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喜事第18部分阅读
名门喜事 作者:rouwenwu
披风解下,找了件袄子披上。想了想就把那个手镯带在手腕上,然后把袖子放下挡住后,没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人活动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沉香念念叨叨地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也没见个人在屋里候着,我才不在一会,这一个个全都钻着空子犯懒。。。。。。啊,姑娘已经洗好了!”沉香没想白文萝已经在房间里了,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我刚刚坐不住,去找如意打听了一下老太太的口风。”
“着那急干什么,不会有什么事的,难不成老太太还会打我板子不成。”白文萝看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沉香却叹了口气道:“姑娘刚进来,是不知道这府里的水有多深。那些下人一个比一个会偷j耍滑,倘若见你稍有不顺,立即就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姑娘多少得上点心才是。”
“我知道,难为你想这么多,如意那边怎么说?”白文萝笑了笑,说着就偏过头认真看了沉香一眼。她是个容貌身段都相当出挑的丫鬟,并且性子直爽,嘴巴利索,又爱争强好胜。之前在老太太屋里应该没少得罪人,所以才一直没升上大丫鬟的位置。但难得的是她有护主之心,又识时务,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都很对白文萝的心。
“如意说老太太晚饭后似乎气消了不少,但她也没敢开口提这事,只说待什么时候瞧着老太太心情好点了再帮姑娘说一说。”
“老太太心里自有考量,哪是别人能劝得了的,你让如意别为这事费心。万一让老太太迁怒到她身上,我怎么过意得去。”白文萝摇了摇头道,迁怒事小,只怕会帮了倒忙。而且这件事她原本就是想看看老太太是什么态度,若真让旁人给劝下了,她那一记耳光岂不是白挨了。
“姑娘放心,如意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最能摸清老太太的脾气的。”沉香笑着说道。
“算了,最多是明日被训一顿而已,你也别太费心,该干嘛干嘛去。”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拿起那做了一半的绣品,开始动针线,不想再说这事。
见姑娘这般不放在心上,沉香还想要再劝两句,却这会就见木香拿着个香炉走了进来,她便问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我一回来整个院子都见不着个人影!”
木香一看被沉香逮了个正着,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一天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一直不舒服,刚刚瞧着姑娘在洗澡呢,有六儿有,就偷懒吃饭去了。”
“那怎么这会才回来,又不是掉进去了,哪来的这东西?”沉香说着就指了指她手里的香炉问道。
“哦,这是刚刚碧影姐姐着人送过来的,说是忽然想起姑娘这还没这个东西,正好她去库房的时候看到,便连着一些百合香一起送了过来。”
“我不用那个东西,就先摆在那儿吧。”白文萝抬起眼看了她们一眼说道。
“是。”木香点了点头,便挑了个合适的地方放了下来。然后见白文萝又低下头做起绣活来,一副不想别人打扰的样子,她和沉香便轻轻退了出去。
暗夜深沉,只见那绣花宫纱灯罩里的蜡烛即将燃尽,候在外面的沉香已经连打了两个呵欠,白文萝才慢慢抬起脸,看了看手里这即将完工的绣品。
那是一件红色的百福字孩儿肚兜,是要送给喜姐儿的见面礼,那绣工比她往日做的荷包还要精细。白文萝算了算,最多再两天就能完工,到时也该跟秦月禅见面了。
听到沉香在外面打了第三次呵欠后,她终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到放在妆台角落处的那个小瓶子,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过来。然后把脸凑到镜子前仔细看了一下,果然,脸上的那道血痕不知不觉好了大半,还真是好药呢。
白文萝看了一眼,就放下那瓶子,还是把这伤留到明天比较好,刚刚忘了,不应该擦的。
第十八章 满意与疼宠
白文萝原是想跟昨天一样,早上先去大太太那请完安,然后再去老太太那边。却才一出门就碰到了荣寿园的丫鬟,说是老太太让她这会就过去。于是她走到荣寿园内厅的时候,正好看见白玉蝶从老太太卧房里出来,似哭过,见到她后倒是没吱声,只是狠狠地瞪着她。白文萝瞟了一眼淡淡一笑,然后就随如意进了老太太的卧房。
走进去的时候,如意还一边悄悄儿地给她递了个放宽心的眼神,白文萝朝她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老太太,三姑娘过来了。”如意带她进去后,朝那靠在贵妃躺椅上的老太太轻轻报了一声。
“嗯,你先出去吧,让我跟三姑娘好好说说话。”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然后就朝白文萝招了招手,如意应了一声,就悄悄退了出去。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扶我一下。”如意出去后,老太太又朝白文萝招了招手。
“是。”白文萝面上挂着浅笑,没事人一般地走过去,小心扶起老太太稍稍坐直了起来。
“好了,你也坐下吧,陪我聊聊天。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不好,才这么歪一会,就觉得犯困。”老太太说着就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绣墩,让她坐那儿。
白文萝轻笑应了一声,便走过去坐下说道:“眼下是秋天,正好是气候宜人的时候,您其实该出去走走,这样对身子好,也不会这么容易犯困。”
“你说的是,我以前也都爱出去走走的,只是就那么一个园子,天天就那么看,看了几十年就早就看腻了。再说我一个老婆子,自己在那走来走去有干什么意思。”老太太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观察着这个庶出的孙女。
听说这丫头的脸,昨儿被二丫头不小心给弄伤了,还着丫鬟悄悄过来寻药。她当时知道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好好的姑娘家,书香门第,名门闺秀,居然在自家园子里动起手来!这要传出去,还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是她之前看错了这丫头,果真是在外头养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坏习惯?才进来几天,就连带得那二丫头也越发粗鲁娇纵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因此昨天她也没派人过去看一眼,故意冷落她一晚上看看。现在一瞅,这丫头今天特意在两边鬓角那垂了两缕发丝,但到底也没遮挡住,还是能看到右脸颊那有一道浅浅的印子。这模样儿看着倒是娇娇弱弱的,只是那性子,现在看来还是得磨练磨练。
老太太这般想着,又再看她那一身,银白素缎,冷蓝镶滚,白绫棉裙,发饰精致。此时她的神态倒是从从容容,面上还一直带着微笑,坐姿也端端庄庄的,似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还真是能沉得住气,明知道今儿叫她过来是为什么事,刚刚在外头也都跟二丫头碰上面了,可现在在自己面前却还能这般从容,就似真的只是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一般。
嗯,还不到十四岁的年纪,性子就能练得这般沉稳,却又不显得沉闷,实在是难得。老太太这般一想,又觉得满意起来。再一对比白玉蝶刚刚一过来就哭嚷撒娇的样子,实在不成体统,因此她心里对白文萝的那点不快,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
白文萝知道老太太眼下正打量自己,但她面上却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依旧那般神态自若地接着老太太刚刚的话,笑着说道:“虽是那景色看着都差不多一样,但其实园子里每天还是有很多变化的。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两只松鼠在那树上玩闹呢,看到有人过来它们也不怕,那模样儿瞧着还挺可喜的;还有园子里的菊花如今也都开了,红的黄的粉的都有,看着好不热闹。老太太要是愿意,文萝每天早上都过来陪您到园里走一回,给您解解闷儿。”
“这样虽好,可是我这心里搁着事,也实在没那份闲心去逛什么园子。”老太太想了想,就叹了口气说道。
知道要说道正事上了,白文萝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今儿就是过来给您解闷儿的,您要有什么不快,跟我说一说,看看我能不能帮着开解一番。”
“你啊,还真是个鬼精的丫头,我要不说,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这么装糊涂下去!”老太太瞟了她一眼,面上虽还带着几分笑,但又像是要生气的样子接着说道:“你昨儿跟二丫头胡闹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原来是因为这事,老太太快别生气了,都是孙女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任性胡闹了。”白文萝也不害怕,赶紧把旁边茶盅端起来,送到老太太跟前讨好地说道。
“少跟我打马虎眼,这事我已经在二丫头那听说一遍了,你再给我说说。”老太太微板着脸,却还是受用地伸手接过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就递给她。
白文萝笑了笑,接过茶杯,放下后,便把昨日的事情,连带着那天捡到玉佩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包括她被白玉蝶甩了耳光后,自己因为气不过,当下也不解释,就直接把耳光甩了回去也都一一说了。没有辩解,也没有添油加醋。
“你倒是挺坦白的?”听她说完后,老太太淡淡说了一顺,听着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也不见得心情有多好。
“老太太问话,文萝自是不敢有所隐瞒。”白文萝这会也收敛起笑容,知道接下来少不了要挨几句训,再不能嬉皮笑脸的了。
“三丫头啊。”老太太又叹了口气,然后动了动身子,似要坐起来的样子。白文萝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也只是坐直了身子,然后才拍着她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知道这么一个大家族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请老太太赐教。”白文萝微垂着脸,乖顺地说道。
“是和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你知道这伯爵府里,从上到下,一共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白文萝摇了摇头。
“一共一百八十三口人,还不包括被派到各处庄子那去的。就单说那些下人吧,有好些都是几代跟在府里做事的。他们在这里出生,嫁了这里的小子,娶了这里的丫鬟,然后他们的孩子再出生。再像他们的父母一般地延续下去,一直到现在,有的都传了三四代了。这一百多口人里,能有几个是单拎出来的,还不都是给你牵我扯,什么亲戚关系没有!你想想,这一大家子,要是谁都因为一点事,互不相让,斤斤计较,这府里还能有个安生的时候吗!”
“老太太说得是,文萝知错了,昨儿不该意气用事。”
“只有尊长爱幼,才能相处得和睦,只有和睦了,这家才能安宁,才不会被外人笑话。”
“是。”
“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倒是那二丫头自小就被她母亲给骄纵得过了。”
大丫头又是个宽厚性子,平日里多数是让着她,堂儿和强儿也看她是妹妹,自是没少宠着。所以二丫头一有什么委屈,就没少闹腾。我刚刚也好好说了她一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去哄哄她也就好了,以后两人要相处得和睦一点。”
原来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她去给白玉蝶道歉来着。白文萝心里暗笑了一下,但面上还是乖顺地应道:“是,老太太放心,我一会就去给二姐姐道歉。”
“觉得委屈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怎么会,原就是我的错大些,二姐姐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当时要是我好好解释一番的话,也就不会惹得您不愉快了。”白文萝轻笑的说道,只是若真是那样的话,她那一记耳光就真的是白挨了。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老太太可会让白玉蝶来向她道歉,不见得吧。她从不认为,仅凭借身体里那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就真能取代并超越白玉蝶在老太太心中的位置,那毕竟是生长在她身边的嫡亲的孙女。
不过老太太眼下能跟她费这么多口舌,拐弯抹角地安抚她,也说明她对自己倒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这就足够了,足够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个府里立足。
“好好,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也有容人的心胸,我果真没看错你!”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满意的神色。
白文萝心里冷笑了一下,那种满意的眼神,她太熟悉,也太了解了。只有每一次都照着他们的希望去做,只有一次比一次表现得更好,这样的眼神才会持续下去。。。。。。她才能有生存的余地和空间。
老太太起身拍了拍白文萝的手,其实白文萝想的没错,她不是不满意这个庶出的孙女,只是人的感情有亲疏之分。白玉蝶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没少在她怀里撒过娇,也没少让她生气。但她是看着她篚的,十几年的疼宠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而对于白文萝,要说感情,确实太牵强了些。她更多的是一种满意,想想这么些年,她从刚嫁进来的新妇到如今已见苍苍白发的祖母,管着这一大家子,掌控了这个伯爵府数十年。早已练就了超越了感情之上的理智的一面,就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从外头接进来的庶出的孙女,那样的行为举止,那样的心胸气度,以后绝对能给这伯爵府长脸,这一点让她很满意!
所以,就让懂事的人更加懂事,让任性的人再多一点疼宠吧。
第十九章 秦月禅
白文萝扶着老太太出了卧房,走进内厅的时候,大太太等人已经过来了,白玉蝶面上依旧是一脸愤恨委屈的样子,见老太太出来后眼中顿时又蓄上了眼泪。林氏在一旁安抚着她,周氏不时冷笑着,也假意劝了两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白玉妍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低着头,两手无意识的捋着系在腰上的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白文轩没在,因他手还未好,老太太也不想他到处折腾,便交待他这些日子就先在自个院中养伤就行,别的事都别管。
“怎么这几日都不见玉强过来?又跑哪胡闹去了?”老太太坐下后,扫视了一眼,才看着林氏问道。
“强儿他这两日都是早早就上书院去了,说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一直就没时间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说是等过了这几天再过来向老太太请罪。”林氏早就想好了托词,赶紧陪笑着回道。
老太太听后,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才说道:“专心读书是好事,只是也要顾着身体,别熬坏了,你平日里也要多看着他些。”
“是。”林氏在心里捏了把汗,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哪是去书院读书去,不过是因为前几天不知跟哪个狐朋狗友在外头胡闹了什么事,回来就看见有一只眼眶周围全乌青了!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当时问他怎么都不说,后来才在小厮口中知道那个孽障居然是跑到窑子里去,为了一个妓子跟别人起了冲突,才被挨了打。她当时简直是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老太太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要是知道这孽障居然自己跑去那腌臜的地方,她光想都觉得心里发冷!不得已,只好帮儿子找借口糊弄过去,虽然早就勒令那小厮不许走漏了风声,要有人问起,就说哥儿是跟朋友打架闹的。只是这会看老太太那眼神,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发虚。
老太太倒是没跟她多说,点了点头就把目光转向白文萝和白玉蝶身上道:“好了,三丫头去给你二姐姐倒杯茶。二丫头也别委屈了,姐妹之间有点小磨擦是难免,喝了这杯茶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谁了别记在心上,不然我可是不轻饶的。”
周氏微微笑着,白玉妍这会也抬起头看了过来,林氏假意地笑了一下道:“老太太何必委屈二姑娘,就是两姐妹玩闹而已,有什么值得要递茶赔礼的。”
老太太只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别管,林氏也就乐得闭了嘴。然后也把目光转到了白文萝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白文萝露出不情愿的一面,等着看她为难勉强的样子。
可惜白文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过来,接过如意捧上的茶递到白玉蝶跟前,轻笑着说道:“昨儿是我错了,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二姐姐平白受了委屈,还望二姐姐莫怪。”
白玉蝶本来听到老太太让白文萝给自己捧茶道歉,心里还有些得意。可现在一听白文萝说的这话,挑字眼的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她却怎么听着都感觉那是在讽刺自己一般。她抬起眼,看了看白文萝,只见她不但没有一点委屈憋气的样子,而且那双正看着自己,淡淡含笑的眼睛明显全是嘲讽的神色。莫名地,她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那不是在道歉,而是不屑与她计较。
和白文萝相比,白玉蝶真的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觉得心里一阵气闷。在她认为,所谓的道歉,起码要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像平日里那些向自己认错的丫鬟一般。所以现在白文萝这不卑不亢的样子,不但没有浇灭她心里的火气,反使得那火气腾地又开始往上窜了起来!可是老太太坐镇在旁边,她一时也挑不出白文萝的错,只得咬了牙,抬起手接过白文萝手里的茶,恨恨地说道:“三妹妹客气了!”然后就碰了碰那杯口,连唇也没沾唇,就把茶杯交给旁边的丫鬟。
“好了,好了,以后姐妹之间就得这般相处,平日里开开玩笑,小打小闹是没关系,但是不能伤了和气。以后要再有谁再敢意气用事,我可就不这么轻饶的了!”老太太自然看得出来白玉蝶还在闹别扭,但白文萝已经大大方方地认了错,这事自然就点到即止。于是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打了圆场,也算是稍稍警告了一番。
“老太太是不轻饶谁?难道是在怪我这多日没有过来伺候?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随后就见小丫鬟走进来说道:“大奶奶过来了。”声音才落,便看到一个身着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桃红绣牡丹百褶裙,看着有十八九,身材纤细的女人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原就身子不好,来了就来了,不也不知让丫鬟帮你抱着喜姐儿。”周氏见秦月禅走过来后,便站了起来把她拉到自个身边,有些心疼地责怪着说道。
“老太太和太太疼爱,我还不能在跟前伺候着,原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哪能再这般持宠而娇。而且又不是下不来床,只是前些天身子虚了些,怕来了过了病气给老太太就不好了,今儿觉得身上好些了,就顺便也把喜姐儿抱过来,喜姐儿也说是想老祖宗了。”秦月禅说着就把怀里的小娃娃放了下来,扶着她站稳后就给她指了指老太太柔声道:“去叫老祖宗好。”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移到那个才一岁多点,走路摇摇摆摆,一路奶声奶气地唤着老祖宗的小娃娃身上。只见老太太一脸笑呵呵地从软榻上向前倾过身,似怕喜姐儿会摔倒般,赶紧让身边的丫鬟把她给抱过来,然后把她拥在怀里好一阵亲着。
“我瞧这喜姐儿走路像是比原先稳多了。”老太太抱着喜姐儿小祖宗的叫了好几声,然后才转过脸看着秦月禅说道。
“是,这孩子看着乖巧,其实最爱乱跑,自从学会走路后,就哪都想去,只要一会没看住,就指不定她又摸到哪了。”秦月禅笑着说道。
“嗯,辛苦你了这些日子。”老太太轻轻抚着喜姐儿的后背,微微点了点头。
秦月禅似有些黯然地笑了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身边有丫鬟伺候着,平日里也没什么缺的少,哪有什么辛苦的。”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候,白文萝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下秦月禅。她身上的气质看着跟白玉妍有些相似,同样的贤淑雅净。只是似乎是身子虚弱的原因,秦月禅身上隐隐含着一抹愁云;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说话间不时微微蹙着,像是有满腹心事,无处述说一般。尖尖的瓜子脸,五官长得很精致,配着那即便生完孩子后,依旧纤细如少女一般的身材,整个人就像是水做的一般,由不得人不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既然你今儿过来了,那也正好,见见三姑娘。三丫头,这位就是你嫂子,还不快见见你嫂子去。”老太太一边逗着喜姐儿,一边笑着对白文萝说道。
“是。”白文萝这才站起来,朝秦月禅走过去,对她行了个礼,就轻轻叫了声嫂子。
“早听说府里多了位三姑娘,我前两天还想着呢,今儿可算是见到了。老太太的孙女模样儿长得都好,个个看着都让人好不心疼。之前过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这个拿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嫌弃了才好。”秦月禅说着就把手腕上一个玛瑙镯子给捋了下来,放到白文萝手里。
“哪能一见面就要嫂子的东西,嫂子快收回来去。”白文萝赶忙一推,心里却暗叹这秦月禅是不会察言观色,还是真的粗心大意。没发觉她把那镯子捋下来,旁边两位太太的神色都有些特别吗。之前她们可是都没给过她什么见面礼,眼下这位可好,当着她们的面,就要把这什么见面礼给自己,可不是要让那两位面上过不去。
“既然给了你就拿着吧,多少也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老太太这会便在一旁开口道。
“是,多谢嫂子。”既然老太太都开口了,白文萝只得把那镯子接了下来,接着老太太又说到:“行了,今儿就都散了吧,禅儿和喜姐儿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于是众人都自行退出了老太太的内厅,出了荣寿园时,白玉蝶在白文萝旁边经过,就朝她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一个是瞎了眼,一个没皮没脸,也不害臊!”说完就白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沉香跟在白文萝身边没敢吱声,只等白玉蝶走后才有些担心的看着白文萝道:“姑娘。。。。。。”
“没事,别管她,回去吧。”她淡淡地道了一句,又回头往荣寿园里看了一眼,同时还摸了摸手中的那个玛瑙镯子。比预计的日子提前了两天,今晚得赶紧把那件百福字的肚兜绣完,明天就该到栖风院那看看去了。
第二十章 秋雨梧桐叶落时
“这雨是昨儿下半夜开始下的吧。”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到飘进来的空气里含着浓浓的水气,屋里也比平日冷了几分,推开窗户一看,就见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院中落了一地的树叶,道上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异常干净,还未枯黄的草木也比往日添了几分青翠。
“是的,估计下了这场雨后,天气就要变冷了。姑娘还是快把窗户关上吧,万一一会着了凉可就不好了。”沉香说着就上前帮着给关了窗户,然后叫六儿进来收拾妥了,又命木香进来,一同服侍白文萝。
“你一会给我找把伞,我要出去一趟。”洗漱完后,沉香正给她梳头的时候,白文萝交待了一句。
“一大早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让小丫头们过来传话,说是今儿下雨,姑娘们今日就不必过去请安了,怎么姑娘还要过去吗?”
“嗯,我是要去栖风院看看大奶奶,昨儿得了她一个玛瑙镯子,正巧今天率马以把喜姐儿的小肚兜给送过去,也算是回礼了。”
“姑娘这就绣好了!难怪昨晚那晚才睡,不过那镯子是大奶奶给您的见面礼,哪还想着要您的回礼。”
“其实也算不得是回礼,就当是我给喜姐儿的见面礼,一会木香随我过去地。”白文萝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支戴惯了的金丝点翠蝴蝶钗递给沉香,让她帮着给戴上。
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木香没想白文萝会点她,微愣了一下,看了沉香一眼,才应了一声。
收拾停当后,白文萝挑了件夹絮的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和一条雪青撒花百褶裙换上。昨日下午大太太就着人送了好些新做的衣服过来,虽都是绫罗绸缎,可无论是颜色还是花样,皆不显张扬的同时又不减半分尊贵。白文萝暗叹,周氏能年纪轻轻就越过二房年长她许多的林氏当了家,确实有些手段。至少眼光很准,知道什么样的东西配什么样的人,懂得在细微之处,无形之中拉拢人心。
她们出去的时候,那雨又变小了点,如细丝般在空中轻轻飞扬。但即便如此,这么一路走到栖风院的时候,她的鞋和裙子都沾湿了大半。木香才在走廊上收了伞,秦月禅就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赶忙拉着白文萝的手说道:“三妹妹怎么偏选着这雨天过来了,瞧这小手冰凉的,这要着凉了可怎么办。”
“早听说嫂子的院里种了株梧桐树,我今儿起来一看这雨,就想着那秋雨梧桐叶落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景致。到底坐不住,就过来了。扰了嫂子的清净,还望嫂子别赶我走才是。”白文萝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看了看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树,只见冷雨细如丝,叶叶梧桐坠。
“怪道老太太说你是个伶俐丫头呢,瞧这张嘴这般能说会道的。哪舍得赶你走,我这也正闷得慌,求都求不来呢,快进来吧。”秦月禅说着就拉着她进了房间,然后又丫鬟赶紧把炭盆拿进来,给三姑娘烤一下衣服鞋子。
白文萝随着秦月禅进去后,只见屋内陈设无一不显奢华。正面小小一张添漆床,铺着大红金线牡丹吐艳锦褥,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床边设一对梅花式样漆小几,边上两张靠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亦设有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并有一雕花镶珠园肚香炉摆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从中飘散而出,慢慢充斥于室内;靠窗边还有一长案,案上文房四宝摆设齐全,只见那长方端石珐琅盒暖砚中还有未干的墨迹,旁边亦有未来得及收好的纸笔。
白文萝往那纸上一扫,见上头落有诗句,便笑着说道:“原嫂子刚刚是在读书写字,想是我扰了嫂子的雅兴了。”她说话的同时就往那案边走过去,便见那张宣纸上规规整整地写着几句诗词。
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簿,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对,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清秀的字体,写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应是落笔迟缓了些,那上头的墨比之前面明显浓厚了许多。秦月禅来不及阻止,只好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候在旁边的双燕。双燕微垂下脸,她没想奶奶会带姑娘进里屋来,所以才没收起那些东西。
“哪是什么雅兴,就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秦月禅不好这会数落双燕,只好笑着走过去。说着就拿起那张宣纸,正要揉了,却不想就露出底下那副未画完的画,是一支随意勾勒出来的迎春花。她怔了怔,就是在画这支迎春花的时候,外头忽然下起雨来。她呆呆立了半响,蓦然间感到一种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凄凉。。。。。。
“姐姐真是好才艺,不但字写得好,连画也画得这般好,可惜没画完。”白文萝没错过秦月禅那一瞬间的愣神,她笑着赞了一句,又仔细看了那支迎春花两眼。其实是很普通的笔法,有点像白描,但偏她看着却有种眼熟的感觉。
“三妹妹快别笑话我,今儿我是丢人现眼了!双燕还不赶紧把这些东西收了,再让三姑娘这般说下去我就没脸见人了都!”秦月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着就把白文萝拉到椅子那坐下,让丫鬟上茶,又命另一丫鬟把炭盆给白文萝挪近点。
“对了,怎么没见喜姐儿,我还有东西要给她呢。”白文萝笑了笑,顺着她坐下后,便把之前包好的那件百福字肚兜递给秦月禅。
“昨晚闹腾到半夜,今儿起来后吃了点东西,我瞧着她还昏沉沉的样子,便叫奶娘把她抱回去再睡一会。”秦月禅轻轻一笑,唯有说起女儿她面上的表情才真正显得柔和了不少。她说着又看了看白文萝递过来的东西接着道:“三妹妹也太客气了, 就是个小娃儿,你还费什么心给她东西的。”
“就是我闲着的时候,绣了件肚兜而已,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啧啧,三妹妹这礼可比什么金啊玉啊的贴心多了!难为你小小年纪,绣活就做得这般好,真是把我屋里的这些丫鬟全给比了下去!”秦月禅拿起那件肚兜,嘴里不住地称赞着。
“嫂子说笑了,我原就是个粗丫头,会这点针线不过是为了补助家用而已。”
秦月禅听了这话,抬起眼看了白文萝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拘谨地神色,便才说道:“如今进了府里,过得还习惯吧。”
“嗯,老太太和大太太对我都挺好。”白文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轻笑着说道。
秦月禅却点了点头,轻轻抚了抚手里的那件肚兜,然后再小心包上。交给一旁的双燕,让她放好,一会就给喜姐儿穿上。接着又问白文萝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这两天可到过那围园子里看过,丫鬟们伺候得周不周到等等。聊了一刻钟那样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有哭声往这传来,秦月禅正待要问怎么回事,就见一个头发微有些散乱的丫鬟哭着冲了进来。
“奶奶、奶奶,是我错了,求求您让我回来伺候您吧,那丫鬟一进来就扑通的跪到秦月禅跟前,两手抓着她的裙摆,一边哭着一边求着。此时她面上的妆容已经花了,看不清到底长的什么样,但光顾那轮廓还有那身段,绝对是美人胚子。
“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头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秦月禅似乎被她忽然这么冲进来给弄懵了神,怔了好一会才低声喝了一句。外头两个婆子赶紧跟进来要把她拖出去,可是那丫鬟顿时就抱住秦月禅的腿,像抱住一根浮一般。那两婆子怕伤到秦月禅,不敢太用扯,因此一时耐她不得。
“奶奶,是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我知道错了,让我回来陪伺候您吧,或者让我去做粗活也行,只要别。。。。。。”那丫鬟看着似一副害出去的样子,也不听秦月禅在说什么,开子 口就不打算再停下来。
“住口!”秦月禅似真的急了,啪的一下就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带着那滚烫的茶水道了大半出来,有一点溅到那丫鬟手上,烫得她吓了一跳,这才住了口。
白文萝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看丰这一幕,即使那丫鬟面上的妆容花了,但是依旧能瞧得见她嘴角边有一点淤青,看着像似勒痕;并且瞧她此时跪着的样子,双腿一直就有些微微发抖,应该。。。。。。大腿那附近也有伤;而且刚刚那两位婆子拉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被祉得松了些,露出脖子下面的一点肌肤,那里,也有伤痕。
白文萝几乎可以确定,这丫鬟,身上全是伤。
“还不多进来几个人把她拉出去,她现在神智不清,把姑姑娘吓坏了怎么办!先给我堵住她的嘴!”秦月禅脸色有些女白,似气急一般,朝外头喊了一句,然后再不看那丫鬟一般。
于是外头又慌忙进来了三个丫鬟,并那两婆子,终于一起合力把那丫鬟给堵住嘴,硬是架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女子命薄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清静,秦月禅胸口微有些起伏,脸色瞧着有些苍白。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嫂子,你没事吧。”
“嗯,让三妹妹见笑了,是个不成气候的丫鬟,平日里总这也嫌那也嫌的。”秦月禅深呼吸了一下,才转过头,勉强露出笑容来说道。
“哪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要这般的话,昨儿我岂不是成了个大笑话了。”白文萝故意提起昨日她向白玉蝶道歉的事来,虽老太太发话,说以后谁也不许提了,但她却知道,这事保准早就传得满府皆知。要仅是两个姑娘之间起摩擦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主要是有二房的表少爷参合了进来,那些小丫鬟们还不偷偷议论个尽兴。不然秦月禅怎么那么巧,偏偏选了昨日过去荣寿堂那边。
“三妹妹可真会安慰人,昨日的事老太太不也说已经过去了。而且二姑娘原就是个占了便宜,却还觉得自个吃亏的人,你可别放在心上,平白找不自在。”听她这么把话题转开后,秦月禅的脸色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笑容也自然了些。
“呵。。。。。。二姐姐要知道嫂子这么说她的话,估计得冲上们来找嫂子理论了。”白文萝面上虽带着笑,心里却有些意外。秦月禅那话听着,似乎她跟白玉蝶之间有些不对付,难道两人以前也有过摩擦?
“她可不屑来我这边,算了,不提这事了。”秦月祥微微撇了撇嘴,然后就说道:“对了,听说你也爱喝这白茶。前两天大太太就着人过来跟我说了,幸好我这边还有不少,还是今年新的,一会你拿两罐回去。”
“一罐就好了,其实就是觉得这个味道好闻点罢了,我也不是会品茶的人,没得糟践了好东西。”
“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会品茶,不过都是随人附庸风雅罢了。”秦月禅笑了笑,就朝一旁的双燕吩咐道:“你去把那罐茶包好,给三姑娘的丫鬟,免得一会忘了。”
于是等双燕出去一会又进来的时候,白文萝便站起来说道:“那外头的雨似乎已停,正好我这衣服也都烤干了,就不叨扰嫂子了。”
“急什么,再陪我坐一会。”秦月禅刚刚让双燕去拿茶叶就是送客的暗示,现在见白文萝这般识趣,便也少不得假意要留一番。
“还是改日吧,只要嫂子不嫌烦,我瞧着哪天天气好了,再来找嫂子聊聊天。眼下趁着这会雨停了,我走回去方便点,不然又得带一身雨水回去。”
“也是,那你快回去吧,双燕,东西拿来了吗?”秦月禅点了点头,双燕那边才应着,她就站了起来,送了白文萝出去。
“嫂子不用送了,这外头风凉。”出了房门后,白文萝便回头说道。
“记得以后常过来,这么大的一个园子,有时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秦月禅点了点头,就站在门口轻笑着说道,也分辨不出真假来。白文萝也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便扶着木香的手出去了。
一直目送白文萝的身影出了栖风院的院门后,秦月禅才对双燕低声说道:“跟我进来。”然后就甩着帕子转身进了里屋。
双燕一边跟在秦月禅身后,一边朝候在外屋的那几个丫鬟打了个手势,没一会那房间里的丫鬟就全退了出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三姑娘正在跟我说着话吗!你们几个人守在外头,还让她顶着那模样给闯进来了!”秦月禅坐下后,说起这个脸色又开始有些发白。
“听说是忽然从那边的屋里冲出来的,奶奶也知道,那屋那个时候,周围一般都没有别的丫鬟,就两个婆子在外头远远守着。所以叶眉跪出来的时候,她们一时也没来得及拦住,追着跑到这边后,外头那几个丫鬟想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所以才让她一下子冲进了奶奶屋里。”双燕低下头,小心的说道
秦月禅静默许久,双燕不敢抬头,也不知秦月禅此时是什么表情。她垂着脸,正好一低眼,就看到风刚拿进屋里给三姑娘烤衣服的炭盆,此时正烧得旺,透过笼罩,能看得到里头红色的暗光正往外喷散着热气。外头零星冷雨,梧桐叶落,秋意深浓,这屋内却显出几分闷热来,直到她觉得自己额头上微微冒汗,才听到秦月禅轻轻问了一句:“怎么安排了?”
“两婆子把她拉回屋后先锁了起来,就等着奶奶发落呢。”
“嗯,他有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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