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殇第43部分阅读
鸾殇 作者:rouwenwu
三天未曾出门,只是在自己的府里守着那具已经被毁了容貌的女尸,滴水未进。
我向来相信无风不起浪,听到那么多人说楚狂南这几日的悲伤,甚至有人说他短短三日的时间里形容枯槁,仿若是亲眼见到的一般,更加令我诧异震惊。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我站在楚狂南的镇北王府的门口的时候,皆不得不相信了。
原本就朴实的镇北王府,此刻竟然悬满了白色的沙幔。纯白色的沙幔在镇北王府门口的牌匾上扎了两朵花朵,旁边悬挂着白色的灯笼。清寒的森然以一种令人心碎的姿态蔓延扩散,使得镇北王府看起来像是一座年代久远、早已经失修了的家园。
我的心变得不安了起来,像是偷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时候的忐忑不安,害怕会被人查出了的那种心态。
从来,我都以为楚狂南对我的感情并非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深刻;
从来,我都以为楚狂南对我势在必得的心态,只是源于不甘心输给安凤凖而已;
从来,我都以为楚狂南对我的爱不过是因为我曾经从他是手中逃脱,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态在作祟;
这样有着目的的、不够刻骨铭心的眷恋,又怎么会值得他付出性命地去珍惜疼爱,又怎么会在得知失去的时候心死如灰。
颤巍巍的伸出手,敲了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因为朱漆已经开始掉落而显得斑驳的大门。
“砰——砰——砰——”
像是被王府里森人的气息感染,王府的四周静得令人不敢置信。这样的敲门声,不曾用力,却像是山间响起的寺庙洪钟敲响,在寂静的四周荡漾开来。
半响,没有人前来应门。
等了又等,见还是没有人前来应门,我只好再次扬起手,正欲伸手再敲,却忽然从里面响起了一道仓促的脚步声。
大门嘎吱地响起一声沉重的响声,像是许久未曾开门而生了锈似的发出沉沉的摩擦声响。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去,是一个全身穿着白色孝服的下人。他并不是我几天前呆在镇北王府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下人。
陌生的脸孔!
“呃,我想找镇北王爷有点儿事!”因为是陌生的脸孔,我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一直坚持不要闲人住在自己府中的楚狂南,怎么会容忍不相干的人住在自己的府邸里呢?
“你?”那人不耐地眯了眯眼,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你有什么事要找王爷的?”
他的身材短小,可是脸上倨傲的神色却像是一个最高贵的王上,看着我的眼神更像是看一只趴在地上的小狗似的,带着无尽的厌恶。
我的脸色一沉,眯眼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你是镇北王爷吗?”
他白了我一眼,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瞪着我,“镇北王爷会亲自来给你开门?你当你是什么人呀?”
我讥诮地笑着反诘:“你又不是镇北王爷,凭什么我与镇北王爷说的事要告诉你?你又当你是什么人?”
他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微微后退了一步,看样子是打算关上门不理会我。
我在他关上门之前连忙警告地说道:“这件事与镇北王爷从东盛国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有关系。你可以选择不通报,不过如若以后镇子北王爷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我现在要告诉他的事,到时候镇北王爷追究下来,所有的责任你来承担!”
狠狠地撂下话,我在他还在挣扎着要不要关门的时候,转身就走。
要见到楚狂南,并非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我才不想因为这样以貌取人的下人而气坏身子呢!
“等等!”在我即将转身离开之前,那个男人终于开口喊住了我,虽然是一脸的不甘心。
我缓缓地转过身子,冷笑着望着他:“你让我等我就等,你当你是什么人呢?”
不怪我太过于苛责,只是他先前的那个眼神太过于伤人。而在被我威胁了之后,竟然还如此咄咄逼人。
“你……”他气得恨不得想要甩上门,可是却始终还是对我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心有余悸,只得不甘心地望着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他已经被气得不轻,想必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便不再去计较他先前的态度,淡淡地说道:“你还不带我去见镇北王爷,还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这么轻易地便不与他计较,一时之间,他竟然呆呆地站着,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还是不愿意带我去找镇北王爷吗?”见他怔愣不语,我出言提醒着他。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只是眼神之中却没有了先前的倨傲和得意,“快些跟我进来吧!只是,要是你的消息对王爷没有帮助,小心我叫人把你丢出去喂狗!”
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倨傲,似乎并不像是一般的下人呢!
走过花木扶疏的青石铺成的斑驳石道,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大堂里摆着的一道棺木,以及那个大而刺眼的“奠”字,空气中还散发着香烛燃烧时候散发出来的气味。所看所闻,都令人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冷气。
晖阕国的王爷,竟然将自己的府邸设成了一个灵堂,为的只是一个从他国而来的女子?
看着跪在棺木前烧着纸钱的几个下人,我的心愈发不安了起来。
楚狂南,他可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不用这样,我也觉得王爷他疯了!”那个领着我进门的下人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猜他肯定是被那个妖女迷得失去了魂魄!”
我低着头,没有告诉他他口中所说的“妖女”正是我。
不过,他的这一番言语,令我愈发确定,他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
除了皇族众人,还有谁敢这么胆大的批评在晖阕被当做守护神的镇北王爷疯了呢?
“继续烧纸,让这个妖女在地底下过得舒舒服服的!”他走近大堂,正在烧着纸钱的玲珑等人站了起来,还没有开口说话,他就瞪了他们一眼,口气十分恶劣。
没有想到,向来嚣张的玲珑听到他的话之后,竟然连辩驳都没有,听话地又跪了下去。
“你跟我来!”他对我挥了挥手,带着我朝内堂走去。
因为我此刻穿着男装,加上脸上的红斑没有好转,就算我从玲珑身前走过,她都没有能够认出我来。
我的心里忽然有些担心了起来。
如果……楚狂南也认不出我,我会不会真的被眼前的这个倨傲的家伙丢去喂狗呢?
“等着,我去和王爷说,看王爷要不要见你!”他带着我走到楚狂南的屋子之前,指了指一侧的石凳说道,“你可以先坐下!”
我点了点头,刚刚想说出感谢的话,他却冷哼一声,身子一扭,飞快地朝楚狂南的房间里走去。
他才走进去,就听到从无力传出一声“砰”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接着响起的是刚刚带着我进来的小家伙的声音,“皇兄,你不要急,我马上让他进来。你先躺在床上好生歇着吧!”
“那……快些叫他进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沙哑,听起来竟是那般让人心疼。
那道声音是——楚狂南的。
我的心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时之间,竟然提不起勇气进门。
这般伤害他——并不是我的本衷呀!
浴火之爱 215
“你还站在外面做什么?”带我进镇北王府的那个家伙凶神恶煞地走到我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戳着我的脑袋,“不是说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事要对王爷说的吗?”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在看到“他”修长而又白晳的手指的时候,忽然之间知晓了她的身份。
晖阕皇族,除了现在已经登基的皇帝之外便只有楚狂南一个男丁。而女子么,有一个以刁蛮任性闻名的祥瑞公主。
能够在镇北王府如此横行,而身形虽然算得上修长、但是却依旧比不上男子的粗狂,此刻再看到她剔透的削葱指,加上方才依稀之间听到她唤楚狂南为“皇兄”,此刻我几乎可以确定她便是晖阕最受皇帝与镇北王爷宠爱、却也最调皮捣乱的祥瑞公主。
“大胆!”见我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气得一张小脸儿都通红通红的。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屋里搀扶着楚狂南回到床上的缘故,脸颊上渗出了点点细碎的汗珠子。桃红在如水晶一样的汗珠的映衬下,像是一颗可口的水蜜桃,散发出属于少女的娇媚可人。
“祥瑞公主,你还是让我进去见镇北王爷吧!”原来心里头因为沉重的自责和内疚,在经过她的这一番胡搅蛮缠之后,反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瞪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圆溜溜地瞪着我,因为吃惊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祥瑞公主的?”
我笑着指着她的手指,比了比她的身材以及她的耳朵,“首先是你的身材,其次是因为你没有男儿的喉结,如果这姑且理解为你尚无发育成长好倒也情有可原;不过,相信晖阕的男人并没有打耳洞的喜好吧?”
她恍然大悟,还想拉着我和我说话,屋内沙哑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祥瑞,快些叫他进来!”
祥瑞公主担忧地向里头看暗黑的屋子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与我说道:“如果那个女人要你说的是绝情的话语,你千万不可以对我皇兄说,我怕他会做傻事呢!”
我本来想笑着说,像楚狂南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的死以及残忍的话语而想不开,可是想到方才听到的那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这样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祥瑞公主见我点头,这才带着我走进了楚狂南的房间。
房间里很暗,空气里有着浓烈的药的苦涩味道。
从屋外走到屋内向性,我的眼前忽然一黑。站了一会儿之后方才适应过来,看到了躺在订上的楚狂南。
他半靠在床头,手臂压在被子上,不住的咳嗽着。
“皇兄,就是他说,那个女人给你留话了!”祥瑞公主走上前,将被子拉了起来,把楚狂南的双手盖进了被子里。
楚狂南热切的挣扎着转身,可是却差一点就从床上跌落下来,幸亏有祥瑞公主在一旁搀扶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形容枯槁?
市井之人是这么议论他的;
可是他的真实情况,其实远远比传言中的还要令人心疼。
形削骨立,面色憔悴,原先那张娇艳无双的容颜此刻动如已经凋零了的蔷薇,失去了生机。
这样的他,明明正值紧握成拳,手指几乎瘦削得只剩下皮包骨,像是一截失去了颜色的竹,“她……她留下什么话了?”
我站在暗处,他竟然没能认出我来。
我低下头失笑,就算我站明里,他怕也是认不出来我了吧?
“她……”刚刚开口,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像是被火烧过喉一般,咳了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让在下替她问王爷一句,王爷可曾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是否看清了自己的心,是否看清楚了我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地位。
可是,当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模样,不用问,不用说,却已经很明显了。
如若不在乎,又怎么会为了我而如此心伤而导致憔悴至此?
“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只是那笑声并不能让人觉得心头开阔,反倒是叫人的心不由得疼了起来,因为他的笑声,像极了悲鸣的杜鹃,一声一声地啼着血,“本王不知晓自己的心?”
这样的话,既像是问别人,却更像是问自己。
“她说,真正的爱不应该是自私的占有。”我的声音更低,这样的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倒是显得有些虚伪。
或许就像安凤翔所说的,爱一个人,就是想要得到他,就是想要与他在一起。
哪怕只是看着他,就已经觉得是一种幸福了。
不是自私的占有……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有那么广大的胸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爱到那么深刻的地步的。
“不是自私的占有么?”楚狂南不再看我,缓缓地转过头,低下头紧紧的盯着他的手,仿佛那只手掌中有着神秘的秘密似的。
我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是的,她是这么说的!”
楚狂南没有再开口说话,沉默不语,不知道心里头在想着什么。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祥瑞公主见我们不再言语,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皇兄,你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什么爱不是自私的占有?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我要是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将他留在我身边。我要是不爱他,我才不会自私地将他留在我身边呢!”
似乎是害怕我的话惹起了楚狂南的不良想法,祥瑞公主连忙否定我的说话,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楚狂南依旧沉默,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心。
祥瑞公主比我还要沉不住气,一步上前掰开楚狂南的手,在看到他手掌心里的东西之后,竟然尖叫了起来。
我惊讶地大步上前,当看到楚狂南手中握着的东西的时候,也怔愣了。
那是……一根头发。
一根乌黑的头发。
“皇兄,这是那个女人的头发是不是?”祥瑞公主大概没有想到楚狂南现在竟然会凭借一要发丝来凭吊“那个女人”,出乎预料之下,竟然尖叫着问道。
我心里所受的震撼,更是难以抵挡。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在他的心底占据了那么重要的地位?
我现在甚至害怕,如果他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我安排出来,逼着他正视他内心的手段,可是却偏偏害得他如此伤心,几乎欲绝,他会不会气得想要将我丢进摆放在大堂里的那具棺木中去?
“她说得没错!”沉默了许久,祥瑞公主几乎就快要跳起来,打算冲出去将大堂里摆放的棺木推翻的时候,楚狂南忽然开了口,声音虽然低沉,却比先前要清明些许,只是多了一份悔恨,“如果不是我当初坚持要带她来晖阕,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如果不是因为我相信了玲珑而误会了她,她不会那么伤心地离开王府,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了!”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愈发心虚了。
当初和他一起来到晖阕,虽然说的确是受到了他的胁迫,可是更大部分的原因是我不想留在东盛拖累安凤凖。
那日被玲珑陷害而导致被他冤枉,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伤心而离开王府的。\
而被他认为的惨剧,也不过是我设下的一个计谋。
“皇兄,你这是说什么话?”祥瑞公主对楚狂南的话十分不理解,“你带她来到晖阕,甚至为了想要册封她做王妃不惜与护国长老起冲突,那是她的福气;她竟然不知好歹离开王府,天也惩罚她,所以才降了天火烧死她的!”
祥瑞公主的话叫我不由得寒了背。
楚狂南竟然为了想要册封我做王妃而与护国长老起冲突?他明明知道,我答应的只不过是采到晖阕国,用三年的时间努力地去爱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一定会爱上他呀!
他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而去护国长老作对的吧?
听闻晖阕的护国长老极其残忍。如果谁想要违背护国长老做出的决定,就必须走过铺满了火炭的台阶,滚过一张钉着长约一寸的铁钉;最后还要挨五十大板方才有资格对护国长老提出异议。
看着楚狂南此刻虚弱憔悴的模样,我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甚至,冲动地冲上前,掀开了盖在楚狂南身上的被子。
被子掀开,所看到的一切几乎刺得我无法正视。
他的身上,包裹着尽是绷带。
难道说……
“大胆刁民,你这是做什么?”祥瑞公主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将被我掀开的被子细心地给楚狂南盖上,然后才回过头来瞪着我,“你以为你是那个女人派来留话的人,就可以在大公主和王爷面前有放肆的资格吗?”
我忍着手掌被擦破皮的痛苦站起来,却是盯望着楚狂南那张失了颜色的脸庞,低声问道:“王爷,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的话幽幽飘落,传入楚狂南的耳朵里,像是一道惊雷。楚狂南的身子猛地一怔,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像是看着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样地望着我。
他那样执着专注的目光让我忽然一愣,心不由得飞快地跳了起来。
他,在我现在满面都是红斑的情形下,能够认出我来吗?
“皇兄,虽然这个刁民很放肆。”祥瑞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到楚狂南的怪异眼神,却是在不经意之间挡住了楚狂南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皇兄,你又是何苦呢?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只要你一勾勾小指头,咱们晖阕哪一个未嫁女子不是巴不得上前来缠你?”
祥瑞公主的话,一开口便叫我铁青了脸。
但是,她后面所说的那句只要楚狂南勾勾小指头便有无数的未嫁女子眼巴巴地前来缠他,却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当楚狂南是那只裂了缝的鸡蛋,而晖阕的未嫁女子便是那些盯着鸡蛋的苍蝇了吗?
“笑什么笑?”祥瑞公主的耳朵尖,连我那么微弱的笑声都听到了,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厉声呵道,“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可以滚了!”
我错愕地望着祥瑞公主那张像是圆苹果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抉择。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楚狂南面对失去过我一次之后意识到他自己的心,然后说服他帮助安凤凖。
可是现在,看到楚狂南因为我的缘故而浑身是伤,我竟然一时狠不下心来。
而且,凭我现在这个模样,如果说我是沈青鸾,都不知道楚狂南会不会相信!
“还不走?”祥瑞公主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该不是想要留在这里吃饭吧?”
“祥瑞,让他留下来!”楚狂南忽然开口了,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就算是祥瑞公主,也只是微微张了张嘴,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听到楚狂南开口挽留,我的心里是竟然感觉不到任何欣喜高兴,反而是满心的忐忑不安。
他为什么会开口挽留我呢?
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祥瑞,你先回宫吧!”似是有些无奈,楚狂南又道。
祥瑞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瞪大了眼睛望着楚狂南,不敢相信地大声问道:“你竟然为了那样的一个刁民赶我走?我不是答应了我,让我在这里住半个月的吗?“
楚狂南淡淡地看了祥瑞公主一眼,低声说道:“我现在有事想要单独与他说!“
祥瑞公主大概是没有料到楚狂南会这么说竟估呆住了,可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依旧还是满腹怒气。不能对楚狂南发火,她自然是将满腔不甘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浴火之爱 216
因为楚狂南的身体遭到重创的缘故,我没有立刻将我的打算说出来。
楚狂南似乎也已经知道了我的欲言又止,却没有多加追问。
他将我留了下来,以他的恩人的身份将我留在了王府做客,而从我来到镇北王府之后,他便不再拒绝祥瑞公主给他带来的人参鹿茸等补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楚狂南的身子在皇宫派来的御医的关照之下,终于慢慢地恢复了。
在他病倒在床的时候,他甚至将那具无名女尸当做是我以他的王妃的身份葬进了他晖阕国的皇陵。
好几次我都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当我看到他对着我微笑的脸庞时,我却没有了勇气去询问。
我害怕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我的心已经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已经没有了空间容纳他。我怕我会因为他为我所做的一切而心软。
我的心一旦软弱,到时候伤害的将会是我,安凤凖与他三人。
“哎,真无聊!”我的手上端着要送给楚征南的药,还没有走到楚征南的厢房,就听到坐在院子中的祥瑞公主长吁短叹。
我当做没有看到她,继续朝楚狂南的房间里走去。
我可还记得,当楚狂南说要留我在镇北王府的时候,眼前的祥瑞公主那副惊悚的模样,好像我是一个瘟神似的。
“喂,你听到本公主说话了没有?”祥瑞公主像是一只灵动的兔子,一下子从石凳上跳到了我的面前,“你竟然敢无视本公主?”
自从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她再也没兴趣和我玩假扮仆人的游戏,在我面前端起了她晖阕国公主的架子。
我微微低下头行了行礼,小心地不让自己手中的碗倾斜出一点药滴,小心地说道:“贫民见公主有心事,所以没敢上前打扰公主。”
楚狂南希望我将我的身份暴露出来,因此我只好继续假装。不过这几日的休息之后,脸上的红斑已经渐渐淡化,但是为了不让镇北王府其他的人认出我,我依旧在脸上抹了胭脂,使得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是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
“本公主很无聊。”她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再次在我面前大声地说道。
我低下头,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点子想要整人,这些天呆在王府里,看多了她找各人的麻烦。如果不是楚狂南对她叮嘱了一番,我恐怕也不会掏出她的魔掌。
“你竟然敢不理本公主?”她的眼睛一横,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只得说道:“公主如若觉得无聊,大可以去找那些人的茬子!”
我只得说道:“公主如若觉得无聊,大可以去找那些人的茬子!”
我现在手中可拿着她心爱的皇兄的药呢,要是药凉了的话……
“你说本公主找人的茬子?”没有想到,我随口的一句话又将她惹毛了。
我连连道:“公主,贫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公主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等贫民将这药先送到王爷的房里,等王爷喝完了药,贫民再出来陪您!不然,这药要是凉了的话……”
祥瑞公主像是忽然才看到我手中的药碗似的,侧过身子有些失望地说道:“我知道你只要一进去就不会出来了!算了,本公主一个人去东盛国玩玩,听说那边的情况现在乱得不得了呢!”
东盛国……
这些天因为楚狂南受伤以及打探紫妍与葛尔丹行程的缘故,倒也没有将东盛国现在的情形盯得很紧。
听祥瑞公主的话,莫非东盛国又出了什么新状况吗?
“公主,贫民去去就来。还请你在里稍稍等等我!”因为心中担心着安凤凖,因为我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祥瑞公主的手,声音也显得急切不已。
祥瑞公主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竟然红了起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放手啦!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干嘛抓着人家的手?”
我低下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抓着她的手,连忙松了开来,可是她的皓腕上却已经留下了三道红色的痕迹,我急怕道歉:“公主,贫民唐突了!”
她低下头不看我。挥了挥手道:“你不是要给皇兄送药去的吗?还不快去?”
我“嗯”一声,连忙大步地朝楚狂南的卧房走去。
御医说了,这是最后的一贴药,吃完了他的身子应该就无大碍了!
如果现在东盛国真的出了状况的话,不得不请出楚狂南间接地帮安凤凖一把了!
只是现在,请求帮忙的话,我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现在才来?”我刚刚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就听到楚狂南低声问我,那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的失望和委屈。
自从楚狂南病倒,我来到这里他开始接受御医的治疗开始,我就发现他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他变得特别地粘着我。就算是睡觉,也逼得我必须在他的卧房的东暖阁里歇着。
因为他是一个病人,御医说了最好不要拂逆他,所以我便应承下来。
先前如若不是我坚持要去给他熬药的话,估计他是不会让我离开他一步的。
这样的情况,并不好。
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不过,既然他的身体逐渐好转,我也可以开始慢慢地拉开与他的距离了。
我笑了笑,有些不赞同地望着他说道:“我在路上遇到了祥瑞公主,和她聊了会儿天!王爷,你的身子已经渐渐地好转了,可以不再像现在这样成天躺在床上了。为何不下床走动走动呢?”
御医都说了,适量的运动可以加快他的伤口的愈合。
楚狂南有些伤感的低下头,低声问道:“青鸾已经开始厌倦我了吗?”
这样一句幽怨的话,竟然是从大名鼎鼎的楚狂南口中说出来的,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哪!
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却愈发坚定了我要逐渐远离他的决心。我相信,祥瑞公主倒是可以帮助我做到的!
“王爷,你先把这药喝了吧!”我端着已经快要变凉的药碗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说道。
他却忽然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我,不接那碗药。
我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王爷,是时候喝药了!”
最后的一贴药,喝完了他的身体就完全康复了。
从前伺候他喝药,似乎从来没有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这是最后的一贴药了吧?”他依旧没有伸手接过药丸,反而古怪地问了这一句。
我虽然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最后的一碗药!”心里对他现在的行为有些不解,以为是他厌恶了喝药才拒绝接过药碗,我又补充了一句,“喝完了这碗药,以后就都不用喝药了!”
我的话语才落地,他却忽然抬起手来,一掌挥落了我端来的药碗。
白色的瓷碗碎了一地,褐色的药叶也在地面上流淌着。苦涩的药味散发升腾,使得房间里都蔓延着一股浓烈的苦涩药味。
“你这是什么?”我低沉了脸,对他的做法觉得十分气恼。
良药苦口利于病,他难道就一定要如小孩儿似的这么不懂道理么?
“你今天来得晚了!”他亦是冷着一张脸对我不客气地说道:“你都不在我会不会喝这碗药,我打翻了它又如何?”
我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他,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青鸾……”他忽然喊住了我,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我的一只脚几乎就快要跨出门了,听到他的呼喊,我缓缓地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子,冷冷地看着他,“王爷有什么事吗?”
他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深深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
他在向我道歉吗?
这个从前高傲的男人,从来不说对不起的男人竟然对我道歉?
“你要是不想喝药的话就不喝吧!反正是最后的一贴药了,应该也无天碍!”看到他的那副模样,我始终还是无法对他彻底生气,只好出言安慰。
“不,我要喝!”出乎预料的是,他竟然异常的执着,甚至还夸张地指着自己几乎已经愈合的伤口说道,“我的伤口还是有些疼,这一贴药还不够,你去让祥瑞再将御医带过来,让他给我开药!”
他的急切,依稀让我察觉不正常。
我转过身大步地朝他走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因为方才说话达过于急切而显得有些潮红,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姿。
“哎!”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蹲在他的床前,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王爷的身子还没有好转吗?”
为什么那些御医说他的伤口已经差不多都好转了?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他浑身是伤,养了这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怎么会还疼呢?
如若不是御医说谎,那但是他在说谎了!
“嗯!”几乎是毫不犹豫,楚狂南就点了点头。
太过于毫不迟疑,反便是令人生了疑心。
“王爷,一直以来,我都想要与王爷说一件事!”看来,如果任由他在这样拖下去,他说不定还得在床上躺几个月呢!
“什么事?”他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如果不是看到他眼底闪动的银芒,一定以为他对我要说的事情毫无兴趣。
“王爷可否知道,近来东盛国一片混乱?”我低声问道,心里一想到安凤凖现在的孤立无援,就不免吊起了一颗心。
“嗯!”楚狂南应了一声,却并不多语。
“所以,我斗胆想请王爷帮忙!”吸了口气,又舒了口气,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楚狂南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我点了点头,“其实也不需要王爷做些什么,只是……”
楚狂南像是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主动接了我后面的话,“想要我撤回围攻在幽云十六州边境的兵士,并且派兵前往塔塔乐边境吗?”
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只好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好一个围魏救赵!但是,我这么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连忙说道:“帮助东盛国解决了内乱,这对晖阕来说也是百无一害的呀!晖阕与东盛国素来贸易往来翻多,东盛国一旦内乱时间持续过长,晖阕国将无法从东盛国换得小麦与大豆之内的粮食,也会导致晖阕境内的棉丝囤积,棉农们的利益受损。其他方面的损害,怕也不轻!”
“可是,安凤询说,只要我不插手东盛国的事,他在平复了安凤凖的‘叛乱’之后,将会以幽云十六州献给我晖阕,以表示感谢!”楚狂南躺在床头悠悠地说道,眼睛忽闪忽闪地澄亮。
我的心里倒抽了口冷气。
这样一来,塔塔乐、鞅偈等国,想必也是得到了安凤询这样的许诺才会出兵攻打东盛四城,以此来分散安凤凖手中的兵力的吧!
安凤询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王爷当真以为安凤询会将幽云十六州献给你吗?”我冷哼了一声,不相信楚狂南会竟然如此轻易便选择了相信安凤询。
楚狂南却点了点头,“为何不相信呢?反正不插手,对于我晖阕来说,并无任何损失!”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楚狂南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不知道王爷可曾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猎户,在他居住的村子旁边有一只受了伤的老虎。猎户本来打算想要除去老虎,可是那只老虎却告诉猎户说,它现在深受重伤,根本无法威助到村子。如果猎户肯放过它一马的话,它在康复之后会每个月贡献给村子一定数量的猎物。猎户听老虎这么讲,觉得自己如果不除去老虎的话,并不会受到任何损失。如果老虎康复了,村子每个月都会得到一定的猎物,这样的话他以后就可以不必打猎了!”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抬起头幽幽地望着楚狂南。
楚狂南扬了扬唇,含笑说道:“后来呢?”
我低下头继续讲道:“后来,老虎的伤痊愈了。刚刚开始的时候,它的确是每个月都贡献给村子一定数量的猎物,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可是,慢慢的,村子里的人开始失踪。猎户受到全村人的委托去查究竟村子里的人为何失踪,猎户上山之后,竟然在老虎的洞里找到白骨。猎户十分生气,找到老虎质询,老虎竟然承认了村子里的人是它吃的。猎户气急败坏地想要拔出弓箭来除掉老虎,可是因为好一段时间都不曾猎,手艺生疏了,结果没有除掉老虎,反而成了老虎的腹中餐。而村子里的人,为了能够活着,只好搬离了村子。”
“那依青鸾之间,应该在老虎受伤的时候除去那只老虎吗?”楚狂南眯眼一笑,脸上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理解我的故事!
低下头笑了笑:“这个自是当然。可是,如果那只受了伤的老虎依旧很厉害,猎户如果去抓老虎的话,恐怕会造成两败俱伤,平白便宜了其他的猎户或者老虎呢。”
楚狂南深深地望着我:“也就是说,现在东盛国便是那只受了伤的老虎,而我便是那个猎户了么?如果我坚持发兵去攻打东盛的话,最后只得导致两败俱伤,平白便宜了鞅偈以及塔塔尔等国。”
他竟然完全听懂了我想要说的话!
“是。”我笑着点头。
“可是,如果我不打这只老虎的话,要是这只老虎到时候反咬我一口,最后不就是成了你故事中讲的那样的结局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所以王爷你要做的,是将老虎的野心也铲除掉!如果王爷肯出兵帮助东盛国的话,我可以替安陵王爷许下承诺:十年之内,东盛与晖阕国交好,贸易往来不加任休阻拦,更将绝对不进犯晖阕。”
听到我提到安凤凖,楚狂南的脸色微微变了下,可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青鸾,你希望我这么做,是为了安凤凖呢,还是为了东盛国?”楚狂南认真地看着我问道,“我希望你与我说实话。”
我认真地回答道:“楚狂南,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这么做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东盛国的百姓,但是其间也带有一丝私心!”
既是为了东盛国的百姓,也是为了安凤凖!
楚狂南长长的舒了口气,幽幽地说道:“青鸾,你果然够诚实!”
“那……王爷你的打算是……”我的心跳到了嗓子口处,激动不已。
楚狂南倏地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瞳仁绽放出如猎豹的光芒,“青鸾果真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王爷的意思是……”
“我被你说服了!”楚狂南腾地坐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不过,青鸾可否答应我,在我出兵之前,可否心甘情愿地陪我去看一回圣罗紫兰?”
浴火之爱 217
似乎,连天都想要满足楚狂南。
自我来到晖阕之后,竟然从来不曾遇到过如今日这般爽朗的天气。惠阳普照,却不觉得热;和风煦煦,令人心旷神怡。湛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偶尔能够看到一两只自由的鸟雀在诺大的蓝色幕布之下振翅飞翔,倒真是羡煞旁人。
蓝色的天际下,盛开的是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圣罗紫兰。粉的红,浅的紫,亮的黄,洁的白,还有混合了好几种颜色的复色。各色颜色互相交错,却并不显得杂乱,反而错落生致。直立的枝上长出大片成椭圆形的黄绿色的叶子,在黄绿色的叶子的衬托下,大朵的花朵愈发显得五彩缤纷,多姿形美。
在各色的花朵上,纷飞着各色的美丽动人蝴蝶,使得原本像是一副安静的世外桃源多了一分生机勃勃。看着那些舞动着的各色蝴蝶,真不知道是花儿染得蝴蝶变了颜色,还是蝴蝶被花儿的妖艳颜色所吸引而自己换了新装。
虽然早就听说过晖阕国的圣罗紫兰娇媚诱人,各种赞扬的诗词更是数不胜数。可是近看之下,当真置身于花丛之中的时候方才知晓,不管那些诗词写得是多么地优美,但是在这么大片的圣罗紫兰之下,都显得极其苍白。
“真的好美!”看着眼前大片盛开的圣罗紫兰之下,望着花瓣上时而栖息、时而翩跹起舞的各色蝴蝶,我忍不住出言低声赞叹不已。
跟在我身边的楚狂南一凡往日只穿如墨乌黑的长袍的习惯。此时的他,内着一件橘红色的打底长衫,外罩一件红得似乎是最娇艳的蔷薇的外袍,袍子上以深红色的丝线织成如水的暗纹,将他原本妩媚之中刚毅软化了去,此刻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万般柔美千种风情。
他如墨的长发亦是以红色的丝带缠了起来,只是额头前方散乱了几缕长短不一的碎发。此刻在风中微微舞动着,令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半遮而愈显妖娆。
此时,他的心情很好。如蔷薇花瓣似的娇媚而又柔软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魅惑人心的弧度。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他低下头看着我,目光温柔地几乎可以渗出水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像是无意识的,他缓缓地扬起手来,想要将我散落在耳际的发丝勾到耳旁,原本沉浸在美景中的我见到他的动作,竟然像是受了惊吓似的飞快地扬起手,将他伸向我的手拂落。
我的动作让他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看到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受伤神色。可是很快,他又掩饰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的笑容多了一份阴郁。
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只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在这么令人陶醉的美景中,我害怕他的温柔会叫我迷失自我。
我终究还是一个胆怯之人。
不想要将自己、他与安凤準置于为难的境地,所以我直觉便抗拒他的好。
我一直以为,当他强迫我发誓,让我在三年的时间里努力地尝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