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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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 作者:rouwenwu

    碗要饭?要让当年富贵尊荣已臻极点的索额图做乞丐?虽不至于立即饿死,但要他胜任乞讨这一职业估计会……很难。

    玄烨……有时候的点子,是有些奇怪。

    让一个触摸过权力顶点的人瞬间跌落到世界最低贱的底层,估计对他而言比死还可怕吧?

    富贵权力不过如浮云,人的贪欲永无止境,这个世间又有几人能看透呢?

    归爱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扫地网,收残j宄落天罗。

    东西南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平乐如何。

    ————《吟剑诗》

    泱泱华夏五千年,历史记载的盛世有几多?

    什么叫盛世……我想终归起来不过于“安宁、太平”四个字。

    能称的上是盛世的王朝在至少具备这几个条件: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百姓安居乐业领土完整无外强内患。看似简单可细数起来也只有盛唐时的“贞观之治”, “开元盛世”就大唐出现过两次,再则……那即是最后一个君主王朝满清帝国的“康雍乾盛世”了。

    “众叛亲离,仅余孑身,惊闻清军到来,寝食俱废,反复思维,无计能逃”的噶尔丹于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十三日在阿察穆塔台饮药自尽。

    这才结束清中央帝国与准噶尔长达七年的(自二十九年自三十六年)战争,皇帝的第三次亲征于次年春季凯旋。

    放眼看去,四海升平,初见盛世景象。

    如今的清帝国的疆域,东起大海,西至葱岭 ,南到曾母暗沙 ,北达外兴安岭 西北到巴尔喀什湖 ,东北到库页岛 总面积为约有1300万平方公里。

    康熙四十二年,河务总督于成龙传来喜讯……黄河清了!那条年年淤积泥沙的中华母亲河终于变清了!

    古人云:“圣人出则黄河清。“ 传说黄河五百年变清一次。(明?程登吉:幼学琼林)甚至还有“千年难见黄河清”的说法。

    可如今,大清的子民除了遇到太平的盛世,居然还遇到了千年出一的圣君。一时间趁皇帝圣寿大庆之机送万民伞的,送百疏文的,各州府自发的为圣上立功德碑的……在地方递上来的奏疏里面种种歌功当朝皇帝为圣君的举动不绝于耳。

    离现代最近也是历史上记载的最后一个盛世……悄悄地拉开了一角序幕,让人稍见端倪。

    一切看似都那么喜气,但命运却总不能让人事事遂意如心。

    康熙四十二年六月辛巳,恭亲王常宁薨,命皇子每日齐集,赐银一万两,遣官造坟立碑。壬寅,裕亲王福全薨。

    一个月内,如左、右手一般亲密重要的亲兄弟相继病逝,冲淡了皇帝天命之年整寿的喜气。

    两位亲王相继逝世带来的权利真空需要新的替补,貌似波澜不经的朝廷中又暗地滚动着几股无声的力量,蓄机待发。

    社稷的风雨,朝野的纷争……这一切,犹如风刀霜剑,熬深了皇帝脸上的细纹,熬白了本是乌黑油亮的发辫。这惦记着天下百姓民生的盛世皇帝,这记挂国事家事天下事,事必躬亲的圣君独独忘记关心自己,自己的身体……金戈铁马一生的皇帝玄烨终究也没逃过命运的纠缠,在病魔的肆虐面前,倒下了。

    “茉儿,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是不是不祥之人?”

    “不祥之人会开辟如今的祥和盛世?世上有几个这样的“不祥”那才是百姓之幸,社稷之福呢。”

    轻笑道,吹冷了药汤递了过去。这人病中爱闹别扭,八岁如此,十五岁如此,五十岁也是如此。

    “微蹙着眉头,他推开药碗,有些郁郁:“我的至亲,只要在我身边,就总有不幸降临……”

    “我不就是你的至亲么,不好好的陪着你的么。”唉……他怎么又提起这个。

    “你?那是因为你我已是同命,既成一体,自然祸害不到你。”说到这里他瞥我一眼带着一丝得意,宛如个调皮的孩童。

    系着他的命……我本在这个时空属于幻影,是这人的执着之念牵系至今而已。自太子殁后,天知道我有多么盼望做个母亲,玄烨更是嘱咐太医换掉了之前我吃的“平安帖”的方子换上了真正滋阴补身的汤药……可心越急却越不能如愿。

    也许……是因为我这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身体的原因才迟迟不能受孕。

    皇嗣……这个问题犹如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盛世大清的皇帝心里,他说不说,看似不经心,其实我知晓,他比谁都在意。

    那血浓于水骨血相通的亲情,靠做戏终究是掩饰不来的,哪怕这个“演员”拥有炉火纯青的高超演技。

    “胤礽”……虽仍顶着那皇太子的金色光环,皇帝对他的恩宠看似也依旧不减,可有心人还是嗅出了几丝这父子之间所有似无的“异常”与“嫌隙”。

    “太子……好像已失去圣心。”一时间,明里暗底,不甘将来新君易主却踩错阵线站错位置的王公大臣,纷纷重新割据势力,寻私结党,暗地里把赌注押在了其他几位风头正盛的年长阿哥身上。

    玄烨看在眼里,却只作不知。见他冷眼相观,犹如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连连纠缠追问不休,他到底要什么时候处理这出“假胤礽”的闹剧。

    “你什么时候孕出下一个太子,这出戏就什么时候结束。我说过,下一任皇帝必是你出……君无戏言。”

    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执念,因为命运极少让我们如愿。当你不在乎的时候许多东西你没顾得上珍惜,失去后想拥有,才发现……是那么的难。

    我的肚皮……貌似也太不争气。在立式的西洋穿花镜前,左瞅右瞅,这腰身依然纤细,这腹部依旧平坦。

    “我只是想求,想求老天……再让我做一回母亲。”摸着光滑的镜面喃喃自语。

    “你定会再做一次我儿子的母亲,如果不能,除非这老天当真瞎了眼睛。”听我语气生郁,他放下手中的奏疏,想了下认真地答来,就如同他笔下的朱批那般严厉坚定。

    呵,他在控诉老天么,还是在控诉那……他从未屈服的多舛命运。

    是啊,这命运对我们……似乎并不太公平。

    不过是他撒气,不由轻笑。回眸中几丝银白在镜中一闪而过,那抹如雪的纯白来得那么的突兀,顿时刺痛了我的眼睛。不死心地眨了下眼,微微侧头,见那镜中影象依旧,一股心酸陡升起来。

    “烨儿啊……我,我有白头发了!我……老了么?”小心地拨下一根,有些怔忪。

    “人总有生老病死,岁月不会善待任何人。老……怕什么?”他捏了下眉心,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

    “放心,有我陪着你一起,而我老得比你更快。其实,春天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几根白头发了怕你看了难受悄悄给你拨了。”

    “难怪有好几晚上总觉得头皮发痛,敢情是你下的手!哼!都说白发白发,越拨越发,你不拨不长,一拨就多!”我似怨还嗔地道,半带一分莫名其妙的委屈。

    “当年生喜儿的时候你不也白过头,还是全白,我不也没嫌弃你么?如今这才几丝,放心,朕不会抛弃糟糠妻的。”一把揽我进怀,语气状似坦诚恳切。

    我狠狠地朝他瞪去,这人!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只听到……他笑声朗朗,在这殿里袅袅萦回。

    康熙四十五年秋。

    承德避暑山庄(又名热河行宫)这座离京城二百多公里的皇家离宫在木兰围场南边主体初步建成。

    苑里洲岛错落,湖面被长堤和洲岛分割成五个湖,各湖之间又有石桥相通,两岸绿树成荫,融汇了江南水乡和北方草原的特色,在我看来虽还没完全建成但也算得上就是个放大版的畅春园了。

    有了这个新别苑,不爱参与皇室每年秋祢围猎杀生的我,也不至于每日困在帐篷网营内的“帝帷”过于无聊。男人们炫耀着战利猎物的时候,女人可以在湖上畅舟,亭中读书作画,各取所需,这样倒也惬意。

    如果这离宫算是四十五年的一个大惊喜的话,那另外的一桩惊喜却是让我兴奋的魂不守舍,几宿几宿不能成眠。

    纯僖……我们的固伦公主,我的喜格格,带着她的小小公主,回到生她养她的祖国,来到这里离宫探望她的阿玛,还有……我。

    这一别……竟有十余年,心里却犹记得她小小的身影,每个夜晚,抱着布做的兔子安静而又专著地靠在床头,缠着我和她的兰儿姑姑讲着一个又一个的睡前故事。

    如今,我的女儿,也自做了母亲……仿佛一眨眼,时间把一切都改变了。

    如意洲上的凉亭内,带着荷香的晚风徐徐,刚一入秋这空气带着几分寒凉,遂叫宫人拉下凉亭四周的江绸竹丝帘,唯留一面向阳长花窗洞开,让红彤彤的阳光晒落进来。

    “妈妈,这次回来的路上快进我大清国土的边境时,捡到一个好有意思的人。”不说话时的喜儿,天生自带着一股子冷然的威仪,让人不可亲近。年岁长了这份尊贵的气质更是有增无减,不过面对至亲时却依旧是那么娇憨灵动,怎么看我怎么爱,一如当年。

    “哦,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说能说‘捡’到呢,去罗刹国这些年竟连汉语也不会讲了。”只是看着她,心里就满满暖意。这是我的亲生女儿啊,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等她也有了白发,也还是我的女儿。

    “一个算命的道士,总是嬉皮笑脸的,开始以为是个混饭吃的老骗子差点被我的侍卫军一枪给……”

    “慢着……那道士……是不是叫丹,丹道士?”

    “啊,就是他,是叫丹道士来着,您怎么会知道他?”喜儿一脸惊诧,瞠大了那双和她女儿一模一样美丽的棕色大眼。

    “他给你说什么了?”轻咳一声,掩饰着内心狂涌上来的激动。是师父么……他,这多年躲去了哪里?这番出现……是想让喜儿给我带什么话么?

    “这人很有意思,他说的关于我的未来我不知道应验与否,不过,却能把我的身世猜得句句皆准也是不易。”

    喜儿似笑非笑,把怀中已是犯困连连打着呵欠的小洋娃娃般的混血小格格“珠珠”抱给额真,让她带着去后殿歇息。

    “他说呀,你虽穿着打扮像个番婆,可不过和他一样是个带着假发的中国人,他拉下头上的假发,嚯……居然不是道士是个和尚!”

    喜儿笑笑接着又道:“不过,这个又像道士又像和尚的家伙后来说的话更把我吓了一跳。”

    见吊起我十足十的胃口,喜儿却卖起了关子,托起茶盏喝上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继续:“他说……你的父亲是这片脚下土地的主人,而你的女儿的父亲却是那边土地的主人,他指向我们的身后,遥远的北方。”

    “哦……尤里的封地就在那么?”

    喜儿却是不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还说,你和你怀中抱着的这个闺女的父亲都是皇帝。”

    “啊!!!”皇帝……犹如正在弹拨的琴弦陡然被拨断,我听到自己高昂的声突兀地响起,尖细得有些刺耳。

    “珠珠的父亲是……”

    “现任俄国沙皇,彼得,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好整以暇。

    恶母亲与不孝女的对决。

    “你每年一次的家信里,怎么都没说你丈夫不是尤里呢?”

    “您和皇阿玛也没有问啊,您每次只是说给尤里带好。”不孝女状似无辜,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恩……想想也是自己没主动提及,那换下一个……

    “那次给噶尔丹送火炮的假情报也是你干的吗?”

    “妈妈您问的哪次,我记得这样的事情我干过两次,皇阿玛都没给你说么?第一次是把火炮干脆给皇阿玛送去,第二次嘛是假沙皇之名,我自己杜撰的致准噶尔可汗的密信,口头承诺送他们几万火枪,嘿嘿……”不孝女一耸肩,对她干的“好”事不无得意。

    “你和你丈夫怎么认识的呀?他对你好么?为什么这次不陪你一起回来呢?难道你就不怕你阿玛生气?”原来当女人升格做了母亲以后,都有唠叨八卦的通病,不过不能不说我对这些相当的好奇。

    “妈妈……我现在还不是他的妻子。”她有些嗫嚅,眼神闪烁。

    再不能装作镇静,嚯地站起身来……一片眩晕兀然袭来,我……我,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这会儿怎么站着都觉得吃力。

    “喜猪!和我进殿,我想今天你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讲给我听。”恶母亲抛下一句话,走在了前头。

    女儿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希望她能和我一般,遇到的是……可相许一生的良人。

    转头向身后的她望去,白皙的脸上那精致的眉眼微敛,这闺女正想着什么有些出神,看起来是那么端庄而又沉静。

    不过细看,注意到她嘴角噙着的那一涡淡淡的浅笑从未自她脸上离去,这样的神情我是那样的熟悉……似从镜中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一如往昔。

    哦,是爱……

    “对了,妈妈,那丹道士说要把这个带给我的父亲母亲。见他疯疯癫癫说话不靠谱的样子本是没放在心上,况且也不可能给您和阿玛这些不知来历的东西,不过既然妈妈和他是旧识……”喜儿似突然想到,从怀中掏出一只用蜡封了口的素青瓷瓶,快步走了过来。

    “他说是做什么用的?”捏开蜡头缓缓倾倒出……两颗朱色的丹丸。

    “他说是给您和阿玛强身健体的。”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喜儿眨了下眼,笑得分外开心。

    见那两颗赤色的丸子在手中滚动,竟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暖意自手心升起。

    强身健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115补

    chapter 121 皇嗣

    强身健体……什么破东西,亏我冒着“弑君”之后世骂名的危险说服皇帝与我一起吃这“丹道士”的红丸。

    红丸!!!不得不让人想起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末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啊,那颗小东西可是导,致万历皇帝之死的主要祸因,地点也就是在这乾清宫。

    好在,一切安好,我没事,玄烨也没事,万事太平。可这“太平”却更让人觉得蹊跷……几年来,啥事也没有,那当初吃它干嘛?难道师傅无聊竟逗着我们玩儿,不过是寻我开心?

    有些恼了,把海柳柄的楠木梳重重地拍到了桌上。桌上正摆着太医院敬上来的“六安和合养身丸”,一掌下去后竟从那釉下彩的秘色瓷碟中震出几颗来,丸子橙红的外表让我想起……另外的两颗……四年前喜儿回来的那次情景蓦然浮现,记忆犹新。

    “喜儿当时说的就是强身健体之药,这几年你身体安和,虽有小恙却无大病。这不就是什么药都换不来的福气?”

    巡视完京畿的他洗去一身的风尘,任何间宫人利索地给他更衣完毕,待内监们惦着脚尖消消地退了下去……挑帘入得温热暖香的内室。

    一切……俱又归于宁静,只听到暖阁外半融的雪水滑下殿角的“滴答”声。

    今晚无月,初更时暗黑的天幕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还没到地上就消消地融了。

    “听说这几日你总在床上窝着?”这人一到冬天就是宝,温热的身体总是诱惑着我手脚的流连攀附。立刻找到那属于我的固定位置钻了进去……呵,真比被子管用,已捂了一晚上的被子也总不见热。

    “哪有,我有起来用午膳和晚膳……”见他竖得越发高扬的眉毛我的声音也随即小了下来。

    “明日叫太医院的安德来给你看看脉,怕是得了嗜睡症。”半是认真半是打趣,把我转过去的身子重新拉回了怀里。

    是啊,最近真是体力不济,常常犯困,却不头疼也没发热不似风寒。虽也知道自己畏冷,可往年也没这么懒,这回却是一点也不想动……难道我真的老了?

    安德……那个说话还带着些淮南口音的胖胖太医?唉……这人可是个不知道变通的“芋头”,开的药从来苦不堪言,都不知道做成蜜丸子口服,是个地道的“汤剂”狂人。

    “换一个好不好?”可怜地抗议着嚣张的皇权。

    “不好”

    “那……那个胖太医……恩……”

    唇齿相亲的温情里,我又一次忘记了下面的话语……忘记了自己。

    更深露重,帘卷烛红。

    夜了……

    …………………………………………………………………………………………………

    我的心愿终于如愿以偿,我……我……我真的又一次做了母亲。

    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终于趴在桌上放肆哭出声来。这举动吓坏了本是贺喜的安太医,大冬天的额上顿时吓出了颗颗珠般的冷汗。

    模糊的泪眼中见他胖胖的身躯僵硬地站在那里,有些佝偻,就像只在秋风瑟瑟中发抖的寒虫。唉……在皇家做太医也是不易。

    “我……”止住了抽咽,正准备叫额真给他赐坐却听到外间如风般迅急的脚步声……

    暖帘掀起,一丝寒意随着那人影卷进。

    还带着海龙舍利塔冬冠的皇帝身着朝服急急地从乾清宫赶了过来,胸前盘青金石朝珠来回摆动“砰砰”作响。后面跟着几名在朝堂上伺候的小太监,一脸潮红的小九子公公尾随在后气喘吁吁。

    安德见来者竟是本该在早朝的皇帝,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微抖的手在煞白的脸上再次抹了把汗。

    “朕做阿玛了?”皇帝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吁出一口长气,朝我问来,脸却是看着跪缩在身前的安德。

    那太医却不敢看那皇帝天颜,连连在地毯上磕了好几个头才小心翼翼的道:“是,宛仪已有孕》”

    “哈!哈哈哈……”却听到一长串怪笑竟发自皇帝口中,初升朝阳的暖光在卷起的暖帘中漫射进来,照见皇帝已有细纹的眼角……一颗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悄悄地滑落。

    同一款梅兰竹菊镂金纹镶边的大氅袍,居然做了十四件,唯一不同的是型号,每一个号都比前一个号稍稍大得一点,其实不仔细比对基本无任何差别。

    他呀……认真起来真的着实不可理喻。

    “那件袍子我以前虽爱,但是也不能连做这么多件,还同一款,看也看腻了。”怀孕的人最大,最近只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喜怒无常,常常因为小事生恼,偶尔也迁怒身边的下人。宫人们虽不和我这孕妇计较,可静下来细想时觉得自己有时也太歇斯底里,可……那人还变本加厉地纵容我的恣意。

    我曾经提及过这条袍子穿着最是舒服,如今……

    “今天穿四号了,皇上说呀,到宛仪能穿十四号的时候咱们的小阿哥就该出来啰。”小七,如今和额真已是乾清宫的“大姑姑”了,掩着嘴只是笑。

    是吗……这么快都穿四号袍了,在镜中对着自己的身影瞅来瞅去……还不算凸的腹部不注意其实也看不出那底下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孩子呀……你可知晓,你的来临给阿玛和额娘带来多大的喜悦。春节虽已早过,挚爱你的父亲却在宫中举行大宴,数日方休……呵,不知道这次他又是以什么作为庆祝的借口。

    虽找来原来那擅断胎秘术的孙敬的后人把过脉……不过,那日人家不也只是说孕期还早他都无法断定性别,这心急的父亲却异常执著地坚信必是是阿哥。

    其实,就算你是个格格,我们也会疼你爱你。重男轻女的阿玛呀……你不要怪他。他只是心急……他已经不再年轻。

    下意识地摸着腹部自言自语,在殿外月台上来回地缓缓踱步,沐浴着这和暖的春日旭阳。

    康熙五十年春,天一转暖,刚脱下棉服,早已是紫禁城待得发闷的我跟着皇帝又搬进了如今一年要住上大半年的畅春园。

    园子里的规矩没有皇城禁宫中那么森严,年轻的宫人们都以每年都随主子进园而倍感殊荣。每年内务府总要拨进来一些新人,替换已逾年可以出宫的“姑姑”可我身边的大丫头还是那几个。我离不开她们,她们也舍不得我,转眼间仿佛已是一生。

    午膳后,不觉得困乏,翻了几页书也看不进去。窗外阳光明媚,春风微微拂来带着几丝蜜甜的花香,叫上小七和安顺出得清溪书屋。

    沿着湖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过了丁香堤,一抬头已是芝兰堤了。这片宫院曾经住过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她的名字每每想起总能拨动我心湖里某一深处,多年来我一直避开这里,不想今日又来。

    北边湖区的这处宫院多年荒芜,如今虽有宫人打扫照顾总不如有主子在的时候来得尽心。芝兰堤,芝兰二字……“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孔子家语·在厄》中言道,如今这里却早已不闻芝兰的芬芳。

    花叶其实也是有情的。再美的花儿,原也只开一季,没有主人的芝兰提,这些花儿也不愿再开了吧。

    “桂姐姐,你说的可是万岁爷?没想到万岁爷……”

    夹强的花窗后传来的声音让我猛地一惊……从半掩的雕花石窗向里看去,回来廊里正坐着两位面生的宫女。

    “和那贱人住在一个屋的就是我表姐,她前些日子得了大病从热河里回了老家养病,这会子好些了,昨儿个带衣裳来园子里和我说的。蓉儿我只告诉你,你可得给我保密,那贱人整日里上跳下蹦的,只想着把肚子里面的给抖出来,却不能如愿,所以啊,这次我表姐出宫她还使了银子叫我姐给她带堕胎的药呢。”

    “不会吧,若真是万岁爷的龙种在她肚子里,她得意都来不及怎么会这样……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龙种……脚突然有点软,小七见状上前几歩把我扶起来,倚着墙,我喘了口气,只觉得心中发堵。见安顺作势要轰那两人出来赶紧摆了下手叫他噤声……我还想继续听下去。

    “万岁爷近来专宠茉儿宛仪,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定是不许那贱人声张,也不能让她生下肚子里的……唉,我就是没搞明白,我表姐说那姓钱的汉人宫女长得并不漂亮,热河行宫里那么多貌美的宫女,可她怎么就哪么好运攀上了万岁爷了呢?”

    “桂姐姐,我还是不相信,一个丑宫女能怀上龙种!不知道是和哪个野男人私通出来的东西,估计怕管事的公公知道会打死她,这才想把那胎儿赶紧给弄掉。”

    “能进热河行宫里的男人除了皇上就是那群公公,难道公鸡也能生蛋……呵呵呵。”

    “你说得没错……这公鸡自然是不能下蛋!”转出花墙,咬着牙,我狠狠地说道。

    那两个宫女转过头来,看到带着小七和安顺的我突然出现在眼前猛地跳了起来,跪在地上,静若寒蝉。

    畅春园,太朴轩。

    正在太朴轩和几个进京述职的地方大臣说话的玄烨听到小九子的通报,草草地结束了这次的觐见。几位大臣鱼贯而出,我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满脸的泪迹,毕竟……国家大过家事。

    “没想到,烨儿,你竟然做出了那种事!你如果厌倦了我就告诉我,你拥有哪么多大小老婆我可埋怨过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去找一个……宫女,还是个丑女,来……羞辱我。”没有外人在,顿时气焰高涨,我愤怒地控诉,倍感委屈。

    “你!你!为老不尊,这么多年都过去,临头来了这一出!我……我……”

    皇帝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我发泄不发一语。他偏头看向小九子,小九子做了个手势摇摇头。

    “别哭,你一哭我就乱。唉……”他走了过来,把我拉到龙案后的宝座上坐定。

    “嗯,丑宫女……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他看似不在演戏。

    “丑宫女……热河行宫的。”抽噎了半晌我答道。

    “嗯,然后呢?”

    “她怀孕了。”

    “热河行宫……有个丑宫女……怀孕了。”他顺着我的话接着,瞬间意会到是什么意思,皱起眉头不由提高了调门,“你是说行宫里有个宫女怀孕了?!”

    “对!”我点点头。

    “而你竟然认为是我干的?!”

    嗯……这次我可不敢点头,因为我看到这个“圣”君瞪视着我的眼里正闪烁着一抹非常不理智的火光,隐有薄怒。

    “来人啊,去把热河行宫里的那个丑宫女给我立刻抓来京城,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在朕的宫里胡来,毁朕清誉!”

    树欲静,而风不止。

    玄烨此刻的心情莫过于此把。

    这年雨多丰沛,边境安宁,百姓乐业,本是在园子里修养生息的皇帝被人无端栽赃,遂雷霆震怒,颁下了谕旨对此事要严惩不贷,严查最近几月进出过热河行宫的侍卫、大臣,连去年秋祢随皇帝一同秋闱的幌子也都一并查问,以示不论尊亲一视同仁。

    热河至北京大概七日行程,证人加证据——当那位钱氏宫女被“押送”回京的路上之时,这位莽撞的“大胆”就按奈不住现身了。

    却没有想到……是他!

    四阿哥……胤禛。

    肇事的起因自于那碗御赐补身的“鹿血”。去年秋祢皇帝带了四五名皇子随行,到得热河时,胤禛有恙奉特旨可于行宫暂养。

    鹿血本是大补性热之物,他又正当盛年,家眷没有随侍在侧冲动自然在所难免。

    “皇嬷嬷,胤禛一时冲动,当时已是悔极,但醒来却不见那宫女身影,心里也不记得她长相,本心存意思侥幸,却没想……”印象中他的气质一向稳重沉静,今日定是急了,不然也不会私下来求我。

    却没有想到珠胎暗结?唉……这是怎样的一出乌龙啊。

    “那宫女钱氏后日即会抵京,就算她不说,你阿玛的手段你也知晓,终究还是会知晓。”揉下额头,有些发愁……我想帮他,可是皇帝之前已放出话来,这次定会严惩,不论尊亲一视同仁。

    “皇嬷嬷……”他竟“噗”地跪了下来,语音带颤。

    我明白他的心思,皇家里向来忌讳这个……与宫妃有私、与宫人有私……想以前身份尊贵如太子,战绩彪赫如胤褆,都多少因为这些个“有私”为当今皇上所忌,胤禛做事一向小心低调,循规蹈矩,貌似对那帝位毫不经心。看着他惊惶的脸,哀哀地看着自己……

    唉……帝王家的孩子,比谁都洞悉那漂浮在云端的金色帝王权柄到底有多么大的魔力,金銮殿里那宝座的下个继任者归属何人……皇子们又哪个不想被皇帝垂青。

    历史上这位阿哥就是继承大统,赢得命运最后垂青的幸运儿,不过,难道这次横来的一杠竟会打掉历史早已排好的轨迹?不停地揉着隐隐作疼的额迹,一时,有点发怔。

    “滴答滴答——”自鸣钟那铜金色的钟摆来回晃荡着,犹如此刻屋里一跪一坐着我们两人并不平静的心。

    不知道哪里飞进来的灯蛾,奈不住光明的诱惑,自杀一般像案上的虬枝烛台上的火苗扑去……终究“噼啪”一响,火苗闪烁中化作青烟。

    哦……心中突然跃出一个主意……不知道是不是明智,不过心里的兴奋却难以抑制,我感觉……感觉仿佛我也抓住了那爱开玩笑的命运的衣袂。按奈住此刻如撞的心跳,有些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液。

    “禛儿,你府上可有一个叫钮咕禄·如月的侧福晋?镶黄旗人,典仪官钮咕禄·凌柱之女?”

    “是,皇嬷嬷和她认识?”

    “她如今还没有诞下你的子嗣?”

    他摇了下头,惊讶着我貌似突来的随口之语。

    “明日你即刻带她进畅春园来,放心,这次你定能化险为夷。”

    “她……她……”震惊之余的四阿哥竟有些结舌,看着我的眼里带着一丝犹疑。

    “她……也许能为你带来福气。”缓和了脸色,对他轻笑道。

    “记住了,打明儿起,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有孕的热河宫女,你当时临幸的不过是随我来到离宫陪我解闷儿的你正大光明的侧福晋,钮咕禄·如月。”

    犹如醍醐灌顶,胤禛满脸惊喜,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说什么又似不敢相信。

    “钮咕禄会在畅春园待到……嗯……直到她‘做’了母亲。”

    “皇阿玛那边……”

    “放心,这回有茉儿嬷嬷帮你,”轻轻拉他起来,我说得非常笃定,笃定得正如此刻的心……

    心中那个计划的轮廓在脑海中渐渐成形,一如被风吹走浮云之后的那论明月,明亮皎洁无比。

    也许……这才是不为人知真正历史,而造就者就是,我……叶茉。

    犹如马拉松的历史长跑的接力赛中,下一个接帮人就是胤禛,是钮咕禄·如月、是他……手下腹中那个还为出生就已承载了太多期待的宝贝。

    chapter122 光明

    本以为人的生命中一直是存在遗憾,充满遗憾的。越是追求完美,遗憾就越是形影相随。

    不过我发现命运在让你饮下失望之酒之后,下一步也许会赐予你希望的金杯。

    康熙五十年秋,畅春园。

    “哇唔——”一声洪亮的啼哭把虚脱得如在云端漂浮的我唤醒,痛到极点已经麻木的知觉渐渐复苏,眼前模模糊糊地晃着好几个身影,噢……我终于做了母亲。

    “是个阿哥!快,快去告诉皇上,是阿哥!”

    “恭喜宛仪,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连连的贺喜伴随着无数的吉祥话语……不记得说话的那些嬷嬷,已是满头银发的兰儿把那个杏色襁褓抱来我的身前。

    “宛仪,小阿哥脚底有颗朱红色的痣,和太子的长在同一个位置……”兰儿俯在我的耳边悄悄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让宫人扶起我来,无力的手颤悠悠地抬起指指那襁褓,兰儿会意地解开……

    果见一颗朱色绿豆般大小的“痣”在宝宝的足心微微地隆起。圆鼓如……丹,就似那年在我手中滚动的那粒鲜红的丹丸。

    “茉儿!茉儿!”带着廊外秋天的气息,早已不年轻的皇帝甩脱了跟在后面的侍从,跑着过来,夜深露重的秋寒中竟汗湿重衫。

    犹如在死神的殿堂溜达了一圈又重新还阳见到至亲,我抱着宝宝依偎在他的怀里任泪水肆意流淌,感受着最亲密的任此刻却是笨拙的安慰。

    “谢谢你,茉儿……”拥紧怀里的母子,他倍感交集。

    “我们的儿子……回来了,烨儿,他是太子……”带着几声抽咽,断断续续地道。

    “嗯,我们的儿子自然会做太子。”他的眼有些迷蒙遂又恢复澄净。

    唉……我知道他又会错意了,拉开襁褓,让宝宝肉乎乎的小脚丫裸露在他父亲眼前:“你看,那痣!”

    那颗朱痣在烛光下殷红鲜活……一如那往昔的记忆,他怔怔然,若有所思。

    凝春堂的西苑是畅春园最美的花园,本是当年为孝庄老祖宗而建,花园旁有个池塘,里面的水与中湖相通,能同船,可以从围湖所建的任一建筑来到这里。

    虎皮石砌筑墙的围墙内,芳草茵茵,池塘里两只白鹤正在嬉戏,风儿轻轻吹拂着南侧的竹林,梳出浪潮般刷刷的声音。

    晚风习习,虽凉,却是不寒。

    “皇奶奶,后来呢?”

    “我长大后也要做玛法这样的大英雄!我大清的巴图鲁!”

    “玛法也有我们这么小的时候吗?他是怎么除掉鳌拜的,他们说鳌拜是巨人足有九尺高呢。”

    “皇奶奶,今天我还想听玛法打葛尔丹的故事。”

    “弘历,亲征准葛尔的故事皇奶奶已经给你讲过三遍了,今天换别的好不好,皇奶奶不要偏心弘历啦……”

    呵……坐在湖石上任这些小家伙围绕着我,摸了下趴在我腿上的弘历嫩嫩的小脸,视线随着那轮要西沉的红日模糊起来。

    好快呀……他都快八岁了,这张小脸的轮廓和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的另外一张脸几乎完全重合。

    记得……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他;记得那年……也是这般年纪。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玛法来了?”一群大小孩犹如鸟兽散,乖乖地跑进西苑那头的专为皇孙在畅春园内读书的蕊珠院。

    “历儿!一会你额娘要来,记得到詹宁居来用晚膳。”叫住他,轻轻拍落粘在他外衣上的草屑。

    “皇奶奶,额娘是要接我我回府的吗?历儿可不可以不回去?”这孩子仰起小脸撒娇地说。

    “嗯?”

    “在园子里有您和玛法代历儿好,在府里阿玛总是忙,几日几日也不见一面,所以……历儿宁愿在院里陪您。”

    “府里不还有你额娘吗?”

    见他小小的脸上带着丝沮丧,心疼地抱他过来……

    却见已换下朝服的玄烨一行,下了船正往西苑而来。刚还说什么也不怕,无所畏惧的小勇士犹如老鼠见到猫,飞快地滑下湖石往书院跑去,临头又跑了回来,在我脸上重重亲上一口阿谀到:“皇奶奶,记得晚上叫陈御厨给我做口香酥,还有荷叶桂花露。”

    呵……这一招他跟谁学的……小马屁精。

    “今天夫人有暇?又跑来打搅孩子们的功课?”见他缓缓走来,我迎了上去。

    “哪有……是走到这里碰到了……他们缠着我讲故事啦。”

    “后湖的紫莲开了,夫人可愿陪朕游湖赏花?”他伸手过来。

    对他回眸一笑,握着他温热的大手任他牵着前行,心中生暖如有细流潺潺而趟。

    记忆中与他第一次牵手他还是孩童,却没有想到……这一牵就是一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正犹如他当日誓言。

    康熙五十九年秋,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的秋天觉得比哪年都来得凉,来得早。从早到晚只觉得冷似如东,怎么捂也捂不暖,再穿多衣裳,捂在暖的被褥也总是无用。

    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我只是体恤,静养即可。不过我却知道……我是真的病了。

    这病魔的名字叫……天命。

    算算日子,自第一次亲征“红山”那役以后已经三十年了,玄烨虽说他从不相信那些个怪力怪神的东西,最近也显得心事重重,在我面前佯装开心,几回午夜梦醒却见他直直地瞅着我出神,似彻夜不眠。担忧满脸,伤心满眼……

    他必定也记得,那续给我三十年的命,今年就是这最后一年。

    “皇嬷嬷。您身体不好弘历却老在院子里累你操心,如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冬儿的闺女长得富态端庄,面带福像。温柔的气质让人觉得单纯而可爱……我也算没选错人,对这孩子,我很满意。

    “我爱他都来不及哪会觉得是操心,皇上也心疼这个孙儿的紧,有他在这里,总能让人都开心。月儿,你真生了个好儿子,我就没你这样的福气。”对她笑道,示意让额真赐坐。

    “这个……”她有些不安地瞅了下暖阁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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