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6部分阅读
媚公卿 林家成 TXT 作者:rouwenwu
么解不开的仇恨,夫人无需这么大张旗鼓地押回我?”
再一次,她声音刚落,李氏已尖笑出声,“难道你阿容现在还想要名节了?咯咯,都一夜没归了,也不知与几个男人睡了,居然还怪我吗大张旗鼓地押了你。”
嗖地一下,陈容的脸孔涨得紫红。她嗖地回头瞪向李氏。
阮氏的轻喝声传来,“掌嘴!”
李氏先是一怔,转眼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哭巴这脸叫道:“夫人!”
阮氏看也不曾向她看一眼,喝了一口奶,慢悠悠地说道:“我陈氏,也是百年公卿世家,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贱民们可以说,你却不能说。”
李氏连忙低头,应道:“是,是。”一边应着,她一边又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抽了抽、
阮氏转头又看向陈容。
盯着陈容,她那保养得圆润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容。
第105章 曲折
笑着笑着,阮氏伸出涂了蔻兰的兰花指,一边抿着奶丵子,一边轻言细语地说道:“不错,是个会勾男人的。琅琊王七,冉将军,还有南阳王,那魂啊,都被你这小姑子给勾了去。”说到这里,阮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带着厌恶阴阴一笑,“死了是怪可惜的。”
她右手一挥,命令道:“押下去吧,记得看牢一些。还有,她那个院的人,也看牢些。”
“是。”
李氏走到陈容身后,把她重重一推,喝道:“走!”
陈容回头瞪了她一眼,那眼中的煞气,直令得李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几步,她才转身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就在陈容跨到台阶上时,她突然脚步一慢,说道:“上次在莫阳城中,王氏众人问我可有所惧。夫人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回答的?”
阮氏蹙起眉,不耐烦地把奶丵子放在几上,刚要喝令婢女们快些把她拖走,陈容已大声说道:“当时我便说,我最惧的,不是死,而是不得族伯陈元和他的夫人所喜。”
她说到这里,盯了李氏和阮氏冷笑一声,掉头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陈容的背影,阮氏伸手在几上一拍,气得脸孔通红,“这,她居然敢威胁我?她居然敢威胁我?”
转眼,阮氏又坐了下来,她重新端起奶丵子抿了一口,冷笑道:“拿琅琊王氏来唬我?陈氏阿容,王弘尚且性命难保,便是保得住,他可是连个贵妾也不愿意给的,你又算得什么?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什么长相,还想倚仗逢场作戏的男人!”
陈容再次进入了上次的小木屋中。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站在李氏身侧,一个尖下巴,嘴边长着一刻美人痣的婢女盯着她,尖声笑道:“陈氏阿容,你那刀子不是耍得很好吗?今儿怎么不耍了?笑到这里,这婢女讨好地朝着李氏望去。
李氏则高傲地抬起下巴,盯着陈容。
陈容转过 ,没有理会她们。
那婢女见状,叫道:“看你得意道什么时候!”这时,李氏已尖声说道:“看她一下都硌眼,把房门关上。”
“是,是是。”
关上后,陈容听到她在外面叫道:“看紧一些。”
“是。”
时间渐渐流逝。
陈容抱着双膝坐在榻上,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窗,咬着唇不停地寻思着。
可她这人,本就不是特别聪明,不然前一世,怎么也落不了那样一个结局。
她坐在这里寻思来寻思去,却是什么脱身之策也想不出。现在她只能祈求,那封请帖并不是阮氏和李氏拿出的,不然,她这一次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陈容把脸埋在双膝,恍惚中,王弘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昨晚那惊魂的一夜,也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转眼,天黑了。
小木屋中,已黑得看不清五指,要不是外面不时传来人语声,嬉笑声,陈容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给弄疯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窗中渐渐有星光漏入,人语声渐渐转少。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陈容听到脚步声,连忙一个箭步冲出,凑到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果然,那脚步声是往这里来了。
砰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变得急促而慌乱。
不一会,那脚步声出现在房门处。然后传来的,是锁被打开地声音。
陈容快步回到榻几处重新坐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星光入眼。
出现在房门处的,却是两个婢女和两个高大的护卫。那两婢女朝陈容盯了一眼后,转向那两护卫低声说道:“动作快些。”
动作快些!
陈容大慌。
她连忙站起,不等她有什么动作,那四人已一拥而上,转眼间,一块白布蒙上了陈容的嘴,同时,她双手被剪,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跌撞冲出。
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转眼,她便被那两个护卫扔到了马车上。一得到自丵由,陈容便想纵身跃下,可哪知道,这两个婢女,却是身怀武技的,她刚一动,两女便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啪啪两下,她的双肩同时被制,那刚刚离口地白布,又蒙到了她的嘴上。
在马车驶动时,两婢拿出一个绳子,把她反绑了起来。
直到把陈容绑成了一个粽子,手脚全部一动不得动,两婢才把她朝马车中一扔,自顾自地坐在榻上。
这时,马车正在想府外驶去。
既然动弹不得,陈容便没有再挣扎。她躺在车板上,睁大双眼,暗暗村道:他们这是要把我带出陈府。也不知是想把我带到外面弄死,还是另找地方关押起来?
也是奇怪,事到临头,陈容一想到那死字,心中并没有很恐慌。也许,是因为死过一回。也许,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该怎么才能走下去。
马车咯吱咯吱中,驶出了陈府。进入了南阳城中。
夜深了,城中一片安静,只有位于巷道深处的朱门华第里,才有笙乐和笑声传来……总是这样,就算明日胡人便攻下了南阳城,士人们也不会忘记纵情声乐。
在陈容的胡思乱想中,马车颠覆声停了停。
接着,它拐了一个向。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把车帘扇得大开。陈容连忙转头一瞅,她看到的,是一片高大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个庄子。
那个庄子,两世为人的她却是识得的!这时阮氏在南阳城中置下的一个庄子!
只是一眼,车帘再次掩上。
陈容闭上双眼,开始从车轮声中,计算着路程。
约二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两个婢女提着陈容走下马车,她们把她扔入一个装饰简洁的房间。
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后,两女把门一锁,掉头离开。
陈容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脚,慢慢站起。
这个房间虽然简洁,却有一个榻,还有几,同时有门有窗,只是那窗户,被牛皮蒙住了,黑糊糊地让她看不到外面。榻后还有一个小门,小门内,只放着一个马桶。
她听了听,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外面至少有四个护卫。
见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陈容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榻上,倒头便睡。
她当然睡不着,睁着双眼,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听着哇呜声,时间也过得很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语声传来。陈容听到终于有人说话了,心下一动,连忙轻手轻脚地站起。摸到门边侧耳倾听起来。
“应是睡了吧?”
“都要天亮了,她一个小姑子折腾了大半宿,肯定睡了。”
第一个声音诧异地问道:“听你这口气,还认得这小姑子?”
第二个声音有点沙哑,他嘎嘎低笑起来,“当然认得。你不知道,这南阳城的小姑子虽多,可没有一个比得上房中这人。啧啧,那屁股那奶,啧啧,一看就让人连骨头都酥了,要是能睡一睡,死了也值。”他滛笑起来。
这时,第三个有点沉闷的声音传来,“别说了,主母交待过,不许说话的。”
第一个声音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她又跑不掉,说一说有什么打紧?”顿了顿,那人嘀咕道:“再说,她也睡着了。”
见那沉闷的声音没有喝斥他,第二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啊是啊,有什么打紧?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听荭姐说,主母说了,先管哥两天,如果没什么事,便给她一根白练。”
听到这里,陈容打了一个哆嗦!那个阮氏,竟是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她还要弄成她是自杀的样子?
外面的声音还在传来,这一次开口的,是那沉闷的声音,他显然有了兴趣,语气有点点激动,“是啊。”他压低声音,砸吧着嘴说道:“你们不知道,荭姐说了,到那时我们可以尽情的玩,便是玩死了也不要紧。”
这话一落,三个惊喜地低叫声同时传来。
沉闷的声音立刻低喝道:“低声!”
安静片刻后,他压低声音,砸吧砸吧地笑道:“当然,要是能逼得她自己自杀就更好了。
我听荭姐跟菇娘说,一个小姑一晚不归,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回家后想不开,说出去谁都会信。”
再一次,四个滛笑声同时响起。
陈容坐了起来。
黑暗中,她只是冷冷一笑。
转眼,东方亮了。
转眼,远处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转眼,光亮从西侧传来。
时间流逝中,一直都没有人给陈容送饭来。
终于,在房中光亮暗下时,房门吱呀一声,给打了开来。
一个婢女提着竹篮,出现在房门外。她朝着坐在榻上,双眼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陈容望了一眼,把竹篮一放,二话不说便把房门重新关上。
只是一眼,陈容便看到,外面站着四个壮年汉子,他们正滛笑地望着她,直到房门关上。
天又黑了。
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笙乐声随着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陈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这一次要是能出去,便是暴露她粗鄙狠辣的真面目,她都要请王弘,请孙衍他们帮忙,出手处置那个阮氏和李氏。
时间还在流逝。
不知不觉中,陈容竟睡了过去。
一身冷汗的惊醒后,房中还是黑漆漆的,外面已没有了什么脚步声。
陈容侧耳听了听,见到外面确实是静悄悄的,连忙赤足跑到门旁,重重推了推。
门被锁得很牢。
她跑向窗户。
刚刚准备推动,外面脚步声再响。
这一响,便是大半个时辰。陈容只得坐回榻上,又晕晕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东方又亮。
昨天那个婢女又来送饭时,太阳正炽热着。
与昨天一样,那四个护卫一见门开了,便挤在一起,色迷迷地盯着陈容不放。一个个砸着嘴,只差流着口水。
婢女锁上门便走了,留给陈容的,是越来越慌乱的心。
她知道这个庄子的,它位于南阳城的北门,很偏远,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这个转自经常闲置。通过这两夜地倾听,她发现整个庄子中,只怕只有自己和这四个护卫在。
现在,她只能祈祷着,希望着王弘快快脱困,快快记起她这个人……。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如此晕晕沉沉,度日如年的过了三天后。
第四天上午,一阵马车咯吱咯吱的滚动声传入耳中。
一动不动地坐着的陈容,听到那滚动声越来越近,突然的,她从榻上一跳而下,跑到了门边。
这时,那金钗已滚入她的手掌心。
她的手,紧紧扣着金钗,目光则瞬也不瞬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马车在院落里停下了。接着,陈三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不是再这里?”
他的声音有点愤怒,很是高昂。
那个经常跟在李氏身侧的,尖下巴,嘴边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婢女哭道:“是,是。”
她才叫了两个字,便发出一阵‘唔唔’的声音,显然嘴巴被堵住。
陈容一怔,瞬时,一缕希望浮上心头。
一阵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三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和而亲切,“阿容阿容?妹子,妹子,你在里面吗?三哥来接你了。”
陈容盯着外面,嘴角向下一扯,口里却虚弱的,惊喜地应道:“三哥?是三哥?你来接我了?”
她扑上房门,重重地捶打起来。
陈三郎大喝的声音传来,“还不把房门快快打开?”
“是,是,是。”
一连串慌乱的应答中,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阳光一入眼,陈容便反射性地审袖挡在脸前。
这时,陈三郎向她大步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心疼地叫道:“
阿容,你瘦了啊,哎,看着小下巴,都尖得让人心痛了。”一边说,他一边抱向陈容。在陈三郎的身后,是几个高大的护卫和婢女,他们有意无意地挡着陈容的视线,似是不想让她看清这庄子。
陈容听着他这关怀的声音,悲从中来,以袖掩脸,呜呜哭泣起来。
陈三郎这时以走到她身边,他盯着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盯着她那黑缎般,虽然关了几天,依然光洁之极的秀发,双手一伸,想把陈容搂入怀中。
就在这时,陈容却是双脚一软,整个人向地上瘫去。
陈三郎一怔,他连忙放下她,一把拂开陈容覆在脸上的长袖。望着她紧闭的双眼,刹白地脸,不由呆了呆。
这时,一个仆人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小姑子欢喜得晕了。”
陈三郎恍然大悟,他连忙叫道:“快,快,把我妹子抱到我的马车上去。”
两个婢女应了一声,上前抱起陈容。在抱着陈容时,他们有意无意,那长袖都放在陈容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们走了两步,陈容便被颠醒了,她一醒过神,便是啕啕大哭。那哭声,要多响亮有多响亮,要所刺耳有多刺耳!
陈三郎一惊,眉头一皱,不由叫道:“妹子不要哭了。”
哪里知道,他这叫声一出,趁人多呃哭叫声更响了。
这高昂的,尖利的哭嚎声,真真可以撕破人的耳膜。陈三郎大吼一声,见她压根就听不进,不由恼火了。当下广袖一挥,喝道:“抬上马车抬上马车。”
两个婢女扯着陈容刚要塞入他的马车,陈三郎怒喝道:“瞎眼了?让她坐你们的马车!”
“是,是,是。”
两个婢女提着陈容,把她塞上了自己的小马车。
而这个时候,被陈三郎丢到一边,嘴里被塞上布条的那生又美人痣的婢女,则被护卫们提起,扔入了最后一辆马车中。
马车驶动,随着颠覆,那车帘,稳稳地罩着,便是寒风吹来,也不晃动一下。
慢慢的,陈容那尖利的哭声渐渐小了些。
再慢慢的,那哭声渐渐止息。
而这时,马车已出庄子,驶入街道中。
见到耳朵终于 清净了,陈三郎嘘了一口气,他向榻后一靠,吞了一口奶,骂道:“娘地,女人一哭起来,连天都要崩塌了!”
骂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事,便把车帘掀开,向另一辆马车温柔笑道:“妹子?妹子?现下可好些了?”
好一会,马车中才传来陈容沙哑安静的声音,“好多了。”顿了顿,她喃喃说道:“多谢三哥。”
陈三郎嘿嘿一笑,转眼,他确实皱着眉头,说道:“三哥来迟了啊,害得妹子被关了好几天。”
他说道这里,恨恨地骂道:“都是那贱婢!她在母亲面前胡乱说话,乱扯舌根。不过妹子放心,那贱婢三哥不会放过她。这次回去后,阿容想打想杀都随便!”
这口气,十分诚挚十分动人。
陈容冷笑一声。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听到几个护卫的私语,也许她也会以为,阮氏只是想关她几天。
冷笑中,陈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放过她。”她声音有点尖利,有点恨苦,“居然是那个贱丵人害我的?三哥,我不要放过她!”
“好好,你不用放过她。”
陈三郎呵呵笑了两声。示意马车向陈容靠近。
他伸着头,凑近陈容的马车,关切地说道:“阿容啊,这几天可真是苦了你了。回去出了口气后,你就好好休息几天。我已经吩咐厨子,会弄些鸡啊羊骨啊,给你补一补的。”
马车里,传来陈容感激不尽的声音,“三哥,谢谢你。”
陈三郎呵呵一笑。
他把头缩回,目光瞟了马车后身影模糊的陈容一眼,暗暗村道:不行,现在急不来。那件事,还是等她养了一天再开口吧。
马车回到了陈府中。
它没有进入陈容的院落,而是直接向陈元所在的院落驶去。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陈容刚刚走下马车,一阵含糊的呜咽声便传来。只见那生了美人痣的婢女跪在陈元的面前,双后反剪,嘴巴被塞,披头散发的。
她的前面,坐着陈元,而阮氏和李氏,都低着头,一脸愧色的站在下面,一动不动。
陈三郎领着陈容走来时,陈元连忙站起,他迎上陈容,关切地望着她,沉声说道:“阿容,休怪伯父。”
他的语气中,有着沉努。
这时真正的沉怒。
陈容诧异地望向他,陈元脸色发黑,拉得老长,双眼也喷着火。那愤怒的样子,还真地不像是伪装呢。
这时,陈元迎上她的目光,他直直地盯着她,再次说道:“阿容,休怪你伯父。”
语气真有几分诚意。
陈容低下头,虚弱地说道:“伯父言重了。”
“没有言重。”陈元很愤怒,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沉声说道:“不过出门几天,家里就翻了天了。这几个,这几天……”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大步冲到那婢女面前,伸脚便是用力一踢。
这一踢,他用出了十分力道。当下那婢女惨叫一声,向后滚了几滚,便是站在旁边的历史和阮氏,这时也同时打了一个哆嗦,头也更低了。
踢了一脚还不解恨,陈元又冲上前,又朝着那婢女的胸口踢去。”砰”地一声,那婢女被踢哥正着,当下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出,令得那塞在嘴里的布条,全被染透。
而这厮,陈元还在死命地踢着,他一般用力地踢打,一般咆哮如雷,“一个个都长了眼啊。阿容也是你们可以动的吗?贱丵人,贱丵人!贱丵人!”
陈元虽然不是个士大夫,可也是读过书的人,一直以来,他也努力地表现得温文尔雅的。可这一刻,他竟是凶态毕露。那愤恨之情,哪是伪装得出的。
陈容看向一旁缩成一团的李氏和阮氏,特别是李氏,不由想道:莫非,这件事真没有经过陈元的允许?
陈元死命踢了几脚后,整个人已是气喘吁吁,他停下动作,不住地喘着粗气。好一会,他才挥了挥手,对陈三郎说道:“阿容定是累了,带她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是,父亲。”
陈容刚刚转身,她的身后,陈元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再次传来,“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阮氏好一会才低声回道:“是。”
接着,陈元骂道:“真是瞎了你丵他妈的狗眼!”骂到这里,他怒喝道:“把这女人关起来,关上三天,谁也不许给她送饭。”
这一次,是李氏哭着回道:“夫主。”声音低低,却没有求饶。
随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陈容已是越来越好奇:难不成出了什么事?陈元竟然舍得为自己出头?还表现得这么勃然大怒的?
第106章 奔行千里去求他
陈容回到院落里时,平妪和尚叟等人一围而上,抱着她便是放声大哭。
这时的陈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便不耐烦地甩开他们,吩咐准备热汤沐浴。
热汤一会就好了,陈容躺在木桶中,在冉冉上升的蒸汽中,极力放松自己。
她睁大双眼,瞪着屋顶。
以前,她知道陈元一家人不喜欢她,也被陈元再三算计要送人,可那时的她,只有恼,并没有强烈的怨恨。
可现在,她刚刚接到那么一封送她入黄泉路的请帖,回来又遇到这种事——看来,陈元一家,自己已得罪狠了,已没有妥协缓和的可能啊!
对陈容来说,那请帖肯定是陈元一家中的某人伪造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她前脚去赴约,后脚,阮氏和李氏便接二连三的派人来问她行止?再说,她得罪的也只有这么一家子。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眯,一股狠煞之气流露于外。
转眼,她又想到了陈元与陈三郎那异常的举动。
不过这事,不需要她寻思,他们今天示了好,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向她摊牌。
在辗转反侧中,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太阳天,望着外面的天空,陈容与整个南阳街人一样,心中都是压抑的——不知道胡人,会在什么时候前来进攻?
她已叫过尚叟,令他去打探一下王弘和王氏众人地举动。可尚叟打听来打听去,依然是一头雾水。
吃过早餐,望着渐渐升到中天的太阳,一直睡着,好不容易精神好些的陈容,便叫平妪过来,为她准备外出的衣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婢女的声音叫道:“郎主有请阿容。”
是陈元?
陈容站了起来,她抿着唇,冷冷一笑,忖道:这么快就摊牌了?
她应了一声,换上衣裳,跟在那婢女身后,向陈元的院落走去。
院落中经过的,不管是仆人还是士族,都是低着头,一脸紧张焦虑之色。
那走在陈容前面的婢女,是她没有见过的。这婢女低着头,只是闷不吭声地引路。
陈容来到陈元的院落时,一个秀丽高挑的婢女正在台阶上迎着,她见到阿容,福了福,低头说道:“郎主在里面。”
陈容应了一声,提步入内。
宽敞的堂房中,只坐有两个人,主榻上的自然是陈元,而坐在陈元下首的,则是陈三郎。
陈容一进来,陈元便放下酒杯,朝着她细细打量。不一会,他吁出一口气,微笑道:“阿容休息得不错,精神多了。”
陈容低眉敛目,她走到陈元下首,朝他福了福,低声应道:“劳伯父询问,昨晚阿容休息得挺好。”
陈元点了点头,朝右侧下首一指,慈祥地说道:“阿容坐吧。”
“谢伯父。”
陈容坐下后,又是一阵沉默。反正陈容是对方不开口,她便坚决不开口。
好一会,陈三郎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朝着陈容叹道:“昨天三哥来得太迟了,累得阿容受了几天惊吓。”他愧疚地望着陈容,不安地问道:“阿容不会怪三哥吧?”
陈容连忙摇头,轻声说道:“怎么会呢。”
依然是应完话后,便安静地垂首于侧,也不吭声。
陈元咳嗽一声,他抚着长须,说道:“你伯母她们也是听了那些贱婢的挑拨,才累得阿容受累。”他说到这里,命令道:“这事已经过去了,阿容不得记恨于心。”
陈容连忙站起,肃手应道:“是。”又说道:“不敢。”
陈元点了点头,挥手令她坐下。
再一次,他咳嗽两声后,对陈容温声说道:“阿容,冉将军对你,似是印象不错啊?”
冉闵?
陈容抬起头来。
这时的陈元,正抚着颌下长须,似是在寻思着怎么措词。
不一会,他再次咳了咳,望向重新低下头的陈容,最后向陈三郎使了一个眼色。
陈三郎明白过来,他呵呵一笑,转向陈容,盯着她,叹道:“阿容可知,家族出事了?”
陈容一怔,迅速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望着陈三哥,问道:“出事了?”声音有点急。
见她关心家族,陈三郎笑了笑,转眼他皱起眉头,苦着脸说道:“是啊,出事了。”
他站了起来,一边走动,一边向陈容说道:“阿容是个女郎,自是不知道,这年头日子难过啊。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来到南阳城,住的不说,便是那喂马的饲料,一天花销出去的,都可以养活百十上千个流民。”
他说到这里,朝一脸迷糊的陈容看来,呵呵一笑,道:“我倒是忘记了,阿容只是一个女郎,只需要享受家族的供养,天天想着穿好一些,吃的花样有没有跟上潮流,怎么会知道这些?”
陈容依然一脸迷糊,她的心里却在冷笑:说得好象我受了你们多大恩惠似的。我那院落里,所有的开支都是我自己承担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陈三郎顿了顿,又说道:“阿容也知道,知道胡人就要围城了。哎,这一围城,运气好的话,支撑个半年还能打退胡人,运气不好的话,被围上一年二年的,最后还是被胡人破城而入那是常事。”
陈容轻轻应了一声“恩。”
陈三郎长叹一声,喃喃说道:“阿容不知道啊,前阵子,家族拿出大量钱帛,购置了一些粮草,前几天传来信息,说是家族的车队,在经过西明城时遇到了胡人,所有的粮草都被胡人抢走了。”
陈容一怔,胡人抢走他们的粮草?这种事,跟她一个小姑子说有什么用?
陈三郎显然也知道她的疑惑,他向陈元看了一眼后,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刚好知道冉将军也在附近。以冉将军的神勇,他若是愿意拿回那批粮,简直是举手之劳。”
顿了顿,他有点难以启齿,“可我们的人找冉将军时,连他本人都没有看到便被拦了。一脸几波都是如此……阿容,听说那冉将军对你不错,这事看来只能由你出马了。”
这话,确实是难以启齿,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子,居然被要求千里迢迢地去见过某个男人!
明白了始末的陈容,心中冷笑一声。她慢慢抬头看向陈三郎,眨了眨眼,嚅嚅地说道:“可是,阿微也与冉将军相熟啊,家族何不派她前往?”顿了顿,她声如蚊蚋地说道:“也正好成就一场大好姻缘。”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陈三郎已脱口说道:“她要是有用,怎么会找你阿容?”
这话一出,陈元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三郎也知道自己失言,立马陪着笑。他向陈容走出一步,叹了一口气,道:“阿容,三个也知道,这事由你出马,于你名声不好。可是现在是非常之时啊,胡人转眼便要攻打南阳城了,如果家族中没了粮食,最先被断炊的,便是你们这些小姑子。”
顿了顿,他低低的,似是无意地说道:“听说有的城池实在没粮了,连女人孩子也杀了煮着吃……”
这声音极低,极无意,可刚够陈容听清。
这时,陈元不耐烦地对陈三郎说道:“可以了。”他又转向陈容,直接说道:“阿容快去收拾一下,最好今天晚上便动身。”
声音果断,几乎是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陈容从陈元为了此事,而对李氏阮氏大发脾气的态度,便知道,这件事对陈元来说,有多么重要。
也早知道,他们是不会容许自己拒绝的。
因此,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朝着两人福了福,低着头,向外走去。
望着陈容远去的背影,陈元朝着陈三郎一瞪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安排人手护送阿容前去!”
“是,父亲。”
陈容回到院落里,把事情一说后,转身便向房中走去。
在她的身后,是喜得眼泪都要出来的平妪,她颤声说道:“女郎女郎,这是家族松口了啊,看来他们已决定把阿容许给冉将军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止是平妪,便是尚叟和那些男仆们,也是一个个双眼放光,兴奋地望着陈容。
要知道,前几天,陈容还在城外过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回来,那琅琊王氏的仆人送她回来时,甚至都没有说一下,他们是怎么遇到她的,更没有说明,陈氏阿容还清白着。
他们不说,便是由得人猜测啊。现在的府中都谈论开了,有的说,阿容遇到了流民,被j污时遇到了王家人,便顺手救了。也有人说,她是与情郎私会,早已珠胎暗结。
说什么的都有。
听着听着,众仆只觉得,现在自家女郎,最好是求着王七郎收她当个小妾。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家族会在这个当眼松口。要知道,冉将军可是向她提过亲的。他们只希望,能在这些流言传到冉闵耳中之前,把亲事确定下来,造成既成事实。
陈容一边忙碌,一边望着喜得转来转去的平妪等人,垂下头,一脸若有所思。
陈容刚刚把行李准备好,陈三郎便找来了。
陈三郎带着陈容来到广场处。广场上,停着几辆马车,还有五六十个护卫。陈三郎伸出手,招来那个最为高大的护卫,指着陈容命令道:“李成,你们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首要就是护着女郎。她平安了,你们就回来吧,如果她出事了,你们也不用再回南阳城。”
那李成凛然应道:“是。”
他转过头,朝着那几十号护卫叫道:“兄弟们,郎君的话,可以听明白?”
众人哄堂叫道:“听明白了。”
陈三郎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陈容。
对着低着头,脸上波澜的陈容,陈三郎目光闪了闪,不由想道:被关了几天,如果是别的女郎,只怕早就闹疯了,惊晕了,她倒好,转眼又如以前一样。便是现在,得到这样的命令,也像一个丈夫那样镇定自若,这阿容,还真不可小视。
真说起来,就算是被关押时,束手无策的陈容,那份镇定平静,便比眼前这个陈三郎还要表现得好。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士族,都以娇弱为要,以不食人间烟火为美。
推崇羊的温雅,拒绝狼的野性。比起绝大多数的士族子弟,陈容已是很不一样了。
陈三郎望着陈容,轻声说道:“阿容,这些人都会听你的使唤,而且一个个都身手不凡,你放心,他们一定可以把你平安地送到冉将军那里。”
陈容低眉敛目,向他福了福,“是,三哥。”
陈三郎长叹一声,又说道:“本来三哥是想送你的,奈何百事繁忙,一时抽不开身。”
是知道路上不太平,害怕出事吧?陈容冷笑一声,嘴里依然说道:“无妨的。”
陈三郎交待了几句后,望着陈容,想了想,还是凑近说道:“阿容,如果那冉将军还想要你,你就应了吧。家族这里,三哥会解释的。”
陈容一惊,抬头看向他。她眨了眨眼,喃喃说道:“可是阿微?”
陈三郎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道:“阿微是女郎,你也是女郎。这种婚姻大事,你不必向她谦让。”说是这样说,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中,有一抹不容掩盖的鄙视:这个阿容,她当真以为人家冉将军还愿意娶她啊?最多也就是收起来当个房中人。
陈容垂下目光,片刻后向他福了福。
陈三郎又交待了几句,右手一挥,命令道:“走吧,速去速归。”
“是。”
车队启动了。陈容带着平妪,坐到了马车上。
她刚把车帘掀开,便看到光秃秃的柳树下,站着陈微。她正仰着头,呆呆地望着陈容的方向。那小脸,已瘦得皮包骨了,一双眼睛更是泫然欲泣着。
在对上陈容的目光时,陈微嘴唇一咬,一股恨意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
陈容见状,连忙收回目光,拉上了车帘。
马车驶出了陈府。
南阳城中,依然有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因为琅琊王氏的事,现在的南阳城,是许进不许出。
不过,陈容的车队在出城时,她看到那李成举着一样什么东西晃了晃,朗声说了句,“替王爷办事的。”一话吐出,众戟齐收,士卒们退后让道。
陈容收回目光,暗暗冷笑道:怪不得陈元这么慌乱了,原来那批货,南阳王也有份。
马车驶出了城外。
那李成看到陈容在四下张望,便策马靠近她,恭敬地说道:“女郎无须担心,我们这次走得是小道,不会遇上流民,便是胡人,小心一点也不会遇上。”
陈容点了点头,就在马车中福了福,轻声说道:“安危系于君之一人,万望小心行事。”
李成被她这么一捧,当下搔了搔头,傻笑道:“女郎别担心,便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也会小心行事的。”
他转过头,吆喝道:“走快一点。”
正如李成所说的那样,车队出了南阳城三十里,便上了一条小路。小路崎岖难行,荒无人烟,却很安静。走了一天,只有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声,和众护卫的谈笑声响起。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车队白天赶路,晚上李成便挑一个安全所在扎营。又因为是冬天,野兽不多,这一路还真是出奇的顺利。
中午时,车队重新驶上了官道。
李成策马走在陈容的马车前,他朝着前方,道:“我还以为要走五天呢,现在看来,明晨便可以赶到西明城了。”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空茫的前方,问道:“冉将军在西明城?”
“便是那附近吧。”
李成应了一声。
他转向陈容,望着面纱下,她那模糊的五官,赞道:“女郎真是好样的,这么辛苦都没有吱声。”顿一顿,他喃喃说道:“别个郎君和女郎,便是用个餐也讲究甚多,让我们这些人又辛苦又浪费时间。”
陈容笑了笑,没有回话。
众人想到西明城便在前方,又见这一路上流民时有,三五个出现的小股胡人,也遇到二起,心下不安,便快马加鞭地向前赶去。
到得傍晚时,众人与陈容也只是用过干粮便再次起程。
这一晚,圆月当空,天空澄澈。
与陈容商量过后,李成当下决定趁夜赶路,待赶到西明城外再扎营。于是,在他一声令下后,众护卫扎起火把,开始策马狂奔。
那李成,显然是个知晓军事的,他命令每个护卫都举着二个火把,如几辆马车上,更是每辆都绑了十来个火把,顿时,几十人马变成了几百人的。声势大振后,众人赶起夜路来,更是蹄声隆隆,不再小心翼翼。
如此奔行了二个时辰,接近子夜时,西明城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至此,众护卫齐刷刷地大叫起来。欢呼声和尖啸声,随着夜风远远传出。
李成望着那西明城,也是喜笑颜开,他右手一挥,喝道:“扎营扎营。”
“是。”
众护卫经常在外,选址扎营的事都是做惯了,不过一刻钟,一切已经妥当。陈容和平妪的营帐,被他们安排在最中间。
营帐一好,陈容便弯身进去。坐在营帐中,她望着忙里忙外,又是焚香又是铺被的平妪,望着那一轮明月铺泄而入的营帐门口处,低声说道:“妪。”
“恩?”
平妪过了一阵,也不见陈容回话,便转头看向她。
她对上的,是低眉敛目,若有所思的陈容。平妪唤了一声,“女郎,什么事啊?”
好一会,陈容才回道:“妪,你说,冉将军如果还愿意娶我,我是不是应该嫁给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平妪说起这个。
当下,平妪大喜过望,她把手头的事一丢,连忙跑到陈容旁边,喜颠颠地说道:“当然答应,当然答应。”
“是吗?”
“当然是真的,这么好的事,女郎再推拒了,那可是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