
萧若接过,随手一拨琵琶弦,发生一溜清脆的声音,他面向下方众人,淡然一笑,道:“敝人乐艺疏陋,本不敢现丑人前,既然大家赶鸭子上架,敝人只好勉为其难了。我今晚给各位来点子新鲜的,别出心裁以一琵琶弦弹奏一曲,望众位高明不要见笑。”
下面众人又是一片嗡嗡之声,迅即安静下来,倒要看他闹什么玄虚。以一琵琶弦弹曲,古今前所未闻,此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有惊人艺业。
萧若五指曲伸有致,便在单独一琴弦上“叮叮咚咚”拔弄起来。他对古乐一窍不通,所弹奏的自然是21世纪一首家喻户晓的流行歌曲。
萧若并不怎么懂得乐器,如要正常弹奏琵琶,那是说什么也弹不出来的,但他有意卖弄个玄虚,以一琵琶弦弹曲,只怕换了任何人上来,也无法正常弹奏,弹技已经难有多少区别,他人只能关注于曲子本身,是以,他所要做的,仅仅是弹出音调节奏来而已,与用筷子敲碗敲出曲子来,没有任何本质差别。正所谓扬长避短,另辟捷径。
一曲奏罢,下面众人虽只觉得是首从未听过的曲子,也并未见得高明到哪里去,但好歹总收起了轻视之心。
听在兰绫姑娘耳中感觉却又完全不同,其实,以她乐技的高超,本以为这商贾再强也强不过自己去,哪知他弹的是首闻所未闻的曲子,简直难以以言语形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她听完后,愣了一愣,嫣然一笑,道:“大爷所奏曲子妾身前所未闻,妾身今日眼界大开,就不知此曲为何名”
萧若高深莫测一笑,随口诌道:“此曲名为赠佳人,特地送给姑娘你,我敢担保世上没有第二个人会。”言罢,甩甩袍袖,在兰绫殷殷的目光中,拉着铁寒玉大步走下楼去。
众公子哥看看情势不妙,别要兰绫姑娘今晚竟选中了这个商贾。当下,宋王世子赵临风身旁一人长身而起,先朝阁楼上兰绫姑娘一揖为礼,扬声说道:“兰绫姑娘,传闻你放出话来,说是今晚要在客人们当中挑选一人当你第一个客人,眼下京城少年豪俊泰半在此,在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姑娘何妨现就挑上一挑,也好让旁人死了心。”
兰绫听完面泛桃花,露齿一笑,道:“哦”来个不置可否。
这人笑着一指身旁赵世子,笑道:“这位宋王府世子,出身显赫,天潢贵胄,论家势,天下首屈一指;论相貌,可比古之潘安宋玉;论才华论人品”这人伶牙俐齿,口才极佳,一番话絮絮叨叨说来,滔滔不绝,别人连接嘴的余地都没有。
赵世子端坐一旁,微闭双目,俊面带着微笑,显得甚是怡然自得。
好不容易这人说完,话音还未落,李世子那边一人尖声笑道:“赵世子行不行啊听说他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嘿别让人家兰绫姑娘头回接客就大失所望,还以为天下男人都是那般没用”言辞甚是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众人又是好一番哄堂大笑。
赵世子一群人霍地站起,怒气冲冲反唇相讥,李世子那方也不示弱,针锋相对,两群人相互对骂开来。
两大王族多少年来便从未停止过明争暗斗,近日因太后废皇后之事,双方更是尖锐对立,水火不相容,把争斗都直接摆在明面上来,已快到势不两立的边缘。两方人越骂越是火大,彼此都不退让,李世子气极之下便命随从上去教训赵家那个皮痒的小子,赵世子也不甘人后,让随从们去代唐王教训他那不长进的儿子
两方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都不是什么怕事的主,终于由对骂发展到对打的地步。
阁前空间能有多大,坐下这百余号人已没多少腾挪空间,两方人打在一起,周围人都受到波及,顿时整个一片大乱,其中不少公子哥与两大王族有瓜葛,便上前助拳,也有不少人趁机上去痛揍平日看不顺眼的人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只听得拳脚着声与呼痛声此起彼伏。
蔡老鸨很是知趣的躲在一旁,本不敢上去劝架,生怕混乱中给人痛扁一顿,才叫划不来。妓院中为争风吃醋打架本是家常便饭,早就司空见惯,反正这些人都是阔少爷,家里头有的是钱,打坏了什么东西,他们自会照价赔银子。
兰绫姑娘不知何时已转身走入内房。那六个江湖豪客看看场面都被搅了,甚觉无趣,招呼一声,便转身向前堂那边走去,看来是想离去。
忽然一个翠衣小婢子快步走到六人身前,小声道:“六位大爷慢走,兰绫姑娘请大爷们内院一会,请大爷们随婢子来。”说完,当先领路。
六个江湖豪客一听大喜,相顾而笑,看样子兰绫姑娘对那些公子哥都不中意,偏偏挑中了他们。忙不迭跟在小婢后面。
一旁观战的萧若与铁寒玉把这一幕瞧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萧若道:“我们也跟去看看。”铁寒玉点头,两人便快步追去。
还没走出多远,翠衣小婢见后面多出两人,流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气,笑道:“你们两位大爷请止步,我们兰绫姑娘只请六位大爷,没请你们。请你们自去前堂宽坐。”
萧若两人只得转身回去,六个江湖豪客中的大胡子适才吃了他们的亏,这时大声讥笑起来,“兰绫姑娘只中意我们这些江湖英雄,你们跟来做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
铁寒玉听得气往上冲,柳眉倒竖,就欲回去教训于他,却被萧若一把止住了。
萧若冲她使个眼色,悄声道:“此事大有蹊跷,我们悄悄跟去。”
两人待他们已走得看不见,萧若招呼一声,与她一起施展轻功身法,悄无声息远远跟着,起伏之际全无声响。
只见前面一群人徐徐前行,穿过月洞门,沿着花圃间碎石小道,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落,翠衣小婢推开一间房门,请六位大爷进去,便转身离去。
萧若与铁寒玉缓缓接近,忽然闻得里面传来琵琶之声,与适才在前面阁楼听的差不多,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难道说兰绫姑娘当真不喜欢文秀少年郎,却对那些豪的江湖客情有独衷”
两人悄悄爬上门前横梁,前身翻下,使个倒挂金钩,就着门墙间缝隙朝房内望去便看见了诡异绝伦的一幕,险些失声惊呼出来。
只见整个房间里熏香迷漫,一灯如豆,兰绫幽然坐在主位上,玉手缓缓抚奏琵琶,六个江湖豪客坐在两旁,左右各三人。他们似乎在凝神倾听,但面色似喜似怒,极其古怪,每个人的两眼都半开半阖,眼波迷离,就像饮醉了酒一样。
琵琶曲调与适才所弹截然不同,音调缠绵缱绻,绵绵腻腻,便如情人间喁喁细语,荡人心神,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慰人的心灵,使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萧若顿时为曲调吸引,渐渐的好似神游户外,自正神志恍惚的当儿,铁寒玉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按在他灵台上,一股柔和的内力传将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途经之处无不暖烘烘通泰舒畅万分他一猛的激灵,即便完全清醒。
铁寒玉伸指在他手掌心写下“魔音”二字,萧若暗自一凛。
未几,只见屋内扑通扑通之声连响,六个人先后自椅中滑落,跌倒在地上,就此人事不知。
兰绫停下琵琶,神情疲惫,支着头休息。
一时间屋内屋外一片死寂,六个江湖豪客躺在地下死活不知,夜幕深深,空气间的气氛说不出的诡谲难言
一道人影悄悄走来,鬼鬼祟祟向四面张望了一眼,便推门而入。扫视地上一眼,向兰绫道:“兰绫,成了吗”
这人声音好生耳熟,两人凝目望去,借着微微的灯光,认出来人竟那以风流成著称的陈王姬煊
此时此刻,陈王姬煊脸上没有招牌式的笑容,面色沉静无波,静静望着主位上的兰绫。
兰绫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吁出一口浊气,神情庸懒,答道:“有你的醉魂香,再加上我的魔音,世上没人能够抵挡。”她直接以你我相称,并不称呼王爷。
姬煊面容一展,又回复了一惯的嬉皮笑脸模样,亲热的走上前,嘴里笑道:“为了弟弟的事,看把姐姐累成什么样,弟弟都心疼了”伸手想拥住兰绫。
兰绫抬手一把将他推开。姬煊笑容一僵,奇道:“你这是怎么哦,我明白了,适才在阁楼上你与那个商客眉来眼去”
“住口”兰绫厉声打断他的话,顿了一顿,忿忿道:“你心里何尝有过我你跟我在一起,一直拿我当替代品别当我不知道,你朝思暮想的就是你那天仙似的表姐什么人”
兰绫说到这里突然住口,玉腕一抬处,一道寒光闪闪的柳叶镖飞出,闪电般向屋外横梁上的萧若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4章 重遇刺客小妹妹
“他们两男女制住六个江湖豪客,究竟意欲何为”这个念头正在萧若脑子里盘旋之际,猛见兰绫纤手扬处,一道冷冽寒光猝然至。
萧若潜在暗处窥探人家隐密,早就有所防备,暗暗提聚了内力。当下他无暇多想,挂在横梁的双腿一发力,上半身便翻了上来,险之又险躲过了这枚柳叶镖。
他手腕一紧,被铁寒玉一手拉住,只听她飞快道:“我们快走”拉着他腾身跃上屋顶。
萧若情知此地不宜久留,也自提气轻身,与她踩着屋顶青瓦片发足飞奔。
只闻得身后院子里唿哨之声四起,“嗖嗖嗖”的几道黑影飞速掠上屋顶,向两人疾追而去。
夜阑人静的深夜,暮霭沉沉,就看见数道黑影在居民屋顶上腾跃起伏,疯狂追逐。前面两道人影并肩逃跑,后面五道黑衣人影穷追不舍。
萧若的内功终究还谈不上深厚,轻功奔行速度也有限,在屋顶上更比平地要难上许多,即使有铁寒玉在旁相助,速度也未见得多快。他百忙中回眼望去,只见昏昏暝暝的夜色中,后面五道黑衣人影提纵起伏之间时隐时现,渐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萧若心说这样下去不行,不假思索便低声道:“好妹妹你先走,别管我,我留下来跟他们周旋”
“那怎么行”铁寒玉忿忿嗔道,漫说他是皇帝,即便两人只是平头老百姓,她也断断不会丢下同伴,独自一人逃跑。她心念电转,转瞬间已有计较,低声飞快道:“我设法引开他们,爷您抓住机会先走,然后我自能脱身”
萧若念头飞转,也觉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没有自己拖累,凭她的武功机智,脱身当不成问题。便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小玉手,柔声道:“那你自己要千万小心,不可恋战,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切切”
铁寒玉嫣然一笑,转过螓首深深凝视他一眼,微微颔首。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之中。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趁从一座甚高的屋顶飞跃至一座矮屋顶之机,萧若在半空中突然沉身急坠,落在地上,随即旋身急闪,靠入墙影之处,屏气凝神。
不多时,“嗖嗖嗖”头顶上方五道人影先后掠过,衣袂飘飘,追踪铁寒玉而去。
一行人渐渐往东边方向去了。萧若更不迟疑,提气轻身,在地上向城北疾奔。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之后,萧若心想敌人再也追不上了,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奔行速度也稍稍放缓。
转过街口之时,他猛然感觉到转角之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他脑中立时闪过避开的念头,可是他还远没有到身随意动,收发自如的境界,飞奔之际哪能想停便停他还刚一动念,便与来人在街口撞在一块
“砰”的一声,伴随两声娇脆的惊呼,转弯处并肩行来的两少女叫他一举撞倒于地,翻身跌坐在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萧若随口说着,打眼望去,见右边一个少女身着淡雅装,面容清秀文雅,极其美貌,眼瞳楚楚如灵,窥人半羞,长发如云,身段儿苗条纤弱,甚是文静腼腆,正怯生生望着自己。却是淑妃石氏。
萧若大为愕异,万万不曾料到会在这儿碰见淑妃石氏,她堂堂一个皇妃三更半夜出做什么
另一个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琼鼻檀口,是个清丽绝俗的小美人儿,神情间稚气未脱,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敢情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困在里的刺客小妹妹。
刺客小妹妹甫一摔倒,迅速挺身跃起,手中长剑指着萧若,惊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你别过来不想死的快走”
萧若没来由生出股子温馨的感觉,心下暗笑,怎么每次见到这小妹妹,她都拿剑指着自己啊望着她笑道:“小妹妹原来是你啊”
刺客小姑娘一怔,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委实记不起来这中年商客是谁,惊疑不定道:“你、你是谁人家不认得你的。”
萧若心知她认不出易容后的自己,眼珠子转了转,已有说辞,笑道:“还记得在里救了你的那个大哥哥不”
小姑娘连连点头,紧绷的神松了下来,不觉垂下剑刃,问道:“你是”
“我是你大哥哥的生死之交,我和他要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他把你的事全告诉我了,嘿嘿,包括他与你在皇秘室里做下流游戏的事喔这你总该信了吧”萧若坏坏的笑道。
小姑娘欢呼一声,拍手娇笑道:“没错没错,你果然是大哥哥的好朋友,太好了”
萧若冲俏立一旁的淑妃石氏撇撇嘴,问道:“她又是谁你怎么同她在一起”
小姑娘对萧若已无戒心,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这女人来头可大了,说出来吓死你”她一派天真烂漫道。
萧若笑道:“不怕不怕,吓不倒我,我的来头比她还大。”
小姑娘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答道:“她其实是皇里的皇妃。人家困在头足足半个月,一直出不来,直至今晚才终于给人家逮到机会,制住了她这皇妃,我便扮作她的侍女,逼她带我出来。”
萧若心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她出得了,淑妃也真够倒霉的他正自想着,猛然耳中闻得一阵细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紧跟着“呼”的声中,一柄刀刃挟着劲风照脑后劈来。
萧若虽惊不乱,右手疾速转腕一抹,“嗤”的一声宝剑出鞘,绕身半周,反剑撩向后脑。这一番下意识间的拔剑反撩,出手如风,运剑圆转如意,竟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刀剑相交,叮的一声脆响,奔袭而至的长刀被宝剑削去半截刀尖,身后偷袭之人不由得惊“咦”一声,既惊讶于宝剑之犀利,也惊叹对方应变的神速。
就这么一顿的工夫,萧若一个箭步前冲,半途中旋身转过来,面对身后之人。
只见两个黑衣人疾掠而至,这两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狠戾的眼睛,一人持刀,一人持剑。看来那五个黑衣人追铁寒玉追到半途,惊觉到上当,便又分出两人来搜寻自己。
两黑衣人丝毫不停顿,各自身形一晃,一左一右疾扑而来。
萧若已知跑不掉了,索横剑当,卓然而立,扬声喝道:“要来便来”
他与两黑衣人一交上手,立时感到压力沉重,两黑衣人清楚他宝剑锋利,便不再与他兵刃相触。使刀的黑衣人虽叫他给掉了一截刀锋,但他运刀依然招正力沉,招式大开大阖,带起劲风扑面有如刀割;使剑黑衣人剑法妙而毒辣,迅捷刁钻。这两人的武艺颇为不俗,远非当日枫州城的黑衣死士可比,当日他能堪堪敌住两人,近日来他武功已有所长进,可面对这两黑衣人恐怕一人都吃不消,更别提两人齐上。
萧若勉力支撑了几招,晃眼间见两个小姑娘兀自呆在一旁,大声叫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走”
刺客小妹妹如梦方醒,她不但不走,还出指飞快点了淑妃的道,让她动弹不得,便挥剑杀入战团,嘴巴里脆声说道:“你是大哥哥的好朋友,也就是人家的好朋友,朋友有难,人家要是自个儿走了,岂不坏了江湖义气”
萧若为之气结,她一个黄毛小丫头,谈哪门子的江湖义气
小姑娘接过使剑的黑衣人,使萧若压力大为减轻,但他面对使刀的黑衣人依旧落在下风,败落只是迟早的事。四人分作两边,捉对儿厮杀。
萧若百忙中朝小姑娘那边望去,见她的情形比自己还要不妙,被使剑黑衣人杀得节节败退,屡遇险招,惊呼声不绝于耳。她自小习武,又得明师指点,基打得极为扎实,可到底年岁尚轻,内功修为终究有限,敌不住黑衣人的攻势。
萧若暗叫不妙,心念一动,边打边向小姑娘那边靠去。
小姑娘正在全神对敌,冷不防他靠在自己背上,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她羞急道:“你这人你干啥呢”要知男女授受不亲,江湖儿女虽不拘泥于小节,跟男人这般亲近,对她来说还是破题儿头一回。
萧若急急道:“别管那么多,你我联手对敌。”说着,仗着宝剑之利稍稍逼退使刀黑衣人,便一旋身与她并肩而立,二话不说一剑朝使剑黑衣人刺去。
使剑黑衣人正攻向小姑娘,见旁边一剑直刺自己的空档处,顾忌宝剑犀利又不敢横剑封挡,便只好退开一步。转眼间使刀黑衣人已赶来相助,两黑衣人便与他们面对面厮杀开来。
萧若内功不弱,但武技招式太过稀松平常,而小姑娘则恰好相反,内功修为碍于年龄所限比较弱,可她剑法妙凌厉,两人并肩对敌,相互支援,相互弥补,倒颇收互补之效,局面渐渐稳定下来,两黑衣人虽稳稳占据着上风,再也难以轻易取胜。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5章 淑妃石氏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双方已战至两百招开外,萧若与小姑娘越来越有默契,配合也越来越好,已与两黑衣人打得难分上下。
萧若所使的招式,只是铁寒玉教的一套江湖上最寻常的剑法入门招式,名为“十字剑法”,这套剑法虽说简单易学,可也并非不值一谈,关键是在谁手里施展,倘若一个剑术大宗师来施展,照样能克敌制胜。此时萧若继枫州城之后,又获得了一个难得的磨练机会,在打斗中招式越来越使得顺手,越使越是挥洒自如,很多以前不太明白的武学诀窍,渐渐的融会贯通,在他不俗的内功运使下,这套江湖上人人都会的剑法渐渐显露出威力来。
斗到分际,萧若纵声长啸,一连几招逼退使刀黑衣人,随之与小姑娘一齐攻向使剑黑衣人,真力贯注之下剑尖破空吱吱作响。
使剑黑衣人大惊失色,闪开萧若以拙胜巧的攻招,对小姑娘的剑势却再也闪避不及,只好横剑封挡
却不成想,萧若前面的仅仅是虚招,等的就是他这一下,当下萧若的宝剑后发先至,“当”的一声脆响过后,黑衣人长剑立被削断,宝剑顺势贯入敌人的膛。而在同一时间,小姑娘早已收招,很有默契地将使刀黑衣人的攻势接下,使萧若得以一招致胜。
宝剑自使剑黑衣人口拔出,带起一篷鲜血飞溅,这人软倒在地下,再无声息。
使刀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也知再没有取胜的机会,转身便全力逃跑,几个起纵,“呼”的声中腾身跃上不远处的屋顶,眼看就要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萧若目眦欲裂,此人一旦逃脱后患无穷,适才自己与铁寒玉在屋外窥探时,一被发觉立时离去,是以屋内两男女包括后面追赶的五个黑衣人,势必都没有看清自己的面目,这两黑衣人多半是据衣着上认出的自己,既然看清了自己的面目,就断然不能容他逃掉。
萧若猛地想起那晚目睹金刀老者飞刀杀皇帝的一幕,脑中灵光一闪,无暇多想,暴喝声里,全力甩臂一掷,宝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经天长虹直向黑衣人后心。
但见重重夜幕中寒光一闪,宝剑挟着无边劲力破空飞至,自他后背直透前,血光迸溅,他凄厉惨叫一声,身形晃了晃,便翻身直坠下来,扑通摔在地上,再不动了。
萧若紧绷的劲头一松,浑身一阵脱力,便翻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姑娘亦是浑身香汗淋漓,娇喘吁吁,脯急剧起伏,但美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萧若与小姑娘相视而笑,适才两人并肩杀敌,所产生的默契使他们就好像多年挚友一般。小姑娘格格娇笑道:“人家的名字叫罗馨儿哟,大叔你”
萧若一挥手打断她的话头,笑道:“别喊我大叔,我与你大哥哥平辈论交,你也喊我大哥哥好了。”
“大哥哥”小姑娘罗馨儿甜甜唤了声,巧笑盈盈,露出两边梨涡浅浅,灿若春花。
“诶好妹妹真乖”萧若心头大乐,晃眼间瞟见一旁兀自僵立的淑妃。
淑妃石氏出生王府,打小锦衣玉食千般宠爱自不消说,大时更入为妃,身份何等尊贵,几曾受过今晚这等委屈,她剪水双瞳中盈盈一滟秋水滚来滚去,泫然欲滴。
萧若暗说当真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笑道:“妹妹你既然成功从皇逃了出来,便解开她的道,放她回去吧她好歹是当朝皇妃娘娘哩。”
罗馨儿笑意顿敛,鼻翼微微翕动,吭了声,走到淑妃身前,出指解开了她道,却不让她便走,反而以剑指着她,回首悲声道:“大哥哥,你要人家放了她,原本人家不该拒绝,可是这女人不一样。人家才不管她什么皇妃不皇妃的,只知道皇帝五年前对我娘,哼,害得我娘含恨自刎身亡,现下既然杀不了狗皇帝,杀他一个妃子也是好的,反正狗皇帝的女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说到后来,眼眶儿都红了。
萧若听说人家饱含深仇大恨,报仇本也无可厚非,但似乎找错人了吧,人家淑妃自己也是荒唐皇帝的受害者,更何况那姬煌小子早已一命归西,这笔糊涂帐又如何算法。缓步走上前,说道:“好妹妹你错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皇帝所做所为与她并不相干,以前的皇帝任荒唐,天下皆知,所做所为令人发指”
“住口”淑妃原本闭目待戮,这时听他编排皇帝的不是,忽然睁开秀丽无伦的美眸,低叱出声:“放肆大胆逆贼,胆敢说皇上的坏话,罪该诛灭九族”
萧若一听大为惊奇,她难道不知在这等要命当口,越是帮着皇帝说话,就越死得快吗淑妃情恬静腼腆,羞涩少言,却不知危急关头竟有刚强的一面。
他摇了摇头,道:“淑妃娘娘,你何苦如此据在下所知,以前的皇上身有隐疾,自大婚之后,躲避后妃尚嫌不及,你与皇上应该谈不上有任何感情吧,用不着为他作任何牺牲的你入也有三载了,恕在下大胆问一句,以前的皇上可有正眼瞧过你一眼”他说话间牢牢扣住“以前的皇上”,以免牵扯到自己。
淑妃神情一黯,螓首低垂,贝齿轻咬着薄嫩红唇,似是极力忍住几乎涌将出来的泪水,纤柔如弱柳的娇躯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令人望之心碎。
但她依旧倔强不屈道:“不必再说了,动手吧夫债妻偿,天经地义。民间妇人也知嫁随,嫁狗随狗,本虽不是正皇后,也要为全天下女子作出表率。”她声调虽轻柔,但骨子里却透着无比的坚决。
萧若听说直摇头,也不知该说她可敬呢,还是可怜,也许皇帝对她数年的冷落,使她产生了某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她虽认命了,但依姬煌的子,怕是本不屑一顾,她满腔柔情注定要落到空处不过还好,自己不是姬煌
他劈手一把夺下罗馨儿的长剑,道:“你母亲的事与她无关,要报仇就该找正主儿嗯,要不这样,等有机会,大哥哥陪你进再行刺皇帝。”
罗馨儿一个稚龄小姑娘,要杀眼前这无辜少女,也着实下不去手,只是仇恨填满了她的臆,蒙蔽了她的心灵,只消狠一狠心,咬一咬牙,这一剑当真有可能刺出去,正自犹豫不决之时,叫他一把夺下长剑,听了他的话,当即回嗔作喜,道:“大哥哥当真要陪人家进行刺皇帝”
“当真当真,”萧若漫声笑道,“不过兹事体大,还须从长计议,在想出妥善办法之前,妹妹你万万不可以擅自入行动”随口敷衍于她,只要她暂时不轻举妄动就好。
罗馨儿忙不迭连连点头。
萧若微觉放心,当下把剑还给她,自己也取回在黑衣人身上的宝剑,听罗馨儿说她也正没有去处,便让两女随自己走。
萧若带两女走出一段路,来到一个胡同,敲开远离街道的一间民居。里面住的是对老两口,三更半夜有人敲门,本就有些非同寻常,见外面一男二女,隐隐可见他们衣襟上有血污。开门老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欲关门
萧若一把抵住门,不让他关上,笑道:“老人家莫害怕,我们不是歹人,在下与两个妹子家里遭贼人打劫,深夜出来避一避,想在您老家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我们天明便走。”
老头听完,见这中年商客帯的一双丽姝,竟是各具美态的世间绝色,而且年龄都尚不足二十,与男人相差太大,说是妹妹还真认人难以置信,越发认定这三人是歹人,但反而不敢阻挡,连忙大开房门,请三人入内。在他想来,面对一般借宿客,还可拒之门外,可碰上歹人那一言不合可是要拔刀子杀人的,哪敢得罪。
萧若看见老两口惊疑不定的目光,也懒得解释,反正天明便走,取出一锭大银,给他们当借宿之资。
老两口生死不敢要。萧若只好收回,心说走时再给好了。老两口见他言行温和,不像为非作歹之人的样子,便渐渐放下心来。
屋子分里外两间,老两口把里间让了给他们。
萧若自己坐在椅子上盘膝打坐,让两女去床上和衣安睡,却见淑妃动也不动,妙目望望床铺,又瞟瞟他,语言又止,粉脸儿一阵羞红。
萧若一见心里明白了,敢情她淑妃娘娘还嫌他一个大男人在房间里,没法安睡,他没来由一阵好笑,暗说等过两天朕回之后,要是去你卧房,恐怕你都要受宠若惊呢眼下且迁就她一点,体谅她今晚遭人劫持,受了好些委屈。他便掀帘出去,在老两口安顿的房间里打坐歇息。
屋里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时光悄悄流逝。
第五卷巍巍帝都,谁主沉浮 第06章 柔弱皇妃
天蒙蒙亮时分,萧若收功起身,问老夫妇要一身衣服换,老妪便拿出他们儿子在家时穿的一套布衣,萧若二话不说换过,穿在身上还挺合身。然后取出一锭大银塞给老夫妇。
贫家汉子一身衣值几个钱,哪用得着银子买,百十个铜钱了不得了,他们当然不肯要。
萧若这时便不容他们推辞了,说是深更半夜打扰得两位老人家一晚上没睡好,当真过意不去,些许银两权当聊表谢意。
老夫妇终于笃定他们不是歹人,推却不过,只得收了。
他掀帘走进内房,只见两女也早已起身,看样子本就没睡安稳。
门外响起“扣扣”的敲门之声,老头颤巍巍去开门,转眼进来个俊秀绝伦的少年郎,却不是铁寒玉还是谁
萧若一见大喜过望,他正自担心着她呢,便拉着她走到门外边,问道:“你后来甩掉追兵没有那些黑衣人的武艺个个不弱。”
铁寒玉露齿嘻嘻一笑,道:“我打小在京城长大,对京城每条街每条巷再也熟悉不过,再加上我轻功强过他们,老早就可以甩掉他们了,为怕他们去追你,所以有意对他们若即若离,诱得他们在偌大京城兜了几圈,直到天快亮时才把他们甩下。”
萧若奇道:“那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铁寒玉笑道:“你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追凶缉贼呀”言下间难免有些得意,今回在皇帝面前可算露了回脸。
萧若一想也是,哈哈而笑。她又问起他后来怎样,他便大略说了,当然不敢提小妹妹的刺客身份,否则依铁寒玉的子,非将其逮捕归案不可。
当铁寒玉看见淑妃时,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铁寒玉这三年来好几回进探望皇后,曾经见到过她,因她是后三位女主之一,便留心上了,是以一见便认了出来,而淑妃对铁寒玉其人原本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认不出男装的她来。铁寒玉见她跟皇帝在一起,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萧若让铁寒玉也去买了套成衣,换过衣裳。昨晚五名穷追不舍的黑衣人还剩了三个,那三人最多也只看清了他们的衣着,只消换下这一身衣物,他们便再也认不出来。那鬼鬼祟祟的陈王与兰绫两人只知昨晚之事被人窥破,但却不可能知道是谁。
一切打点妥当,萧若便带着三女去白莲教本地分坛。香主殷大路因黄左使一晚上没回来,正差教众四处打探消息,见他们安然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萧若让三人自去昨日落脚的僻静小院歇息,然后对殷大路说自己要面见教主,越快越好,要他立刻设法传出消息。
黄左使这般情急要见教主,显然有重要之事,殷大路不敢怠慢,立时去亲自布置,以教中联络之法传出讯息。他也不知道教主此刻法驾在何处,要是远离京城,那恐怕有得等了。
萧若抓紧时间,在院子里向铁寒玉讨教武学。铁寒玉察觉到他的武艺大有长进,她与皇帝多日相处,已经知道皇帝练的是采补阳的旁门左道内功,一见皇帝短短一夜之间进步不小,自然而然便想到淑妃身上,一定是皇帝趁机把淑妃给“幸”了,顺便采了一把,武功方有如许进境。
萧若冤极了,自己一晚上本就没机会,连她一手指都没碰过。
铁寒玉也就是本着女儿家吃醋心理随口这么一说,幸了便幸了,她还能怎样,那可是皇帝大婚时明媒正娶娶进的妃子,见皇帝矢口否认,那一定是真的了,因为皇帝没必要否认,说过便罢。
到下午时分,殷大路来求见,说是事情已有眉目了,请黄左使移步一见。
萧若心说教主这么快就来了,随他来到一间客房,殷大路躬身一礼,便退出房去,掩上大门。
房内并没有赤焰魔君的身影,只有个紫衣女子背对大门而立,这女子身段儿玲珑浮凸,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妖异魅力,令人一见便移不开目光。
紫衣女子柳腰款摆,缓缓回过身来,一幅轻纱蒙住脸面,露出一双剪水瞳眸,她巧笑盈盈,娇声道:“皇上,久违了咯咯”她正是赤焰魔君之徒,那名叫菲儿的少女。
萧若眉锋一挑,道:“怎么是你我朕要见的人是你们教主”
紫衣女子摇摇头,道:“师尊现今正赶往天山,去会晤一个隐居多年的高人,皇上如是非要见师尊不可,恐怕要等好些日子其实,皇上有话对人家说也是一样的。”
萧若道:“跟你说,你作得了主吗”
紫衣女子眼波流转,滴溜溜在他面上一扫,轻笑道:“在本教之中,人家能作主的事大概有八成,皇上的事要在八成之中,人家当场就可以拍板,如实在不行,人家也可转报师尊,皇上看怎样”
萧若立时道:“朕要你们帮朕暗杀一个人,不论以任何手段”
“谁”紫衣女子爽快道。
“陈王姬煊”
紫衣女子听了,黛眉颦蹙,脸色阳不定,狐疑道:“陈王殿下,他”
萧若一挥手打断她的话头,道:“不要问理由只消你们为朕办妥这件事,日后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紫衣女子望着他格格一笑,缓缓道:“皇上真是快人快语那好吧,这个任务我们圣教接下了,多大的干系我们都担着。不过呢,暗杀亲王非同小可,我们要经过周密的谋划,妥善安排,此事绝非一朝一夕可成,还请皇上多宽限些日子才好。切莫急。”
“总之越快越好”萧若说完,挥挥衣袖,转身出门而去。
萧若回到小院之后,就让铁寒玉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他的事不愿跟白莲教牵扯过多。
因考虑到罗馨儿小妹妹跟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个办法,何况等过两天出征大军一抵达京城,自己也就得回,难道让她孤身一人流落江湖不成他反复思量过后,决定让她就在白莲教分坛待上一段日子,白莲教与他的合作诚意不用怀疑,想必不会亏待与她,她身上背着重案,不宜出门,待在白莲教分坛正可保无虑。
罗馨儿小妹妹倒也愿意留下来,临到分别时,小妹妹依依不舍,眼眶儿红红的,恳求大哥哥想法子解救她被关在天牢里的父亲,及同门师兄弟。
萧若支支吾吾敷衍过去,心说金刀门众人犯的那可是行刺皇帝的大罪,十恶不赦,该当株连九族的哪有那么容易救他们出来,朕要是一道圣旨把他们统统放了,岂不成了鼓励不轨之徒放胆闯行刺反正皇帝不会论罪。届时朝廷法度威严何在
萧若找了一家客栈,开两间上房,让淑妃进去歇息,自己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回头时,他已将脸上人皮面具去除,回复了本来面目,施施然踱入厢房内,微笑的望着淑妃。
淑妃看清进来之人,大吃一惊,秀目睁得浑圆,樱唇颤颤抖抖,颤声道:“皇皇上”
萧若哈哈朗声一笑,“爱妃,难道朕穿了一身民间衣服,你就不认得朕了”
淑妃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入皇帝怀中,嘤嘤啜泣不止,情绪激动,似是要把这两日所受的惊吓委屈,尽数在皇帝怀里宣泄出来。
门外铁寒玉看见这一幕,很知趣的转身离开,虽然芳心深处难免有点子闷闷不乐。
萧若无限温柔的轻轻拥着淑妃,便似怀中是具小瓷人,稍稍大力便会将她碰得粉碎一般,不住软语抚慰,“爱妃不哭不哭,朕知道爱妃昨晚受了委屈现在好了,朕这不是来了么来,给朕笑一个,哈哈爱妃应该知道陪王伴驾时,哭哭啼啼可是一桩罪呢”
淑妃情绪失控,本就停不下来,香肩不住的抽动,呜咽道:“皇上呜呜妾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呜呜呜妾臣好怕”她到底是个弱不经风的弱质小姑娘,昨晚面临死亡之际,还能硬撑着不辱没自己的身份,一旦皇帝出现在面前,危险解除,便再也控制不住芳心间深深的害怕。
萧若温言软语笑道:“小傻瓜,怕什么其实那个中年商客是朕在江湖上的知己,决计不会伤害爱妃的”言至此处,语音戛然而止,若非昨晚他突然出现,罗馨儿只怕真会杀了她报仇,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淑妃哭了好半晌,在皇帝怀中发泄一通后,情绪已渐渐平静下来,方自惊觉自己的失态,芳心顿时又羞又急,一阵忸怩,红晕上脸,羞人答答离开皇帝温暖的怀抱,退开两步,重新盈盈下拜行礼,莺声轻吐:“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失态了,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