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第1部分阅读
鸾凤鸣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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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凤隐于俗:第一章:颜妃息怒]
颜云宫内,颜妃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坐在上座,凤眸噙满怒火,如利剑一般直射站在下面低头认错的宁裳,愤恨的回想着刚才在御花园看到的画面……宫女道:“娘娘,您快坐下来休息,千万别累着了,晚上还要服侍皇上呢。”
玉妃轻淡的眉宇之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面上却佯怒,“别乱讲,皇上今晚会不会来还不一定。”
宫女捂嘴偷笑,“肯定会来。您别忘了,宁裳昨天给您解字时说‘念者,上今下心,意为今天就会如娘娘心中之意。而念,黏也,意相亲相爱,心黏着不能分开,就是说,您会和心中所念之人相亲相爱。’这不是明摆着说,您和皇上会恩恩爱爱吗?要是只昨晚来一次,哪能算是恩爱呢?所以啊,皇上今晚肯定还会来。”……颜妃越想越气,难怪昨晚皇上没有驾临颜云宫,原来是去了玉茗宫。她将随手把玩的玉如意狠狠的摔在地上,恼怒的说道:“你竟敢背着本宫去给玉妃测字!”
今天非治治这丫头不可,竟敢背着她去给林玉那个女人测字,要不是刚刚在御花园,碰巧听到林玉和她身边的宫女的对话,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站在下面的宁裳用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看着颜妃,无比真诚的说道:“宁裳知错。不该一时鬼迷心窍,为了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给玉妃娘娘测字。娘娘您没有给宁裳出宫令牌,那是因为您没有和玉妃娘娘一样,拥有给人出宫令牌的权利,所以宁裳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玉妃娘娘待我比您待我好,更不会弃您而投靠玉妃娘娘。”
宁裳不着痕迹的将颜妃的注意力转移,对付宫里的这些女人,她自有一套方法。
颜妃用力猛拍桌案,恼怒的吼道:“谁说本宫没有权力给你出宫令牌?”
宁裳垂下头,掩饰眼底的狡黠,口上唯唯诺诺的说道:“是玉妃娘娘说的。她说不管我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给,但是您不行,尤其是这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只有她一人有。”
这话虽然是宁裳瞎诌的,但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宫里拥有这块令牌的妃子,的确只有玉妃一人,连皇后也没有。七年前,玉妃的爹,镇国将军林飞虎,在连云之战中以三万残军大败大聿十万大军,最后大聿国君递上降书并且将大聿的五皇子送来大桑做人质,才结束了战争,也换来了这七年的和平。班师回朝后,林飞虎明智的主动交出兵权,只请求皇上能让玉妃常出宫陪他。他帮皇上祛除了一块心病,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悦,便赏了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金牌给玉妃。
颜妃赌气的说道:“她这么说你就相信?拿本宫的腰牌照样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来人,将本宫的腰牌拿来。”
一个宫女赶紧将令牌送上前,然后迅速的后退三步,生怕主子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颜妃摆足姿态,得意的将腰牌递给宁裳,说道:“你拿着它出宫,没有人敢拦你。”
宁裳不禁在心中冷笑,真不知道她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本来就愚蠢,拿着她这个腰牌,能出宫才怪!后宫妃子岂是这么容易出宫的?
宁裳虽然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但手却快速的接过腰牌,收起脸上嘲讽和得意的表情,抬起头,说道:“谢娘娘赏赐。”
“谢倒不必,给本宫测个字吧。”说完颜妃便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个字。
宁裳抬眼望去,一个偌大的‘念’字赫然跃于纸上,心知颜妃的用意。浅浅的抿了抿嘴,明知故问,“您想测什么呢?”
颜妃没好气的说道:“测皇上今晚会不会去玉茗宫。”
宁裳静静的凝视着那个‘念’字,面上虽波澜不惊,内心却汹涌澎湃。
最近大聿动作颇大,两国交战是迟早的事,而大桑除了玉妃的父亲林飞虎外,几乎没有可用的将才,皇上不趁现在拉拢他,更待何时?拉拢林飞虎最好的方法就是宠幸玉妃,而且是独宠,这样才能显示皇恩浩大。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皇上肯定会继续留宿玉茗宫。
可是,要说实话吗?
几经思考后,宁裳决定实话实说,“会。”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把‘宁半仙’的金字招牌保住,要不然以后就别想在后宫混吃混喝了。
颜妃微楞,接着,白皙的脸上红晕泛滥,额上青筋若隐若现,山雨欲来之状。
宁裳垂眼,后宫的女人就是这么可悲,一生便是为了一个男人,或喜或忧。
她娘就是一个典范,都已经被打入了冷宫,还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念念不忘,幻想着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她一眼。
甩掉令人不舒服的情绪,宁裳抬起头,“其实,这对您来说是好事。”
“此话怎讲?”颜妃虽满腹狐疑,面上的怒气却消减了些许。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最近心情不好,难伺候。而您的字中带有一股怨气,如果此时伺候皇上,恐怕会惹来祸事,不如暂时避一避。等您的怨气散去之后,皇上自会回到您身边来的。”
闻言,颜妃顿时喜上眉梢,希翼的问道:“要等多久?”
需要多久?这的确是个有水平的问题。自古圣意最是难测,或许是他需要拉拢你那个当吏部尚书的爹的时候……宁裳一脸兴味,灵动的凤眸中闪着浓浓的神秘,“佛曰,不可说……”
颜妃接收到宁裳那‘似有深意’的眼神后,转即眉开眼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宫说,本宫定能满足你。”
宁裳受宠若惊,无比狗腿的回道, “宁裳只求能常伴娘娘左右。”
“亏你有这份心。下去吧,本宫要小憩一会儿。”
离开颜云宫后,宁裳便直接走向她的住处,冷宫。她得赶紧收拾包袱出宫躲几天。现在玉妃专宠,其他宫里必定哀声一片,她可不想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那些怨妇们身上。虽然现在是赚银子的好时机,但是,也是她穿帮的危险期。
她在每个宫妃面前都很狗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找她看风水、测字、解梦等的人,她就说瞎话,把死人说活,丑人说美,大的说小,坏的说好……总之,怎么说好听,她就怎么说。
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每个宫妃眼里都是‘自己人&039;,而且是极其低调的’自己人‘,毕竟,像宁裳这样难得又抢手的’半仙‘,藏着自己用就够了,犯不着弄的满城皆知。没有谁会愿意无端给自己引来一群竞争对手,所以,所有的宫妃都相当默契的将宁裳的存在保密,生怕对手发现了自己手上有这么一个人才。
就这样,宁裳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却又异常低调。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宁裳也被一些消息灵通的宫女太监们举报过,但次次都让她化险为夷了。她’宁半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她虽然没有未卜先知扭转乾坤的法力,但好歹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大桑通史现政后宫八卦她了若指掌,再加上一张能够颠倒黑白的嘴皮子,和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她永远能够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
但是这次不同。女人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便很容易结成同盟。若是她们将’推心置腹‘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连她这个’半仙‘也拿出来分享,她的下场就难说了。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
[第一卷:凤隐于俗:第二章:推波助澜]
冷宫之外,除了两颗挺拔高大的榕树和桑树之外,再没有其他修饰物。连萧条的残花败柳也没有。冷宫之内亦然。简陋破旧的的房舍,由于没有多余的点缀而显得异常空旷,也将冷宫该有的凄瑟疏散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是某女的功劳。
宁裳手执从御厨那儿弄来的金锅铲,目光在那片早已不见寸草的土地上游走,狭长的睫毛微微跳动,轻淡的眉宇慢慢拧起,喃喃,“怎么连一棵草也没有了呢?”
接着,掀起嘴唇,眼珠子不满的转至眼角,百无聊赖的摇晃着手上的金锅铲,“真的没有了哎。”
长叹一声,宁裳低头遗憾的看着手中的金锅铲,道,“再也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了。”
两年前,她到御膳房蹭饭时无意中看到了御厨大叔手中的金锅铲,于是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把它占为己有了。可是拿回来后却发现,锅铲虽好,却无用武之地,连拿出去换银子都不行,因为锅铲上刻了’御用‘二字。
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宁裳决定用它来锄草。无聊的时候她就拿着金锅铲和杂草折腾,锄完院内锄院外。
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宁裳都会不自主的扬起嘴角,她真的太聪明了!
忽然,宫外传来浅浅琐碎的脚步声,宁裳抬眼,凤眸闪过一丝戒备,正想躲起来静观其变,一声熟悉的叫唤让她卸下了防线“宁裳你在吗?”
来人是小莲,浣衣房的下等宫女,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
一年前,小莲因不小心撕破了一个妃嫔的衣服,被浣衣房管事的老嬷嬷当众鞭打的遍体鳞伤,若不是闲来无事的宁裳恰巧晃荡到那儿,小莲只怕早已乌呼哀哉了。
同时,宁裳能够悠然自得的混迹于后宫,小莲功不可没。自从被宁裳从阎王手中救回来后,小莲就在心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一旦哪个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第一时间来报备,这让宁裳躲过了不少麻烦。
宁裳换上轻松的表情,“在呢。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三天前,她收拾好包袱,揣着两块刚拐来的令牌,喜滋滋的准备出宫避难,可是刚走到宫门口就传来了如贵妃小产,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的消息。
宁裳当时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动作太慢,若是再快几步,早就顺利出宫了。但是,再多的悔恨都于事无补了。
如贵妃小产,兹事体大,她手上的两块令牌与废铜烂铁无异。整个皇宫被御林军包围的严严实实,除了遁地和飞天之外,她再也想不出第三种出宫的办法了。而她既不会遁地也没有翅膀,于是选择了躲在这个鬼神不侵的冷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挖宫内草。
小莲回道,“玉茗宫的管事正到处找你。”
宁裳笑了笑,“只有玉茗宫的人在找我吗?”
现在找她的人应该不少吧。
身为丞相之女的如贵妃小产,而小产的原因至今还不明了,各宫的主子必定人人自危,捧着一颗心过日子,尤其是那些平时在言语上或者行为上得罪过如贵妃的妃嫔,必定惶惶不可终日。这宫里,不怕自己干坏事,只怕别人说你干了坏事。现在这个时候,只要如贵妃一句话,连皇后都有可能会含冤入狱,更何况那些没什么后台的妃嫔呢?所以,现在是烧香拜佛的高峰期,也是她这个’宁半仙‘最被需要的时候。
她敢肯定,只要她一出冷宫,便会被’绑架‘
小莲道,“很多宫的人都在找你。但是只有玉茗宫的人最着急。如意宫的人说如贵妃小产是因为吃了玉妃送去的梅子糕,所以皇上下令将玉妃软禁起来了。”
如贵妃会将矛头指向玉妃,意料之中的事。她会在这个时候’小产‘,估计也是专门为玉妃准备的。宁裳清澈的眸子里忽然泛起兴味,嘴角不自主上扬,真想看看那个给了自己生命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男人会怎么抉择。
一边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边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孰轻,孰重?
小莲被宁裳突如其来的表情弄懵了,愣愣的问道,“你想好了救玉妃的法子?”
“救玉妃?皇上又没有把她怎么样,何须我救?”
“皇上把她软禁起来了。”
宁裳不以为然,“只是软禁而已,又不是打入冷宫或者天牢,有什么好救的?”顿了顿,她又道,“被软禁起来多好啊,吃好的喝好的,还有御林军严密的保护,不用担心有人图谋不轨。”
小莲若有所悟,“这样说来,皇上还是偏着玉妃的,是吗?”
宁裳耸耸肩,“谁知道呢。”
“你刚才不是说皇上把玉妃软禁起来是为了保护她吗?”
宁裳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莲皱起眉头,“好像是没说过,但是你刚才的意思……”
宁裳凤眼微眯,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玩味,“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就要看别人怎么想了。”
小莲虽然被她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但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不寒而栗,“你你又想干什么?”
她的那种表情,小莲已经见到过无数回了。每一次都没有好事发生。
宁裳无辜的眨眨眼,“想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
小莲额头开始冒冷汗,嘴角颤了颤,“你现在不能出去。”
“所以需要你帮忙。”
小莲倒退三步,头似有摇摆的趋势,但终究没有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宁裳摆出个无比和蔼的笑容,“不要害怕嘛,我只是想让你将我们刚才的谈话’很不小心‘的泄露出去而已。尤其是泄露给如意宫的人。”
小莲不解,“你到底想干嘛?”
宁裳拍拍衣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添乱。”
反正已经够乱了,再添一点也没什么。一旦如贵妃’得知‘皇上软禁玉妃是为了保护她,这事情就有趣了。
小莲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宁裳一向惟恐天下不乱。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了点?这事已经够乱的了,她可不可以安分一点?
宁裳扬眉,“你可不可以不要用一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的表情看着我?”
小莲摇头,不可以。
宁裳翻个白眼,叹道,“你也知道,我已经被困在冷宫三天了。”说着将手上的金锅铲在小莲面前晃了晃,“我在这里锄了三天的草。三天哎。”
“所以,你想寻点刺激?”
宁裳不置可否。
小莲还是不放心,“你真的不会出去?”
“不会。”才怪。这么有趣的事情,她怎么能够错过呢?
[第一卷:凤隐于俗:第三章:冤家路窄]
哄走小莲后,宁裳迅速换上一身小太监的宫服,在白皙圆滑的脸蛋上涂两抹黄土,压低宫冒,从冷宫宫墙边探出小头,如三更半夜不怀好意的宵小一般,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肆意旋转,左右瞄了几眼,见周围没人,便快速闪到正道上,然后低头拍拍衣衫,再抬头,一脸坦然,俨然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太监。
那眉宇之间闪烁的得意,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她似乎特别享受太监这个身份。
刚走到热闹的宫道上,宁裳就遇到了熟人,如意宫里的管事,桂嬷嬷。
宁裳暗叹,真是冤家路窄,这个老女人古板刻薄,最是和她不对盘,经常在如贵妃面前拆她的台,虽然次次她都侥幸逃脱了,但是这也让那老女人更加记恨她,有事没事就来寻她的麻烦。
宁裳将头又往下低了几分,在心中嘀咕,但愿这老女人能够再老眼昏花点。她还要去怂恿皇后去搅局呢,没时间和这老女人在这里折腾。
可惜,眼睛一向不怎么好使的桂嬷嬷今日特别灵光,一把拽住宁裳的胳膊,面目狰狞,“你这小骗子,总算让我抓到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十之八九啊!宁裳在心里感叹一番后,道,“桂嬷嬷找我有事吗?”
“跟我回去见贵妃娘娘。”
见贵妃就见贵妃呗,至于这么大声么?
宁裳使劲甩开她的手,揉揉耳朵,拍拍衣袖,痞痞的笑道,“如果我不去呢?你是准备打我,还是骂我?”桂嬷嬷嘴巴半张,正准备出言恐吓。
宁裳在她面前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脸上漾起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像我这样有了一定道行的仙家,做事都是有原则的。我呢,原则也不是太多,就两点。第一,形象不好不施法。第二,心情不好不施法。所以,您老人家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打坏了我的脸蛋或者搅乱了我的兴致。否则,你就算把我强行抓去贵妃娘娘那里了也没用。”
大概是由于憋气憋的太过了,桂嬷嬷爬满皱纹的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难看极了,“你哼!你这个小骗子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只会到处招摇撞骗。”
宁裳咯咯的笑出了声,“那你就别求我去帮你们家贵妃娘娘了,反正我只是个骗子而已,除了骗吃骗喝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
桂嬷嬷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我没有求你!咱们做奴才的本来就该替主子分忧,替娘娘做事是你的本分。”
宁裳扬眉,她才不是谁的奴才呢!心里虽然不爽,但面上依然笑呵呵的说道,“可是我只是个小骗子呢,哪里帮的上什么忙。我说啊,嬷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比如法华寺的老和尚们,他们估计能帮上忙,说不定还能让贵妃娘娘肚子里真多出个儿子来呢……”
桂嬷嬷赶紧捂住宁裳的嘴巴,“不要乱讲!”然后紧张兮兮的左右瞧了瞧,严厉的斥责道,“你想害惨娘娘吗?”
宁裳无辜的眨眨眼,一脸疑惑不解,“我没有要害娘娘啊。”
“少装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什么?”宁裳虚心求教。
桂嬷嬷满腹狐疑,“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您说话怎么像打哑谜一样?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桂嬷嬷眼光漂浮,心虚的不得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件事被抖出去。
宁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但睫毛颤抖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脸上依然一派天真无邪,“桂嬷嬷,你好像很紧张哦。”
桂嬷嬷板起老脸,瞪着宁裳,心中暗道,怎么这个小骗子一会儿精明的跟狐狸似的,一会儿又单纯的不得了,是她想太多了吗?
宁裳接受到她探究的眼神,也不躲闪,脸上始终保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眸子清澈如水,像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不曾受到过世俗的玷污。
看了半晌都看不出半点端倪,桂嬷嬷不屑的睨她一眼,不过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半大孩子而已。
宁裳笑盈盈的说道,“您看够了么?看够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
“还没想好哎。不过,绝对不会是如意宫。”
桂嬷嬷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为什么?”
“因为心情不好啊。我已经说过了,心情不好绝不施法。”
“为什么心情不好?”
宁裳歪头想了想,眉头紧皱,看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许久才悠悠问道,“我有必要向你报备所有的事吗?”绝对的疑问,就凭她那双写满疑惑的眸子,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在讽刺。
桂嬷嬷觉得这话刺耳极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愣愣的回道,“没有。”
宁裳展眉,抬腿就走,刚走两步,忽然回头说道,“其实啊,我只要一看到你,心情就会不好。所以,你若是想我早点去替贵妃娘娘解忧的话,就尽快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说完还冲她甜甜的笑了笑,快步离开。
桂嬷嬷楞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被耍了,破口大骂,想要去追宁裳,可惜四周早已不见其踪影了。懊恼的用力跺几下脚,然后离开。她还是多叫些人出来找吧。只要那骗子还在皇宫内,就不怕抓不到她。
待桂嬷嬷的身影消失,宁裳才从路旁的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头,得意的嘀咕,想抓我?你太老了点!
为免再遇上麻烦,宁裳决定走小道,穿过一大片人烟稀少的假山树林子,就是凤祥宫了。想到即将做的事,宁裳薄薄的唇角不自主的上扬了几度。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一定要让她们把戏唱的更加火热。
而冷宫之外,一身着墨绿长袍的男子在那棵有着悠久历史的老榕树下静静的站着,修长的手指轻抚榕树干上那象征着沧桑的纹缕,久久不语,眉宇之间的忧郁让人心疼,但波澜不惊的眼底似乎跳动着愉快的旋律,或许,是想到了什么。
“公子,里面有人居住。”
男子没有回头,低声喃呢,“会是她吗?”是疑问,也是自问。
“谁?”
男子沉默半晌,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缓缓摇头,淡淡的说道,“回府。”
“可是您不是要见故人吗?”
男子没有回答,径自朝离开冷宫的方向迈步,留给随从一个孤高的背影。
[第一卷:凤隐于俗:第四章:桃之夭夭]
宁裳站在凤祥宫外,长吸一口气,拍拍胸脯,还好她溜的快,要不然早就被人绑架了。原本以为走小道会安全点,谁知道,平日里人烟稀少的小道上,今日特别热闹,到处都是宫女太监们在来回搜寻窃窃私语,而其中的中心人物就她。
宁裳扯扯头上的宫冒,乔装打扮,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哪里来的小太监,贼眉鼠眼的,干嘛呢?” 宁裳颇受打击的摸摸自己的脸,她虽然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但好歹长的还算清秀吧,怎么就被人说成贼眉鼠眼了呢?想到贼眉鼠眼这四个字,宁裳又抚了抚自己的眉眼,明明就是人模人样嘛,哪里贼眉鼠眼了?!
凤祥宫外守门的侍卫见这小太监愣头愣脑的,不耐烦的说道,“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事。惊动了里头的主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裳猛然回魂,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正想亮出身份,却发现面前的人相当面生,不像是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一个。于是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笑吟吟的说道,“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六子,是芸心姑娘传奴才来这里的。”
闻言,侍卫半信半疑的看着宁裳,问道,“她让你来做什么?”芸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凤祥宫里奴才中的头儿,他可得罪不起。
宁裳老实的回道,“不知道哎,带话给我的人只让我过来见她,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侍卫正要开口,一道黄莺般的女声响起“是谁在外面嘀嘀咕咕,坏了皇后娘娘赏花的兴致。”
宁裳大喜过望,抬眼对芸心说道,“芸心姐姐,是我。”
芸心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顿悟,面上泛起喜色,“我正到处找你呢。”
宁裳心想,桂嬷嬷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我来,而芸心却看了这么久,果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宁裳嘴角勾了勾,笑呵呵的跑到芸心跟前,说道,“就是知道你在找我,我才出现的嘛。只是……”她回头睨侍卫一眼,“只是侍卫大哥似乎没有以前的那个好相处。”
芸心瞟那侍卫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甭理这不长眼的东西。”说完也不管侍卫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拉着宁裳进了凤祥宫。
宁裳边走边问道,“怎么换人了?”她指的是门卫。
芸心皱起眉头,言语之中夹杂着淡淡的担忧,“那是皇上换来的。”
“皇上几时关心起皇后娘娘宫前看门的了?”
芸心欲言又止,最后淡淡的说道,“大概是太闲了吧。”
太闲了?他现在应该忙的焦头烂额才对吧。但是既然芸心不想说,宁裳就没再问了,识相的闭嘴。不过心里的小算盘依然打的啪嗒啪嗒响,这事越来越热闹了呢。热闹,她最喜欢了。
两人很快来到花园,皇后坐在石桌旁赏花品茶,四五个宫女随侍左右。
芸心道,“娘娘,宁裳来了。”
“宁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见到宁裳的那身打扮,先是一愣,接着和蔼的冲宁裳笑了笑,“你这丫头,怎么弄这幅模样了?”
宁裳眉眼微弯,笑道,“掩人耳目。”虽是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语气也略显生疏,似有故意拉开距离的韵味。
皇后道,“几日不见,丫头变聪明了。”
什么叫做’变‘聪明了?她一向很聪明好不好。
当然,这种嘀咕只能藏在心底最深处。宁裳道,“皇后娘娘教导的好。”
“嘴巴还是这么甜。”皇后的语气并不轻松,轻掀茶杯的盖子,缓缓叹道,“帮本宫出出主意吧。”一改先前的和蔼,俨然一个高贵的一国之母。
宁裳低头浅笑,我这不就是给你送主意来了么?收起脸上的笑容,宁裳抬头,“娘娘遇到麻烦了?”
“皇上让本宫三日之内找出害如贵妃小产的凶手,这是对本宫的信任。但是换了本宫宫门前的侍卫,对本宫进行变相监视,这又是为何呢?”
宁裳状似无心的小声嘀咕道,“大概是有人吹了点儿枕边风吧。”
原本是答非所问,皇后却觉得听起来特别顺耳,“本宫就知道皇上还是信任本宫的。”
言下之意,皇上派人监视她,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人蒙蔽了。
宁裳在心中鼓掌,矛盾激起,接下来就是恶化矛盾的时候了,“最近算了一卦,似乎,算出了些不一般的事。”
“什么事?”
“西北方向没有雏龙腾现过的迹象。”
如意宫不就是坐落在西北方向么?没有雏龙腾现……难道……皇后原本就怀疑如贵妃小产有假,经宁裳这么一说,更加断定如贵妃压根就没有怀过孕。当下眼底出现一片阴霾,将周围的宫女遣走,只留下芸心。皇后问道,“可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
半月前她还为了如贵妃月事的问题跑了趟藏书阁,如贵妃怎么可能怀孕呢?更不可能小产。
如贵妃来月事的时候会腹痛,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每一次都会宣太医,而前一次偏偏没有,反而让她出主意,而且强调不准惊动任何人。当时她没有多想,一心想着去藏书阁’借‘几本医术来看,找出帮如贵妃止痛的法子。现在回想起来,估计那个时候如贵妃就开始了她的’小产‘计划。
宁裳笑眯了眼,单纯的说道,“宁裳只会算卦,其他的一概不知。”她喜欢搅局,但是不喜欢把自己搅进去。
后宫争斗是大树们的事,她这颗在石头缝里求生存的小草,凑凑热闹就够了。
皇后探究的盯着她那张单纯的笑脸看了许久,道,“也只有你这般心思单纯的人才能够拥有通灵的本领。”
宁裳傻傻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在愚昧者面前装天才,这是她的为人处世之道之一。
皇后像变戏法一般,脸上忽然又换上了和蔼可亲的表情,“本宫最近升起了为人做媒的心思。”
“娘娘想为谁做媒?”这种时候你居然想当媒婆,大概是太闲了吧。
“你啊。对方的条件都很不错。文韬武略,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宁裳这丫头给离儿做妾,再合适不过了。想到自己的儿子,皇后脸上闪现慈母之色,离儿也快回来了吧,这一次一定要劝他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江湖上瞎混了。
良人?呵,像皇上一样的’良人‘么?宁裳扬起个虚伪的笑容,问道,“既然条件那么好,怎么会娶我这种下等丫头呢?”
“这……因为……”皇后语塞。
“女人不爱他?”
“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行情好的不得了。
“他不爱女人?”
“呃……不是。”应该不是吧?他府里养了那么多侍妾,应该没有龙阳之癖。
宁裳歪头想了想,掀起嘴巴,嘟囔道,“既不是他不爱女人,又不是女人不爱他,那他为什么会缺女人缺到来找我这种下等丫头呢?”
“他不缺女人。”话一出口皇后就后悔了,这桩媒,没戏了。
宁裳笑道,“既然他不缺女人,那就更用不上我了。呵呵,我不缺男人的。”就算缺男人了,也要自己去找,她才不要随便嫁给所谓的’良人‘呢!
皇后心知没戏了,但仍然不死心,道,“你见了他之后就不会说这种话了。”她的离儿,大桑最卓绝的王爷,战王,有让天下女人诚服的资本。
皇后又道,“等他回来后本宫便安排你们见面,如何?”若是一般的宫女,她早就直接打包送去战王府了,但是宁裳不同,她能掐会算,且心思单纯,是个难得的人才,以后必定对离儿大有用处。让离儿纳她为妾,是想留住她,而不是吓跑她。
皇后娘娘开了金口,还有反驳的余地么?
宁裳道,“被皇后娘娘您看中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宁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开开眼界。”
皇后满意的点头,“随芸心下去领赏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宁裳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低头说道,“宁裳想出宫一趟。”
“出宫?”
“是的。前些日子听说您心情不好,便出宫去寺里许了个愿,今日是还愿的时候了……”说道这儿,宁裳双手交握,显得有些紧张,“宁裳不是故意偷跑出宫的,只是……只是……”
皇后开怀大笑,“难得你有这份心,本宫就不追究你私自出宫的罪了。”
“谢娘娘不究之恩。可是……还愿……”
“不能缓几天吗?”
宁裳道,“今日是还愿的最后期限了,若是不去,只怕会……会惹怒佛祖。”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到此,皇后对芸心说道,“安排她出宫。”
“是。”
“谢娘娘。”好戏即将开场,她也该功成身退了。搅乱一盘局之后桃之夭夭,然后混在人群中看热闹,这是她宁裳的一贯作风。
后院起火,朝堂纷争,最苦的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吧。说实话,她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去搅局,他功不可没。她就是要给他制造麻烦,谁让他当初抛弃了她们母子呢?
上一代的恩怨她一向习惯淡化,慢慢忘记,忘记她有个在冷宫中郁郁而终的娘,有个坐拥江山美人的皇帝老爹,但是,既然给了她任性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出凤祥宫后,宁裳拍拍自己的小脸,扯出个弧度,终于可以出宫玩耍几天了,几天不见,不知道老和尚念经的本事有没有提高……[第一卷:凤隐于俗:第五章:假传懿旨(上)]
宁裳身着月牙长袍,一袭书生模样打扮, 惬意的走在大街上,笑吟吟的观赏街上叫卖的小贩和来往的路人,一脸的温文尔雅。原本不怎么出尘的相貌,此时显得格外俊朗。她礼貌的朝路上对着自己含羞带笑的小姑娘们点头,心里却无奈极了,以前穿女装出来时,怎么就没有哪个男的对她示好呢?难道她毕较适合当男人……突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撞进她怀里,像八爪鱼一样赖在她怀里不出来。宁裳苦笑,这丫头怎么好死不死的撞到我怀里来了呢?宁裳将她从身上拉下来,轻身问道:“姑娘有什么难处吗?”
小姑娘满眼噙泪的望着宁裳,委屈的耸耸鼻子,“爹爹把我卖到了青楼。我是偷跑出来的……”说着,她突然恐惧的指着前方大叫道:“他们……他们来了。”
宁裳宠溺的拍拍她的头,安抚道:“别担心。”然后转身面向来到自己跟前的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故作不解,“各位为何要挡住在下的去路?”
其中一个大汉说道:“快点交出那个丫头。”
“丫头?什么丫头?你是指我身边的这个丫头吗?”
“没错。”
宁裳拧了拧眉,面不改色的胡诌道:“你们要是带走了她,我怎么办?打小我就习惯了她的伺候,没有她,我连衣服都穿不正。我府上丫鬟虽多,但能合我心意的,就她一个。要不你们去我府上随便挑几个?我府里长的比她好看的丫鬟多的很。”
闻言,那汉子顿时喜上眉梢,刚想答应,却被另一个汉子阻止了。
“这个丫头是我们齐享楼的人,她必须跟我们回去。”
宁裳道:“这为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瑛儿打小就跟在我身边,怎么会是你们齐享楼的人呢?你再仔细瞧瞧,看她是不是和你们要找的人。”
那个小姑娘害怕的将头埋进宁裳怀里,宁裳抱歉的朝他们笑了笑,解释道:“瑛儿除了我,几乎没见过男人,所以有点害羞。”
“鬼话。难道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吗?我看她八成是怕被我们认出来。”
“我府上确实还有一些’男人‘,但他们……你们应该知道,有些人,他已经算不上男人了。我住的地方,男人不可以随便出入,所以,那些人,都被特殊处理过……”
宁裳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以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看着众人。
四个大汉虽是粗人,但也知道这’不是男人的男人‘指的是什么。当下大悟,原来他们遇上了宫里人。四人相互看看,最后悻悻的垂下嘴,打道回府。他们明白,就算眼前的丫头是他们要找的人也只能作罢。宫里人,他们惹不起。
大汉走远后,宁裳在那个主动对她’投怀送抱‘的小姑娘耳旁嘀咕了一句,便扔下她,径自向酒楼走去。小姑娘茫然的看着宁裳离去的背影,却没有跟上去,因为她被宁裳的那句’想不想当杀手‘吓到。
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宁裳的心情,却让不经意瞧到这一幕的人上了心。坐在云楼雅阁里的聿执絮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淡淡的说道,“让秦总管给那小姑娘在府上找份活。”
惊风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道,公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热心了?虽然感到疑惑,但他仍然领了命。
坐在聿执絮对面的上官皓月戏谑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我没有口味。”
声音很冷,冷的上官皓月打了个寒颤。撞了一鼻子灰,上官皓月一点都不气馁,“刚才那女扮男装的丫头挺机灵的。”
聿执絮狭长的睫毛颤了颤,轻淡的说道,“你该走了。”
“絮絮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变的稍微和蔼一点点?”
闻言,聿执絮嘴角勾起个弧度,道,“你上官皓月不再需要女人的时候。”言语之中带着浓浓的戏谑。
上官皓月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说的好像没有女人他就活不下去似的。他不就是稍微风流了点点么?“还是冷冰冰的絮絮比较可爱。” 聿执絮不置可否,放下茶杯,喃喃道,“你饿了吗?”
上官皓月微楞,“饿了。”
“去天下第一庄吃。”
“……”
“尽快赶到天下第一庄,辅助若寒主持大局。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你和若寒一定要做好全面的准备,不能让人搅了局。”
上官皓月哀叹一声,起身道,“又要开始做牛做马了。”
聿执絮瞟也没瞟他一眼,端起茶杯又抿了抿。眼角晃到斜对面的酒楼,那里的酒菜似乎不错。宁裳走进一家酒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几样小菜,准备先填饱肚子再去法华寺探访故人。可酒足饭饱后,才发现忘带银子了。这时恰好有一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进来,宁裳当机立断,殷勤的迎上前去,惊喜的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兄长!上次与兄长锦岭一别,竟是一年。伯父伯母身体可好?”
聿执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微眯起那双略显忧郁的眼睛,优雅的说道:“他们都很好。”
宁裳状似欣慰,道:“那就好。有机会小弟一定登门拜访,感谢他们对我的照顾。兄长若不嫌弃,与我共饮一杯如何?”
聿执絮爽快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