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经典三部曲_美人殇_美人劫_笑倾三国(
梦三生经典三部曲_美人殇_美人劫_笑倾三国(全) 作者:rouwenwu
袭上心头,我犹豫着是该回到床上继续昏迷,还是从窗户逃出去,此时纤尘脚踝上那越来越近的响声在我耳中分外的清晰可怕。
我从未如此害怕见到那张一层不变的温和面孔。
正犹豫不决着,那个脚步声已在门口站定,我大惊,下意识地慌忙从窗口爬了出去,有些狼狈地跌倒在窗外有些冷硬的泥地上,不敢再做声张,我跪坐在窗外不敢轻举妄动。
“笑笑?!”屋内,传来了纤尘的声音,他发现我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我抿唇甚至不敢轻易呼吸,抬头看了看那尚未来得及关好的窗户,我忙弯着腰,手脚并用地爬到窗外不远处一棵老树下,抱着双膝尽量将自己缩在树后,恨不得缩成一团,谁也看不见。
“笑笑,不要调皮了,快出来。”窗户被一掌击飞,纤尘的声音仿佛在叫着自己宠爱的孩子,可是我却不寒而栗。
四周一片寂静,纤尘的话语消逝在风中。
“桂花酿?呵呵……”纤尘低低地笑了起来,“还真是狡猾得可爱呢……”
下意识地咬唇,我摒住了呼息。
“宝正,彻查望月楼。”纤尘的声音微微扬起,带了一丝寒意。
“是,大人。”
心脏漏跳一拍,我仰头望了望大树,趁着夜色,我忙手脚并用爬上了大树,隐于树梢之间。
人的潜能果然无限啊,想不到我还有爬树的潜质呢,苦中作乐地弯了弯唇,整个院子突然间都亮堂了起来,众人皆举着火把四处搜寻,好险我早一步爬上树,否则此时便是无所遁形了。
“大人,没有发现姑娘的踪迹。”宝正上前禀道。
“呵,不愧是我的笑笑,果然机灵”,纤尘淡淡轻笑,“传令下去,封锁城门。”
我猛地一怔,封锁城门?那我怎么出城去幽州?
“既然笑笑想玩,纤尘便陪你玩。”微微扬高了声音,纤尘缓缓开口,仿佛是知道我便在不远处听着一般,声音温柔得可怕,“若是被我捉到,笑笑便输了,若输了,笑笑便要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了。”
生生打了个寒噤,我不敢动弹。
抱着树杆坐在树梢上,我看着底下的人忙忙碌碌,东方竟然不知不觉露出了鱼肚白。
“大人,城里找遍了,没有发现姑娘的踪影。”宝正上前道。
“望月楼的伙计都打发了么?”纤尘淡声道。
“是,都拿银子打发了。”
“放火烧楼。”微微启唇,淡淡两个字从纤尘口中吐出,吓得我心脏差点停摆。
“大人?”宝正也大惊,“万一姑娘躲在望月楼里……”
“放火。”淡淡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坐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众人捧了衣物出来点火焚烧,除了宝正和纤尘外,其他人皆是面生得紧,竟是从未在望月楼见过他们,想来定是一直隐藏在凉州城内的眼线。
不一会儿,雄雄燃烧着的火苗渐渐窜至窗棂、墙壁之上,一时间浓烟四起,望月楼竟已然变成一片火海。
完了,这回要被活活地烤熟了。
闭了闭眼,我在心里哀号,这么大年纪白活了,竟被人逼到如厮田地!
该出去么?纤尘此举,摆明了是要逼我现身。
“大师傅!”正在万念俱灰之时,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门口,竟是小狗子!
“小狗子,你不是拿了银子回乡了么?”宝正一惊,忙疾步走上前道。
小狗子愣愣地看着拿着火把的众人,有些结巴地开口,“我……我本来拿了银子回乡……娶媳妇,可是刚刚走到城门边,看到这边在冒黑烟……就有些担心大家……便回……回来看看,……你们这是……”
“你不该回来的。”宝正跺了下脚,叹道。
小狗子似乎也有些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双腿一哆嗦,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放过我……放过我吧……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去娶她呢……”
宝正有些犹豫地看向纤尘,却见纤尘转过头去,微微合上双眼,没有出声。
咬了咬牙,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长剑便贯穿了小狗子尚有些单薄的胸膛。
“宝……正……”小狗子蓦然瞠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向这个平日里与自己嘻笑打闹的宝正竟然出手如此狠厉。
宝正手中饮了鲜血的长剑缓缓垂下,微微泛着寒光,我咬牙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趁着他们围着小狗子,“哧溜”一下滑下树去,摒住呼息没命地往后门跑。
“是姑娘!”身后有人大叫起来。
此时我已跑出了望月楼,跑到了大街上,清晨的大街行人不多,但大概因为望月楼浓烟滚滚吧,这边倒也围了不少人,只是并无一人上前救火,均在看热闹一般,的确,在这个纷乱的年代,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已属于易,何人又会去管别人的死活呢?
“姑娘,别跑,姑娘!”身后传来宝正的声音,还隐约夹杂着其他人的脚步声,我愈加地恐慌起来,急急拐了个弯,躲在墙角。
“姑娘!姑娘!……”宝正带着众人四处搜寻,面上带着焦急。
我咬牙暗暗着急,如此下去,他们早晚搜到这边来。
“这个价线……唉,赵公子果然年少有为,老朽自叹弗如……”正着急,一旁突然传来一阵谈笑声,我忙看去,只见一个满面肥油的老者正笑容满面地对站在他对面的男子道。那男子正背对着我,一身上等的白色衣袍,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结成一条辫子,那白衣之上绣有点点金钱,说不出的灿烂夺目。
“金老板说笑,这批兵器皆是上等货色,据说是从前朝地下兵器库中寻出,如此宝货,金老板你才是慧眼呐。”明明是极为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偏偏带了满身的铜臭。
我眯了眯眼,那男子是何人我并无甚兴趣,只是此时在他身后的那辆极为奢侈的大马车却是让我垂涎三尺,如果躲在上面,一定可以避过纤尘的人马。
转头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我忙弓身悄无声息地接近那辆马车,一抬头,却见那满面肥油的老者正有些讶异地看向我,我忙拍了拍衣角,趁那男子尚未回头,忙堂而皇之地转身爬上马车,放下车帘。此时我越镇定,便越不会引人起疑。
“金老板,怎么了?”那男子略带不解的声音微微扬起。
“啊,没什么,赵公子的丫环真是国色天香。”那老者的声音带了丝羡慕,果然没有疑心。
“金老板莫不是昨夜喝花酒尚未清醒?”那男子的声音微微带了笑。
“呵呵,既然银货两讫了,那老朽就此别过。”那老头也不以为意,笑道。
拍了拍胸口,我刚想吁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纤尘的声音。
“这位公子可有见到一个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女子经过?”纤尘的声音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她梳两条辫子,样子十分可爱。”
“没有。”那赵公子的回答我吁了口气。
银链相互敲击的清脆声音渐渐远去,我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是四肢无力了。
车帘突然被掀开,我吓了一跳,忙抬头,不由得微微一愣,鬓间碎发细垂,微微上挑的眉眼,清秀的鼻唇,白晰的面容,好一个漂亮的……男人。
“国色天香的丫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男子道。
我知他是在说刚刚那老者的话,抿了抿唇,我默然不语,希望多拖些时间待绝纤尘走远。
“淡黄|色衣服的女子,梳两条辫子,样子十分可爱?”左手摸了摸下巴,那男子皱眉道,似在思索一般。
我往后退了些,有些不安。
“刚刚那人找的黄衫姑娘便是你吧?”挑了挑眉,赵公子直点头,“不知道如果把你交还给他,他会不会重重地酬谢我呢?看他的模样,应该挺有钱……”
我在心里哀号,这个嗜钱哪命,满身铜臭的家伙!
一脸的眩然欲泣,我已是俯身盈盈跪倒在马车之上,“求公子怜悯……”轻轻啜泣着,我不胜柔弱,所谓蒲柳之姿,用来形容此时的我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嗯?”狐疑地看我一眼,他道,“看那寻你的公子一脸温和,莫不是你逃婚?”
心里狠狠低骂一句,我面上神色不改,依然悲悲切切,“并非如公子所言,小女子名为笑娘,本已许配董家,但可恨那强人仗着自己家中有钱有势,便趁着笑娘未婚夫婿出征幽州之时强行要娶我过门……”抬袖拭了拭眼泪,我悲切道,“可怜小女子未婚夫婿在幽州生死未卜……”我信口胡诌着,演戏于我,真是如吃饭睡觉一般简单。
微微后退一步,那赵公子皱紧了眉,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大字,“麻烦”!
“嗯,既然那人已经离开,那么也请姑娘下车。”
见他这么直白地撵我下车,我是不是该感恩一下,因为他居然舍得放弃拿我去向绝纤尘换酬金的打算!
抬眼看了看马车外,不远处的望月楼似乎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纤尘的人马也已去远处搜寻,轻轻吁了口气,总算被我逃过一劫,正想下车之时,我突然一怔,又缩回了车里。
“你又怎么了?”不耐的声音响起。
因为……我看到铃儿了,她竟然就站在望月楼的废墟之前!此时出去,简直是刚离虎口,又掉进了狼窝里……
“公子……”泪眼婆娑的仰头,我轻轻颤抖着开口,希望博取怜悯。
皱眉,他甩开我的手,后退一步,“我是个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先。”
无敌魅力失效……不过他自己长成这样,天天对着镜子看自己,美人便也看腻了嘛,在心底撇了撇嘴,我面上仍是楚楚可怜。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金弓银箭,双手奉到那男子面前,“小女子欲前往幽州,千里寻夫,恳请公子载笑娘一程,这金弓银箭举世无双,权且先当作定金,他日公子若将笑娘平安送到幽州,董郎定当重重酬谢!”
眼巴巴看他伸手接过那金弓银箭,我心里那个疼啊,可是此时狼狈如我,全身上下只剩这个最值钱了。
拿了金弓银箭在手,那男子细细端详了一番,点头,“果然是好兵器,尤其适合女子使用,若同剩下的这批兵器一起卖了,定能得到个好价钱。”
钱钱钱!早晚掉钱眼里去!我狠狠鄙视了一下这个东汉末年的j商一名!
“好,定金我收下了,我会如约将你送去幽州同相公团聚,剩下的酬金到幽州后我会向你相公索取。”收起金弓银箭,那男子道。
我忙一脸感激地点头。
转身走出车厢,他放下车帘坐在车前驾车,“坐好,既然凉州城中有人在四处搜查你,我们即刻便启程出城。”
“好。”我忙不迭地点头,早一点离了这龙谭虎|岤,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在下常山赵子龙。”说完,他扬鞭大喝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笃笃地往走。
坐在有些摇晃的马车里,我微微怔住。常山赵子龙?
随便搭个车也能见到历史上那大名鼎鼎的赵云?我这是捡了什么狗屎运?不过有他护航,平安到达幽州便不是难事了。
赵子龙,唯利是图的j商……呃,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名词,怎么都让我碰到了?
赴幽州笑笑一路磨难 为报酬赵云全力护航
马车微微摇晃着前行,我坐在车内,透过被风微微拂起的车帘看向坐在前头驾车的赵子龙。他随意束着的长发随风轻扬,一袭白色衣袍的背影本该分外清秀绝伦,但那清雅的白袍上所绣的的丝丝金线映衬着已逐渐升起的太阳,泛着点点金光,耀得我的眼睛生生地疼。
白马银枪,一身孤胆。忍不住抚额长叹一声,我实在看不出历史上形容的赵子龙与眼前这名满身铜臭,却又漂亮得不可思议的j商有何相似之处。瞟了一眼那被栓在马车前头的马,我再度叹气,虽然……那的确是白马没错,但千里名驹如何会沦落到拉马车的下场……
虽然他自称常山赵子龙,但会不会那么衰,刚刚好碰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只是此时的我已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岂求上苍,让那嗜钱如命的老兄看在酬金的份上,安全护送我到幽州。
再看了一眼那白衣金钱的背影,困意止不住地袭来,连日来的孤军奋斗让我犹如困兽一般疲累不堪,绝纤尘、铃儿,他们本该是除董卓外在这个时代与我最亲近的人,只是当真是我太天真。活到这把年纪还能如此“单蠢”,我真该好好反省一番。
只是虽然困倦,我仍是强自打起精神不敢放松警惕,虽然有了马车藏身,但眼前这位老兄是否半桶水还很难说,我实在不敢放下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托付给他。
在董卓身边十五年,是我此生最逍遥无忧的十五年,我不必去争什么,也不必为了任何人期盼的目光而拼命挣扎。
但是,真的如此短暂么?
“你是董卓的克星……”
“命中注定,董卓将因你而死……”
纤尘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我耳边响起,如附耳魔咒一般,我生生打了个寒噤。
不会的,不会的,我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纤尘有天大的本事,又岂能算到我这个异时空的人呢?
此时的我一心想见到在幽州作战的董卓,还有应我之求前去增援的吕布,唯有亲眼看到他们安然无恙,我才能放下心来。
自我安慰着,我惴惴难安。
“天哪,你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人?”车帘外,赵云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我一下子收回云游天际的心神,“怎么了?”
“城门口有官兵在盘查。”赵云的声音微微压低,似是已有官兵上前来了。
我微微一惊,这才想起在望月楼时绝纤尘的确说过要封锁城门。
“车座下有暗格,躲进去。”忽然,车外传来赵云低低的声音。
闻言,我忙站起身一把掀开车座,底下果然有暗格,官兵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没有时间犹豫,我便矮身藏于暗格之中,刚把座垫拉好,车帘便被掀开了。
“没人。”仔细查看一番,那官差回禀道。
“先将所有马车一并拦下,如若放了画中人出城,我们便都吃不了兜着走!”城门边有人高高喊了一句。
画中人?纤尘画了我的画像?如此岂非宛如被通缉一般?
“是。”那官差不敢怠慢,忙道。
“拦下?现在不能出城么?”赵云微惊。
“你也看到了,并非我们想要为难,只是上头下了命令,我们也只是按吩咐办事而已。”大概是见赵云穿着华丽,那官差的态度倒是不差。
“呀,这可怎生是好?”赵云击拳,懊恼道。
“怎么了?莫非这位大爷有急事出城?”那官差见他声音急迫,便道。
“是这样,我欲出城迎我娘子,因我纳妾,我娘子气急便要回幽州娘家,一个弱女人孤身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欲出城便她寻回,唉,如此耽搁下去……”赵云唉了口气,道。
躲在车座下的我闻言,忍不住微微扬眉,娘子?人不可貌相,这谎说得也挺溜嘛。
不过……眉毛微微抖了抖,看他如此模样,若说人不可貌相,也着实看不出来他竟是如此的嗜钱如命……
“糟糕,幽州正打战呢!”那官差也惊叹道。
“是啊,这世道如此之乱……万一……”赵云的声音愈加急迫起来,我仿佛能够看到他白晰姣好的面容之上满挂的担忧神情了。
孤胆英雄……孤胆英雄啊……居然说谎,汗。
“不如……官爷您通融一下?”赵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凑上前,“这些碎银让官爷买酒喝。”
“这……咳……嗯,上头抓得紧,我也没办法”,那官差咳了一下。
“是啊是啊,不过以官爷你的神通广大,一定没问题,这些钱给嫂夫人买些首饰。”一阵悉悉索索,大约赵云又掏了些银子出来。
又掏银子耶……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的心有多痛了……
“咳……嗯,这世道这么乱,大家是该互相帮着点的,这正门是行不通了,你从侧门悄悄走,不要声张。”钱能通神,那官差果然松动了。
“多谢官爷提点。”赵云说了声,车门外便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不知行了多久,我也不敢出来,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座垫被人拉开了,我慌忙抬头,一阵刺目的光猛地照了进来,我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出城了。”是赵云的声音。
蹲在暗格里仰头看着正俯视我的男子,白衣似雪,金线如芒,额间碎发轻扬,衣袂飘飘,竟如谪仙一般。
“刚刚出城时给了那官差白银二十两,日后一并算入帐。”冷不丁地,那声音又道。
完美形象轰然崩塌,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果然……嗜钱如命。
正欲从暗格中站起身,我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已蹲得酸麻,动弹不得。
一只白晰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我微微一愣,抬头看他。
“劳务费,一两。”扬了扬好看的眉,他道。
磨牙,忍!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忍!
扶着他温热的大掌,我站起身来,坐在马车上。
“已经正午了,快马加鞭,预计明日清晨能到幽州。”赵云说着,转身便将一包衣物丢到我面前,“换一下衣服,万一被追上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经过一路逃难,又翻窗又上树的,衣服早已又破又脏,也的确该换一身了,转而拿起赵云扔给我的衣裙抖开一看,是一件白色的罗衣,襟口绣着血色的梅花,长裙曳地,说不出的抚媚风情。
“这是在洛阳最大的一家衣铺买的,本来是准备……”顿了顿,他没有多言,只道,“你先穿着吧,日后一并入帐。”
早知他会如此,我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这长裙美则美矣,但看这飘飘欲仙的样式,绊手绊脚的,穿来逃难真是不大方便……
“换件衣服,换个发式,否则你一露面别人便知那画像是你了。”说着,他跳下马车,转过身去,“反正你乘马车,也无需步行。”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他又道。
细细一想,他的确说得有理,我只得点头,放下车帘换衣。
时下正值三月,这质地的裙装穿在身上着实舒服得紧,抬手散开长发,以手代梳,粗粗地将长发束成一束,伸手将发辫拢于胸前,换装完毕。
“好了没。”马车外传来赵云稍有不耐的声音。
“嗯。”应了一声,我拉开车帘。
赵云转过身来,微微愣了一瞬,随即从手边的袋中取了水袋给我,“喝些水,我们得继续赶路了。”
我点头没有异议,早一些到达幽州正是我所愿,接过水袋喝了口水,我有些疑惑,“赵公子,你的马车内如何会有暗格?”
嘿嘿,莫非他并非是正当的生意人?
赵云看我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用来储藏货物而已。”
货物?是兵器么?我猛地想起刚刚在凉州城内他似乎便是和一个老者谈兵器买卖来着,即是货物,又何需如此遮遮掩掩,那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兵器,我记起刚刚躲在暗格里时便感觉一阵森寒,若是普通兵器又岂能有如此气息!
隐约记起赵云与那老者的谈话中有提到什么“前朝的兵器库”,看来这些兵器也绝非泛泛啊。
“上车。”收回我手中的手袋,赵云坐在马车前准备赶车。
不知是否错觉,我觉得换上了这身衣服,赵云对我的态度便有些奇怪,马车再度前行,我靠着座垫坐着,手腕碰到刚刚换衣时解下的绣袋,心里一阵恍惚,铃儿做的绣袋,纤尘做的美食,不过相隔短短一天,此时看来,竟已如隔世,人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令人无法预料,绝纤尘到此时还未追来,想来该是回洛阳去处理宫廷内部矛盾,故而无暇顾及我吧,若果真如此,我便该庆幸了。
远远地,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我立刻警觉起来,“赵公子,后面似乎有追兵!”
“我知道。”赵云的声音稳稳地传来,莫名地,我没有那么紧张了。
偷偷掀开马车后窗的一角,我向后看去,骑在马背上那玄衣女子,正是铃儿。
她是单骑,而赵云驾着马车,不一会儿,她便已追上前来,我忙放下车帘,正襟危坐。
果然,马车停了下来。
“这位姑娘拦住在下去路,所为何事?”赵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带着三分冷漠。
“我要找人。”铃儿开口,声音带着杀意。
“姑娘说笑了,天下之大,姑娘要找人自可去别处找,如何要拦住在下。”
“我要找的人不在你的马车之内么?”铃儿冷笑,“今日自凉州城内出来的马车仅此一辆呢。”
果然,那日绝纤尘自太守府将我带走,铃儿虽不敢妄动,却也心有不甘,便日夜派人守在望月楼外,只要我一出望月楼,她便会至我于死地。
“在下车内唯有病中的内子而已,并无姑娘所说之人。”赵云的声音仍是不咸不淡。
“既然如此,不介意让我看看吧。”铃儿讥讽道。
闻言,我忙散开长发,遮去了半张容颜,“咳咳……子龙,怎么了?”被逼至此,料得子龙可能要硬碰,我忙刻意暗哑了声音,开口。
虽然铃儿并非赵云的对手,但此时铃儿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如若硬碰,必是两败俱伤,那样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此时,车帘猛地被掀开,铃儿的长剑已挑了进来。
避无可避,我只得惊叫一声,佯装受了惊吓,咬牙跌出马车。
赵云忙一把接住我,我顺势靠在他怀中,咳个不停。
“婉儿,婉儿!”赵云大惊失色,忙一把扶住我的肩头,急道。
我不敢答言,只是径自靠在他怀中假意啜泣。
此时的我长发半遮面,又是一身的曳地长裙,而已整张脸似乎都已埋入了赵云的胸膛之内,饶是铃儿再多疑,又岂能认出我来?
赵云的身上却突然积聚了涛天的怒意,将我护在怀中,突然徒手便击向铃儿。
铃儿本就不是赵云的对手,此时又是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赵云并无兵器在手,她还是不由得连连后退。
“公子请住手,小女子方才无理了。”见没有找到我,铃儿也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口中大叫道。
赵云哪里肯听,一手护着我,一手出拳狠厉无比,全然没了平时的温和。呃,虽然平日里他也只对银子温和而已。
我见赵云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心生疑惑,但铃儿并无起疑,我忙一手紧紧抱住赵云的手臂,“子龙,不要惹事。”暗哑着声音,我咬牙开口。
赵云微微一怔,这才停下手来。
一旁铃儿见赵云停手,也不敢再恋战,忙转身跃上马便往幽州方向而去,想来她是料定我会去找董卓。
只是以她的速度必定在我之前到达幽州,她断然不会想到我会跟着进入幽州城,这样我们的危险系数便降低不少。
抬头看了看赵云,他正愣愣地看着我。
“刚刚你怎么了?”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我道。
他没有开口,还是一径地看着我。
感觉到他拥着我的手臂微微有些紧,我皱了皱眉,挣扎了一下。他这才醒悟过来,忙松开了手。
“婉儿是谁?”虽然刚刚是为骗过铃儿,但我总感觉这个名字并非是他胡诌的。
“赶路吧。”推开我,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
捉神女绝纤尘隐匿客栈 保美人赵子龙逆鳞初现
一路寂静,倒也再无追兵,我静静坐在马车内,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绣袋,里面什么吃食都没有,只空空如也,一如我现在的心。
赵云只在前头赶路,自从我换上这身衣裙后他便一直都怪怪的,一人在车内百无聊赖,忽然想起车座下的暗格,我倒有些好奇,起身将绣袋收于怀中,我便跪坐于地,小心翼翼地翻开暗格门。
马车内有些黑暗,我抬手微微撩开车窗上遮阳的帘子,暖春的风连带着一丝阳光铺进马车内,我看清了那暗格内的器物,是三样兵器。一样便是董卓赠我的的金弓银箭,相较之下,另两样便是庞然大物了。其中一件是一柄银枪,银制的枪身,其上还篆刻着两个小字,细细一看,竟是“逆鳞”二字,枪头微微泛着寒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只是此时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另一件兵器吸引过去,那是戟,却亦非一般的戟,那样的庞大而霸气,我禁不住地伸手轻轻抚上那兵器,一股寒凉之气便随着我的指尖慢慢蜿蜒开来,我微微后退一步,这……该不会便是传说中的……方天画戟!
愣愣地关上暗格,我端坐在车内,若无方天画戟,吕布即使英勇如斯,也是有限;若无吕布,这方天画戟即使天纵神兵,也只是个死物。
吕布现在并无此兵器在手,若是得了这命定的兵器,岂非如虎添翼?
只是,难以匹敌的身手,对吕布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下车吧。”车外传来赵云的声音。
我忙回过神来轻应一声,掀开车帘下车时才发现天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全黑了。
“这里是?”我疑惑地四下看了一下,眼前渺无人烟,只有一家孤零零的小客栈,门前挂着两个有些破落的灯笼。
“天色已晚,幽州正打战,不大太平,明天一早入城吧”,说着,顿了顿,他又道,“方圆几里,只这一家客栈。”
我点了点头,在一边看他安顿好马车,随他一同进了客栈。
客栈并不大,店中只一个酒保坐着发困,并无他人。
赵云伸手自怀中取了些碎银丢到柜上,那酒保立马醒了过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收了银子,那酒保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在这荒凉之地,生意并不怎样。
“住店。”赵云道。
“好好好,正好还剩一间空房。”那酒保忙点头如捣蒜地道。
“还剩一间?”我禁不住暗暗纳罕,这客栈如此偏僻,况且幽州战事连连,怎么会……
“是啊,二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住一间没有问题吧,这生意不景气,大概老天爷垂怜,但今儿个真真是生意兴隆啊。”那酒保打着哈哈笑道,随即看我一眼,却怔怔地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我心里略略有些不安,也没有在意那酒保有些无礼的直视,只在心中暗想,这么荒凉的客栈突然间住了这么多人,该不会铃儿也在吧。
“我们住哪儿?”赵云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酒保无礼的注视,道。
“是是,请随我来。”那酒保忙走在前面,将我们领到左侧的一处房间,推开门将我们让进屋内。
“我们客栈虽然破落,但幽州没有开始打战的时候这里也是客似云来的,所以这房间皆是上好的木材所建,屋里有再大的响动外头也听不到,请二位放心。”那酒保神秘兮兮地又道。
我微微有些转不过弯来,响动?在屋里能有什么响动?随即看那酒店一脸“我都了解”的神情,便忍不住地想笑。
赵云白晰的面容上隐隐沾了一丝微红,斥道,“准备一些馒头和牛肉,外备一些茶水,都送到房里来。”
那酒保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莫非天上的神仙都下凡来观顾我这小店了……啧啧,什么是天姿国色,今儿个总算见识了,真真是……还有身旁那郎君,原以为那位大爷已经够俊俏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一边走着,还隐隐能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弯了弯唇,忍不住地想笑,但听到后半句时我却一下僵住了,他说的俊俏男人,莫不是……
隐约间,一阵银链轻击的声音没入我的耳朵,我的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再侧耳细听时,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该是我听错了吧,他现在应该在洛阳助皇后与董太后争那太子之位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偏远的小客栈里呢。
“酒保嘴碎,勿需太见怪,若你觉不便,我在门外休息便是。”见我脸色乍青乍白,赵云想是会错了我的意,道。
我回过神来,心下稍安,不觉弯唇笑道,“如何敢劳动赵公子守门,怕不是又要付费了。”
赵云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呐呐地开口,“不收你银子便是,姑娘家的声誉,到底是该珍惜着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是是,公子教训得是,只是如今事有特殊,而且礼数固然重要,但笑娘亦相信公子为人,大不了委屈公子打地铺了。”
“打地铺?”赵云颇有些困惑。
我笑了笑,趁那酒保未来,转身将床上的被褥分作两份,随即指了指地。
赵云这才了然,“你倒跟她不一样”,看了我一眼,他轻声道。
我微微一愣,她?哪个她?他口中的婉儿么?
说话间,那酒保已端了晚膳来。
那酒保一边慢吞吞地摆放着吃食,一边拿眼偷瞧我,我也只是敛眉顺眼,并不看他。
直到赵云不耐地开口,他才带上房门离去。
倒了杯茶放在我面前,白色衣袖上的金线晃晃耀眼,“吃吧。”说了声,他径自拿了馒头便吃将起来。
我心里头记挂着客栈的情况,不由得有些食不知味。
“安心吃,好好睡一觉,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放了一块牛肉进口中,他淡淡地开口,不在意地斜睨了一眼桌边,又道,“既然拿了你的酬金,我自然会完成你交托的事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边,银晃晃的一柄长枪,上面篆刻着“逆鳞”二字,不就是我在暗格里看到的那柄银枪么?原来那本是他的兵器呢。
只是他一向自诩为生意人,身边从不带兵器,如今拿了这逆鳞在手,可是为了让我安心?
吃过晚膳,赵云令那酒保来撤了碗筷,随即再不看我,只是径自将被褥铺于门边地上,便提了逆鳞侧身躺下。
我知他心下不自然,便也不再逗他,也和衣躺下休息,只是虽然疲惫不堪,但我却怎样都无法安眠。
心里一片烦乱,不知吕布有无及时赶到?不知董卓是否安然无恙?若知在望月楼那一晚竟是董卓上战场前最后一次抱着我,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任性,不会假装睡着,一定乖乖随他回去的。
还有绝纤尘和铃儿,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见到他们。
“安心睡吧,我在呢。”赵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抱着逆鳞侧躺的背影,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想来他是知道我的恐惧,知道我一路无法安眠,所以特意守在门口?
缓缓合上双眼,我终是累极沉沉睡去。
一股诱人的香味缓缓飘入鼻端,我微微一惊,蓦然睁开双眼。
天已经大亮了,四下寻了一下,赵云不在屋内,我有些慌乱地下床套上鞋便推门走出房间。
“客官醒了?”大堂里很亮,酒保正精神抖擞地翻着帐本,见我出来,他忙走上前招呼道。
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微微皱眉,“我相公呢?”没有多想,我开口便道。
“哦,他在屋外喂马呢。”那酒保忙道。
心下稍稍一松,我便要出门寻他。突然之间,一阵更为浓郁的香味忽然从我身后飘了过来,我微微怔住,好熟悉的味道,是纤尘以前常做的千层酥!
只一瞬间,一个有些粗劣的盘子便递到了我的面前,盘子虽然粗劣,但那装在盘子内的糕点,却异常精致。
千层酥!
没有看到美食的喜悦,我见鬼似地瞪大了双眼。
“叮铛……”身后,银链敲击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丝毫没有转过身面对现实的勇气,绝纤尘此时不是应该正在洛阳助何皇后立太子么?为何会出现在这幽州边界?
正在踌躇间,猛一抬头,却见赵云正提了逆鳞走进屋来。
“相公。”温柔似水地轻唤一声,我便疾步上前埋首于他怀中,自始至终未敢回头。
赵云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似乎明了,只一手轻轻扶着我的肩,“怎么了,婉儿?”
“快些离开这家店吧,婉儿害怕。”顺着他的语气,我故意轻颤着道。
赵云低头看我一眼,点了点头,便拥着我往门外走。
“笑笑,我特意一早起来做了你爱吃的千层酥,不尝尝么?”身后,那声音温和地响起,果然是他!
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一种错觉,一切都还未发生,他还是那个望月楼的主厨,我还是那个贪嘴的笑笑,此时他正站在我身后温和地冲我笑,端着细心做给我的千层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千古的至理明言。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停顿,我低着头在赵云怀里,扮演着婉儿的角色。
绣了血色梅花的白色罗衣,长及腰际的青丝,此时的我定是一个温婉的女子,不是纤尘眼里的笑笑。
“不吃么,也罢,我替你装在绣袋里让你带着在回洛阳的路上慢慢吃吧。”绝纤尘的声音再度响起,波澜不惊,依然温和如水。
我微微一惊,伸手探了探袖内,果然,绣袋不见了!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婉儿,怎么了?”赵云低头看我一眼,握住了我有些冰凉的手。
我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事。”
“真是淘气,以为换了衣服我便不知道你是笑笑了么?”绝纤尘的声音淡淡地散开,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随我回洛阳吧”。
“我想你认错人了”,赵云微微皱眉,转身看向绝纤尘,握了握手中的逆鳞冷冰冰地说完,拥着我便要离开。
我低眉顺眼全当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躲在赵云怀里当驼鸟。
“董卓死了。”
刚刚步出门槛,绝纤尘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我身后扬起。
我怔了一下,缓缓回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呵呵,果然是笑笑呢。”一看到我,纤尘便轻轻抚掌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怔怔地,我有些迟疑地再度开口。
“真是妒忌呢,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这么伤心?”眯了眯眼,绝纤尘微笑道。
“你刚刚说什么?!”扬高了声音,我有些尖锐地喊道。
“好凶,我说董卓死了。”耸了耸肩,绝纤尘淡淡道。
心里突地一跳,我脑中空白半晌。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是赵云。
我缓缓摇头,“你撒谎,我不信。”
似乎是毫不介意我的话,绝纤尘笑了笑,微微抬手,让我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我脑中刹那间空白一片,绝纤尘手中拿着的……竟是我寻寻觅觅找了十五年的手机!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握了握拳,我抑制住心里的恐慌,轻颤着开口。
“董卓怀里”,绝纤尘抿了抿唇,又道,“他万箭穿心,全身上下,只有这么一件完整无缺的东西,便被我拿了来。”淡笑,他道,仿佛在陈述一件什么值得喜悦和骄傲的事情。
全身上下,只有这么一件……完整无缺的东西么?微微扬了扬唇,我以为我会哭的,却没有想到我竟是哭不出来。
没有眼泪呢,为什么?
“还我。”上前一步,我走到纤尘面前,伸手,道。
“不哭么?”绝纤尘抬手将手机放在我手中,抚了抚我的脸,道。
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