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天成第32部分阅读
美玉天成 作者:rouwenwu
到了她自己头上就这么颓废?
“春雁,这碗面条你一定要给我吃下去!你要是不吃,我还就不走了!”
小玉气鼓鼓的说:“你当日里怎么劝我的?这下都忘了?你祖母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你这番模样!”
秦春雁见小玉动怒,知道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不在推脱,拿起面条吃了起来。
“这才乖了……”小玉在秦春雁身边坐下,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说:“老人家睡梦中过身,乃是喜事,一般人哪有这等福气?也只有你祖母这种善心人才会被佛祖这般召了去吧。”
秦春雁听着小玉的劝解,心情好了一些。
这些天来小玉陪着秦春雁,加上害怕再次遇见那个海盗头子烈焰,是一次都不敢到明州城里去。青争却受海棠的邀请在城中绸缎庄里住下了,以来替布料染色,二来海棠也想有个伴儿。
她一个新寡美妇,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双恶狼的眼睛在盯着。家里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夜里总是没那么害怕。
青争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力量也许,也许和她过分淡定的性子有关吧?总是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镇静摸样,让靠近她的人心里觉得很踏实。
听惠娘说,青争染出的布料当天就卖出大半,现在海棠绸缎庄里的丝绸那简直是供不应求。海棠忙着让伙计到乡下搜罗更多的本色布,很多家里还有囤积着本色平纹绸布的机户听说有人高价收购,当然乐意出手了。
不过小玉听着惠娘喜气洋洋的报告,心里隐隐有一丝忧虑。
原因无他,而是——那位一心打压海棠的朱氏夫人,她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吗?
小玉自己可也是顶着人家的打压走过来的,当然知道业内老手的打压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想当日,临安医界泰斗庞一兴嫉妒自己的美玉药膏卖得火爆,居然使出了抢劫她一船药材这种卑鄙手段。要不是认识了时季峰,那次的损失可是够惨重的了!
而海棠现在的情形和自己极为相似,同样是毫无根基的外来女子,同样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当时还有个地头蛇戚升能依靠下,而海棠,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帮手啊。
她该怎样帮助海棠度过这一难关呢……
海棠也许比小玉柔弱,可是她的才智,不会再小玉嘉儿之下。不然她怎么能力压群芳,坐上临安花街金字塔的顶端?
小玉想到得问题,她也已经想到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迅速给她助力的地头蛇。
想到这层,海棠心底禁不住感到丝丝苦涩。她自然知道这色艺俱佳的女子,要依附一个官家或富户,并不是事情。在临安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
少过追求者,很多人只求她一首歌儿就愿意舍出千金。
可是她最后选择嫁的,人才家世都不见得出色的陈继汉,一个已经有妻有妾有子女的外地客商。
多少姐妹为她可惜?还有人拿她来和绣心的加入官家作比较,认为她最不济也该嫁个杨万里那样的官家当妾室,才算的威风。
她当初看中陈继汉的,是他对她的诚心。事实证明,陈继汉是真心对她的,她还以为从此能够过上安逸的好日子了——谁知那天有不测风云?
难道自己,注定是一朵水上浮萍,过不了安定平和的家庭生活吗……
“海棠,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青争从房里出来,看见海棠对着院子里一匹又一匹晒起来的绸缎发呆,便走过来问。
“没什么,我在想那位大夫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海棠说,“我们这些天卖的这么顺,她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她既然狠心到不让染坊给我染布这地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青争赞同海棠的说法。
“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从她的行事作风中推断,她应该是老辣的人……海棠,我们现在光靠卖丝绸,全靠从下面的机户那儿进货,还是很危险的。”
“嗯,对。她要是想干涉我们收购原料,也不是没办法……”海棠很明白朱家在明州城绸缎生意上的影响力。
青争也没想出什么法子,便说:“明儿让小玉上来一趟,我们问问她的意见吧!”
在青争心中,小玉的鬼点子,那可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的。
真的到了严州城里,戚升又在犯难要不要送宋潜去衙门了。
“天成,你说实话,你对这儿有什么印象?”戚升指着严州城的大街对宋潜说。
“没有。”宋潜摇摇头,“我不记得这个地方。”
戚升感到深深的挫败,因为面对一个病人,他居然想不出任何方法来为其治疗。要是秦春雁在就好了!
然而宋潜却反过来安慰戚升:“之问,没有关系。虽然我不记得这严州城,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记下来。就当我是第一次来好了!”几天相处下来,宋潜对这个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戚升已经很熟悉了。
宋潜骨子里的乐观与坚韧并未随着失忆而消失,戚升想起宋潜很久前对自己说过,他沦为叫花子的时候都没放弃过希望,可见他心智坚强,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及的。
“好,天成,就让一切从头开始吧!”
严州知县见到宋潜的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宋潜居然活生生的回来了!
“好啊,天成,好啊……”知州大人和宋潜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可是对这个才华出众的下属极为看重。现在看见他竟能生还,哪有不高兴的呢?
就连府衙里的衙役。兵丁们都涌来看宋潜,他们对这位在关键时刻出力解放了严州之围得宋大人也是满心仰慕的。
“知州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宋潜只是微笑,一句话都不说,反而戚升悄悄附在知州大人耳边说了这么一句神秘兮兮的话。
值周大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带着二人进了后堂说话。
在戚升的可以帮助下,宋潜失忆的情况,只有严州知州一人知道实情。
这也是戚升的一番苦心。试想宋潜日后还要为官,他失忆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那些懂事点的还好,就怕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他已经重伤“痴傻,”不堪大用,宋潜的官路也就是走到头了!
为了宋潜的将来,他失忆的事情可不能随便传扬出去。
知州大人知道真实情况后,惊讶万分。但他看见宋潜已然口齿清晰谈吐有物,便说:“我看……宋通判总还是会好起来的吧?”
戚升本来没有信心,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是当然!”
知州大人微叹一声,说:“唉,那位痴情的宋夫人要是知道宋通判现在病成这样,可不知道有多难过了……”
宋潜本来一直站在旁边不发一言,此时不觉呆住了。
痴情的宋夫人……
是说他的妻子吗?
他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宋潜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片段,但随即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指点迷津
小玉次来到海棠的绸缎庄的时候,发现前后差别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时候店堂里几乎没有顾客,柜台里也没什么货物,连带着两个秋计也蔫蔫的提不起劲头来。
现在却是顾客盈门,好多客商知道了这家绸缎庄卖一些色泽鲜艳款式特别的丝绸,还会染花样繁复的间色丝绸,绿夹黄、粉带紫、红连橙,款色别致,让人爱不释手。
“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有这么一手啊,青争!”小玉对心灵手巧的青争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绣娘绣花好不算稀奇,一个会染布的绣娘,可真是够特别的。
“跟亡父学的,不过更多是自己摸索着玩……你没发现绿波布庄里的布料都是我自己染的么?”青争坐在海棠院子里手捧一杯香茗慢慢品尝,眼前是无数条被晾在半空的丝绦迎风飞舞,煞是好看。
海棠和小玉分别坐青争的两边。三人喝完香茶,海棠便说:“小玉姐姐,今儿请你来,是有桩事情想请教……”
“啥事用到‘请教’二字这般外道了。有话就说好了,咱自己姐妹,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啊。”小玉格格笑着,最近这些日子,她又渐渐恢复了原来活泼开朗的性格。
虽然在她心中也明白,宋潜这一回大概是回不来了。但是她把对宋潜的哀思藏在心里,对自己说:“小玉,天成也许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像你从原来的世界到这儿来一样,他在那儿一定活得很好很好……”
靠着自我开解,她终于逐渐有了些元气。青争看在眼底,喜在心头。
海棠说:“我这儿生意好是好了,但这么着总是让我心里并没有不踏实。”
“你是担心那个朱氏来找你麻烦是吧?”小玉问了一句。
“对!小玉姐姐,你可真神了,连我要问什么都知道。”海棠对小玉做生意的手法有种肓目的崇拜,当日在临安,症状玉坊的火爆销售场面她可是忙犹新。她是看着小玉从无到有一点一点把美玉坊做大的,知道小玉有时总会冒出些奇思妙想。
小玉只见过陈继汉的二房邹氏,没见过这位大夫人朱氏。
邹氏一看就是没什么脑子的那种泼辣婆娘,这种人好对付,只要捏住了她的命门威吓一番,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这个未曾谋面的朱氏,感觉就棘手得多。听海棠说起,陈继汉在世时,朱氏对她态度温和,不但没有为难过半句,还处处给她方便。想不到良人一死,朱氏立时翻脸无情到这般不堪的地步!
她没有明着把绸缎庄夺回去,而是切断货源,阴她染布,这两招就足以让海棠的绸缎庄陷入困境了。现在海棠安然度过难关,她又会出什么招数呢?
“海棠,想来你也知道,开门做生意,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货源和客户。”小玉一边思索一边说,她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自己做生意的心得,发现做生意归要结底就是要抓住这两点。
海棠全神贯注的听着。青争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小玉要点拨海棠,便起身到染缸里去看自己新染的绸缎去了。今天她调了个明亮的湖水蓝颜色,正想染一匹出来看看。
“这两样,你现在可以说是一样都没有,”小玉毫不客气的说:“货源,你是临时到乡下去收购那些机户的存货。万一他们没存货了呢?人家别的绸缎庄绝不会这么慌张,一般都有固定的机户向他们供应本色绸缎吧?”
海棠羞愧的点点头。她其实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以前陈继汉是怕她身份低微,在陈家说不上话没有零用钱,才把这间绸缎庄的收益拨给她。但是那时绸缎庄里可是有两具大小掌柜和一个帐房先生在管着,她只需要直接提钱,完全都没插手过半点具体的营运。
直到陈继汉去世,这绸缎庄真的归了她,那几个掌柜和账房却不看好她的经营,纷纷请辞了,只给她留下两个打杂的伙计。
小玉接着说:“所有你现在要做的,是要请几个靠的住的掌柜和账房回来,然后让他们去和乡下机户谈条件,给你拉拢一批机户,每到一定时候就给你供应足量的丝绸。只有有了充足的货源,你才能把生意做下去。”
海棠忧心的说:“请人?怎么请呢……”
小玉笑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海棠你读的书也不少,怎么连这两句话也忘记了?只要你出了比行情价更高的工钱,我就不信请不到人手!”
海棠本来也是聪明人,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有了个“利”字,怕人家不来?
“那,有了货源,接下来又要如何行事?”海棠继续请教。
“有了货,就要卖,不能让货色囤积太久,毕竟丝绸这行,买的也是个新鲜花色。囤积久了,颜色不亮,款色不久,就掉价了。你往常都卖给什么人?
“卖给什么人?”海棠还真给问住了。这些日子,她只求有人来买她的丝绸就好,还没想过是些什么人来买货。她说:“都是些富商、官家……一般人也没不起啊。”
小玉点点头。“那这些富商、官家,都是买来自己穿吗?”
“这……绸缎不穿,难道是要吃的?”海棠不敢大声说话,低声嘟哝了句。在这位姐姐面前,海棠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可是不够用得紧,就像个刚刚受了先生教训的小孩子似地低头回答。
小玉不禁好笑:“我是问你,买你绸缎的是不明都是些散户,买绸缎来是为了给自己做衣裳穿,而不是用来倒卖的吧?”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海棠这才明白小玉要问什么。
小玉微微一笑:“海棠,你要将绸缎庄的生意坐起来,靠这些散户是不行的。你一定要把生意做大!”
做大?海棠瞪大了一双美目。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嘛……
第一百三十九章:寻找盟友
小玉和青争光临她的绸缎庄前,海棠还只想着怎么把绸缎庄给维持下去。
不过几天的时间,绸缎庄起死回生,小玉还告诉她——一定要把生意做大。
“小玉姐姐,我……能做到吗?”海棠有些犹豫。
小玉面容一整,肃然道:“海棠,这不是你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这么做!”
必须?海棠被小玉的措辞吓了跳。
小玉知道海棠瑞还没消化完她刚才说的那些,便放慢来细细和她解释。
做生意和练武功一个道理,强则愈强,弱则愈弱。也许海棠只是想安身立命,经营小本生意换三餐衣食,但也要看人家让不让啊?
如果行内巨头看你不顺眼,要刻意整治你,独善其身就永远只是个梦想。
小玉对此感受深刻。那时她也不想和庞一兴正面冲突,不知忍让了多少,可是宠一兴何时消停过?还不是时季峰逮住了那个水盗头子,抓着宠一兴的痛脚才让他点头与她美玉坊和解的。
想要在这个世道里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没有过硬的背景,本身就必须具备强横的实力,让别人在整治你以前思度再三,不敢随意启衅。
海棠既然想要做绸缎生意,和朱氏的冲突简直是不可避免的。不想被朱氏欺压,就只有比她强才行。
听完小玉的分析,海棠也暗暗点头。这些道理,本来也不算复杂,只是海棠素来没有争胜之心,才会一时想不到罢了。
“那小玉姐姐,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把绸缎庄的生意做得更大呢?”
海棠这么一问,小玉便笑了起来。这个妹妹果然天资不错,明白过来了。
“海棠,我就不信这明州城里的绸缎生意是她朱家一家的天下。她娘家或许也是丝绸商家,可是,就没有竞争对手么?”小玉问。
“对手?那当然有……”
绸缎生意获利丰厚,当然有不少商家参与此道。不过明州城里大的商家不多,就是原来的陈家、朱氏的娘家朱家、还有城南的苏家赞成北的林家这几户人家。陈家从陈继汉这位家主死后,家业分成几份。陈继汉是几兄弟里的大哥,朱氏、邹氏和海棠继承的都是他名下的绸缎庄和田地。
另外两份给了陈继汉的亲弟陈继祖和庶出的弟弟陈文武。
“海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小玉神秘的笑着。
“什么话?”海棠不解的看着小玉。
“敌人的敌人,或许就是我们的盟友……要开拓客源,就要从这些人身上想办法了。”
青争拨开一匹红绸走过来,看见灿烂的阳光照在小玉的脸上,她的笑容自信而坚强。
青争欣慰的想:找点事情给小玉做,果然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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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州城里一间华贵的宅子里,两个丫鬟提着几桶冰块匆匆赶进女主人的卧室。
“快放好快放好!你们手脚怎么这么慢,原来那些冰块都化完了。想要热着夫人吗?”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仆指挥着丫鬟们把冰块放在房间四个角落的冰盆里。
一个富贵世家自己家里都有着冰窖,里头藏着大块大块的冰砖。每到夏天,就取出冰块来放在房中解暑,或者用冰镇酸梅汤,算是奢侈的享受。
“四嫂,算啦,别累着这些小丫头子。”
一个面目祥和的女子笑吟吟的坐在房中绣墩上,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这女子年纪在三四十这间,穿着缟素孝服,言语温柔,见之可亲。
那被唤作四嫂的女仆忙说:“夫人您向来宅心仁厚,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气,但下人自有下人的规矩,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来。”她又朝向那两个丫鬟骂了声:“小蹄子,快出去做事!往后手脚可不能再这么慢了。”
两个丫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那夫人依然满面笑容,对四嫂说:“有你帮着管家,我总是放心的。老爷这一不在啊,咱家顶梁柱是没了,可大哥儿二哥儿……”提起两个儿子,夫人笑容稍稍暗淡了些:“这两个孩子也是可怜,早早没了侈。希望他们读书出息,以后当个小官儿也胜过咱家起早贪黑的做这绸缎生意……”
四嫂也是极得主人宠信的,忙道:“夫人您放心,这家里的事情我定然上心,给夫人您办的好好的。夫人您是女中豪杰,咱家这些绸缎生意在夫人手上绝对是没问题的。哪像那等马蚤蹄子……”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哦?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夫人转头拿起桌上一盏茶喝起来,垂下了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夫人就是陈继汉的原配朱氏。她是城里绸缎富商朱家二房的庶出女儿,在斗争重重的大宅门里长大,心机极深。做女儿的时节,她就已练就逢人便笑的好本事,博得老夫的好感,陪了大笔嫁妆让她嫁给了陈家长子陈继汉为正室。
陈继汉脾气甚好,朱氏很少得到家人的温暖,对这位忠厚夫君倒是一片痴心。虽然陈家老母把自己的丫头邹氏给了陈继汉当妾室,还生下了子女,但也无法撼动朱氏在陈继汉心中的地位。
直到海棠的出现!
陈继汉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是敬重,看向海棠的眼神却是满满的爱恋。这让朱氏如何忍受?为什么夫君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
想到那个妖娆无比的狐狸精,朱氏的笑脸面具上也禁不住出现一丝裂痕。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恨海棠!甚至海棠跟陈继汉成亲半年无嗣,都是因为朱氏在海棠的饮食里偷偷下了些避孕汤药,让她无法受孕。转过头,朱氏又想办法让人散播谣言说海棠当过青楼红阿姑,怕是吃多了些药物才生不下孩子,导致海棠在陈氏家族中声誉极差。
此刻,朱氏拿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个夺去了夫君全部关爱的女人整治得万动不复!
第一百四十章:母狮疗伤
四嫂是朱氏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使女,后来嫁了陈家的管陈四,所以人人都叫她四嫂。四嫂跟了朱氏多年,知道朱氏明里喜欢装的和蔼可亲,暗地里可是个狠辣的角色。但是四嫂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自己一个下人,管好分内事也就罢了!
她知道朱氏对海棠是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因此对于海棠的事情极为上心。
朱氏听四嫂报告了海棠最近几年绸缎庄起死回生生意大好的情况之后,纵使她演技精湛,也不禁脸色铁青起来。
这个贱丄人从哪里找到这么个染布师傅?
掌握高超染布技巧的染布师傅,历来都是绸缎商家 争相抢夺的对象。一个真正手艺出色的师傅,在明州是绝对不愁衣食的。
“四嫂……你帮我做件事。”朱氏沉吟一会,吩咐道。四嫂是她心腹死党,很多事,找她做才放心。
”夫人只管吩咐!“四嫂应道。
“你去给我找到这个染布师傅,然后,出双倍的价钱把他给我带回来。”朱氏轻轻知着,这个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四嫂犹豫了一下,偷偷说:“听说,这个染布师傅是个外地人,住在她绸缎庄里头,外人都没见过……您说,会不会是这贱丄人从哪儿找来的姘头啊!”
静争不欲出风头,因此海棠呆嘱伙计不可透露她的事情给外人知道。外面的人只知道这个染布师傅是从外地来的,并不清楚内情。
朱氏听四嫂这么一说,倒是诧异起来。“也对,她一个风尘女子,狐媚手段不知有多少……总之你先替我查查这个人。”
“是!”四嫂领命而去。
海棠并非那川懦弱怕事的小家碧玉。听了小玉的教诲后,她马上就行动起来,下重金请了两位行业有名的掌柜回来管事,又再请了个几房先生。原来的那两个伙计就跟着静争染布,再重新请了几个在外头招呼客人。
说实话,这段海棠店里的绸缎是真不愁卖。但是有了小玉的提醒,她对货源紧张起来,让店里的杜掌柜去乡下联系了好多家织户和机户,保证货源不会出断裂。
宋时纺织技术已经在当时的世界上处于依靠地位。
在江浙一带,经济条件稍微好点的农家除了种田外都会弄点副业,比如种茶、养猪和纺织。由于明州特殊的地理位置早就了它国际港口的地位,因此明州附近的农户几乎都在缫丝和织布。而生产丝绸的专业户——织户和机户也是非常之多。
杜掌柜不愧在业内有着赫赫威名,被海棠挖角过来以后,下乡多次,搞定了几百户机户的供应,让他们答应以后只供应给海棠一家绸缎庄。
这个手法小玉却很好奇。隔行如隔山,她可不懂杜掌柜是怎么搞定这么多人的,难道这二年也有合同这一说法?
海棠笑着向小玉解释说,这是因为她把最近店时赚来的钱都让杜掌柜带在身上。杜掌柜下了乡以后,在州内乡镇转悠,通过一些中介人把钱借给织户。有了这笔预付款,织户就可以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精力去织布。等到过了一两个月,杜掌柜再去收货,那时候就好办了。
”原来是预先付款!杜掌柜这一招不错,海棠,你请对人了。”小玉为海棠感到高兴。
“既然货源的问题解决了,那我们也该去找找盟友了……”
小玉度量着,该找哪一家合作呢?
在海棠那儿住了两天,小玉放心不下效外庄园里的秦春雁,便回转去看她。秦春雁的家书已经送出,可是如今兵祸连连的,也不知道她的父兄什么时候能回到明州来办这场丧事。
秦春雁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更加清秀了。她见小玉回来,倒也高兴。不过小玉刚刚坐下,秦春雁就伸手过去给她把脉,小玉心里暗笑她是“职业病”!
“嗯,姐姐,胎儿情况不错。只要不再旅途颠簸,就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的。”秦春雁不忘叮嘱小玉,她可是怕了小玉又到处去找宋潜了。
小玉说:“春雁你放心,我心里向天成保证过,以后绝对会乖街门哀才是!”
同样是失去了亲人,秦春雁比小玉更加消沉。她看着小玉苦笑着说:“我这就是黄型的医教师不能自医了。小玉姐姐……”秦春雁叹息一声,问她:“我以后还会笑吗?”
小玉肯定的说:“会,当然会!”
那是什么时候呢?祖母一手将我带大,家里下人虽多,她却从来不假手他人,连我的鞋子都是她纳的鞋底……我真的很伤心。祖母去的时候,我也想跟着她去了。“
小玉拉着秦春雁的手,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慢慢淡忘哀伤,好好生活下去的。想听我说个故事吗?”
“说故事?”秦春雁奇怪,从来没听小玉说过故事呢。“姐姐,你说。”
“这个故事有点长……”小玉缓缓说了起来。这是她在后世的电视节目《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一个故事,故事名字叫《疗伤的母狮》。
在一个广阔的大草原上,有一只母狮子带着四只小狮了在行走。它们走的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母狮子带着孩子们在一个土丘旁停了下来,却不知道,这个土丘下面是一个毒蛇的窝。
土丘里面就住着一条巨大的毒蛇。它以为狮子要来侵占它的家就从洞|岤里冲了出来,向狮子发起了攻击。母狮奋起迎战,和毒蛇打作一团。这场厮杀的结果是,母狮子和它的孩子们都被咬伤了,毒蛇也受了伤,从这里逃走了。
“呀!被毒蛇咬伤,那岂不是要中毒?”听到这里,青争已经完全投入,不禁惊叫起来。
小玉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母狮子中了很深的毒,但忍剧痛,把它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叼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安放下来,然后出去寻找水源。它喝了些水,再赶回来,想把孩子们带到水源地去。母狮子用鼻子嗅了嗅,发现它的孩子中有两个已经中毒死掉了。它又用爪子拨一拨另外 两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用舌头舔舔它们,可是不一会,它们也死了。
“春雁,如果你是母狮子,你会怎么样?”说到这里,小玉忽然停下来,问秦春雁。
秦春雁一脸怅然,显然是想起了失去祖母的自己。“我……我要是它,一定都不想活了,孩子们都死了……”
小玉摇摇头,说:“母狮子活下来了!”在秦春雁惊蒸发量的目光中,她又往下说着。
母狮子坐在那里,长时间看着她的孩子们,并且在它们身边躺了下来。它想跟它们一起死支。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母狮子又站起身来,独自向着草原深处走去,慢慢的移动着脚步。
被剧毒的毒蛇咬伤之后,毒性已经慢慢传遍了母狮子的全身,它每次走到一个水源,就拼命喝水,想冲淡体内的毒性。就这样,母狮子一点一点的熬着时间,一步一步的前进着。有好几次,它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便走到一个隐秘的所在,在那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但在这段时间里,它体内的毒性似乎又消散了一些,或者它可以活下来。于是,母狮子又一次次的强撑着站起来,往前走。
“这个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春雁忍不住追问着结果。
“结局就是,母狮子找到了自己的族群,和族人们继续在草原上流浪下去。”小玉说,“春雁,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个故事吗?”
秦春雁若有所思,默默的说:“我明白。”
小玉说:“天成不在我身边以后……我便用这个故事来安慰自己。春雁,人生在世,总会遭到不期而来的伤害,就像那只母狮子——当它带着孩子到土丘旁边歇脚的时候,它不知道哪能里隐藏着一个蛇窝。而我,又何尝不是呢?还盼着和天成团聚,他就那离奇的失踪了……”
秦春雁抓紧了小玉的手,小玉微笑示意她已经好多了。“可是,我有孩子,所以我挺过来了。春雁,我们丧失的,可能是最亲的人,可能是最重要的生命中的时光,可能受伤……人生有伤害,但是我们总是要活下去的。”
小玉摸着肚子:“为了孩子,我要活下去。为了你的家人,春雁,你也要好好的,笑一个好吗?”
看着小玉温柔的眼睛,秦春雁终于绽开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玉能够这么快恢复过来,因为她的内心,有一种强大的力量。
小玉搂着春雁的肩膀,默默的想:“天成,我会像那只母狮子一样,用后半后来为自己疗伤。”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宋潜已经在严州出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朱氏图谋
严州知州对外宣称宋潜受伤过重需要疗养,暂时在官邸休养不用出来办公。
这位知州大人确实对宋潜非常看重,不但替他隐瞒实情,还主动帮助他熟悉州中公务,让宋潜能够在短时间内投入工作中。
而戚升也不得不佩服宋潜自身的智慧与毅力。他虽然丧失了对往事的记忆,但是那些繁琐的公务、人员、政事一经他眼,总是能迅速的记下来,办起事来依然有条不紊——这也是知州敢于让他继续工作的原因。宋潜就像一块吸水能力极强的海绵,不停的重新吸收着他过去应该熟悉的一切。
戚升想要找到小玉告诉她宋潜无恙的消息,可是小玉现在在哪里呢?
据说最后一个见到小玉的人是寿安县的知县,小玉从他那里离开后,便没有再去拜访别的官员。有秦春雁和青争跟在小玉身边,戚升并不太担心她会做傻事,但她到底到哪儿去了?
最大的可能是回了临安。但是临安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金兵几十万人马将一条战线围得泼水不进,她一个孕妇巴巴的跑回去也不安全。
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金兵在镇江围困了十余日,几乎就要将镇江城攻破了。镇江城墙数度被投石机轰塌,枢密使叶义问临阵脱逃不知去向,罩讨使死于阵前,镇江知府也中了金兵流失重伤而死。
而镇江能抵抗多日不失,全赖镇江通判时季峰及时接过了指挥棒,将镇江军民统一指挥起来,顶住了金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之问,你说这个时季峰也是我的好友?”在宋潜的官邸中,戚升和宋潜正在用餐。这些天戚升都跟宋潜一起作息,给他调养身体,也向他说明他之前的一些事情。
戚升听宋潜和他说道前线战情提起了时季峰,就把时季峰和宋潜如何在蹴鞠中结识、后来帮助他们找药材、又为了他不惜得罪恩平郡王赵伯玖、最后和他一起金榜题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宋潜听到他竟有这样一位好朋友,心里也极为感慨。
“之问,我真狠自己——为什么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连这样的好朋友都忘记了!”
戚升一个大男人,也不太会安慰人,何况这人也同样是条汉子。他只好拍拍宋潜的肩膀说:“没事,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小玉让你们夫妻父子团聚。”
对于这个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宋潜已经在戚升口中听说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陌生——
也许要到相见那一天,这种隔阂感才会慢慢消去吧?
但是相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宋潜作为朝廷命官,没有上级命令,是不能离开自己的属地的。
寻找小玉的重任,自然还是要落在戚升的身上。
“天成,再过两天,我就回临安去找小玉。”小玉不一定在临安,但是戚升也没想到她会因为安胎而住在秦家。
明州陈家。
四嫂一面往宅子走一面冒汗,这大热的天气谁出去都是一身的热汗!唉,没办法,当下人就得给主人家跑腿啊。幸亏她这趟出去也不是全无收货!
还没到客厅,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喧哗之声。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青衫少年站在厅中对朱氏成瞠目而视。这少年身量不高,却长得扎扎实实,一身虎气,方面浓眉,英姿勃勃。
“三叔,你自己经营不善,怎么来和我诉苦?分家的时候,不都是说得好好的嘛。”朱氏不顾那少年的气愤,气定神闲的拿着扇子在扇风,还让个丫头给自己捶腿。
这个少年是陈继汉的庶出弟弟陈文武,是陈继汉父亲的通房丫头所生,才出世就没了母亲。陈继汉亲母见他可怜,也收在自己房里一并养着,不过对他也说不上太亲热。
陈继汉对陈文武却和对待一母同胞的亲弟陈继祖一般,供他读书做事,平日里也常常关照于他。这回陈继汉去世,陈文武在长辈主持下分到了两间绸缎庄。
他没想到往日对自己和蔼关怀的大嫂,却在长兄去世后变了个人似的,翻脸无情!
陈文武遇到的是和海棠一样的问题,就是朱氏截断了他的货源。当然,朱氏倒不会去和染坊打招呼说不准给陈文武染布,她还不敢太过分打压这个小叔子。
朱氏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分到手的十来家绸缎庄和那些天地虽然多,可是长辈分给陈文武那两家,却是地理位置极佳的店铺,就在港口不远处。朱氏眼馋陈文武的铺子,但又不好明抢,就想着断了他的货源让他做不下去,然后再慢慢的哄他低价转手卖给自己。
陈文武可不是陈继祖!陈继祖年纪大得多,又有母家妻家做靠山,朱氏可不敢去招惹他。而陈文武,就是个丫头生的庶子罢了,年纪又轻,朱氏才不怕他翻了天去!
“大嫂,本来我们都是从总店里提货的。怎么你光给二哥货,却不发货给我?”
陈文武还没悟出朱氏的险恶用心,他气鼓鼓的追问道。
朱氏慢悠悠的会所:“哎哟,三叔啊,你不知道,现在这些机户都欺负我妇道人家,不给我本色绸布。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拿了些许货物回来,刚刚够总店用,前些天你二哥来和我拿货,我想着兄弟一场,当然就要给的,就拨了些给他,可是现在再也拿不出来了。三叔,我不是不想帮你,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陈文武才不信朱氏所说,他知道朱氏的娘家本来也是做绸缎生意的,才不会看着女儿被人家欺负呢——她不欺负别人都好啦!
“你嫂子孤儿寡母的,还指望你们兄弟相帮一把呢,怎么到过头来说我的不是了?你那两个侄儿又小,你当叔叔的不说帮我养养就算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汉,还要来抢寡嫂的养老钱么?”朱氏越说越大声,好像陈文武真的来抢她的钱似的。
“你——你——我什么时候抢你的钱!”陈文武本性憨厚,被朱氏这么一胡搅蛮缠,额头不觉见汗。“我就是来玩呢大嫂,还给不给我们下面的店发货了?”
朱氏斩钉截铁的说:“我没货!”
陈文武知道再和她说下去也是白搭,愤然转身离开了陈家大宅。
第一百四十二章:巧遇文武
就在陈文武离开客厅后的那一刻,四嫂的一句话无意间传入她的耳朵——
“夫人,我查到海棠那贱丄人布庄里的染布师傅是什么人了——”
海棠?
陈文武一路走一路想。据说这位小嫂子也和自己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被朱氏卡了货源。不过进来她请了个高明的染布师傅,然出的布料在明州城里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生意火爆的很。
陈文武本来想去拜访海棠,但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
瓜田李下,难避嫌疑,他一个青年男子实在不好去拜访那青春少艾的寡嫂。他和海棠没见过两次,但是对这位小嫂子印象不错,不想给她带去什么麻烦。
朱氏也在查她家的染布师傅——这位师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苏家和林家两户大的丝绸商户间,小玉和海棠斟酌了许久到底该和哪一家合作。
杜掌柜也被海棠请来出谋划策。他是老明州了,对这两家的发家也比较了解。
“苏家和林家,都是做大宗海上贸易的人家——夫人对我们明州的海上贸易可了解?”杜掌柜是位五六十岁的老掌柜,但甚守规矩,对海棠以“夫人”相称,执礼甚恭。
海棠点点头:“老爷在世的时候,略略对我说过。我们明州面朝大海,历来都是与外国通商的大口岸。我们的香药、经卷、书籍、文具、字画、什器,以及金襕、金纱、唐锦、唐绫、毛毡等东西,都能通过海路换来大价钱。明州的丝绸,大多是从海路转卖到外国”像她这样的小布庄,只卖给明州城里人,是只能赚些蝇头小利的。就连陈继汉在世的时候,绸缎生意也不常走海路,因为陈家和官服关系不够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