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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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 作者:rouwenwu

    军等组成的豪华阵容于六月出古北口浩浩荡荡的去中俄交界的尼布楚与俄方进行边界问题的最后谈判。大阿哥和太子也跟了去为的是历练,喜儿也死缠着要去历练,理由是她的俄语、法语都学得比另外几个阿哥都来得好,她这个公主既然能和阿哥一起上学,自然也可以为国效力。

    把她期待能远足的兴奋雀跃瞧在眼里……其实,如果能参加近代史上这个著名的《中俄尼布楚条约》我也会很期待……可是,某人是绝对不可能放我离开他数月去那遥远的地方,所以……我能在心里惦记。

    因为有我的支持,喜格格的官方旅游也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默许,按期成行了……

    两个多月来,喜儿每隔一两天就有封来信,能收到她信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她把最近一两天的沿途见闻和自己的感受细细写来,那字里行间常常流露出的或悲或喜的感情也总能左右着我的情绪。

    这孩子开始描述的不是风土人情就是随行趣事,可自从一抵达尼布楚,两国开始正式和谈伊始,她的信里渐渐多出一个人的名字……尤里。

    原来除了俄方代表除了戈洛文、符拉索夫和科尔尼次基这几位俄国将军外还有位身份尊贵的皇族随行,原来就是沙皇彼得的亲堂兄阿列可谢?尤里大公。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初七,近代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这好消息用了八百里加急,一个驿站一个驿站传到帝国的京城已经晚了数日。自大清开朝以来就一直未彻底解决的疆界问题终于得到不能说完美,却是让中、俄两国都满意的界定。

    “圣祖两致书察罕,一寄书荷兰数万里,始定疆界,何哉?其时喀尔喀准葛尔未臣服,皆与俄罗斯接壤,苟狼狈犄角,且将合纵以扰我兵力。自俄罗斯盟定,而准夷火器无所借,败遁无所投。”后世《海国图志》的作者魏源曾经作如是说。

    “快看!这个叫火树银花。那个,那边那个叫飞火流星!”

    一溜儿的矮几上摆着当令的瓜果,和一些御膳房加做的点心。白天额真、兰儿、小七他们是丫头,此刻就是姐妹。不过毕竟是在宫里,虽然吃的照吃,喝的照喝,她们却死活也不肯和我一起坐着。

    今晚,皇帝陛下在前朝保和殿大宴群臣,我带着几个大小丫头们在乾清宫的月台上也举行着小宴,随便赏花……太和殿前的广场放的烟花。

    今天是个好日子,看着那如霞般的七彩礼花在深黑如漆的天幕上绽放,听着前头传来的丝丝礼乐,我有些醉了……也许我真的醉了……晃晃手中已经空空的酒杯,嗯,上月才新酿的桂花蜜酒,甜甜香香的。

    怎么突然觉得酒的味道变了……变得浓郁起来,这个味道好象一个人……

    眨眨眼,怎么眼前这张脸没有消失。吓……是他!

    “烨儿,你不是还在保和殿么?这……这在外面呢,有人!”想起自己在丹陛月台上喝酒赏“花”来着,他怎么不顾宫人在就即兴表演,我酒立刻醒了大半。

    “瞧你这酒品!以后我不在那酒也不可以碰了,你再看看自己在哪?”他应该也喝了不少,可不见醉,只见眼神出奇的澄亮。

    呵……在西暖阁我们的床上,在已换上中衣的他的怀里。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进来的了。

    “在……你怀里,呵呵。”把头埋在他胸前,满足地打了个嗝。

    “茉儿,我今天很开心。”他拉紧了滑落在我腰上的被子。

    “我也很开心。”喜儿他们应该也可以马上回来了罢。

    “现在解决掉罗刹这个北方熊,我就能腾出手来收拾西边那匹草原狼了。”他语气虽轻,可那自信却是满溢。

    可我知道,他的自信绝对不是空|岤来风,经历过一次一次政治军事风雨的他……有这个能力。

    “我的夫君自然有这个能力,茉儿深信。”带着浅笑用脸去轻贴他的。

    “呵呵,最爱你现在这个样子,猫一样腻人。”

    他轻笑一阵又道:“就你这傻丫头,从来都单纯得我说什么都信。”

    “我说的是事实啊,在茉儿心里,我的夫君就是神,无所不能!”我夸张地眨着眼睛对他甜蜜地笑着。

    “你这小妖精真这么想才怪了。”他嘴里虽这么说,可貌似对我的回答满意的紧,因为……此刻眼里的光更炽热了,拉开我的领口他吻了下去,烙上一个滚烫的印记。

    “茉儿,这史上你可有最佩服的英雄。”他突然道。

    “康熙!”睁开半迷离的眼我对视着他的目光答道。

    他微一错愕,继而笑道:“夫人,你的回答我虽然很高兴可是我说的是史上的。”

    他明明就是历史上的啊,我甩甩头,努力的去想更久远的那些年代……

    “比如秦皇汉武、诸葛周瑜、刘邦项羽……”他好心地做着提示。

    “项羽!”嗯,此刻半迷糊的脑袋的我随口说道。

    “啊,为什么?”

    唉,还得解释原因啊,其实喜欢项羽我是喜欢他和虞姬的凄美的爱情多过他的英雄事迹,不过现在可得回皇帝陛下问题,不好糊弄呢,仔细想想……

    “喜欢他是因为他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政治枭雄。我喜欢大恨大爱的英雄,因为他们有着激|情飞扬、热血沸腾的人生。象……太阳一般明亮,象……烈火一样耀眼。”

    “能文能武,能治国能安邦,能上阵杀敌这样的人才算英雄吧。”他不以为然。

    “对啊,所以项羽并不完美,所以才会有垓下之歌,才会有流芳百世的虞姬之名。”完美的人一般都做不了英雄。

    而虞姬……一直是我心目中带着点忧伤的美丽名字,能拥有这么一个英雄的爱,她死也不悔吧。

    “茉儿,我不会让你做虞姬!至于英雄……”他眼睛仿若穿过我看到了别的境界,只是轻笑……从容而自信。

    “我才不要做什么虞姬,我只想做你的茉儿。而你……早就是茉儿眼中的英雄了!”

    轻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静静的夜里听着窗外更鼓声从角楼远远传来,合着他的心跳几乎要睡了,临睡前一个念头升起……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英雄……而你,就是!

    430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周南?桃夭》

    康熙二十九年。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谷雨的天儿,连连下了几天淅沥的小雨,今日终于见到一直躲在云层后女儿般羞涩的太阳。

    今年的春季比往年绿得要早,雨水也比往年充沛,定又是个百姓期待的大丰年。窗外这明晃晃的灿烂煦阳更是给宫人们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除了好天气带给大家喜悦外,最近宫里头谈论得最多的也算是最近宫里头数一数二的喜庆事儿,那就是——纯僖格格被封为固伦公主了。

    按清制规定,皇后(即中宫)所生之女才能获“固伦公主”得封号,而妃子所生之女及皇后的养女,均只能封为“和硕公主”。 亲王、贝勒、世子及郡王等王公的女儿都不能授予“公主”的封号而只能被封为 “和硕格格”、 “多罗格格”、“固山格格”。

    以恭亲王常宁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养女的身份,既不是当今圣上亲出,更非皇后所生,照例仅能封个“和硕格格”的喜格格却能得到大清最尊贵的“固伦公主”封号,的确是件了不得的破例——破了历代大清公主封号的惯例。

    “纯僖格格果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纯僖格格其实是孝诚皇后赫舍里娘娘亲生!”

    “皇上命硬,怕刑克格格抱出宫养在恭亲王府邸,满周出了痘才抱进宫来认养的!”

    “纯僖格格据说长得都和孝诚皇后很像!”

    一时,各种版本的流言和猜疑在宫里悄悄而又迅速地传播、漫延……此起彼伏。

    拿过楠竹绷子对着阳光眯着眼再仔细地检查了下针脚,雪白的绸缎上那只粉色的小猪我足足绣了三天,动作虽慢,但是这工嘛,不见得有兰儿那几个大丫头那么细,我自己还是满意的。那小猪咧着嘴,回眸一笑的样子特别神似某个人。

    “宛仪你也不在意,不生气,那些个嚼舌头的不怕挨刀的狗奴才把喜格格的身世乱说乱传!”兰儿瞅了我眼埋怨道。

    “今儿,御膳房的小太监还想在我这里套口风,哼!要不是他跑得快,我一掌掴了他看他还嚼舌头不!”忿忿咬断一根线头,额真换了另外一种颜色的绣线。

    她们俩嘴里说着,手里却丝毫没有停顿,疾针如飞……

    不在意么……当然在意,喜儿是我嫡亲女儿唉!不过真的不生气,有什么好气的。别说是在皇宫这么特殊的地方了,不管哪个时代哪个世界统治阶级愿意公开告诉天下人,让大家都知道的事不一定都是真实的。太多太多的让史官们记载的东西不过是伪饰的很好的假象而已,在那锁在层层假象最深处的真实往往是历代帝王的禁忌。呵……都是些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载入历史公开给人们看的东西,是被某些人小心地藏着掖着的东西,我……不是就亲历了太多的这些“东西”么。

    想起那日他带我去乾清宫东配殿昭仁殿里看那副“皇后”的画像。我不由晒笑,以那人的性子,能在这宫里流传的“谣言”自然是他默许的。

    另外,仔细想想,这个谣言的最后获益人是……喜儿,也不难猜到这是她皇阿玛费劲心思为了给他的掌上明珠一个名符其实的封号而造势……真的名符其实么?固伦的封号只能授给正宫皇后和皇帝所出的格格,我家喜儿是真命天子亲生的公主没错,而我……

    我在他心中……心口一暖,眼睛发酸,“呀”地一声,手上的那只小猪旁边立刻开出了一朵殷红的小花。

    “宛仪!”额真放下手上正在绣的五“蝠”捧“寿”的福禄寿鞋。

    “不妨事,看来我天生手拙,练这么久刺绣还是毫无长进。”用嘴轻轻吸了口左手食指,嘬掉指尖上那滴艳红。

    “再巧的绣娘也偶尔会扎到手的,宛仪的绣工已经比以前好了不少,那猪……恩,比较有新意。”兰儿从小七手上接过金创药给我抹上厚厚的一层。

    可我不是偶尔……左手的食指、中指、都见过红,有时候一天还几次。

    “慈母手中线,娇儿身上衣啊。喜格格上次试衣的时候见到那朵红色的茉莉就心疼得红了眼睛,不许我们再让宛仪摆弄针线的。今儿小猪旁边又多了朵红花……”额真瘪着嘴,夸张的说道。

    桌上、案上摆着几件给喜儿赶制的中衣和其他贴身衣物,宫廷造办处自会为当朝的第一个固伦公主拟办好符合她身份的一切礼仪用品,不用我们操心,可女儿的贴身用的东西和那件大婚礼服可是我带着几个丫头亲自缝制。恩,主要是她们缝制,我监督。喜儿的婚事虽然还没有诏告天下,但历来给公主赐封都是有缘由的,当今的纯僖公主已快年逾二十,不难猜到她因为什么而得此封号。

    因为……纯僖公主即将和亲给喀尔喀蒙古台吉——班第。

    记得今年春节刚过不久,我们随她父皇去南苑,那日的天空有着初春少有的澄蓝,纯净得就象她的心。

    和喜儿骑马走在那片刚经冬入春还显得光秃的白桦树林中。

    “妈妈,皇阿玛说过我朝根本不用学前明修什么长城,因为我朝的疆域早就超出长城内的那片土地。阿玛说他会开拓一个真正的伟大帝国,而他的长城就是蒙古。”

    昔日秦朝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长城在当时的主要作用在于防备“外患”,也就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主要用于军事目的。而满清主要以满、蒙为国本所在,而目前可构成威胁的,只有西藏、漠西蒙古、也许还有虽签订了边界条约却仍然虎视在侧的沙俄。所以玄烨采取的是弃土石长城,而以施恩、封爵、援助、互市,目前再加上联姻,来施恩于喀尔喀蒙古(漠北蒙古、外蒙)通过“善治”,攻心为上,使其臣服于大清,那喀尔喀蒙古不就是横在大清目前几个威胁之间的最强有力的无形的长城了么。

    风扬着林中厚厚的落叶,沙沙作响,间杂着马儿的“哒哒”蹄声,她后面说的那句话我未来得及听清,冲着前头那个鲜活的背影我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大清帝国的公主……要做……长城,比阿玛的蒙古长城……还结实的……长城。”

    那蓝色的身影在我前头随着马背起伏而上下跳动,象极了一个森林的精灵。眼前的那片纯蓝,又如同那日的天空那样清纯。

    一直都很喜爱诗经里那首《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有女静好,宜家宜室宜人,在我的心中喜儿就是这样的一个让人心动的完美女子。曾经暗自想过这个世上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家公主,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还是逃脱不过大清历代公主和亲的命运……让人沮丧的这还是她自选的,并非她父亲和我的心意。

    面对着这拥有和她阿玛一样坚定的意志的个性的女儿,我虽然极是不愿,但是还是只能象个担忧子女的母亲为她打理着一切……总想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带上,已经尽量的挑拣缩减下来也有十几箱东西。

    “哦,东芜房还留有她小时候最爱玩的几件玩偶,这个不能忘了。”我急急忙忙的想冲出去。

    “茉儿?”甫进殿刚坐下歇息的他横过手来拉住我。

    “对了对了,蒙古很冷的,草原上一刮起风来就没遮没拦的,比京城要冷好多,我的海龙紫雪帽也得给她捎上。”自顾自地喃喃着提醒自己。

    “茉儿!”

    “还有还有,她最爱吃御膳房的王守意做的点心,叫他这次也跟去好了。”

    “茉儿!!!”他重重地朝我喝道。

    吓……很少见他对我这样大声,不过在他呵斥下,我人也清醒不少……最近我疯狂的给她准备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但是我觉得喜儿会喜欢的东西。这样的行为是有点病态,可是我控制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我嘤嘤地哭泣起来。

    “烨儿,我……我只是怕她会想家。”抽着鼻子我小声的呢喃,眼泪止不住地滴落润湿了他肩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的披领。

    “她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茉儿。”他拍着我轻道。

    “我宁愿她永远也不嫁,永远也长不大,还是和以前那般小小的,乖乖的……我的喜儿……呜呜。”

    “不管她什么样子哪怕白发都有了,她也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我们以后每年都要去看她,不然我会想死她,她还没嫁呢我却已经开始牵挂了。”我红着眼睛死死地睇着他。

    “嗯,会的,北巡。”他回答得又快又坚定。

    听完他的承诺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用袖口揩了下眼泪,喉咙梗塞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茉儿,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们,要学会放手。”

    是啊,放手……孩子大了总得让她走自己的路,很简单的道理,说着容易,可做起来为什么就那么难受……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癸酉,是喀尔喀蒙古来迎娶当今固伦纯僖公主的日子。

    那一夜,辗转反侧,几不成眠。玄烨也是一样,因为在我背后那只一直拍抚安慰的手一整晚都未曾离开片刻。在快天亮的时候我打了会打盹儿,梦里,梦到那大草原的风,呼啦啦地吹……醒来的时候,满脸是泪……

    癸酉,喀尔喀蒙古迎亲部众穿着簇新的蒙古礼服,列着整齐的阵队,来到重檐飞翘,黄瓦红墙的紫禁城的五凤楼(午门)前为他们的草原迎接回天朝最美丽最尊贵的纯僖公主。

    玄烨轻轻点头,小九子传令下去。即刻耳边飘来庄严的钟鼓声,侧面的钟楼、鼓楼一时齐鸣。

    待最后一声鼓声响毕,悠扬的宫廷礼乐中我们的公主身着盛装翩翩行来,对着高高坐在五凤楼正中的天子行了辞别的大礼,然后走向跪在她面前迎接她的蒙古仪仗队中那顶杏黄|色的宫轿。

    我远远的看去,她娇小的身躯在礼乐声中缓缓走向那宫轿,又不时扭过头来望望门楼上她父皇的方向,一步三回头。

    一直端坐在门口上的皇帝,此刻却象是不忍看到女儿的离别,微转头过来,朝阳的金色光辉中两颗沉甸甸的泪珠,在扭头的霎那,倏然在风里滑落……

    原来放手,对于他……也很难。

    58

    亲征

    “宛仪!宛仪!”小九子拉扯着比往常高了八度的嗓音,驱散了罩在我眼前的那片暗黑色睡云。

    “嘘!宛仪午睡的时间……你……”听着外头额真丫头的低声斥着这突然没点规矩的太监。

    这是个慵懒的初夏午后,这宫殿高大的木石结构隔离了外面的灼灼艳阳,给我的卧室留出一片清凉。随着我的起身,软绸的凉被从我身上缓缓滑落,呵……正午的天儿,倒是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们的声音隔着屏风从外室传来,非常清晰。我再没有睡意……那小九子平日里做事向来机灵,会是怎么个重要的事情,让这猴精一样的人此刻也乱了分寸。

    “额真,我起了,让他进来。”

    那小子一进来就在屏风后面跪下:“全公公偷偷叫奴才来通知宛仪的,皇上……皇上”

    他……他怎么了?我心一紧,正在系扣的手抖了起来,在内室时候的小七接手为我系好腰侧的几颗青玉纽扣。

    “皇上怎么了,快说!”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太监紧张的时候居然会结巴呢。

    “皇上……刚刚在南书房掀……掀翻了御案。”

    哦,一向内敛的他很少发这样大的脾气,这么多年能让他不顾颜面形色,情绪外露的事情一只手都能数完。

    “全公公叫你来见我,应该不只是因为御案被翻了吧?”转出屏风,到了外进间,见他额角布满颗颗汗珠,脸色如临难般沮丧。

    我思量着最近还有什么玄烨烦的,俄国?边境之争不是去年就界定解决好了么。

    党争?目前明珠已倒,就是那索额图也自从代表大清去和沙俄谈判去后回来,也发现实力已大不如从前了。在他离京后的那几月,烨儿已经把内阁的“老人”换了个干净。

    现今的朝廷,不管是新人还是旧勋谁不知道当今已经不在有什么明相、索相,不誓死效忠朝廷和皇帝,哪怕你爬得再高,让你从高耸如云端的至高点跌落下来也只是朝夕之间,不过皇帝一个心念而已。

    “漠西蒙古准葛尔部的葛尔丹带兵四万突然渡过乌尔扎河南下,扬言‘借兵俄罗斯,会攻喀尔喀’,此刻已攻至乌珠穆沁,离京城不过数百里!”小九子象憋了好久,此刻一口气说完,倒一点不结巴。

    葛尔丹不是前些儿时发给朝廷的文里还一副忠顺的模样,还给皇帝陛下的文书里说他部与喀尔喀已“尽释前怨,各守地方,休兵罢战”了么,不然天朝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让公主出嫁到草原去。看来,他是对喀尔喀势在必得了,完全不估计天朝的面子,不顾大清皇帝的面子。

    喀尔喀……脑子仿佛缺氧,一秒钟的停顿:“喀尔喀!你说的是喀尔喀!天,我的喜儿……”真真如六月晴空霹雳,腿一软,打了个趔趄。

    “今日的八百里加急还说准葛尔部的骑兵还……还冲散了送嫁的侍卫队,后来喀尔喀的达尔汗亲王和台吉班第的援兵到了,却发现……”他吞了口口水,怯怯地看着我。

    “继续说……”摒住呼吸,我的声音很轻很轻。

    “发现……纯僖公主的骄子车还在,而公主不见了。”他哽咽着出口。

    犹若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无形的铉“铮”地断了,顿时眼前一团黑晕,就要晕厥……

    “全公公叫奴才来还有个原因是……皇上气极,要……亲征!”

    圣驾亲征……是叫小九子搬我来劝阻他的么?他们太高估我了,玄烨做事从小就自有主见,别说是我,老祖宗在世时也不曾阻止过她孙儿什么事,有的只是帮助和支持。

    况且……我咬了下牙,这次他若亲征,我非但不会劝阻,我会……呵呵……誓死追随!

    康熙二十九年,皇帝下诏亲征。

    公元1690年,七月癸卯,康熙分兵两路:左路由和硕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领,出古北口;右路由和硕恭亲王常宁为安远大将军率领,简亲王喇布、信郡王鄂扎为副,出喜峰口。玄烨则亲自带兵自统中路军随后压阵指挥,这……就是历史上康熙朝著名的一征。

    七月初秋的草原其实是草原最美的季节,和五年前那次春季的草原之行不一样,现在瞩目望去竟然是彩色的。除了初秋的绿中带金带黄的色调,还有无数斑斓艳丽的野花。或鲜红的、或明黄的是野百合,和雪一样白的是野芍药,簇生着一片一片疯长的似乎野罂粟,串串铃儿般的是铃兰,紫得如烟一般的是紫莞花,躲在一片绿色中像晶莹的星星一样的是癞毛花……

    如此的美景,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拉紧了些身上的披风,虽值七月下旬在京城还算得上是盛夏的天气,而在草原上却是十足十的初秋,颇有几分凉意。

    “出来走走,放宽心,她会没事。”他瞥我一眼,随即拉住我的手,走向前面的那片海一样广阔的大湖。

    三天前,我们的中军抵达博洛和屯(今内蒙古正蓝旗南)驻扎,接连的两天玄烨基本未合眼,一直在帝帷里的中军帐中议事。

    第一天我从太阳初升等到日落,又从月夜等到朝阳……直到……昨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找小九子打听了中军帐中他什么时候有点觐见的间隙,溜进他的中军帐里,“挟持”天子回帐休息。

    跑得快的马吃得也多,这能通宵达旦持续工作的人嘛自然睡得也长,足足睡到今日中午,整一个“对时”。不过……睡得好的人心情也会好,这不,大忙人还有空带我来看这博洛和屯唯一的一个大湖,蒙语里这个湖名就是“大”字,一眼望不到边如海般的名副其实的大湖。

    “是……喜儿有消息了?她在哪里?”

    “常宁的密函里说喜儿不在葛尔丹手里。不过……最近葛尔丹那边据说出现过一队罗刹骑兵队,人数还不少。”

    “啊……那是说喜儿在俄国人手里?”不管在哪,我只希望她平安无事,我巴巴地瞅着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男人。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眼里闪着凌厉:“无论是谁,抓走喜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要挟我多个和谈的退路罢了。”

    他说的意思是……喜儿被人抓走做人质了?我瞪圆了眼看向他……

    “不管是俄国人还是葛尔丹,他们应该都没胆子敢伤喜儿分毫也不可能蠢得去动这个对他们来说最值钱的‘退路’,否则……”他眯起了眼,眼中那一抹嗜血的光芒稍纵即逝。

    他刚刚说是常宁的密函……常宁率右路军先行数日出古北口先接触葛尔丹,最近几日传到中军帐中的接连都是败绩。斜眼觑他,按照这人性子铁定不会自己兄弟吃了败仗还面色如常,难道这几日的遭遇战只是皇帝陛下的第一步棋?

    “三日后……茉儿,我们的女儿必会出现!”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见他神色又不象是诓我。

    “常宁且战且退,明日葛尔丹的大军会追常宁的右路军到乌兰布通(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克什克腾旗)。而福全也会带左路军助战,明日,最多后日,我会亲率中军。”

    这就要最后的大决战了么,不管是输是赢,我想……劫走喜儿的人战后都会抛出这个值钱的“人质”向清廷最后叫板。因为这最受天朝皇帝宠爱的公主是他们最后一张王牌,输即“退路”,赢即和谈的“砝码”。

    他拾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运气往湖面打去。那石块带着风,在空中一个回旋,在西边的湖面上打了五、六下“水漂”。

    蓦地,“嚯嚯”声突然响起,从湖西那片雪白的芍药花丛里飞出一行黑颈鹤,掠影于波蓝湖色间,转眼排着翅膀飞入云霄,唯留那一圈一圈的涟漪。

    “葛尔丹,我已经等不及他了。”他嘴角轻勾,似笑非笑。

    草原的天,还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娃娃脸,说变就变。

    这半个下午的皇帝陛下的“余暇”,是好不容易连求带“抢”来的,却没想到被老天这张娃娃脸恣意破坏掉。

    草原上除了花草的色彩斑斓外最爱的就是那纯蓝澄净天空上漂浮的白云。那些个云朵时聚时散,时而如烟如袅,时而簇如棉絮片片,不只这云不停的变幻着,连那草原上的雨也是急骤的。

    眼睁睁地看着一朵朵花样的洁白祥云在天际慢悠悠地飘忽,一阵风过,这“天”就换了心情,那片片白云分明顷刻间变成了发青的雨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南边远远传来几声马嘶,那是一里开外等候我们的御林侍卫,训练有素的亲卫们没有皇帝的指令示意只是远远的守卫。

    “茉儿快走,马上下雨了。”他疾走着,催着还傻楞楞站那望着这诡变的天空的我。

    随他亲征的我穿的是一套新做的侍卫的服饰,平底的靴子踩在地面上的触感倒让早已习惯踩着高底儿的花盆底旗鞋的我不适应起来。

    “咔嚓”一声巨响合着一道银色龙爪一样的闪电把我吓得脚下一软……

    “怎么了?”他顿住脚步,满脸担心。

    “没什么,扭了下,走走就没事的。”那朵巨大的暗色雨云黑压压的盖住几乎所有的日影,我已能感觉到雨点亲吻上了我的发,点点滴滴,透着凉。

    走了步我又停步,疼得让我呲牙,怕是真扭到脚了……

    他突然在我面前半跪下来,干嘛……我傻傻的瞪着这欧式的求婚姿势,我和他不是早“大婚”过了,还是……要背我?脸陡地烫了起来。

    “快点来,茉儿,得赶紧回去!”温热的眼光瞅着我的脸,明了地一笑。

    轻轻地把手圈住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的,让他的掌托起我的腿……被他当小孩一样“背”了起来,幸好在他身后,因为,此刻我的脸只怕比夕阳还要红。

    “傻茉儿,我们是夫妻……你不也背过小时候的我么……”不想听他再调侃,我捂着他嘴不让他继续说,就听得他在我手里发出几声“呵呵”地闷笑。

    他小时候我是背过他玩呢,可那是几岁啊!前头就是侍卫们,我现在还穿得这怪模怪样的男装,他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他叫我抓紧,开始跑了起来,长期习武的他体力也好,只听得两耳风声雨声作响。雨越发大了起来,瓢泼似的,风打在脸上生疼,我把头埋在他脖子后的领子上。

    “小孩儿才让人背的,我都多大了,两个孩子的娘啦。”口里轻轻抱怨着,心里其实……很美。

    “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他咬了下还捂在他嘴上的手,我把手挪到他额上交叠搭着,为他多少能挡些风雨。

    明明比他大……现代的我25岁的身子来这里却因为选秀改为17岁,第二次来这个时空却怎么越混越小,让当年这个小屁孩此刻也能叫我“小孩儿”!

    “姑姑,茉儿……如能和我永生永世的结为夫妻,你可愿意?”

    风声夹杂着雨点声,他突然问道,让我猝不及防地心里一悸。这个问题象个天真的孩子,哪有你说如果就能实现的,呵呵,可我……当真愿意,因为……

    “我……爱……你。”轻轻地吐出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的三个字。可雨声大过了我的声,我自己都没听清。

    “什么什么?大点儿声。”他在雨中喊道。

    “我愿意!”拉住他的耳朵我吼道。

    他身子一顿,再不说话,撒了欢儿的跑起来,一直到侍卫牵着我们的马出现在眼前。他翻身上马,掉转马头手一勾,又把我勾了上去。

    那个大战前的下午,和他共骑,围着他的披风坐在他怀里。见那雨云追着我们一边倾泻挥洒一边游移了半晌,蓦地云空中裂开缝隙,阳光一缕照射下来,宛如利剑穿空,又回复了晴空万里。

    转瞬间浮云飘去来回,有雨有晴。乌云的背后必是天晴,晴空过后定有雨云。看草原经过这番洗礼,更显芳草清丽,盖人生不也如此?

    能有他陪着,虽历经风雨……真的愿意。

    513

    大捷

    逆我颜行讨必加,

    六军严肃静无哗。

    分营此日如棋步,

    奋武群看卷塞沙。

    ————康熙御制诗

    “乌兰布通”系蒙语,意为红色瓮形山。这座红色的小山现位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当地人也叫“红山”。

    本来留驻博洛和屯的中军拱卫着的天朝皇帝只是在远离前锋交战地的乌兰布通百里的地方坐阵指挥,却被抚远大将军福全的一封战报吸引来了前线。

    “驼城,果然是万驼之城啊。咳咳!”玄烨放下那只荷兰人进贡的单筒望远镜,连连咳嗽几声。

    原来,这就是福全的军帖中连称诡异的“驼城”,几天里乌兰布通草原上人为地筑起一座骆驼之城。

    乌兰布通平阔草场西缘,一脉蜿蜒不绝的的青山,山脚下长着几里宽长的白桦树林,没膝深的长弓河水由北向南,在桦树林前形成一条天然屏障。而噶尔丹的10万军马在桦树林与长弓河之间扎下营盘,营盘四周捆缚了几万峰骆驼,驼背上架上箱垛,蒙上厚厚的几层浸湿毛毡。这些骆驼被捆住四蹄,卧伏着连成一人高的长方形“城池”。这个就是所谓的“驼城”。

    葛尔丹除了大将阿图鲁率几千骑兵,列阵长弓河岸,外,其余人马都躲在骆驼后面扼守驼城。那驼城的东面是一抹毫无遮拦的平坦草原,任凭来他上万的天兵天将也难挡那几千骑兵的万箭阻击。就算有些许冲过第一阵长弓骑兵的幸运儿,也难躲骆驼后的火枪子儿和暗箭。

    “那葛尔丹狡诈异常,驼阵的确有些麻烦,臣今日以红衣大炮佯攻几次,才发现这驼阵的奥妙。他的妙处在一个‘活’字,刚击毙几头,就可以又拉上几头来堵上,这样反复,竟是一座永不断绝的活长城了!”

    身着蟒袍戎装的抚远大将军福全奏道。看着这个个平日里极为讲究,气质儒雅的亲王,此刻眼泛血丝,满脸胡茬,活脱脱一名军中汉子,真真沙场将军模样了。看来这几日里棘手的军情让他已无暇顾及外在细节,葛尔丹的“驼城”快要烦死他了。

    “常宁你看呢?”他转头问象一边的另外一位大将军,右路军统帅恭亲王常宁。

    自古“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天朝皇帝亲征用的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兄弟,分别做了左、右路军的统帅。

    我递了杯水,让他润了润喉咙。今天他可还算是个病人呢,虽然外表看起来红润色好,可我知道那潮红的面色可是发烧烧出来的。

    风吹着他的蓝色绣金龙的戎袍,哗哗作响……这小丘上风大,接过他杯子的时候随便摸了下他手,还行……手心虽有汗,但还不是太烫。

    意志太坚定的人,也真难侍侯呢。这人本该在在博洛和屯听太医的话静养的,可一个战报就即刻来了这里。唉……草原温差起伏大,哪天我和他都淋了雨,可生病的却是此刻最最繁忙的皇帝陛下。

    “臣弟认为,打蛇打七寸,作战如同捉蛇,无外乎是找准那致命的七寸。我们得找到这最脆弱、最容易打断的地方,即是要害,这心脏所在,一旦予以重击,便必死无疑。”常宁磨拳擦掌,说得慷慨激昂,头盔上的箭翎在空中微微颤动,戎装的他已不复儿时的稚嫩,看起来神气非常。

    呵……不是说右路军前些儿日连连吃了好几场败仗,看他神气活现地象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般……难道又是这人的授意,为了引君入瓮?

    眼随意动……我瞟向他……

    “嗯,咳咳……叶侍卫你有别的看法?”以为我有话说,他看了过来。

    生病的人智力也变低了么?他会错意了,他们刚刚讲到什么了,我没怎么注意听唉……想想怎么说好……

    “以奴才所见,那驼城嘛既然是活物,世间活物必然有其天敌。这城的特点就是一“活”字,因为灵活、流动,善于补缺。那要是死了呢,死了的骆驼,又大又笨……”我凝神分析道,逐字逐句。倒不是献什么良策,完全是按照事实推理。

    “对!死了的骆驼还能堵住敌人的退路!”福全眼突地一闪,兴奋地接道。又象是想到了什么,期望地瞅着我继续。

    “活物还有它自己的特点,既然是活的……”我边思考边说着,却卡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瞬瞬眼,按习惯我巴巴地向他望去……我的救星……皇帝陛下,快救救你老婆,我实在编不下去了,不是做军师的料啊。

    “咳,叶侍卫已经给朕找到答案了,除了给骑兵的马匹补给,那骆驼既然是活物也需要补给,只要掐断他们补给之路,我十余万天兵围也围死他了。不过朕却没这个耐性等,盛京、乌喇、科尔沁三路5 万精锐兵马后日即可到达;赶制的四个火炮营两百尊红衣火炮明日也可全部运抵。朕倒想用大炮来试试他的‘七寸’!”

    “是啊,葛尔丹放弃他骑兵进退神速的特长,这次却打起了囤围战,不是活等着挨炮么,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常宁笑道。

    “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笨!”玄烨嘲道:“我军长途跋涉的十余万人马,粮草补给容易?还是他以逸待劳轻松?跟他耗最终可能会赢,但是朕可不愿这样慢慢耗我八旗精力心力。朕以天子之名率大军亲征,他自是料到朕的性子,不会与他推诿拖时。这仗是场硬仗,朕就算赢也要赢得痛快!漂亮!”

    玄烨猛地一拳击到御座旁的上扶手上,“嚯”地起身高声对军士们道:“你们可有随朕讨贼必胜之信心?”

    即刻,二十多名参将以上的将军呼啦啦在这并不大的小山丘上跪满一排誓死效忠,喊声震天。

    “抚远大将军!”

    “臣在!”

    “你可以接葛尔丹的战了,明日你在我军和敌方中间那片草场上高竖一面黄龙旗,上书‘招抚’二字,并颁朕旨意,告诉他我天朝出师有名,两日后一决高下,绝不偷袭!”

    “臣遵旨!”福全高声回道。

    “伊桑阿,你今日起草一份圣旨,宣告噶尔丹将佐兵众。说噶尔丹本为伊犁河域准部台吉,阵中众属,皆朕的臣民,凡欲投顺者,弃枪牵马穿阵,集合于招抚大旗下。免究其罪,赐驼畜,拨农场,使其游牧乐业。”

    “各位将军!今日请去帐下统计所有蒙古族籍的兵士,晚上集合,把伊桑阿中堂今日起草的圣旨翻译成蒙语,叫他们务必背熟,背不会的军法论处!“

    “喳—”

    从山丘上望去,那红山的西边就是“驼城”了,远远看来蜿蜒如一弯黄|色的土墙。羽翼渐丰的葛尔丹想迈过这“墙”,染指富庶的中原,在北方与天朝皇帝分庭抗礼;玄烨也必将跨越着“墙”,扫平最后的西北战乱的祸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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