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明媒正娶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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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媒正娶 作者:rouwenwu

    紧地哪来的回哪去,别扰了我们家爷的清静。”

    那队人明显有了些停顿,张家的侍卫也是惯演戏的,这态度拿捏,连于青陌都差点相信,背后靠着的是张家的院墙。

    那队人各自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张家的侍卫就有人跟着那队人去查探了。待那人人走远了,侍卫才来请于青陌:“太太,您可以出来了,是否需要属下送您回去?”

    于青陌从里头出来,看了眼卫连城的脸色,道:“这队人是来找你的吧?你惹着什么人都没关系,别搭上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好好过日子。”

    这话本来该是冷淡而无情,可经由于青陌的嘴里出来,带着那软软的腔调,倒是让人觉得含娇似嗔。但是她的眼神绝对没表错,只是卫连城这时候没工夫看她的眼神,光听着娇软的声音了,这才回头冲她一笑说:“放心,必不会牵连十太太,再说十太太也不是我牵连得着的。”

    “那就谢过了。”说完,转身,冲侍卫点了点头说:“回吧,这徐城的风光,也自是看得差不多了,再看就该腻烦了。”

    话一落就迈步,领着侍卫走远了。而卫连城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儿了,才若有所思地抵下头,隔了许久才满脸是笑地看着巷口,道:“这究竟是怕我呢,还是怕自己呢?”

    这狂妄自大的人,开始以为于青陌被他的“风采”所迷惑了。当然卫连城有这资本,只是于青陌非但不迷,而且反感得不行。

    等回了院里,发现张景融安闲自在地在树下翻着什么,见她进来了就起身来迎她:“算着你快回来了,厨下里备了甜汤,你喝一些去去暑气。”

    “景融,咱们什么时候回平江,徐城也不好玩。”那桌麻将搭子在这里,她忽然没兴趣了,再有趣儿的事儿,也不如自己的安稳日子来得重要。

    张景融却只能是笑着摇了摇头,说:“是给你养身子来的,徐城的温汤确实养人,你要是嫌烦了,过些日子咱们住到行馆去,总比这小院子要清静安闲得多。”

    其实张景融知道了卫连城的事儿,他也担心卫家最近的动荡,会导致卫连城在于青陌身上使出什么招儿来。正好是她也不喜欢卫连城,这倒正好合了他的意,也正好是趁着这机会,搬到行馆里去。

    行馆是行宫之外的陪馆,三品及以上官员可以入住,只是毕竟是天子行宫的陪馆,规矩礼仪是必不少的。一开始张景融就跟她提过,也是她自己不愿意住进去的,可眼下这情况,也只好自个儿把自个儿关起来了。

    “那也好,听说行馆的院里有温汤池子,也正好天气凉了,再过得几天,咱们就能一块泡温汤。”

    她无意的说着,完全忽略了当她说“咱们就能一块泡温汤”时,张景融是如何的惊讶,如何地震惊,如何的“荡漾”……

    第四十一章 迷雾重重

    天子行宫的陪馆在徐城有名的温汤山边上,依着一片红尽的红叶林,处处叠红偎碧,远远地一眼看去,更像是一处天然的山林。山园楼台只隐约于层林之间,远处看去似于山林融为一体,设计之巧妙可见一斑。

    这时节,天子行宫的陪馆里,也有贵人在,却是行馆占地面积大,各处院落林立,倒并不相扰而已。张景融是天子近臣,自然受到了行馆上下的殷勤关照,一路护送到清风馆,又安排了婆子和丫头侍候着。

    对于进行馆,开始于青陌是抱着躲安稳来的,可没想到行馆竟然是处这么美丽的地方,甚至不带半分官气儿,更不似从前见过的建筑那么繁复华丽,反而有种清雅淡妙之感,更有几分山林趣味。

    行馆温泉入园,每一处园子都巧妙地设有汤池,也是为了方便各家陪行的太太们浴汤。这天然而奢侈的独立大汤池,让于青陌这从前一到冬天就爱去泡温汤的人也有些咂舌。

    徐城的冬天来得晚,这时候并不是泡温汤最好的时候,但日间夜里温差大,晚上若是能合着月光与秋夜凉风一块泡一泡,倒也不失为一桩享受。

    “景融,徐城的事儿,不会再出人命了吧。”当她安静下来时,不由得有些浑身发寒,连着两个生命,在她面前非正常死亡。天灾人祸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政治与阴谋,从前她不懂,现在却终于是被逼着懂了。

    知道她是真怕,张景融就摇着头,温和至极用笑眼熨帖着她的心,轻言道:“要人性命,终究是下乘手段。”

    听了这句话,于青陌最想问的一句就是:“那什么才是上乘手段,兵不血刃,还是计退千军?”

    可是看着张景融一眼可见底,纯净无染的样子,她又只能叹息。这个人永远表现得这样完整,显得无懈可击,可是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不踏实。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他们之间拿什么来维持,而且维持得人人称羡。

    她不懂得政治,可没经历过,也曾经见过或者读过,那么她和张景融,是因为政治利益的结合,而于翰林有足够让张景融倚仗的权势,又或者这其中有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内情?

    这些事,或许不到谜底揭开的那天,她永远也猜不到,在这些人面前,她终究还是太幼稚了。

    对于她的不安,张景融似乎微有察觉,却并不多作解释,只依旧眉眼间尽是温柔,道:“青陌,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只是她说出口的这句话,她自己都未必相信。其实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需要有个可以尽情信任与依赖的人。张景融无疑是最合适的,但每到关节的时候,却总出这样那样的差池。

    张景融是个观察力非常细致入微的人,从前于青陌主意大,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谈到过信任的问题。现在,她的主意也不小,只是他们却谈到信任两个字,这和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以为这是进步,可也明显发现了她越来越不安,张景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两人心里各自有疑问,却终于还是都没有先开口,他们之间岂止是隔着千山万水,哪能那般轻易地就坦诚以待。这或许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还有心与心之间的问题,他们俩很明显不在一个节拍上。

    徐城所发生的事,在有条不紊地查访之中,张景融一旦有了任何进展都会不经意地跟她提及,而且几乎都是好消息。也是,想必有几大钦差守着,事儿不能不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日,张景融说要带着她一块赴约,是行馆里正住着的另一位大人和太太的邀约,据说是京里来的贵人,只是不知道贵到什么样的程度。于青陌只觉得她这小神经就快不够用了,这万一要是个从前熟的,别露什么马脚才好。

    上天怎么就不能上她安省几天呢,难道穿越女个个都跟她这样揣着小心翼翼,不是该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吗?

    好在晚上见面时,见双方是疏淡有礼,并没有表现得太热络,她这才安心坐好,摆出自认最端庄最有范儿的姿态来:“在京里也没怎么见过方太太,倒是没想到,如今却是同处一地儿,在一个屋檐子底下来往着了,倒真是机缘造化。”

    她这也算是练出来了,学会了从对方的言语里搜集信息,确认以前是见得多还是见得少,再确认该怎么说话,这累得,真比跋山涉水还操劳些。

    只见那位方太太抿着嘴笑,分外娇贵华美的头饰让于青陌深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太太:“十太太这话我爱听,机缘造化,可不是么。在京里您也不惯出府,进出的都是您自着的京里姑娘,我嫁入京城不久,却也是听过十太太的名儿的。都说十太太清贵雅才,今日见了,果然是不一般的。”

    为什么她听着又像是话里有话似的,可她琢磨不出来。

    琢磨不出来,只好放弃,转而又笑着把话谈开去,她可不敢多讲京里的事,她现在是方位、人事都不知,出了错可真是找补不回来了:“方太太过奖了,今次在徐城见了方太太,以后咱们要多亲近些才是。我瞧着徐城天儿好,要是方太太得了闲工夫,咱们女人家不妨一道四下里走走,也省得爷们忙工事,我们在一旁闲风闲月的落了单。”

    “正是这么说的,爷们说是陪咱们来闲的,可这朝廷里的事儿,却躲到天边儿去也躲不开。咱们妇道人家,也帮不了爷们什么,只能是把自己照管好,就算是替爷们省心了。这尽日无事的,有十太太相伴,倒真是赏心乐事了。”方太太说起话来,听着是谈笑风生,里外干净。可却莫明地让于青陌更加揣着小心了,从而也更让她确定一件事,京城里来的都是不好对付啊!

    这位方太太,还真是说来就来,第二天就邀她过院谈天,说是亲手做了些家乡小点,请十太太一聚。开始她还没多想,可去了一看,全是花式的点心,各色各样的都有,哪是什么家乡小点,明明就是道“大餐”啊。

    两各怀心思的女人对坐着假笑了许久,各自客套着话儿,等谈了有一会儿后,这位方太太才不经意地说了句:“十太太,听说是见过舍弟了,我那弟弟不成器,还请十太太多包涵着些。”

    舍弟?哪位?

    她这满脸疑问的模样儿,自然被方太太捕捉到了,只见方太太拿帕子遮了嘴角笑着说:“舍弟连城,前些时候到我这儿坐过,提起见过十太太的事儿。从前多有冒昧,还请十太太见谅则个,舍弟不经事儿,是个莽撞的,冲撞了十太太,我这做姐姐的在这赔个不是。”

    说完,这位方太太就起身给赔了个大礼,而于青陌却愣在当场,半晌后才起身扶了方太太,心里直嘀咕:“这阴魂不散的,跟个背后灵一样的,到底要缠到几时去?”

    “原来方太太是姓卫的,卫家可是不一般的人家。”说完就不说话了,她现在明白,这说一半藏一半最能把人给招起来。难道就许别人说一般二般,她今儿也说个不一般。

    这世上总是以有心算无心的,这方卫氏还真是被算进去了,听着于青陌这“意味深长”的话,似乎是带着无尽余味儿似的。方卫氏在心里寻思,莫不是自家那弟弟真把人给惹得狠了?

    “十太太说笑了,卫家和张家同在一片池子里谋个生计,说什么不一般不二般的。卫家是商贾出身,舍弟与我若有不通透的地方,还请十太太宽谅。”

    于青陌也不想在这事儿上多作纠缠,这嘴上的原谅说了也没关系,于是又笑着说了几句漂亮话,顿时间一团和气,场面又热络起来了。

    不多会儿只听得方太太又说起了京里的事儿:“说起来,近段儿我还见过令妹,令妹如今是肃王妃了,真是不一般的人儿呢,看着都教人羡慕得很。”

    得,她又知道自己有位妹妹了,还是当朝的王妃,皇家的媳妇儿。只是这方太太看自己的眼光咱跟看傻子似的,怎么都不舒坦:“妹妹如今自有她的机缘,也不是羡慕得来的。”

    “这……本该是十太太的机缘才是啊……”说罢叹气,似是同情着她,又像是怜悯,更像是看着什么弱势群体似的,连带着让于青陌自己都觉得自己该同情了。

    只是,她究竟哪需要别人同情了,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本该是十太太的机缘?机缘?王妃,妹妹?把这些个只言片语组织组织,她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儿,莫不是当初她本应该嫁给那位肃王,可是临到头来出了什么事,她嫁了张景融,她那妹妹嫁了肃王爷?

    也因此,张景融才对她揣着小心翼翼,而且总似是带着歉疚……可张景融为什么要歉疚,这是因何来的?

    迷雾重重啊……

    第四十二章 有问题啊有问题

    秋风乍起,吹落满山红叶,这红叶缭乱得如同于青陌此时的心。

    方太太提及的妹妹,肃王之类的话题,让她隐约知道了些从前的事儿,虽然不是太明白,可终归是零零星星的了解到了冰山一角。

    她现在有种很迫切地需要,那就是了解京城里当年的事情。可是又不知道该问谁,等隐约问到朱槿的时候,朱槿只是拿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太太,您怎么又提起三小姐来了,您别多想了,从前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再提起来也不过徒添了气闷罢了。如今三小姐做着肃王妃,也未必埋怨您,要不这些时日怎么还会念起太太来呢。”

    朱槿提起这位三小姐,就想起另一位大小姐来了,那位大小姐不是嫡出,却因为生下来她娘就过世了,一直被当做嫡出的大小姐养着,府里上下也自是尊敬有加。只是这位大小姐,处处好和于青陌争抢,于青陌也惯来是个在姐姐面前,可以任揉圆搓扁的。

    见朱槿是这么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她有些想缩回去不问算了,可这事儿跟拿毛挠着她的心似的,不问不快:“妹妹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只是这么一叹气,她也不知道这态度对不对,先拿着这样儿,要是不对还来得及改。

    她这一声叹气和一句问话,让朱槿也跟着叹了口气,又想起府里那些事来,就非常不快,说道:“太太,府里大小姐和三小姐,您不该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待您真的您得记在心眼里,待您虚的您也无妨以虚对虚。想太太从前,怎么就只信了大小姐呢,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奴婢劝您,您都蒙头蒙脑地扎下去,大小姐是不是给太太施过什么迷心术,太太才这般信她不疑。”

    呃,看来她从前很信这位大小姐,而且是谁劝都不听,看来这迷|药灌得足够啊。从前的于青陌听着不是顶精明的吗,怎么倒在这事儿上跟糊着了眼似的?

    “她总归是我亲姐姐,血脉相通,而且她自幼便待我不薄,处处亲厚着,我怎能不信她。”揣测着,总该是小时候开始就被灌着汤,要不然不至于信得跟神灵似的。

    “太太,您就是这性子,自小就被大小姐遮了眼,旁人您都瞧不着。从前三小姐总爱亲近您,可您却因为大小姐一句话,好些年都冷着三小姐。便是三小姐出嫁时,您都是没多看一眼,匆匆地和爷出了京里,三小姐可是伤了心神了。”这话题是越说越深入了,隐约往于青陌喜欢的方向发展,至少她又知道有位三小姐了,这事儿不是挺不错的么。

    似乎她应该是行二的,大小姐,三小姐,那么她应当是二小姐吧。只是这回她可是猜差了,二小姐是另有人在的,她不排庶室的行,只被称做小姐。

    “那……以后我再道歉就是了。”

    朱槿摇摇头叹气,心说还自个儿这主子变了,可哪知道还是那般的没心没肝儿:“小姐,有些事,当时没做事后也找补不回来了。”

    这还是朱槿头一回叫她小姐,自打她占了于青陌这身份之后,头一回听人叫着小姐,这感觉可真是新鲜得很。她也没忽略了朱槿的话,事后找补不回来,莫非这位三妹记恨上了?

    “太太,您还是好好把眼下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从前的事儿想了没用,以后的事儿也不是想了就能照着走的。”朱槿今儿还真是说了几句发乎心的话,从前她也说过,只是于青陌大都听不进去。

    现在的于青陌,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海棉,无限度地吸收着来自这个世界的信息,可正在她以为自己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发现,谜团比从前更大了。

    她很无奈地想起一句话:知识就像是一个圈儿,圈越大,圈外头的东西就越多,她也一样,对从前的事儿知道得越多,疑惑也就越多,整个就一个字——烦!

    她烦的时候,张景融却是一脸笑意地进来了,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心下想了想,就起身迎了过去:“景融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了,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

    张景融扶了她一把,领着她又坐下了,这才说:“徐城提刑的案子有眉目了。”

    “可你昨天还说疑点重重呢!”她可是记得昨天张景融还为案子烦扰着呢。

    “沈洵那头有了新进展,这案子倒是差不多了,那邱有余的事也连带着拔出根儿来了,这徐城需要一场大清洗!没想到经年不来徐城,这小地方还能出那么些肮脏污秽的事。”说到这里,张景融又没有了刚才的高兴劲头,只因为晋、连、江三洲的吏治都在他的管辖里。而自己的辖区出了这样的案子,张景融也确实高兴不起来。

    大清洗,这三个字,张景融说得何等轻松啊,只是看他眉眼紧皱,就知道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景融,这件事你不会受牵连吧?”

    管一方事,自然要担一方责任,这就是于青陌的想法儿。

    张景融却只是挥了挥手,摇头说:“于我倒是无碍,这几年来,我的行事手法,皇上和朝里的御史道台们都是清楚的。且刑部相关人员,都不曾污进去,问责是必然的事,但这徐城的事还伤不到我身上。”

    在朝政上,张景融自然有把握,他浸滛朝廷多年,徐城的事儿还扳不倒他。

    “那就好,只希望天下吏治清平,再不要出这样生生死死的事了。”她娇软地叹了一口气,心神一松,便也觉得心情好些了。毕竟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她也算是对那些见过几面的人有交待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安心了。

    真相大白,这是她认为最基本的东西,人没了,真相要留下。

    吏治清平,张景融心里咂着这四个字,心想谈何容易:“不说这些操心的事儿了,今天趁着秋风好,山上的林子全染了金红之色,我们一块上山去走走。”

    眨了眨眼,她应了声好,又睁着圆溜溜地眼,带着几分俏皮地说道:“就咱们俩儿?”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娇眉俏眼才动人的时候,这娇俏的模样一摆出来,张景融当然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只点了头说:“好,依你。”

    于青陌其实特别喜欢张景融那略带宠溺的语气,总让她觉得自己被珍惜着、被呵护着。

    这秋日的山上,不仅是山山红叶飞,还有漫山的野果子,因着这附近有行宫,普通百姓是近不了的,所以野果子硕大地挂在枝头,或掉在地上腐化成肥,却除了鸟兽无人来睬,这可是把于青地陌给乐坏了。

    野果子啊,而且是完全成熟的野果,不酸不涩只有甘甜芬芳:“景融,你看,这是海棠果,多诱人的颜色啊。”

    她过去摘果子,张景融就陪着她,没想到张景融的工夫也不错,再高枝的果子,只要她多看了几眼,他转眼就能摘了放到她怀里来,乐得她眉眼都合不上了。

    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乐极了是要生悲的。

    她拎着在溪水里洗过的果子一边走一边吃,浑没注意脚下是原生的山地,不是惯常走着修葺过的园林。石头子、小土坑处处暗步,偶有几个废弃的兔子窝、蚂蚁洞什么的,也是常见的。

    这不注意地一直奔,就蹦到了一个坑里,一脚深陷,整个人就向后头倒了下去。满怀的果子红红黄黄地滚落一地,伴随着她惊呼声而来的,是张景融飞奔的脚步声。一阵面料摩擦声与风声过后,她落到了张景融怀里。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再一抬头对上张景融关切的眼睛,她才长出一口气说:“还好,还是个囫囵个儿的。”

    张景融扶了她起来,轻敲了她的脑袋一把,笑骂道:“你就不能看着点路,光记吃了,真是个贪嘴馋虫。”

    不经意间,于青陌脸红了,张景融身上喷出来的气息,让她的心乱跳了好几拍。不由自主地干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说:“吃是人生一等大事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走路嘛。”

    “青陌,你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竟到了一处开阔的山地上,俯视过去,竟是一片压在脚底的云海,她这才知道,原来徐城的地势竟然是这么高,而这小小的行宫后山,竟然是那么有气势。

    美是美了,可是拿什么词来形容呢?好吧,她辞穷了。好么,只好背诗了,反正有于翰林压在头上,也不怕有人疑是她作的,再说“她“从前不是博闻强记嘛:“此情此景,当得一句诗:因霜变颜色,点树作丹青。”

    “想来当时皇上也跟你一样,感知到了这份意境,所以这山顶才有一处丹青池。”张景融笑着说道。

    她不解地回头看张景融一眼,张景融挑了挑眉说:“今天咱们去领略一番御池风光,丹青池自来就是宫里娘娘们最钟爱的。”

    去就去呗,这人挑眉挑眼的做什么……有问题,大有问题……

    第四十三章 姐要吃你

    丹青池美,美在丹叶青池,在万丈霞光里犹如神女浴处,青波摇红叶,红叶舞青波,这般的光影缭乱之间,却生生令人生出朝圣一般的心来。

    丹青池隐蔽,因地处徐城至高峰,且有山石花木为天然屏障,加之曾是娘娘们泡温汤的场所,因此只需要张景融往小径口上一坐,于青陌就能安心地在里头如游鱼一般悠然自得。

    头顶是霞光七彩染遍了天空,身旁是红叶同火一般燃烧,这池子里的水温凉得宜,让泡着的于青陌不禁是长长地喂叹一声:“真舒服……”

    这日光偏西的时候,光把小径外坐着的人影勾在了枝叶间,只见他面向夕阳,自是君子至极的端坐着,哪怕里边的人是他的妻子,他本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端正,可他却偏偏面天席地,一副可昭日月的襟怀。

    这让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只是这下却不是舒服了,而是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着道:“张景融啊,你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就算是在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还是这样一副态度。难道……你是戴面具戴习惯了,又或者那个所谓的朝廷,把你变成了这样?”

    起身穿了衣服,张景融可能早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所以还极细心地带了干净衣裳来。宽身的白衣广袖在山风间起舞,她就是不去看,也知道是什么样一幅画面。老谋子拍过这样的画面,白衣、红叶,只是少了两个武者而已。

    不过,她和张景融,大概也能算是“武者”吧,行走在世间的“武者”,用自己的“功夫”,保证自己安稳地活着。或许功力不高深,但一旦发起疯来,也是会致命的。

    “切,我想这些做什么,反正有张景融这大树靠着,我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呗。只要人不来惹我,我就安稳活着,难道多活一世,上天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能遇到张景融这有趣的人,其实也不错!”

    小女孩心性啊,她是深深地小女孩儿了一把,小女孩儿总是容易动心的,尤其是当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表现出老成的“大叔”气质时,小女孩儿就沦陷了。

    大叔对小女孩儿来说,是永远不变的杀器,所以,张景融已经成了于青陌胸口那柄剑,不伤人,伤神……

    所以现在小女孩儿正在很伤神很伤神地仰望天空,她正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这假夫妻,要不要顺势做成真的呢?舔了舔嘴,小女孩儿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女孩儿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小景融啊,姐姐决定要吃了你。”

    虽然觉得张景融挺叔,可她又自觉比张景融年龄大,心理上的。张景融几个月前才过二十二生日,而在做于青陌之前,就已经吃过二十二岁的生日蛋糕了。所以,她执拗地认为,自己比张景融大,常常在心里以姐姐自称。

    可是怎么下嘴呢,这是个学问……她似乎有点做不来!

    如果张景融这时候知道于青陌这点小心思,肯定会无奈而宠溺地笑笑,然后暗地里吐血。而于青陌如果知道张景融也打算找个时机吃了她,估计会更吐血。

    说到吃人的问题,张景融已经思考了很久了,一是于青陌要在张家站住脚,必需要真正的成为张太太,生下一个或数个孩子;二是张景融这辈子早已经打算好了,娶一位太太就闹心成这样,费工夫成这样,他不打算再往府里塞其他女人,既对不起于青陌,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毕竟他张景融,是打算用毕生的精力,好好做一番事业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番事业,也许就像于青陌的那句“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活一日”那样,他不希望百年人老以后还“恰似未活一日”。

    可是,这件事操作起来不容易,一看见于青陌那双灿灿亮亮的眼睛,他心里的弦就像是被一双极其调皮的手拨弄着,勾得他痒痒地,却又调皮天真的望着他,让他……实在有些下不了嘴!

    “景融……”

    见张景融一个人待在那当化石,于青陌玩心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张景融后面,然后一把跳起来,扑在张景融背上,手上还拿着根狗尾草,直接挠到了张景融的脖子里。这样的事,她从前常干,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可是可怜的张景融同学就惨了,那狗尾草在他脖间和耳后,轻轻地拱着,让张景融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微颤。他本来就是心神失守的时候,再被软玉温香的这么一抱,脸瞬间就红了,幸好是夕阳在天,他的大红脸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青陌……”

    她嘿嘿乐,满脸高兴,她就喜欢张景融无奈地叫她名字时,那眼底的温柔与宠溺。

    “我好了,你去泡着吧,我在这给你守着,谁敢来,我就……放他进去。”她顿了顿后说出的四个字,让张景融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就顺手敲了她的额头一把。

    “这是娘娘们泡过的,我怎么能去,傻姑娘。”说完就拉着她,走了一段路,指着枫林深处一眼温汤池子说:“我在这冲洗一番,来了总要尝尝这味道的,这头景色好,你稍坐坐。”

    点了点头,于青陌忍不住上下来回地看了张景融一眼,她现在心里在想着美男出浴图的画面。张景融习武,身材当然是结实而匀称的,而且偶尔抱她的时候,也极其有力,可以想象衣袍下的身躯,肯定是力与美的结合呀……

    可惜不能看,这池子四周太明显,而且她总不好光明正大的盯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瞄来瞄去吧。咳……她这意思是,不光明正大,倒是不介意的……

    “情se片害人啊,小h书误人啊,小言污人啊!”怪网络太发达,要不然她现在也不至于蹲在石头后面画圈圈诅咒自己。有道是万书丛中过,哪能没颜色,误人啊……

    关键是她二十几年了,就没个正经的男朋友,更别说能和哪个男人深入探讨人类延续大计,这时候美男在侧,又名正言顺心有所向,怎么能不小热血沸腾着呢。

    于是蹲着蹲着,她猛然间一想,自己竟然有好多缺点,比如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比如心似天高,能力像芝麻小,又比如好……色!

    正在她画着圈圈又一次诅咒自己的时候,一片青白袍脚飘了过来,自然是张景融。只见他蹲下来,身上还顶着些湿气,凑过脸来问道:“你这是在画什么呢,怎么一个大一个小的全是圈儿,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试试,能不能画出一模一样的两个圈儿。当年有位很厉害的画家,他的老师让他画鸡蛋,他不服气,于是去问老师。老师就老神在在地跟他说,什么时候你能画一模一样的鸡蛋了,你就算是出师了。”她这又纯粹是在胡绉,反正编谎话又不要本钱的,而且这画家这事也是真人真事嘛,只是她可是连那画家叫什么都忘了。

    张景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傻青陌,这世上没有一陌一样的人,就像你画不出一陌一样的圈来一样。”

    “我懂是懂的,一棵树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人也像树一样,有很多面,每一面都不同。”她这话是若有所指的,指的就是张景融的面具,对这位一套,对那位又是一套,跟她画的圈儿是一个道理,全是因时度势,只在当下而已。

    听了这句话,张景融稍稍怔了怔,又迅速地恢复神色:“树有很多叶子,树干只唯一,人有很多面,心也只唯一,就像你画的这些圈一样,虽然大小不一样,可它们都是同一只手画出来的。”

    噗嗤笑了一声,她乐得差点捧着肚子跳起来:“我也用左手画过,景融,你这就叫惯性思维,百密一疏啊,以后别犯这种成见性的错误了。”

    “青陌,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张景融很肯定她有话想跟自己说,因为平时于青陌不好扯闲篇,更不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而且她不擅长于在话里藏心思。

    这问句,让她的眼睛闪了闪,然后脸上涌上些羞赧的神色,微微地垂了垂头,低低地哼出一句:“打架不好,要出人命的……”

    打什么架,妖精打架,出什么命,新生命呗……

    这句没来由得话却张景融一惊,激动又紧张地拉着她的双手,欲语还休,久久地吐出一句话来说:“青陌,这事瞒着你,是我的不是,你先听我说行吗?”

    于青陌这可傻眼了,他怎么又摆出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来了,难道是做了什么事吗,而且还和她有关系?

    这会儿她也混聪明了,知道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沉默下去,她就一定能听到前因后果,张景融会乖乖的交待,因为他已经现了交待的苗头了。最重要的是,张景融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而她还不知道!

    会是什么事呢?

    第四十四章 那位姐姐要来了

    只是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窝心,又让于青陌有些鄙视张景融这厮,竟是闷声不响地敲了卫连城一记大闷棍,几近要了卫连城的小命。

    卫家的长辈们本来就不喜欢卫连城这表面上光风霁月,私底下油尖不牢稳的性子,办事总是办砸不说,得罪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来头响。偏生是常常逼得长辈们替他背黑锅,加之本就不是嫡长,当然被指责得厉害。

    而张景融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很美妙,据说是上门叙旧,提提张卫两家的旧情,然后顺不溜地就说卫连城这人好啊,好到了骨子里,好到让人不由得想亲近、想抬举。

    长辈们心里骂,小辈们心里怨,这大家族里,利益和个人安危向来是系在一起的,而某些有心人,不能看着卫连城起来,当然得打压。只是卫家和张家一样,是“有规矩”的人家,倒也没把卫连城怎么着,只是整得惨了而已。

    凭卫连城的手段,安稳得活着自不成问题,只是过程有些惨烈而已。

    听完了来龙去脉,于青陌只想笑,一根青葱般的小手指伸出来,朝他的胸膛戳了戳,终于是放肆地笑出声来,这一时间倒颇有几分与斜阳争光彩的夺目之感:“景融啊,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人真是憋着坏的。看着老实吧,可要成心想欺负一个人,那是肯定要把人欺负得很惨的。”

    张景融和卫连城其实原本没什么不对盘的,只是他每每想起自己不在平江时,有人拿着剑架在她脖子上,就能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张家的人,不能任人欺负的,你是我的太太,既然嫁了我,必护你一世周全。”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景融眼里多是坚毅的神色,肃然的表情让人不由得笃信,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到最后都能对得到证。

    “景融,你还说自己不懂得言说山盟海誓,可这字字句句听来,可是比山盟海誓味道还要更浓烈一些。”一世周全,只要是说出了诸如生生世世之类的话,那么就算山盟海誓了。于青陌这样一想,心头除了微微有些慌张之外,就尽是甜蜜了,只是这丝慌张,她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来的。

    “你说是就是吧,太太说什么,为夫总是要侧耳以听的。”张景融说了句调皮话,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松,知道于青陌没在这事上说下去,那么就代表她不介意自己使的这些小手段。

    很明显,这回两位又不在一个节拍上。

    于青陌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呢,就八个字,还是两成语——利欲薰心、月明风清。至于为什么想起这两词,嗯,那个就有些意味深远、说来话长了。

    “青陌……”

    “嗯,什么事?”正在她深思与幻想的时候,张景融又满脸严肃地叫她做什么?

    张景融嘴里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敏君……她要来了。”

    敏君?哪只?听起来好像是顶熟的人,她可不敢露出疑惑的表情,只能不虚不实地应了一句:“什么时候来,为什么来呀?”

    只是她的表情掩盖得并不是太好,张景融还是瞧出来那些疑惑了,只不过以为她是疑惑为什么这个人还会出现而已。对此,张景融有些说不出话来,再出口时,他的声音是微微沉哑的,像一截松木正在被虫蚁啃咬至腐朽一般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想皱眉,觉得有些酸涩难当似的。

    “青陌,不论发生什么事,请……信我。”

    当张景融有些艰难,又有些困顿地说出这句话时,于青陌的心猛然间一颤,她忽然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而这件事,可能是她极不愿意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事,景融,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要糊弄我,不要骗我。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她停顿了好久,没有找着个合适的词。张景融是她想要托付的人,只是这人怎么往往在关键的时候,就拆她的台,给她掉链子呢。

    “否则什么,恨吗,青陌?”张景融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仍是一派出常的温如玉,净如水,轻轻地熨帖过耳朵,极是动听。

    只是这份动听,在现在的于青陌耳里,却并不是那么令她舒畅:“恨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变得丑陋,如果一个人伤害了我,背弃了我,我并不会恨他。我会饶恕他,如果恰好我曾经上过心,那就一并忘了,多干净啊!需知这世间最大的恨是饶恕,最大的爱是遗忘,有什么赛得过时间呢。等时间到了,一切都是街头巷尾的八卦故事,可能连半滴眼泪都换不来,那还恨什么,忘了才是对自己好呢。”

    其实她没有这么洒脱,只是在打预防针,潜台词是:“张景融,你要背弃我,不要伤害我。这个世界太陌生了,好不容易有个熟悉的人,我不想连最后的这点东西都失去。”

    “如果出发点并不带恶意呢?比如荣院士,敌国二十年,背妻弃子,兼落个卖主求荣的名声。荣院士这样的人,也应该被遗忘和饶恕吗?”张景融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甚至连表情也依旧淡泊,只是心绪多少有些动弹,胸口起伏也更频繁了些。

    不过于青陌总是糊涂的时候多,观察力爆棚的时候少,所以她没发现,以为只是一时的想起前人而已:“同样会的,历史会遗忘他的好,但同样也会饶恕他的过,再谈论起来不过是路人而已,这是历史和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咂了咂舌,这位荣院士是哪只,她可不知道,只能找漂亮干净话说,可不敢谈论这位荣院士是什么样的人。

    “是这样啊……”

    张景融似乎有点说不出的失望表情,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失望又是为哪般啊!

    这会儿她就不由得想了,难道张景融想要青史留名,然后听她说什么遗忘啊、饶恕啊,然后就失望了。侧着脑袋看了看,越来越笃定自己想的就是事实真相,于是她就自觉菩萨心肠浮出水面了,她要指点一回这迷途的小羔羊。

    “景融啊,历史是善忘的,人也是善忘的……”

    于青陌后来绕了挺久,张景融眉眼里的失望也渐渐淡了,可是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人还在失落着。向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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