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劫第18部分阅读
美人劫 作者:rouwenwu
矗拔梗∥沂悄憔让魅艘 ?
没有再理会我,史连转身随越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避开身上有些恐怖的伤口,我美美洗了个澡,留宿揽月阁。
玲珑也没有再敢造次。
凌晨的时候,天空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不多久,雨越下越大,间或还夹杂着雷声。
雷雨啊,夏天不知不觉已经来了么?
披衣翻身坐起,靠着那竹榻,破天荒地,我竟然睡不着。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过刺激了吗?
一阵闪电划过,屋内立刻被照得亮闪闪的,紧随着,雷声轰隆隆地响起。这场雨过后,天气会越来越热吧。
脑袋里有些混乱,我忽然有些不敢想像,我没有离开吴宫的真正原因。
“知道吗?我也不想孤军奋战啊……”冷不丁地,耳边突然响起夫差的呢喃,下了一跳,我慌忙回头,什么都没有啊。我暗笑自己神精过敏。
那一晚酒醉的耳鬓厮磨忽然在我脑中隐隐浮现,屋里有些闷热起来。
甩了甩头,我抑制住自己有些异常的心绪,现在实在没有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该好好想一想,我该怎么样自然地回到夫差的身边,而不用受到怀疑。
回去的理由
天渐渐亮了起来,虽然下着雨,但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却未曾停过。
“西施,真的下雨了呢。”一大早,华眉便一脸惊奇地跑进里屋来,道。
我微笑。
“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有雨?”华眉兴致勃勃地坐在榻上,问。
“猜的。”轻笑着,我道。
“呵呵,我想也是,怎么可能有人会预知未来嘛。”华眉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道。
我被她逗笑了,唇在笑,眼在笑,眉也在笑,但我的心里却不自觉有些凉。是啊,我能够看到她们的未来,甚至于……自己,这个作为西施的命运……
命运……历史……呵呵
只可惜最后西施行踪成迷,历史上就有好多个版本。而我,究竟是哪一种呢。
莫名其妙地爱上范蠡,莫名其妙地成为西施,一切都那么不可理喻,历史上,西施最好的结局,便是与范蠡泛舟五湖……
只可惜……我不是西施,我没有西施所谓的大义,可以为越国牺牲色相,可以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榻,我不是西施。
在会稽山越军大营,范蠡指鹿为马,让我背上西施的名。
在土城雪域,我孤身堕崖,从此开不了口。
在吴宫大殿,夫差最后一次暗示他可以带我离开,他的回答只有六个字“多谢大王美意”……
呵呵,他是将军,是越国的将军,为国尽忠是他的宿命呵……
洗尽铅华之后,历史上,西施或许可以与范蠡泛舟五湖,从此天上人间,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我,不是西施啊……
那么样多的心痛,那么样多的不甘,怎么可以最后只是泛舟五湖,那样简单?
在玲珑不善的眼光中用完了早膳,我仍是待在里屋。
有越女的帮忙,想必史连已经安全回去了吧。
唉,在心底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回去那个家伙的身边而不被他怀疑呢?
真是伤脑袋。
透过微微支起的窗棂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雨一直在下。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迷迷糊糊地折回床榻,我倒头便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天还是灰蒙蒙的,整了整衣冠,我又坐回了窗前发呆。
“西施,用晚膳了。”华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晚膳?”我微愕。
“嗯,刚刚中午进来喊你,你睡得正香,想来是你昨晚太过忧心,没有睡好,就没有喊你。”华眉笑着将晚膳放在桌上。
“我想我没有时间吃饭了。”微微苦笑,我转身便走了出去。
“西施,去哪儿啊?外面雨下得正大呢”。华眉拉住了我。
“回夫差那儿去,再不回去,我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华眉的衣服,“昨晚我的衣服呢?”身着这身衣服回去,必须会牵连到华眉吧。
“在外面,我去找找。”华眉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拿了那还沾着血的衣服进来了。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我向华眉借了件不十分显眼的外袍,裹在身上,避免那带血的衣服太过扎眼。
换好衣服,我便低着头,走出门去。
门外不时有侍卫经过,只是搜查得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
打定主意,先回醉月阁,大不了打晕自己,假装是被黑衣蒙面人打包送回来的,这样夫差就算是想怪罪于我,也没有借口了。
一路从走廊走过,顺利地走到醉月阁附近,竟也没有人来盘问。
从走廊出来,冒雨冲向醉月阁,正进冲进门去时,脚步却生生地刹住了。
是夫差!
他一身白色单衣,长发未束,坐在我常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发丝散落额前,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怒,一时不敢贸然进屋。
虽然已是夏天,但这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我还不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唉,怎么看都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只等待主人原谅的可怜小弃猫嘛,不知怎么地,我心里突然萌生出这个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念头。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一般,那个家伙抬起头来,却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微微一怔,忽然复又抬起头来,隔着道门槛,狭目微眯,远远地望着我。
见他如此,我心下一颤,他莫不是一直在等我?
他望着我的眼神冷入骨髓,本来就冷得直打颤的我抖得更厉害了。
许久,他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向我。
慢吞吞地走到我面前,站在雨中,他依然气定神闲,仿佛在沐浴着阳光在闲庭信步一般。
大雨倾盆而下,不一会儿便将他的单衣淋了个透,长长的发丝被雨水淋得透透的,再也无法嚣张地飘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哗哗的雨声中,他淡淡开口,仿佛我是去哪里贪玩一般。
我一愣,心下忽然有些明了。
“孤王只等到一天,若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见不到美人完好无缺地回来,就算将吴国翻个个儿,也会揪出你来。”那样森冷可怕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那句话他是看着我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威胁史连,却原来那句话是冲着我说的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救走史连的小把戏想必他早看在眼里了。
只是……以他的暴戾,为何,他明知我的把戏,却还是放走了史连呢?
弯了弯有些僵硬的唇角,我打着颤,“今天下雨……没有太阳……”呵,我在讲笑话吗?好冷的笑话。
他扬了扬眉,看着我,“孤王的美人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呢。”伸手拥我入怀,他的唇压上了我的,“要不要感谢一下我这个让你开口的人?”他在我耳边低喃。
我一愣,脸孔微微一红,好在雨大,他看不清。
哑的感觉
左手抚上我的脸颊,隔着雨水,温漉漉的,他的拇指在我的唇上来回地轻轻磨蹭,狭目微眯,看不出是喜是怒。
雨一直在下,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天地都在眩转,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你敢晕过去试试!”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我,打横将我抱起,大踏步地走进屋里。
我微微扬唇苦笑,这么霸道。
“去找大夫。”将我放在榻上,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梓若。
梓若领命离去,他伸手便来解我的衣袍,我闪躲了一下,又被他摁住了。
认命地低垂着眼,随他去折腾,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想开点就没事了,呵,我还真是想得开呢。
他的手突然顿住了,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薄唇微微抿起,脸色微微带着怒意。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正好看到染了血的破衣。
“孤王说的话,你可曾放在心上啊,美人……”扬唇凑近了我,他咬牙笑道。
呃……话?什么话?
“孤王的女人绝不会因孤而受伤。”……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孤王一定会让你后悔救了我。”……
那一日密林之中他所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暗骂自己没有骨气,可是……可是我面对的人是夫差耶……没有骨气也很正常吧。
“想起来了?”夫差磨牙轻笑。
“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立刻变得虚弱无比,双手轻轻在他面对晃了晃,随即便无力地向后倒去。
没有倒进床榻之上,倒是倒进了一个同样有些湿漉漉的怀里。
我没有吭声,继续扮演虚弱,唉,其实也用不着扮演了,早就想晕过去了,头晕目眩啊。
“你居然真敢晕过去……”有个声音朦朦胧胧地在我耳边咬牙切齿,最后化为一丝叹息。
动了动眼皮,耳边忽然响起梓若的声音。
“夫人,你醒了。”梓若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惊喜。
我张了张口,嗓子干涩得如火烧一般,心下不由得一慌,莫不是又哑巴了?
梓若忽然退到一边没了声音,我抬头,夫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面前。不期然地抬手捏着我的下巴。
我微微扬头,有些掘强地看着他,心里恨不得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天知道我有多么恐惧自己变成哑巴的事实,一次哑巴我还可以假装若无其事,可现在……
“怎么了?”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夫差道。
我再度张了张口,“啊……”还是没声。
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管眼前这个家伙是历史上有名的暴戾君王,我一巴掌便拍掉了他的手,心里的恐慌却逐渐漫延开来。
又要变哑巴了?又开不了口还要强作镇定了?光是这样想我便遍体发寒。
“你在害怕什么?”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他伸手勾起我的下巴,道。
我狠狠咬唇,撇开头。如果注定开不了口,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变成彻彻底底的哑巴,为什么要让我在能够讲话之后又再度面临变回哑巴的恶梦!
“拿些水来。”看了我许久,夫差忽然扬唇,开口。
梓若依言捧了水杯来。
“喝了。”将水杯放在我手中,他道。
我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得快冒烟了。 tt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我又看向梓若,梓若忙捧着茶壶来。
一口气喝了五六杯,我才缓过气来。
刚放下茶杯一转头,那薄唇便落到了我的眉心。
“呀!”我一声轻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能够清晰地发出声音。
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脖子,我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看来孤王是美人的良药呢……美人的哑疾只有孤王能医啊……”有些轻挑地扬起薄唇,夫差靠着我坐下,凑近了我,道。
明明刚刚还……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莫非我只是淋了雨感冒,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为自己又变哑巴了?
“很怕吗?”一个十分魅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回过神来,刚想否认,却突然被拥入一个不是很温暖的怀抱。
“没什么好怕的,美人的病孤王都能医……”轻舔着我的耳廓,他轻笑着低喃。
虽然知他是在说笑,但不知为何,我的心竟然有些温暖起来。
因为他将我从恐惧的深渊中捞了起来。
“大王,伍封求见。”梓若前来禀报。
说话间,伍封已在门外。
夫差点头,扬袖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门去,我又躺回了榻上,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是被敲碎了重新组装似的酸痛,看来那一场雨,淋得不轻啊。
“夫人……”梓若有些磨蹭地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s5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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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侧头看他,“怎么了?”
“夫人,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梓若低头道。
我微微有此讶异,已经那么久了么?
似是犹豫了许久,梓若终于抬头看向我,“夫人如此待梓若,有些话,梓若若是不告诉你,心里真的不舒服。”
“什么话,旦说无妨。”心里一动,我道。
“卫琴少爷他……回来了。”
什么?!
我微微一惊,他不是被派入越国监国了么?怎么可以回来?
危机
卫琴回来了么?
我蓦然转头,紧紧地盯着梓若,“为什么?”卫琴的突然回来让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梓若被我吓得倒退一步,低下头去,咬了咬下唇,“是因为……”似是鼓了鼓勇气,她终于抬头,“大概是因为郑旦夫人的关系……”
“嗯?”我扬眉。
“我曾不小心听到郑旦和雅夫人的谈话……是郑旦托雅夫人将夫人你重伤的消息传去越国……”
雅姬?又与她有关?
“郑旦似乎是在讥笑雅夫人用计不当,她说……”犹豫了一下,梓若又道,“她说,打蛇要掐七寸……”
打蛇?呵,郑旦是把我比作蛇啊,那卫琴便我是的七寸,我的软肋吗?她拿捏得还真是准啊。
“胖丫头……”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一张放大的脸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
那一身如火的红衣,让我一阵恍惚……是七寸!……呃,卫琴。
他没有见过夫差吗?还是说他一回来便溜进了醉月阁?
抬手便赏他一个爆栗,他也不恼,还是笑眯眯的。
“快去见吴王。”刚刚伍封求见定是为了卫琴的事,既然此事雅姬有份参与,她一定会将卫琴偷偷潜回吴国的消息放给伍封,而死忠的伍封也一定会将此事禀告夫差!
卫琴眼睛一亮,怔怔地盯了我许久,“你真的能讲话了?”他兴奋得伸手就将我抱在怀里,“哈哈,越女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
“监国大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微微带着寒意。
我一愣,是夫差!
卫琴缓缓放开我,转身单膝下跪,“见过大王。”
“孤王记得命你入越监国,怎么会在孤王的后宫里见到你呢?”嘴角冷冷扬起,
卫琴背在身后的左手向我比了个不太规则的“ok”,我微微有些鼻酸。
“请大王恕罪,卫琴无话可说。”低头,卫琴道。
“来人,押入大牢。”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夫差冷声道,“待孤王亲自审问。”
我一怔,眼睁睁看着卫琴在我面前被带走。
“王,卫琴他……”明知此时说情未必有用,甚至会惹祸上身,但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转身,夫差抬手紧紧捏着我的下颌,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美人,不要再考验孤王的耐心……”扬唇说完,他便甩袖离去。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呵呵,郑旦,你倒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哪……
缓缓回到榻上坐下,我兀自发愣。
呆呆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
总感觉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一直在窗外绯徊,还不停地往里偷看。
“司香,出来!”眉毛忍无可忍地跳了一下,我出声道。
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僵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走进门来。
“有事?”我挑眉看着他,这个小古董自从我开始讲话后便一直躲着我,现在肯在我面前自动现身,自然是有什么事吧。
“嗯……那个……你是不是惹父王生气了……”磨蹭了半晌,他终于张口道。
“大概是吧。”我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消息灵通。
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父王真的生气了吧,怎么才好……”他一个人咕哝着,忽然又抬起头来,“别怕,司香会帮你的”,极其认真地看着我,他道。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又想笑又感动。
“唉……”看着司香,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别叹气啊,司香真的会帮你的。”他急了起来,道。
“你好久,都没有叫我娘了……”憋着笑,我一脸哀伤地轻叹。
闻言,司香一下子涨红了脸,“娘。”鼓了半天劲,终于喊出了口。
我心下一软,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好乖。”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只是一听到我的叹息声,便立刻乖乖待在我怀里,再也不敢乱动了。
我扬着唇,抱着软软香香的司香,脑子里开始琢磨怎么救卫琴出来。
静静地陪了我一下午,留司香用过晚膳,我便让梓若送他回去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便见梓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为卫琴的事伤神,懒懒地不想去问她,我便选择对她的焦躁视而不见。
“夫人……”用早膳的时候,梓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嗯。”喝了一口汤,我轻应。
“夫人……”
“怎么了?”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美味的汤,我回头看向梓若,“什么事,说吧。”
“你知道大王昨天在哪儿过夜了吗?”梓若道。
“在哪儿?”顺着她的意往下问,我又低头喝汤。历来帝王后宫佳丽无数,又何需为此事烦恼,一切均是过眼云烟,我看得潇洒,因为我原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想着,心却突然不知怎么微微有些空落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不急,大王昨天留宿赏月阁了!”梓若扬高了声音道。
“赏月阁?”呵呵,我抬头看着她轻笑,她什么时候倒开始真的为我的事着急了呢。
“赏月阁的主人是郑旦!”梓若扬声道。
我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汤来。
郑旦视我为死敌啊……
恶人
忽然间没了胃口,拂了拂衣摆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名的树,那样的枝繁叶茂……夏天仿佛一下子就来了,连空气都是那么燥热。
“夫人……”梓若有些不放心地上前道。
“我没事,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没有回头,我淡淡地道。
郑旦来吴国的目的我早就心知肚明,她把西施的死都算在我头上,能忍到现在才有所动作已经是极限了吧,只是能够忍到现在,却也是她的可怕之处,如果郑旦还是以前那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冲动女人,自是对我勾不成任何威胁,只是……如今的她……
而且她对夫差的心意,也是她仇视我的一大主要因素吧,毕竟人不可能没有私心。
卫琴还在牢里等候夫差的审判,在那之前他应该是安全的吧。
卫琴被关的消息越女应该也早已经知道了,心里突然一跳,以越女的性子,她不会去劫狱吧!
“梓若”,回头,我道。
“夫人,什么事?”梓若忙走了过来。
“知道卫琴被关在哪儿了吗?”看着她,我问。
“夫人你……”梓若后退了一步,“现在如果你还去看卫琴少爷,只会是害了他。”
我微微敛眉,我不会自大到以为夫差是为了我吃醋,但梓若的提醒也未尝不是正确的,我已被归类为夫差的女人,如果现在再与卫琴纠缠不清,以夫差的骄傲,自然不会放过卫琴。
“我知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要告诉他,他被关哪儿了?”想起越女,我不由得有些急躁起来。
夫差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如果越女真的去劫狱,夫差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至她于死地!
梓若见我如此,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我陪你去吧。”似是下定了决定,她道。
我微微一愣,一直都只是想利用她而已,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真心待我,明知有危险还会陪我前往,“嗯,走吧”,没有再多想,我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一路疾行,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远远地便见到越女,她果然是去找卫琴的。
“越女!”我扬声叫住她。
背影微微一怔,越女转过身来。
她看着我,眼里竟然微微有着愤恨,我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走近她,那样天真的女孩,也学会愤恨的表情了么?如果她一直待在自己原来的地方,是不是就不需要见识那样多的残酷,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保有那一份纯真?
“干什么?”她开口,声音冷冷的。
“别去。”轻轻叹息了一声,我道。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讶。
“别去。”我又道。
“你想见死不救?!”越女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是为了你才身陷险境的!你居然可以见死不救?”
“你觉得夫差会大咧咧地让你把人带走吗?”看着她,我淡淡地道,“你大概会觉得以自己的功夫救出卫琴绰绰有余,但夫差会算不到你的存在?”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救卫琴!”越女握紧了手中的剑,大声道。
“你想去送死?”微微皱眉,我道。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救卫琴!”越女满脸的固执。
我在心底微微叹息,跟卫琴一样固执呢,可是卫琴,现在终于也有一个女子是完完全全的属于你,并且愿意为了你去以命相搏,我是不是该为你感动高兴和欣慰呢?
我会为你好好保护越女的性命,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幸福……那样孤独的你,我会为你好好保护你的幸福。
“站住。”看着越女转身便要离开,我出声道,越女却是头也未回,我微微叹息,看来我不得不扮演这个恶人了,“退一步讲,就算你能救出卫琴,你认为他会跟你离开吗?”冷冷地,我扬高了声音。
越女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我还在吴宫,你认为,卫琴会跟你走吗?”我开口,声音很轻,但我知道这样一句话在越女耳中,定如晴天霹雳般。
越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卫琴的心意,聪明如越女,她定然早已经明了,只是一直都拒绝承认,现在我亲口告诉她如此残忍的事实……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
“我都知道啊,他愿意在吴宫陪着你,那我也留在原地陪着他好了……”扬了扬头,抬手拂去溢出眼眶的泪珠,越女头也不回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有些事情,等以后我会告诉你,至于卫琴,我保证会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你。”扬声,我对着越女的背影道。
她没有回头。
“夫人……”梓若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还去吗?”
“回吧。”我抬了抬手,有些无力地道。
回去的途中,经过赏月阁,有人拦住了我。
我微微抬头,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
“干什么?”梓若出声斥道。
“我家夫人要见你。”那侍女开口,有些意气指使。
“好个不懂规矩的东西!我家夫人是你随便说拦就拦的吗?”梓若怒道。
这个后宫呢,一向如此,昨晚夫差留宿赏月阁,这些侍从们说起话来自然也就大声了,而且昨天发生在醉月阁的事情相信整个后宫都已经传遍了,跟红顶白,我就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眼前这个侍女似乎还没有修练成精,被梓若大声一喝,便有些惧怕地软了起来。
“西施姑娘好大的架子呢……”门内突然响起一个有些讥诮的声音。
我抬头,是郑旦。
她愈发地娇艳动人了,女人一旦拥有了自己所爱的男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审问
我微笑不语。
郑旦却是稍稍有些沉不住气了,“你笑什么?”
我缓缓扬唇,“笑你可笑呀。”
“你说什么!”郑旦怒道,随即咬牙也笑,“你去看卫琴了?要是被大王知道……”
“只是散步而已,为何说我去看卫琴呢?”我挑眉,果然这边候着呢,倘若我真去看卫琴,倒给她落下了把柄。
“卫琴都被关进大牢了,你还有那么个闲情逸致陪我斗嘴皮子?”
“那不是你的杰作么?”眼神微黯,我笑道。
“是又如何。”郑旦竟然坦然承认,“西施所失去东西,我要你一样一样失去……”她咬牙道。
“嗯?你是为西施报仇来的?”我故作一脸的讶异,“你不是为越复国而来的么?甚至于我以为……”。
“以为什么?”郑旦不自觉地接下我的话来。
“以为你动了凡心,是为夫差而来的。”我轻笑。
郑旦一下子红了脸,有些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呵呵,不要再把争对我的借口说得那样光面堂皇”,我微微敛住笑意,“也不要再试图伤害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郑旦的下场历史早有预言,只是我不想她因我而实践她的预言。
没有再理会她,我转身便回醉月阁。
刚到门口,却见有一人当门而立,明黄长袍,长发未束,依然那么招摇。
“美人好忙呢。”轻轻开口,竟是满脸的哀怨,真似那日日盼君君不至的深宫怨妇。
我缓缓扬唇,角色似乎错位了呢,那个表情不该是我的吗?他一揽后宫,佳丽三千,尽享齐人之福,尚且如此表情,不怕遭了天遣?
微微欠了欠身,我随他走入醉月阁。
梓若默默地奉上茶水,然后退至一边。
夫差半靠着椅子,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了我许久。
“王,有事?”见他如此,我只得先开口。
“想美人了。”说着,他竟靠了过来挨着我。
“谢王恩典。”随他挨着自己,我抿了口茶,有些凉凉地道。
他便是笑,仍是挨着我。
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以为,你会为卫琴求情。”他如此道。
我回头看着他,他靠得很近,鼻子都快碰到一处了。
“我求情的话,王便会放了他?”淡淡地,我道。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挑眉,“所以我没有开口。”
“哈哈哈……”夫差站起身,大笑起来,“孤王现在就要去审那卫琴,美人愿同往吗?”没了笑意,夫差看着我道。
“如王所愿。”低头,我道。
大殿之上,夫差高高而坐。
我安静地站立一旁。
堂下文武两排而站,左右首立的仍是伍子胥与伯否。
“带卫琴。”夫差张了张口,道。
“带卫琴……”伯否忙发扬了传话筒的功能。
不一会儿,卫琴便被两名侍卫带了上来,仍是一身红衣烈烈,只是那红衣已经略略有些脏污,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披散着,有些凌乱。
现在的他,仿佛仍是那个在斗兽场杀人的小兽,眼睛里仍是倔强和阴郁。
“见到大王还不下跪?”一旁伯否怒道。
卫琴微微转头,看向伯否,伯否下意识地噤了口。
“无妨。”夫差淡淡地道。
卫琴微微扬首,见我站在大殿之上,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俯身下跪,“卫琴见过大王。”
再抬头时,又恢复了一抹的温和,跟刚才那个满身桀骜的男子判若两人。
夫差微微挑眉,眼底却不期然地闪过一抹晦暗。
“为何私自潜回吴国?监国大人?”夫差声音微冷,道。
卫琴抿唇,默然。
“莫不是想判国?还是受了越国的好处?”伯否道,竟是一脸的安然。
我微微侧目,心下冷笑,受了越国好处的人居然还能对着别人说出那样的话来。
“美人可知,判国之罪该处以何刑?”夫差扬唇,转而看向我,似是在考我一般地调笑。
堂下,伍子胥微微皱眉。
呵呵,又该暗骂我这祸水了吧。
我微微垂目,轻叹,“卫琴,为何不说呢?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不是吗?”
这一下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皆开始窃窃私语。我是夫差的后宫,却与别的男人私通,这个罪名可也不小啊。呵呵,卫琴是我弟弟,这个事实却偏偏无法开口,因为……我是西施,不是香宝。卫琴他,是香宝的弟弟,是为国献生的刺客莫离的女儿,而我……是西施,苎萝村的浣纱女——西施……
卫琴抬头看着我,也是一脸的惊愕。
“呵呵……”夫差笑了起来,“美人真是诚实啊……”
此时,无论我是香宝还是西施,我都逃不了这一劫了。若是香宝,那便罪犯欺君,若是西施,那便是不贞不洁,与人私通。
郑旦这一招,果然不俗啊。
可是……我偏偏又无法不去管卫琴,他果然……是我的七寸……呵呵
双目微垂,却不期然看到夫差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露,微微抬头,他嘴角带笑,眼底却深藏着阴郁。
“此等不洁之妇,该处以极刑!”伍子胥突然开口。
唉,总算让他逮到机会了,我这个红颜祸水定是碍他的眼许久了吧。
伯否却是噤了声,我这个西施是此趟美人计的主角,若我出了事,他也无法向越王交待吧。
应对
静立在大殿之上,夫差身旁,听着殿下群臣窃窃私语,我只觉便体发寒,这样的高度,让我头晕目眩,微微侧头,夫差他,会不会也有那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美人……”夫差转过头来,“你可有解释?”他看着我,虽然是看着我,我却从他眼中看不到温度。
“当然。”思绪微微一转,想得应对之策,我低头恭谨有礼地答道,随即抬头,我挺直了脊背,嘴角微微绽开一抹笑意,输人不输阵,至少不能先露了怯意。
缓缓低头,我微微扫视殿下群臣,窃窃私语声立刻消失不见。
“王,你可知道越女此次险些为卫琴劫狱之事?”回头,看着夫差,我道。
“美人不是制止了越女?”没有看我,夫差道。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过如此也好,至少可以洗脱了私通的嫌疑。
“如此便是了”,我弯唇轻笑,“如果不是相爱至深,怎么可能轻易为对方涉险?”
夫差转头看向我,“所以?”
“所以卫琴既与越女相恋,又岂能传出与我私通此等难听的传言?”一字一句,我淡淡开口,却没有去看卫琴此时的表情,也不忍去看,休要怪我自作主张,将你与越女凑成一对,只因在我心中,唯有越女才能够带给你最大的幸福,唯有越女才能将你带离我的悲哀……
只是,那般的自作主张……我却故意忽视卫琴的心……
“你这前后不一的祸水女子!刚刚不是说卫琴是为你潜回越国的吗?”伍子胥立刻不依不饶地道。
我微微侧目,看向伍子胥,一脸凛然道,“伍将军,男儿大丈夫又岂止爱情而已?为之赴死者,由来忠义当先。”
伍子胥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我这虚有其表的祸水竟能说出如此这番话来。
“在座众人可有谁知卫琴的身世?”淡淡扫视一眼,殿下无人应声,“那要离是何许人也,诸位又可曾知道?”
“要离是为吴捐躯的大英雄,何人不知?”伍子胥虽然高傲,说起要离,却也是一脸的敬意。
“当初要离为了成全那苦肉计,杀妻成仁,众人可知其有一子二女尚在人世?”我缓缓开口,声音微冷,我不是古人,我无法认同要离的作法,此番来吴,莫离也是要我为父复仇吧,只可惜,我从来未曾认同过要离的作法,他可以选择效忠国家,他可以选择舍人成仁,但,他不能擅自决定他妻子的命运,他不能强迫他的妻子成为他英雄光环下的牺牲品!
“尚在人世?”伍子胥略略有些激动。
“那一场浩劫,那三个孩子倾刻间变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姐姐带着妹妹逃生青楼,为了护下妹妹的清白,她可以豁出性命不要……而那个小男孩,他在血里挣扎,为了生存,他在斗兽场表演杀人……那样幼小的身躯,面对那些比之强大数倍的死囚……”看着伍子胥,我缓缓开口。
殿下一片寂静,间或甚至有人抬袖拭去眼泪。
伍子胥亦动容不已。
“若伍将军得以见之,会如何相待?”微微扬眉,我挖了个坑等着他往下跳。
“英雄之后,自当奉为上宾。”伍子胥道,“只可惜无缘得见”。
“此时跪于你们面前,被你们扣上判国私通罪名的人”我缓缓开口,“便是你们所谓英雄要离的亲生儿子。”
此言一出,殿下又是一片哗然。
转身,我定定地看着夫差,“西施一向与越女交好,之前有人误传西施重病不治,卫琴千里之外,甚感忧心,故连夜潜回,以期见西施最后一面。”我淡淡开口,刻意加重了“误传”二字。
夫差缓缓扬眉,看了我半晌,蓦然扬唇,站起身来,明黄|色的衣袖轻扬,“美人果然怜牙俐齿,没有令孤王失望呢。”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开口。
说着,他缓缓走下台阶,弯腰亲自扶起卫琴。
“孤王一时不察,令你受委屈了。”
“卫琴不敢。”弯腰回礼,卫琴如果道,表情一片温和,不见一丝波澜。
只是……那份温和,究竟是浮华沉淀后的成长,还是详作平静的暗涌?我不敢深思。
夫差转而看我,不知为何,他眼中突然多了一丝笑意。我微微愕然,刚刚那番言论唬唬那班老臣尚可,这个狐狸一般狡诈多变的家伙,为何会突然如此愉悦?
夫差转而拂袖大步转身回到那万人仰目的高度,“孤王决定,赐婚于卫琴越女,以全其好事,成就千古佳话。”
大殿之上,夫差扬声笑道,余音回响。
“大王英明。”群臣皆叩首大呼。
微微转头,我看向卫琴,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谢大王恩典。”双拳微握,他沉声开口,满身尽是我无法忽视的孤寂。
“美人,你带卫琴下去梳洗一番,即刻去见越女吧,免得她思郎心切,再行冲动之事。”夫差大笑道。
群臣皆笑了起来。
“是。”微微低头,我回道。
缓缓走在前面,我与卫琴一道出了大殿。
夏季里不知名的飞花带着空气里莫名的粘绸闷热,我缓缓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
“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呢,胖丫头。”卫琴忽然开口笑道。
闻言,我心下微微一痛,转过身去看着他,“下回不要这么卤莽。”
“嗯。”卫琴咧嘴笑了起来。
夏日的阳光那样刺眼,如果卫琴此时的笑容一样,明明在笑,我却仿佛听到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哀伤哭泣。
看着他略显凌乱的长发,我微微叹了口气,“走吧,我去给你梳梳头。”
卫琴眼睛微微一亮,点头,笑。
那样的眼神果然还是像以前的卫琴,那个让我心酸却熟悉的卫琴,只是现在的卫琴,却是让我心疼,那样的笑容,让我疼得无以复加。
卫琴的笑
“坐。”指了指铜镜前的圆凳,我道。
卫琴乖乖依言坐下。
醉月阁的门大敞着,不时有阵阵清风拂过,扬起卫琴一身如火红衣。
拿了梳发的篦子,我有些怔怔地看着卫琴那被风扬起的衣摆,依然一身红衣如火呢,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他表面再怎么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