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第66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rouwenwu
打扮,桃红柳绿地站在那里,煞是亮眼。
见到陈荣走来,一个少妇走出,微笑着朝那些宫女说道:“你们的主母过来了。.
在宫女们娇滴滴地转过身来,一边打量陈荣,一边向她行礼时,少妇像陈蓉解释道:”他们是宫中派来的。“朝着上边指了指,少妇叹道:”阿荣见谅,族长也是没办法。“
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 陈蓉却似不在意,她理也不理会这些宫女,抱着女儿跨入院落。
朝着空荡的院落望了一眼,陈蓉问道:”轩小郎呢?“
一护卫走出,道:“轩小郎似是想到了什么急事,已匆匆外出。”
陈蓉点了点头,又问道:“夙儿凌儿呢?”
“夫人莫非忘记了?两位小郎都去上组学了。”
哦,看来这一次自己只能出面了。
自己要出面,这让陈蓉还有点不习惯,不经意间,她已习惯了儿子们对她的百般维护,习惯了王弘事事帮她大量好。
果然,这样的惰性是不好的。
陈蓉低叹一声,到:“这些宫中来的,都是太后和陛下派过来的。”
听到陈荣说道这里,十几个美丽的宫女同时挺直了腰背,有的微笑,有的朝着陈蓉摆出 谄媚的表情……事关主母对自己的工分,这可是大事,若能顺利分到王七郎身边,那岂不是梦想成真了?
便是那个少妇,也点了点头。暗暗想到:特意挑这个时候带她们来,果然是对的。这个陈氏阿荣,还没有任性无礼到狂妄的地步!
陈蓉回过头来,她打量着花枝招展,努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众宫女,微笑道:“可我是个善妒的,这么多美丽的小姑娘,可怎办是好?”
在众女呆若木鸡中,陈蓉声音一提,断然命令到:“来人,按两位小郎说所,把她们拉到洗衣服涮马车的地方去!记着 如果让我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个人在七郎面前闲晃,休怪手下无情1
一令吐出,四下寂静,只有几个护卫朗朗的声音传来,“是。”
他们大步走来。
眼看这些人想也不想便准备奉令行事,那少妇扭着腰肢急急走来,她盯着陈蓉,认真地提醒道,“陈氏!这些人是太后派来的!”
她重点提到太后两字。
陈蓉睁大眼看向她,点头清脆地说道:“我知道啊。”她的声音有点高,“咦,莫非你们不知道,我与他后曾经有过过节?”
一个个小小的陈氏阿荣,敢说与太后有过过节?若不是我琅琊王氏,若不是七郎挡着,你配么?你还能活着说出这句话么?
少妇气乐了,她也提高声音,冷笑说道:“太后赠送美人,实是一片心意。陈氏,你休要糊涂了!”
陈蓉火气一来,也冷冷地说道:“我的夫主,容不得别人染指,太后这心意,我可受之不起!”
“你!”少妇一阵气结,她与众贵女一样,实在无法喜欢陈蓉:凭什么她一个要相貌没相貌,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只有一副狐媚样,原本应该是权贵们胯下玩物,流落风尘的女子。竟然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丈夫,生有这世间最孝顺的儿子?
凭什么她有这个福气!
吸了一口气,少妇沉喝道:“陈氏阿荣,你胆子太大了!”
胆子?
我儿子护我,丈夫疼我,若我还畏畏缩缩任你们欺负,那不是太愚蠢了么?
暗中冷笑着,陈蓉冷冷说道:“我的胆子,不是今日大的!”
少妇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说道:“陈氏!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她威胁地瞪着陈蓉,喝道:“你不会连圣旨也想违抗吧?”
圣旨?
那荒唐皇帝的圣旨我以前就抗过多次了。
陈蓉淡淡一笑,她提醒眼前这少妇,“陛下最是爱玩,他想是多年不见我,便派这些妇人来给我添堵的。”
说到这时,她转向那些护卫们重新命令到:“既然她们不愿意留下来,你们便把她们送归陛下。就跟陛下说“我瞅这些妇人,个个眉骨带媚,与我少年时相似。记得陛下是喜欢这类的,何不全收下来玩一玩?”
在一片瞪目结舌中,陈蓉笑道:“还愣着干嘛?去呀。”
“是是,是。”在护卫们连声应是中,陈蓉得意洋洋地昂起一下巴,扭着小腰,娉娉婷婷,妖妖娆娆地走入院落。随着砰地一声院门被带上,众女这才惊醒过来。
番外处罚
望着那关得紧紧的门户,众女面面相觑。慢慢的,少妇气得涨红了脸,而那十几个宫女,已一个个眼中含泪,脸露张惶了。
她们是万万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到了这里这么难?这陈氏阿容背后既没有强硬的娘家,又没有官至权贵的亲兄弟,长得也只有这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嚣张?
这个陈氏阿容嚣张至此,她那两个儿子也是肆无忌惮,怎么王七郎是这样管家的吗?
齐刷刷地,她们看向少妇,一脸求助。
少妇脸色很难看,过了一阵,她衣袖一挥,命令道:“走吧。”看来这事,还是得经过七郎了。哼,原来是内宅小事,居然非要惊动一家之主,当真好笑。
把宫女们在府中安置下后,少妇扭着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这时,几个少妇女郎围了过来。朝着少妇招呼一声后,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陈氏阿容怎能嚣张至此?”
少妇咬牙啐了一口。
这时,另一个女郎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先祖王公导……”
不等她说完,少妇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冷笑道:“不错,不管是我王家,还是谢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纳妾的奇女子!便是我们,也没有一个好脾性的,可是,她陈氏阿容凭什么?无才无德无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苍天开了眼,攀上了他,还想独占,简直是荒唐可笑!”
她断然说道:“那样的妇人,我连看一眼也不屑,她还如此行为,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说来说去,她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陈容,在这个门第出身决定高贵与否的时代,陈容本是她们连提也不屑一提的妇人。这样的一个妇人,却享受着她们都难以享受的一切,独占着世家最优秀的女儿想独占的人,这种感觉对天之骄女子她们来说,简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少妇道:“还是先找七郎吧。”
说罢,她与众女一道,扭着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这一边,陈容把房门关上,刚刚跨入台阶,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人落入了院子里。
陈容连忙回头,这一回头,她瞪大了眼。
朝着眼前这个头戴木制面具,一袭黑裳手拿长剑,英气毕露的少年,陈容忍笑道:“轩儿,你这是?”
王轩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里,手中长剑挥舞几下,清声说道:“母亲,我这样看起来如何?”
陈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儿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可是建康人,向来不喜欢舞刀弄剑。”
仰起头,端详着面具下凤眼流波的儿子,冯宛笑道:“你父回来,我们问问他可好?”
王轩点了点头。
他在院落里踱步开来,一边踱一边说道:“母亲,孩儿想了又想,觉得我这般相貌,再长大些许能改变。”
他双眼明亮地看着她,道:“孩儿从此后,会勤于武技,会修习杀戮之术。孩子想,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仪杀气,一定会好很多。”
陈容双眸亮晶晶的听着儿子的话,不一会,她含笑道:“是,我儿想怎样都行。”
顿了顿,她淡淡说道:“你也无须太过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儿子,天下间,你若不想在意,谁敢在意?”
王轩闻言,双眼一亮,他低下头,又在院落里蹙起眉踱起步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母亲说道:“轩儿,你戴上斗笠,随母亲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当陈容来到马车旁时,王轩却挥退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见到陈容看来,他压了压斗笠,已换过的灰色衣袍太过宽大,风一吹来空空荡荡的,倒显得比平素消瘦许多。
坐在驭座上,王轩佝偻着背,整个人收敛风华,倒也看起来似模似样。陈容看着儿子的变化,欣喜地想道:轩儿能这样,他到外面历练我就不担忧了。
马鞭一甩,马车出发,开头几下马车还有点颠,不一会,王轩这马车已驾得似模似样,他倒不是第一次驾马车,在决定要他到外面历练后,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学会驾驭马车。
王府极大,母女俩走的是最近的侧门,来到侧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个商瘦的管事前,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当年一道南迁的王五郎和他父亲,两个少妇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事,正佝着腰低声下气地说着。
十数年不见,王五郎肥了些,整个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市侩之气。
那管事说了几句后,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着管事远去的身影,王五郎的两上胞妹瞟过陈容这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以为是仆人外出,也没有在意,只是惊叹道:“父亲,我们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个胞妹转过头看向王五郎,道:“五哥,当年那个陈氏阿容想嫁你,你还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到琅琊王氏,当年你应该与她亲近些。”
听到这平庸不起眼的妇人,用这种口气提到自己的母亲,王轩眉头一挑。
“啪”地一声,他驱着马车来到众人身边。
听到陈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地笑道:“是啊,谁曾想当年那个马蚤媚的妇人,也有这上午的运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来玩玩……”
那个玩字刚出口,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长蛇从空划过,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脸颊上!
“啊——”惨叫声中,王五郎被长鞭抽得向后跌出,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白生生的门牙!
几人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个个愤恨地转过头,而不远处,王氏的仆人也因为躁动而急急赶来。
就在王五郎的父亲走出一步,正要斥骂时,王轩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
他面容这么一露,不管是眼前几人,还是跑过来的仆人护卫,都给呆了呆。
面对众人痴呆的目光,王轩嘴角一扬,他驱着马车再向前驶出两步,来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车,便这般把带血的马鞭朝着王五郎脸上一指,清面冷硬的说道:“从这里爬出去!”
他长鞭朝侧门一指,声音沉硬如铁,“一步一步爬出去!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取你一条腿一根舌头!”
少年的声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风姿,天生高贵,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仆人护卫,见他们均对这少年执手行礼,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会,一个妇人怨毒的尖叫声传来:“为什么?”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强地瞪着王轩,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什么人?”王轩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儿子。”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断然喝道:“爬,马上给我爬!”
王七郎的儿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儿子?
整个建康,这几天谈论纷纷的人?
看来真是他,除了他,谁有这样的相貌?明明是个少年,却长得比他那马蚤媚的母亲还要妖。
愤恨,恐惧,怨恨中,王五郎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爬吧。”
对儿子甩出这句话后,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侧门。
目送着王五郎爬出侧门,王轩笑了笑,他在众人胆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对着陈容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母亲?里面坐着的便是曾经那么卑贱的陈容?
呆若木鸡的王五郎等人,目送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直过了良久良久,他听到父亲疲惫苍老的说道:“五郎,千万别记这仇,这仇记了也没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们可以仰望的,你受这种羞辱,也是口无禁忌所致,记着,那陈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对象。”
说罢,他瞪大眼扫了两个女儿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记得了?”
见到儿子艰难地点头,他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王氏本家,自有它内部的规矩,自己虽然也姓王,也忝为一个小族长,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说起来,儿子当场挨了一顿打还是好的,至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王轩一直到驶出府门,还在沉思着,不一会,他唤道:“母亲?”
陈容轻应一声。
王轩低沉地说道:“这些人,方才对那管事点头哈腰,恭敬备至,便是旁边的护卫仆人,他们也不敢怠慢。”
他蹙着眉头,徐徐说道:“母亲原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可这些人,却肆无忌惮地出言讥嘲,这种羞辱,孩儿不能忍。”
顿了顿,他说道:“母亲,孩儿需要给你立威!”
好一会,陈容感动的,满足的声音传来,“恩。”
她知道,儿子说得不错,自己便是当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爱意,便是为他生了三个优秀的儿子,在有些人眼里,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她,来轻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这威,是得立的。
番外谢鹤亭的警告
听到母亲满足的恩了一声,感觉到母亲又开始专心地打量四周的景色,王轩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的母亲,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操了太多心,还是 个本来便是个简单的人。经常有什么事,他一开口表达意见,她便觉得儿子已把事情接手过去,自己可以不操心了,便里说当然地把想了一半的事情放开来,甚至忘得一干二净。
母亲这么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让王轩有时觉得,自己三兄弟小小年纪便开始背担子,不是父亲的催促之功,而是被母亲给逼出来的。
这辆没有家族标志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上,不管是陈容还是王轩。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
走了一阵,王轩也开始游目四顾起来。
当马车来到驶入南巷时,因巷道偏狭阴暗,前方石板断了一截,不由晃着停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冲而来,转眼间,那身影施施然地跳到了马车上,安安稳稳在王轩身边落坐。
突然有个陌生人这般冲来,王轩一冫禀,他手中马鞭一指,下意识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自是小郎当街诉情之人。”
说罢,一张俊美的脸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向王轩,
啊?
这家伙赫然是谢鹤亭!
王轩大惊,他倒吸了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叫道:“你,您,怎么是你?”
听到儿子慌乱的声音,陈容掀开车帘。
这一下,四目相对。
认真地打量着陈容,谢鹤亭便在马车上朝她一揖,直视着她微笑道:“十数载不见,阿蓉可好?”
“好的。”
陈容讷讷答道。她望着眼前这个依然俊逸风流,依然飘然来去的俊美青年,好一会才道:“你呢,你可好?”
谢鹤亭一直在打量着她,闻言他晒到:“不曾染病,不曾惹祸,安生至今,自是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于恍惚中,添了些温柔,“比起往岁,阿蓉要美些了。”
是么?
天下任何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欢喜的,陈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扶上脸,嫣红一笑。
转眼,她想起来了,当下盯着谢鹤亭问道:“郎君来此,不知?”
谢鹤亭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慢悠悠的说道:“自是为了阿蓉的儿子而来。”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这么大赖赖地楼上王轩的腰,在令得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后,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逼近他,温柔说道:“轩小郎的话,我寻思良久。越思,越觉得真真说中了我的心。”
他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在了王轩的脸上,含情的双眸,简直离他不过三寸。
这般逼得王轩不停地向后仰,向后仰,差点细腰都要折断时,谢鹤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的说道:“难得小郎外出,不如,我们便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让世人见证你我这番情缘?”
轰!
王轩绝美的脸,一瞬间涨的紫红。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谢鹤亭,尖叫道:“滚!”
王轩的声音一起,谢鹤亭便应声飘飞,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声还在飘荡着。便这般纵声一跃,他稳稳地站在了马头上。
站在马头,他衣 当风,飘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齿,谢鹤亭双眸微阴,笑得甚欢,“轩小郎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凡是他人不敢为不敢想为的,偏偏敢想敢为。而且,我这人有一大嗜好,喜当着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风流名。”
说到这里,他温柔声如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来,我便是不好男色,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说罢,他衣袖一振,如一只大鸟般飞出,转眼便翩跹而去,不见踪影。
这小子是来警告的。
陈容反应过来,她马上转头看向儿子。
王轩一张脸,还涨的通红。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偻着背,驱着马车走出两步。
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说道:“母亲,听闻与父亲齐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这般难缠么?”
他打了一个哆嗦,道:“这个姓谢的,与父亲一样不好对付。”
咬着牙,他恨声道:“姓谢的说平了,那就平了。父亲常说,得能屈能伸,母亲,我就屈他这么一回!”
陈容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道:“儿已在众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时放手,不算屈。”
王轩并没有因母亲的安慰变得高兴,他闷闷地说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还不算屈?”
母子俩一边交谈,一边驶出了南巷。
到得这边,因靠近宫城,整个街道更热闹了,衣香鬓影中,王轩也与陈容一样,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一顿。
母子同时低头看去。
却是一辆马车直直地挡在了他们前方。
王轩眉头蹙起时,一个白脸无须的青年跳了下来,他走近马车,朝着他们深深一揖,压低着尖嗓子说道:“可是陈氏阿容,王轩小郎?陛下有请。”
陛下?
王轩蹙起了眉头,警惕地说道:“即是陛下相请,何不到府中下旨?这般拦于路上,却是何意?”
那青年太监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陈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禄大夫回归建康,大喜过望,已连下数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给截了。陛下思念光禄大夫,便让奴在这里拦着。”
他朝着前方百步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处,还请光禄大夫移步。”
说罢,他转向瞪大了眼的王轩,解释道:“陛下要奴跟小郎说,便是他曾经对你母亲有过什么想法,你母亲现在孩子也生了四个了,而且你父亲心事太重,与他作对太累心,一点也不好玩。”说到这里,太监连忙补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见了故人,想聊聊天说说话,你万万不必担心你母亲的安危。”
顿了顿,他说道:“当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
番外 陛下
见一见陛下?
陈容的脑海,出现了一个秀雅的青年,虽然每次见他,她都会小心翼翼,可正是因为他的荒唐和庇护,她才一步一步地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想到这里,陈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极是,还请带路。”
那太监见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大喜过望,当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着那太监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轩错了蹙眉,这时,陈容轻声说道:“阿轩,陛下对我有恩。”
对上认真倾听的儿子,陈容望着远方,含着笑说道:“他先允我出家,许我保我的尊严,又封我为光禄大夫,给我院落,允我与那些贵女们一样。”把那厮养美男几个字吞下去,陈容喃喃说道:“当时,天下人都轻我骂我。陛下却看重我,虽有玩耍之心,却对我着实恩重。”
说到这里,她转向儿子,严肃地说道:“便是陛下有几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
在她说话际,马车已经到了那酒楼前。
陈容走下马车,与儿子一前一后,跟着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阁楼上走去。
一上阁楼,五六个身材细小,盔甲在身的护卫,便进入陈容眼中,她定睛一看,不由一怔。
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五六个美貌的宫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的袍服,着上了军士盔甲而已。
见到陈容走来,几个护卫向后退出一步,她们显然还是经过训练的,这一退还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时,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与儿子跨入里面。
阁楼上,一张华丽的绣着黄灿灿金龙的塌几,大赖赖地摆在正中央。那塌几上,一个同样身着着龙袍的青年,正左手抓着个鸡腿,右手提着一壶酒连吃边灌。
陈容入内,他刚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这么一拭,在那黄灿灿的华贵袍服上,留下大片油污后,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静如也的食客,叫道:
“呆着干什么?吃啊吃啊,就当朕不在,吃啊!”
直到这时,陈容才发现,阁楼上坐了一阁楼的食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显然已被皇帝给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他们一动不敢动,哪里还顾得吃饭?
王轩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与那些食客一样,在目瞪口呆着。
只有陈容,含着笑看着这一幕。
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儿子都这么大了,眼前这皇帝,仿佛还是青年这也是司马氏神奇的遗传之一,他们在命短,俊美之余,还有着常驻的青春。
皇帝还是老样子,只是眼泡浮肿了些,脸色苍白了些。
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那黑得发亮的发髻,让陈容看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容对着皇帝微笑时,皇帝也记起了她。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皇帝的注目,陈容摘下纱帽,盈盈一福,大声唤道:“臣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她刚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乐道:“快过来。”
“是。”
她走到皇帝的对面,见没有塌,她便优雅而端庄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陈容美艳的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欢喜,掩业掩不去。
皇帝盯着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撑着下巴,说道:“阿容,这些年了,你可想朕?”
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的好了,连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嘴一乐。
而这时,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过来,隐约中,低语声传来,“陈氏阿容,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起娶得那个妻子,你当然熟悉了。”
“啊,原来是她?果然好媚态!”
“啧啧,想这陈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众人地议论声,皇帝像是听不到,也像是乐在其中,他还在盯着陈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几年,倒是连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听说你生了几个极有趣的儿子?可有带来,快快,让朕瞅上了瞅。”
陈容闻言,转过头来便准备叫王轩上前。
这一转头,她便是一怔,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在她呆怔间,那太监上的前来,他朝着两人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执意要出去,奴刚一拦,他便翻栏跳下了。”
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惋惜。
陈容朝着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儿子的人影,也就没有在意。她转向皇帝,苦笑道:“本来带了一个来的,结果跑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王七的儿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烦朕这摸样吧?”
这话有点重了。陈容低头,连声说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滔滔不绝,“哪有这么就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他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哟,快给陈容一个请帖,今晚朕要大开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欢朕么?朕决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说到这里,皇帝兴致上头,他从地上一冲而起,抢过太监准备递给陈容的请帖,拿起细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请帖在陈容手中一塞,大摇大摆地说道:“摆驾摆驾,回宫回宫。啊,朕忙着呢,走快点。”
于是,在皇帝大呼小叫中,众太监宫女,不得不急急簇拥着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着一袭龙袍,走到哪众人行礼到哪,哪里走得快?走到街道上时,他不耐烦了,一把脱下油腻的龙袍,就这么身着白色的白衣跳上马车,大呼小叫道:“快点快点,朕赶着呢。”
番外 护短的王弘
陈容来到马车旁,刚上去,一个人影便嗖地跳到了驭驾上。
正是王轩。
望着斗笠压得低低的儿子,陈容暗叹一声,想说他几句,终是没有开口。
她这几个儿子,毕竟是王弘一手教出来的,那来自顶尖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傲气和性格习惯,她没有资格,也不想插手。
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们不喜欢陛下那荒唐劲。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陈容这马车已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当下王轩马鞭一甩,赶着马向琅琊王氏驶去。
一来到陈容一家人居住的院落外时,一阵女子的叽叽喳喳声传入两人耳中。
这时,一个女子唤道:“王七郎来了。”
声音一落,院落中顿时变得安静了。
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容听到五弘清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安静中,那少妇的声音传来,“七兄,你怎么才来啊?都找你很久了。”
这时,陈容的马车已驶入了树林,可以透过树叶丛看到院落中发生的一切。陈容朝儿子望了一眼,母子连心,王轩马上会意地停下了马车。
灿烂,仿佛是仙女降临,这些衣裳,一改之前陈容见过的那般统一,而是或修长或繁琐,颜色式样各一,用料极好,穿着也很合身,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精心准备,精心修饰的宫女们,一个个或美艳,或灵动,或丰腴,这种各色丰姿,再配上她们逼人的青春气息,仿佛人人都能与陈容媲美。
果然是才女,果然出手不凡啊。
陈容冷冷一笑。
此刻,美人们都在含羞带怯的看着王弘,她们眼波流荡,目光迷离,显然对眼前这个俊雅脱尘的丈夫,已满意得痴迷了。
那少妇说完那句话后,曼步走向王弘,朝着他见了一礼,少妇掩唇笑道:“七兄,她们是太后和陛下赏给你的美人。你看,中意否?”
最后几字,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亲近的戏谑。
王弘终于抬头。
他静静的看着这少妇。
望着她,他淡淡说道,“阿容呢?这种事,你应该知会阿容。”
陈容是后院主母,这种事,确实应该经过她。
可是少妇就是不喜欢陈容那态度,才设计这场面的。
见王弘一开口便提到妻子,看向众美人又是神色淡消炎,少妇扁了扁嘴,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叶地埋怨道:“七兄也真是的,堂堂丈夫,这种小事随手就处理了,干嘛还要问他人?”
声音中,依然带着亲近的戏谑,这是一种仿佛他们本是从小长大,一直亲密无间,所以才用这种轻松随意的口气说话着。
王弘又是淡淡一笑。
他徐徐说道:“你是谢氏阿应?”
他的姿态飘然,含笑的俊脸上,有莹光流荡,仿佛本是九天之外的人。
因他这份超然,少妇谢应都忽略了,他在自己用那般亲近的语气说话后,这么生疏的忆着自己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嘲讽。
当下,少妇含笑道:“是啊,七兄好记忆,我就是阿应。”
她转眸瞟向众美人,嘻嘻笑道:“桃艳梨白,各各不同,七兄,这些美人,你就生受了罢。”
声音拖长,依然是亲昵的戏谑。
王弘朝她瞟了一眼,慢慢一笑,他挥了挥袖,向左右问道:“夫人呢?”
一仆上前应道:“夫人随小郎上街了。”
王弘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把她们带下去,等夫人回来处置。”
说罢,他转身便走。
见他竟是毫不在意地就要离开,又亲耳听到他把她们交回了陈容,众宫女脸色大变,齐刷刷地变得哀怨起来。
她们眼巴巴地看向少妇谢应。
对于谢应来说,她与陈容并无仇恨,所争的,不过是一口不平之气而已,或者说,她就是看不惯陈容,就是觉得她不配,就是想给她添添堵。
此刻,见到王弘毫不为所动,转身就要离开,谢应有点急了,她急急上前,拦着王弘便是一揖,戏谑中带着嘲弄的说道:“阿应曾经听过流言,说七兄当众许诺,此生只要陈氏阿容这个妇人。莫非,那竟是真的不成?”她斜眼看着王弘,有心激他,“不过收几个宫女,七兄也做不得主,依阿应看来,定是真的了。”
虽是嘲弄,可她的声音娇娇脆脆,脸上的笑容可掬,倒也不让人生厌。
王弘留下了脚步。
他定定地盯上了谢应。
朝她盯了几眼,回头朝着连忙献着媚的众宫女又望了一眼,王弘嘴解微扬,朝谢应微笑道:“阿容呛到你了?”
什么?
谢应没有想到,他一开口便说这个,不由一怔。
转眼她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说,她怎么配呢,话到嘴边想到眼前这美男子的身份,便笑道:“七兄这是什么话?你也小看阿应了。”
声音娇脆中,终是忍不住叮了陈容一下:说他小看自己,那就是说,陈氏阿容还不值得她记恨了。
王弘静静的看着谢应,慢慢的,他轻声说道:“你们谢氏的女儿,倒有几个相似的。”
谢氏的女儿相似?
谢应一怔间,还有点不明白时,王弘已经命令道:“带下去吧,便按两位小郎说的,令她们洗衣服涮马车。”
众人呆怔间,一仆傻傻地应道:“可是,那里不要人了啊。”
“不要人了?”王弘无所谓地说道:“那就送还给陛下吧。说起来,这些妇人长得都不错,够陛下赏赐几个臣子的了。”
说罢,他衣袖一摆,便要起身。
见他又要走,谢应急唤:“七兄。”
她刚开口,王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回过头,这般静静地看着谢应,看着这个娇美的,才名远播的少妇,王弘淡淡说道:“虽做是出锦绣文章,人却是个观之生厌的蠢物。说真的,你这样的妇人,凭哪一点可以看不起阿容?”
他的声音淡漠,姿态却高雅脱俗,这般优雅冷漠地把话说出,王弘不再朝她看上一眼,衣袖一甩,飘然远去,直过了许久,一个看热闹的女郎的低叫声才引回众人的注意力,“天呀,他可是天下名士之首的琅琊王七啊。被王七这么一点评,阿应姐姐,你惨了!”
番外 我就是个绝情的
不用这女郎提醒,谢应已是脸色青灰。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丈夫。自己长得美貌又有才名家世,对他如此亲昵,他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对那个所谓的陈氏阿容,他竟护短至此?
身边的哧笑还在不断传来,这笑声如针一样,时不时地在谢应的心尖上钻一下。。。。。。她本是心高气傲,觉得世间妇人都差自己远甚,只有少数名士,才能与自己媲美的,王弘这话,对她来说岂止是打脸?
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她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到一个声音传来才悚然惊醒:“阿应姐姐,你的唇咬出血了。”
唇咬出血了?
谢应猛然转身,以袖掩面急急冲出院落。
而这时,众宫女们才反应过来,她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了。直到一个王府仆人上前,她们才低着头,排成队向外走去。
她们来到林荫道时,一个最为美貌的少女,一眼瞟到了马车中的陈容。
她挣扎着冲了过来。
转眼,她便冲到了陈容的马车下。“砰砰砰”的对着马车中磕了几个头,那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夫人,你就可怜可怜奴吧。总管发过话的,如果不能留在七郎身边,我们将会被卖到红楼为娼为妓,夫人,你一看就是个慈悲的,又是从难中出来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一边说,她一边磕头,砰砰砰的磕头声,既扎实又沉闷,转眼,这个美貌的少女,已额头一片铁青。被她一提醒,众宫女都围上了陈容的马车,一个个磕起头来。
看着这一众磕头不已的少女,听着她们令人断肠的哭声,跟着谢应过来看热闹的小姑少妇们,这时都动容了。
她们齐刷刷盯向马车中,还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怪可怜的。”“是啊,真可怜。”“其实,府中这么大,又不差她们几个。便留下来洗衣服刷马车也好。”“她们说得对,都是难中出来的,想当年,她还不如她们呢。人啊,何必这么绝呢?”
.就是就是,哎,我看了心也软了。.
这些声音清晰响亮,一句一句传入陈容的耳中。
陈容冷笑起来:她们心软?这些妇人,别看是呆在闺阁中的,平素里下的毒手,沉的白骨还少吗?说来说去,她们不过是觉得自己出身不高,用话来挤兑自己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这里小姑中,有那么两个是善良的,真心软的。可她们善良,她们心软,与她陈容何干?
陈容伸手按住准备走下的儿子,车帘一掀,跳下了马车。
众宫女等的就是她,见陈容终于下车,顿时磕得更猛了,哭声也更响亮了。
那为首的宫女,抬着渗血的额头,泪眼巴巴地看着陈容,泣不成声,“妇人,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妾不想为娼为伎啊。”她向前爬出两步,来到陈容脚边,一把抓着她的下裳苦苦泣道:“听闻夫人是个信道的,最是心慈,你便当收留一只狗一只猫,把我们留下吧。我们便是做牛做马。也会孝敬夫人的。”
她哭得泪流满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