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87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不想凭借他人的力理,不依赖他人的姿态,伤了商辂。
商辂想:如此女子,来日成年,必然要嫁于非同凡响的男子的。
却不料,听说她幼时就结了亲,竟是沈家表哥。一个沉默寡言,温润如玉,嘴角总是带点满足意味的腼腆少年。商辂后知后觉地心道:“是了,沈颛平时与文简说话时,但凡听到文箐说哪样,立时便去做了,原来如此……”
文箐当着一众少年郎大声夸赞沈颛的优点时,她总是行人所不行的路,无所顾忌直言其他女子玩玩说不出口的话,商辂心里酸酸涩涩:一个女人,竟能如此大胆地说出未婚夫品性如何,端的是惊世骇俗。一方面却心里暗自羡慕沈颛。
铃铛给他送来华嫣为他做的衣衫鞋袜,商辂瞧得细细密密的针脚,寻思着她必然是灯下偷偷赶制,心里一暖。纵使不得颜如玉,也能得一贤妻。周四小姐是焰火,华嫣则是杯中一温水。商辂想到梦中诸事,文箐性情肛裂如火,说一不二,秉纲断事犹胜男子,无须倚靠他人,自己焉能娶得这般人物在家中,岂不是误了其才情?
华嫣落水,其娇其柔其怯,手足无措双臂环胸羞意无边,如嗷嗷待哺之羔羊,商辂怜惜之情倍生。忆当日晨雨荷塘边,文箐戚然之色虽让人心痛,可奈何纵车一跃拒人于千里,全然不用他人插手相助。一个男人的力量与保护欲望在文箐面前是豪无用武之力,反而被衬得自不量力,暗愧绵力微薄。一个是荷塘中少女双泪滴垂楚楚可怜召唤英雄,一个是才色绝佳计谋百变叫人称绝却足令男人羞愧无颜色。
若是来日他真是出相入阁,可以多几个智计过人的朋友相互援助,却是无需得才智超群尤胜自己几倍之力的内人,否则,到时是他为相,还是她为相?内人,当然为内宅之贤良,宽厚容人,对自己敬畏有加才是。
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偏生须眉是个大男子,可折腰事高堂,若要曲膝奉迎内子,这膝盖,多少有些难弯……
妻之人选,当下分明。
这里说一下,小说需要所以撰改了一下历史,但为了不误导大家,真实的史料里商辂的妻子为卢满儿。特此强调一下啊。大家见谅。
哼哼,今日一文钱生日,按阳历。这天生日不太好啊,以前一文钱说请同事的客,人不信,只当愚人节的玩笑。于是每逢生日,不再提。朋友一而,与我同日,我与之同庆。要是与他一家聚一起庆生,一下子就等于过了儿童节。
384 番外三 冰山下的周沈氏
此番外为叙述周夫人在三角关系中的角色。因为开篇几章很细致地刻划了她的能力,所以借这个番外说一说这个女人的曲折感情历程。或者说她与周鸿,徐氏之间的事儿。此番外中,她依然是绝对的主角,可能这个角度也绝然与大家所想的有所不一样。总之,她是一个能人,一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一个无所不能且好到了彻底的女人。
周沈两家一早结亲,沈母沈兄早逝,周沈氏被庞氏接了过来视如亲女,与庞氏之间相处十分亲厚。周鹏这人性情十分温润,常常指点弟弟与周沈氏学业,周沈氏泰半知识起蒙于周鹏,在她心目中,周鹏正是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但是,谁知天妒英才,这样的人,人间留不住。
周鹏去世,周沈氏伤心不已,黯然神伤,夜夜独坐,难免伤了身子,几回病倒。沈澈怕女儿睹物思人,将女儿接回家,那时他已娶继妻杜氏并生了儿子沈博吉。继母与长女相处得并不好,或者说周沈氏当年与继母杜氏相处远不如与庞氏那么亲厚。杜氏认为还未正式成亲周家却将周沈氏接了过去,才使得自己与继女关系搞成这样;另外在外人看来,必然是自己这个继室容不下原配子女,将其遣到了未婚夫家,所以她心里并不喜周家。一见周鹏去世,立时接了长女归家,想在其他人眼涨点面子,显示自己继母仁厚之风。哪知周沈氏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唱了反调,因为某事在族里让杜氏十分下不来台,杜氏觉得这是疏于管教才致,便越发严格要求长女。
可想而知,以周沈氏的个性,哪会吃亏,在与继母斗法过程中,不仅没吃亏,反而不时地让杜氏出丑。那时周沈氏也是年少太过于锋芒毕露,或者说太易于与人针锋相对,所以这两人关系,江河日下。
某次沈澈出外经商,杜氏为某事与长女闹气,最后拿出长辈的姿态,非得在院中罚跪。那时沈家很低调,屋子也不是十分多,就让周沈氏跪在庭中。杜氏娘家有急事找杜氏归家,杜氏行得匆忙忘了这个茬了,更没料到那天竟下了一场雨。正是秋寒时分,周沈氏赌气,于是耗在雨里不进屋。家中下人也少,劝了无用,只得给小姐备了蓑衣。周沈氏得知爹爹明日归家,想着自己要病一场,到时非得让杜氏好看不可。
沈博吉起夜,发现姐姐竟然还跪在外头,于是好生哀求,周沈氏气恼他娘,不理。沈博吉叫人来把姐姐抱进屋,被周沈氏斥了开去,沈博吉没法,只好又命人将一应雨具备置在姐姐头上,纵是这样,周沈氏双腿还是见了水,寒意上涌。她的愿望倒是达成了,如期病倒了,沈澈归家大怒,认为杜氏背着自己虐待前妻长女,要不是念在儿子沈博吉的份上,只怕就休了杜氏。从此,杜氏再不管长女如何。
但周沈氏万料不到,当日她一赌气,却是将子息缘份给赌掉了。
那次来葵水,泡了一天,病了一场,医生水平有限医治不得力,结果落下寒症,日后与周鸿之间十年未孕,也有这个原因。
而庞氏听说周沈氏归家不过半年,却被继母苛待,大病一场,她心疼不已,赶紧又差人来接了回去,说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反正这个儿媳是认定了。周鸿见周沈氏伤心,便尽量哄着,周沈氏心领这份情意,渐渐放开。
庞氏觉得这个儿媳是怎么看怎么好,周复也觉得不错,不过他顾虑的是长子之媳由次子继娶,日后说出来不好听。庞氏道:“与沈家结亲并未宣扬,又未正式成亲,怎会与律不合?”周复便点了头。
周鹏在死前,曾托付弟弟周鸿:“来日她若嫁于他人,你就当她为姐,好生往来,替我多多照顾于她。”周鸿那时还小,并不太懂这些,而且他着实是将周沈氏一直当作姐姐看待,平日里也是“姐姐、姐姐”的叫着。然后父母说,这个姐姐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周鸿有些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
庞氏语二儿子道:“当日你可是应承于你哥多加照拂,哪有比娶她为妻更为妥当的?”
周鸿问道:“沈家姐姐可点头了?”
周沈氏想着自己要回到沈家,必然是杜氏张罗自己的婚事,可自己与她闹到那种程度,就怕对方在婚事上为难自己。
她认为周家是再好不过的,心痛周鹏早逝,嫁到哪去,只怕日后都不如成为周鹏的妻子。庞氏说让她嫁给鸿弟弟,她想着这些年庞氏对自己的爱护,万念俱灰的情况下,点了点头。
这两人就这么撮合起来了。周鸿有很长一段时间仍然私下里称呼周沈氏为姐姐,庞氏先时还嗔怪儿子不懂事,后来见周沆氏应得很自然,便也没多管。可周鸿与周沈氏两人相处,真的平淡至极,或者说是古代的真正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周沈氏因为自己比周鸿年长,故而端着姐姐的架子,却无娇妻的羞态,加上周鹏格外出色,她的敬仰有十分之七全给了那个早逝的男人,留给周鸿的敬慕实在是寥寥无几。试想一个男人,尤其是古代男人,得不到妻子的敬重,也就少却了男人的英雄情结,哪会予对方加倍怜惜?更何况,少年的周鸿其实非常有个性,因为那时想多让周复夫妻对自己多加关注,所以时时与周复唱反调,可是因为周鹏的存在或存在过,这么一对比,只会让周复越来越气恼,周鸿的才华并不能得到认可。到得弱冠过后,周鸿的性子已养成,并不好改,气得周复胡子一翘一翘的,心口总是发痛。周沈氏从旁劝导,可奈何她有时切入点并不好,反而让周鸿更误会为周沈氏就是父母安插在自己身边专门监督自己的“锦衣卫”密探,有心事也极少与周沈氏说得。
夫妻关系成这样,那真是如人着鞋或饮水,外人瞧着合适或冷热得宜,只那穿鞋喝水的人才真正晓得自己喜好温的烫的凉的,并不是端来一杯干净水喝下去就可以的。所以说,在周复夫妻眼里,周鸿夫妇是十分般配的。唯有一样:七八年了,不见周沈氏肚里有动静。
庞氏着急,私下里问儿媳同房的事宜。周沈氏面红耳赤,年轻的陈妈道二奶奶一个月不过一回。庞氏催儿子,周鸿道自己读了一天书,没气力了,又道是气短胸闷,吓得庞氏也不敢再催了。
可是就这样的日子,经庞氏去世才打破。周鸿十分伤心,消沉,终感不孝,锋芒敛了些。周沈氏在那时充分发挥了母性的光辉,让周鸿意识到这个“姐姐”的真正身份是妻子,可是那时在守制,也不可能做出些情事来。但这两人的事,才有趋暖春的态势,陈嫂那时方松口气,哪想到徐氏出现了。
徐氏不只是年轻周沈氏十来岁,更是貌美非凡,哪怕是一双手当时毁容了,可是出自书香门第的那种娇柔,尤其加上她历了大难之后的凄楚哀绝之态,是个男人瞧在眼里,都为之心痛不已。周鸿与周同两兄弟皆然,一见便觉得怜惜万分。
周鸿这人其实很有才华,只是因他大哥早逝所以周家人更为重视他大哥,认为他大哥才华更好。周鸿博古通今不说,诗词歌赋样样来得,还识天文通音律,善吹箫,爱画扇制扇,喜些雕件,与沈贞吉兄弟十分投合。可是徐氏出身苏州名门徐家,那亦是一个好乐成痴的家族,其父对音律略差,却是好诗书,徐氏弹得一手绝好的琴,还会画得几笔,又蒙父所教亦是知书识礼。偏这样才色绝佳的人,却屡遭了难,且遇到徐家那么一个迂腐保守的宗族,这是她的不幸。
周沈氏十来年无子,心中很是焦灼。周鸿早中了进士,如今只等放官了,自可以娶妾的。若是妾生子女,到时她这个正室再如何能经营也是孤楚凄凉一人。心里惶惶不安。语陈妈道:“鸿郎上任,我若不在其身侧,只怕终有一日他会娶妾的。不若……”她暗指当时正为出家无望而愁肠满结生不如死的徐氏。
陈嫂劝道:“夫人,她好样貌,性子刚烈,只怕到时有了子女,便眼高于顶,越了上来……”
周沈氏想了想,道:“听说烈马驯服了,就好了。如今天下都无她安身立命之处,我此时给她偌大一份好处,她是个知书识礼的,要是懂得报恩,我与她之间断然不会难相处。”
陈嫂担忧地道:“人心难测亦有贪性,就怕她得寸进尺,时日一长,忘了今朝夫人的恩德。”
周沈氏叹气,无奈地道:“不是她,便也有他人,谁让我自个儿不争气?我若小心眼,来日郎君只怕恨煞我,虽不会以无后而出妻,却置我于独院,到时……”不如主动出击,博一个贤名,且讨好了夫君,拉拢了他心。
陈嫂劝道夫人三思,实在不行,大可以选个样貌平平,不识字的。
周沈氏摇头道:“不知书无以知礼,那等贫户人家的女子,最易得势后忘了本。我若娶个貌丑的,必然有人说我无容人之心,既是要送于他,何妨面上大方点。徐氏容好,他若知我这番心意,来日厚待我几分,我便也知足了。”
当时话是这般,只是那时不知周鸿亦有多情一面。待一旁瞧得男人对他人恁多情时,才知嫉妒日增,后悔亦晚矣。
周沈氏与徐氏话姐妹情。徐氏知自己无法再入徐家,对沈氏感恩戴德,听得沈氏之意,先是惊了,后来说自己怕是个不详之人,便欲寻一庵出家为好。可庵堂嫌她年轻,不合律法要求的年纪,不收。徐氏绝望,几欲寻死。
周沈氏劝止。在徐氏面前说了夫君诸多好话,徐氏点了头。
周鸿救徐氏时,当时确实只是出于不能见死不救,并不是见色起心。可是待知晓对方的身世与坎珂经历后,却是心痛了,再略略经由周沈氏嘴里赞得对方如何出色,便也心动了。
你说沈氏当时是试探也好,还是私心也好,可是她才一说,周鸿那厢面上半推半就,竟然立时就道谢。原来对方早有此意了,只等自己开口了—— 周沈氏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话已出口了,她决意做一贤妻,让自己在周鸿心中的地位不至于太卑下。
那时周同晚了一步,说与刘氏听时,周鸿已经与周沈氏商量妥当,欲娶为妾。而刘氏觉得娶这么一个身份的女人,莫要误了自家儿子大好前程,做个妾还差不多,是以不应允周同的要求。周同眼睁睁地瞧着二哥大声与父亲争辩决意要娶徐氏为妾,周同那时没胆量与父亲争执,退了一步,日后很是后悔、不过这时,周复听说此事,不同意。可是那时周鸿却已然得了周沈氏的许可,正好遇得周复昔日同年,对方认为这是美事一桩,便大方让出院落,娶妾嘛,也无需父母之命了,就张罗上了。周复大怒,气了一场,周鸿道自己已然迎娶了,虽是妾室,也绝不能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来。周叙怒责侄儿无视礼教,让其赶紧将此事作罢,周鸿却坚持不听,周叙失望。
周复问周沈氏:你可有怨言?
周鸿不等周沈氏答话,说这就是娘子主动给我寻的妾室。
周复叹气,语出一句:“你母临终前,只道后悔一事,当年……”
当年庞氏故作大方,争贤名,替周复娶了刘氏进门,周复气恼要将刘氏休出,庞氏阻止。临终前,方知二人误会多年,大为后悔。
周沈氏心感家舅的厚爱,可知周鸿现下对徐氏已然倾心,且木已成舟,不可再反复。那时心里有过惶恐,有过几丝悔意,早知当初不该在周鸿面前有那个提议了。
周鸿得徐氏,方知男女鱼水之妙,贪恋闺情缱绻。徐氏很快承孕,周沈氏一喜一痛。周鸿感念妻子大度,待妻子更为尊重,可是尊多怜少。只沈氏发现,十年来,她一直以为夫妻生活不过是一月一次的肉与肉的碰撞,哪想到,周鸿经了徐氏,再到得自己床上时,再不是原来的例行公事,而是对自己亦倍加温柔爱抚,其手口所到之处,无一不让自己动情动心。大惶。心知:错了……她若这般认知,可知周鸿更是如何餍足的?与徐氏水||乳|交融,方知世间男女之色温柔之乡可沉缅,快活淋漓又缠绵悱恻。于是待徐氏越发的宠爱。徐氏几经大难后,得此良人,更是知足感恩,十分珍惜,小心谨慎。
周沈氏心里难过,既盼周鸿到自己屋中来,又反感这一切的快活却是徐氏所致。她有时想:周鹏若在,自己只怕比徐氏还快活。然后又起闺怨。可徐氏却如先前她所料,在她面前,循规蹈矩,绝无差错。
试想:若是一种食材,一直摆在那里,也一直当做寻常不过的普通菜。可是某天,见别人饿得慌,于是大方地施舍于人:“拿去吧。”
人拿了去,结果却就这食材做了一道绝美佳肴来。新主人分了一杯羹于原主人。原主人尝过后,既羡,且后悔:怎生到得他锅里,就这么香起来了?新主人上门来谢恩,言道:“承蒙所赐,粗手滥制,若是姐姐中意,但管吩咐。原本是姐姐所有,不过是妹妹有缘,略施小技,不想竟植得满庭满院……”
可周鸿虽然与这道菜有所类似,可终归不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道菜。周沈氏幡然醒悟。
周鸿也不是一个见色就糊涂的人,一旦决定娶徐氏为妾时,就打定主意,要将徐氏的身份澄清,便央人再次到徐家提及。徐家拒不承认。周鸿无奈,只得寻找当年的那些当事人。可是他的任命下来了,却是没法耽搁。那时周沈氏心里酸楚难当,就提议自己归家去暗中派人查证,周鸿带了徐氏先行去任上。
几个月后,周沈氏却在家中接到了周鸿那厢传来的喜讯,徐氏快产子了。周沈氏再无心查证,语周鸿道:“当年的人都杳无音讯,一时难以查找,又不能通报官付查办,只怕得耗时耗日了……”
周鸿见她一脸憔悴,心底非常过意不去,歉疚不已。“也不急在这一时,既如此,只着人慢慢查找那些人得了伏状便何,我们也不是为难章家的人,只求他章家一念之仁,到官府做个见证,还她个清白,若不然,我心不安,她在后堂亦无颜宴见同僚家眷。”
周沈氏听到最后一句,周鸿明白无误地表示他心疼了,她心中痛了,支吾以应。却是暗里让下人不再查寻。陈忠回来禀告:“章家已离开原处,那牙婆得知我们在寻人,也吓得躲起来了……”
陈嫂这才知夫人为何当年独独选徐氏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娇人儿做妾室。只要徐氏身份一日不洗清,徐氏就翻不得身,永拿捏在夫人手上。
文箐出生了。周鸿等了十来年,终于为人父,高兴万分,竟连公堂也不上了,请假三日,抱着婴儿,父爱流淌。
周沈氏瞧着襁褓泪流,语周鸿道:“妾身无所出,却忝居正室,好生无颜见列祖列宗……”
周鸿称妻子贤良不过,若不是妻子大度,自己只怕就是无儿女缘了。
周沈氏这是又一次发现一个不同的周鸿,初为人父的他能对着才出生的婴儿絮絮叨叨胜过婆子,一从公堂上下来,连同僚也懒得应酬,却是着紧女儿。女儿的第一个笑,是对周鸿,女儿的第一回尿在人身上的对象亦是周鸿,女儿的第一……总之,周沈氏在一旁瞧得周鸿如痴如魔的小心捧着女儿看不够,方知自己十来年一直没让周鸿如愿,缺儿少女是他心中的遗憾。心思更重。
周沈氏这些年不时吃药,可她身子确实不好,寒症过重。徐氏到周家之前,周沈氏已有病在身,时好时坏。可她难得怀孕,而徐氏却不知为何,刚生下女儿半岁不到,再次怀孕,周鸿十分高兴,日日笑开怀,周沈氏是在一旁看着难过至极。正好周复那时病加重,乞休在家。于是周沈氏道自己归家侍疾。临走,又道徐氏既有孕在身,怕是受不了累,不若自己带了文箐,也让他见一见祖父。
她说出这句话来时,周鸿却是舍不得了。徐氏想到了当初自己应承的话:自己生下来的儿女,就当是夫人生养的一般。徐氏安慰周鸿,说是自己肚内有一个,只姐姐孤身一人在家侍疾,严君若见得孙女,心情也会好些,有利养病,姐姐也能有个人慰藉。
周鸿点头。周沈氏带了文箐,落寞归家。路上与人同船,结果文箐染上了痘,吓得周沈氏半死,这要是人在自己手里,没了,可如何?
同船的那孩子,却是周沈氏路上一时同情心而起搭他上了船,正是他出痘,连累了文箐。那小孩高烧几天,没了。而孩子的母亲正好肚里也有一个,一伤心,也没了。周沈氏守了文箐许久,当时也以为人没了,结果竟然命大,耗了过来。只这么一来,归家晚了。
陈妈在周宅中提及这事,言道:“夫人为了照顾小姐,不想肚内怀的孩子没了……”
周复大为痛心,写信骂周鸿。周鸿听说妻子为了照顾女儿才没避开,亦伤了身子,只怕以后再难怀上了,亦难过。徐氏道:“姐姐是为了箐儿之故,妾自感难安。不如,就将箐儿养于姐姐名下……”周鸿认为极好,回与周复,周复略对徐氏又多看两眼,稍放心。徐氏头胎虽为女儿,但有个女儿强过膝下全无,周复还是挺高兴的,尤其是听到又有了第二胎,忙让儿子赶紧将徐氏也送回来好生照料。徐氏认为这是自己与家舅修复好关系的好机会,说服了周鸿,自己归家。
刘氏发现周复十分在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瞧出来周沈氏的不安。
刘氏着鲍氏送粥于徐氏,多嘴地道了句:“这孩子可是家中盼望得紧的,二夫人更是着紧呢,四小姐来日是外姓家的人,这回要是生个少爷,二夫人定然会疼得更紧。如此一来,徐姨娘便可安心侍候二爷了。”徐氏心慌。让出长女早就心疼,再将儿子也托出去,自己何尝做过母亲?
周沈氏探望她越勤,徐氏越难过,儿子出生,女儿文箐长得一岁了已会叫人了,会叫妈,却根本不会叫姨娘。徐氏暗里掉泪,身子便有些不适。
周沈氏见得,怕过了病气,便将儿子从她身旁抱了开来,自己抱在怀里,哼哼着儿歌哄婴儿入睡,眼热地瞧着这个小生命,十分羡慕徐氏。
徐氏万分紧张。陈嫂道:“小少爷长得可真正俊俏,十分肖似老爷……”
徐氏发现生了儿子自己难得抱到身边,更难过。刘氏时而来探视,说三道四。闹得沈徐二人亦有些误会难解。
出了月子,徐氏身子略好些,这才亲自抱得儿子。将养好了身子,再去寻儿子,发现周沈氏手里抱了儿子,身边偎着女儿,女儿根本不要自己抱,难过。
百日那天,太阳极好,在庭中开宴,小儿抱出来晒太阳见亲人。
旁边有片水,为周复养的荷花塘,周珑陪了徐氏抱着小儿玩,一边逗弄着小儿一边往后退,当时很热闹,也不知谁撞了周珑,连带徐氏与小儿都掉进了池塘。小儿吃水,然后得了一场病,没了。
周珑挨训,周沈氏为小姑子说了句公道话,将那犯事的人赶了出去。周复周鸿大为伤心。徐氏几欲哭死。周鸿写信慰道:“怕是我子息缘薄,无福。”又将了徐氏到身边。
而文箐却在家中备受宠爱,加上聪敏,活泼,很快逗得家人忘了那段悲伤。而直到文简的出生,周鸿是再不敢让他在襁褓中归家了,生怕再出事来。不过文简出生体弱,倒是好生养了下来。方士道:“这宅子不利于正室。”周复初不信。周沈氏却听得认真,正好周同准备在苏州城里买房子,周沈氏语四弟可以着意打听好了。
文简在蜀出声,周沈氏赶了过去。徐氏已在周鸿面前讨得抚养的许可,抱了儿子只送到周沈氏面前于她看,却是半分不离开自己的身旁,连||乳|母也不想请,周沈氏一来,大刀阔斧地作主:||乳|母必须得请。徐氏再度感觉不安,迫于周沈氏气势,未反对。
周鸿见妻妾一片平和,儿女双全,大感再无他求。文箐到徐氏身边,已然不认得她,叫起姨娘来,全无半点恭敬之意,周鸿大愕。周沈氏道这是她祖父爱宠所致,再加上与姨娘也确实远离几千里,哪会识得?周鸿知这话是怪自己召了徐氏到身边,便说不得其他。
一日,审案完,周鸿突然又想起了徐氏清白身份还未了,不由得给家中周腾写了封信,着其帮忙督办。周腾只想忙生意,并不认为此事有何重要。偏周同见到,上了心,费了不少时间与人力,访得龟公,立下伏状,后来奉于周复留存。邓氏得知,心里吃醋,正好当时想托付他为其弟寻亲事,结果周同却置之不管,而去查证徐氏一事,自然格外不平。
周沈氏没料到,眼见得周鸿就要再升官职,却被人讦举了一系列罪名,其中有两则让她后背发凉:一则是着下人在部经商,这是指陈忠,二则是徐氏为妓,周鸿娶为妾,犯律,当革职查办。前者相对于后者来说,那自然不值一提,更何况本来这经商所得,有三成都给周鸿在官场上花销到百姓中去了。
此时,心中有鬼,病中忤悔,她才知当时的心眼不该有。但又自我安慰:“如此一来,鸿郎便可以在家安生过日子,徐氏亦因此条成为罪魁祸首,这一辈子莫想临驾与自己之上,自己这个正室稳当了,再不会因旁的事被修离了……”
但是周鸿遭水寇受伤后,周沈氏方才想到:他要没了,自己更无法在周家掌事了。心中惶恐起来。
徐氏如惊弓之鸟,再度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罪孽过重。女儿死后复生,根本不认自己这个姨娘,吓煞她也,生怕儿子再没了,自己就在周家立不下脚了,还能去哪?
周夫人慰她你还有鸿郎,还有儿子。这时她是真看开了,只求周鸿性命无忧,过了这一劫,便再不计较。她越发悉心教导女儿,偿还罪过,只求来日得她几分回报,再不管周鸿与徐氏是否缠绵。
周鸿一死,徐氏知自己是没法在周家了。有一刻确实疯疯傻傻的,可是头脑清醒时,才发现自己还是疯了的好,疯了,夫人弃不了自己,哪怕进家庙,亦能有机会瞧得儿女……
周夫人临终对陈妈语:我唯独做了这么一件半的亏心事,没想到,老天爷给我这般报应来,只是不该对鸿弟去的……
文箐从吴师傅手里接过当年贩卖徐氏的牙婆伏状,得知牙婆竟然仍在原地不远处住着呢,大感诧异。且知晓当年是周夫人查办此事,便知这里头许是有蹊跷。一时周夫人在她心目中的老师形象坍塌了一角。问于陈妈,陈妈道:“小姐,夫人不过是一念之差,再说身为女人,谁人能……夫人对小姐的心思那真正胜过亲生母亲的,望小姐顾念这片旧情……”
文箐郑重地道:“我自是记母亲的恩情不敢忘。如今说这些,人都没了,也无用的。只是,唉,陈妈,你不该瞒我这些旧事。母亲走过的弯路,我不想再走,你多说一句与我听,我又能如何?”
陈妈泣不成声。“小姐……”
文箐摆摆手,道:“省得了,逝者为尊,人前身后事,莫乱开言。”
就算,心里那时小小地掠过一句话:当日周夫人若没有那一念之差,而是将徐氏身份给查实了,澄清了,会如何?
结果很明显,周鸿不会出事,而她,也穿越不过来。真是恩也?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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