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8部分阅读
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 作者:rouwenwu
j后必重重报答这些个忠烈!”狠狠一掌,带着风,竟击落下案前小几的一角。
“今日那贱人给我的羞辱,他日,她、和他家族必十倍偿还于我!”他磨着牙挤出这话,宛若誓言。
乌云……我毫不怀疑,那两人代表的那个家族未来绝对是黑得发亮的乌云。
“我说过会还你一个真正的健康之水、生命之泉。”我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似也感染了他,深邃眼睛流转着莹光。
那坑中央的洼处……薄雾缭绕,水光潋滟,扑面迩来的的热气告诉你这雾霭最深处的中央是一眼不折不扣的……温泉。
温泉水中浮起一个幼稚版康熙的脸,拉着一头大熊在红桥头相遇……
“他不是人,难道是鬼么!”从雪白的熊肚皮后面滴溜溜钻出个精致的玉人儿,此刻正拧着眉毛,气急败坏的跳着指着我道。
“不就仗势这两个听话的奴才么,熊格格,上!我倒要看看谁是胆小鬼!”
后背和肩膀火辣辣的疼……啊……那可怕的熊……
“皇兄,你可知常宁今日违抗圣旨,引熊闯桥。犯下死罪!为了那熊他都能心怀感情哀哀哭泣,对于别的人他就可以纵熊杀人,且要杀朕最亲近的心爱之人!他又何尝顾及到朕的心!你们又可知我怀中这人对朕又意味什么!”他暴跳如雷,激扬出声,话语象炮弹又快又狠,不容异议。
他……好生气……
他背后那阳光发出眩晕的光芒,那逆着太阳的脸一片模糊黑晕……“姑姑!!!”那哀痛沙哑的声音是我被黑暗带走前唯一的记忆……
他……是那么那么伤心……
那跗骨的哀痛似也传给了我,本是散漫空灵的心突来由的狠狠一抽,我抚住我那似要分裂的心,看着他紧紧抱着那个似无知觉脸色煞白得吓人的女人,眼泪横流,眼神狂涓,对着怀里那女人耳畔哀哀的述说着什么……
怎么我只能看到影象却没有声音?我听不见啊……别哭,烨儿……我在这里呢!姑姑在你身边呢!你怎么不理我?
我扑过去拥抱他,却抱住得是冰凉的空气……突然感觉背后升起的神秘光体象有着巨大引力的隧道吸一粒最微细的尘埃,那巨大力量要把我拉扯过去。
不!我不要离开他呵……我的呼喊淹没在这片只有景象没有声音的世界里……难道我只能任命?我被那股力量反拉着,哀哀地流着泪看那如泣血一样的红桥上,那两抹紧紧相缠的身影……渐行渐远……
红到极致就发紫,光亮到极点会转盲。
在那亮得刺眼的光的通道中,我犹如瞎子,不知道飘忽了多久,象是到了隧道的尽头,速度渐渐慢下来。耳边似乎又开始能听到声响。
“叶莉,你给小蒋打个电话啊,怎么最近周末他老开会啊。”学美术出身的妈妈,孀居多年,皮肤依然白润,身材保养得度,哪象五十的开外的女人啊。摆满了一大桌那和她手下作品一样绚烂多彩,色相、味相俱佳的菜肴。
啊……妈妈我好想你,姐姐我也想你……
大我两岁的叶莉,现在的外表和气质就象她的职业,北京上地信息园一家高新技术公司的软件开发项目经理。活象刚刚开完年终会议,一身简单素雅的套裙,鼻梁上那顶大框眼睛掩盖了许多属于女人的婉约温柔,却多了属于她职业理性和严谨。
这个就是小学起我一直仰视的亲姐姐,学校里美丽乖巧、品学兼优的优资生,我有记忆起至小学到中学,同学们私底下都封她做本校的校花——叶莉。
自认为25岁的自己也算个美女,可是我这个美女是渐变成的!也可以说是后天象丑小鸭一样,慢慢褪去了幼毛,才发现自己原来也算只天鹅。我姐姐可不是这样,出生到大学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从小就明肌胜雪,娇颜如花,象那高贵无比的天鹅。
“给大家介绍一下叶莉的妹妹——叶茉儿。”我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名字前面总有个称谓。我挺着腰板,深以校花名姐为傲。
人多说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我那天鹅姐姐一毕业就进了某知名跨国科技公司,半年后升了主管,继而经理……干得不错吧。可她嫁得更好……姐夫蒋家有着一个上市化工集团公司,更是集团董事长的唯一独子——二世祖蒋波。白雪公主的爱情故事在我家演绎着现代版……这对孝顺的公主和王子每周末还会陪我妈妈吃饭,而我,平时总是飞来飞去,实在汗颜。
好想拥抱着亲两个大小美女一下,可是为什么她们只是自顾自地说话,把我视若透明……我离开这个世界多久了?3年?5年?8年?可为什么她们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如我出差刚飞去香港那天?
“茉儿今天还在香港么?这个孩子也不打个电话说这周回北京不回,手机也关机。莉莉你留意下你公司有好的年轻才俊,她也是大丫头了,25了呢,也没交个固定男朋友,风里火去的个性还真怕她嫁不出去。”
什么啊!老妈我就坐你旁边!什么嫁不出去!在清朝我老公可是国家主席……郁闷的看着两个女人当着我面说着我的个人问题。完全把我当空气。
“你给小蒋在打个电话,问他还回来吗今天,要不我们等会?”
哦……姐夫……那个温文俊雅的男人,我印象中。奇怪……随着我思绪的流转,眼前的景色也跟着变换……
这是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记忆中不是姐夫的办公室也不是姐姐那西山别墅的家。屋里两个男人都在抽烟,烟雾缭绕中,一个穿红皮衣身段面容皎好的女人亲昵地坐在姐夫身边。
啊……天,这哪是开会,分明是……姐夫有外遇?
“蒋总,您家里来的电话。”这个人有点印象,好象是公司里一个业务经理,平时和姐姐姐夫交往甚密,过春节还来我家吃过一次饭。
蒋波给腿上依偎着的那女人使了个眼色,红衣美女扭着蛇腰,挪开了一点距离。
“喂,老婆,我在……恩恩,在开会,刚刚是杨助理接的电话……你陪妈妈先吃把别等我了啊,好的……我尽量,如果太晚就住公司,有事你打我手机……今天晚上冷你多穿点,回家路上开车小心。”若是我没有看到眼前的画面,那语气,那神情,分明是个勤劳于公事的丈夫与爱妻的对话,语意中流露出关心与叮嘱的爱意。
“这有钱的男人呐,十个男人九个坏。”风情万种的美女把手上那盛着金黄|色的酒液水晶酒杯递到那刚接完老婆电话的男人唇边。他就着她手一口喝干,“啪”地在女人那微翘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那你还赖在我这个坏男人身边?一赖就是两年?”挑着眉,斜昵着她的眼里衬着她那火色的皮衣闪着绯红的光芒。
“可这坏男人嘛……人见人爱。”这个火红的妖精甜甜腻腻的缠上那个坏男人。
犹如天鹅与狐狸的对决。姐姐……高贵典雅的姐姐败给了青春狐媚的妖精,他们这样的暧昧关系居然已经2年!姐姐姐夫结婚才2年!难道……果真男人的誓言不可信么……神圣的婚姻原来这么脆弱,我不相信姐夫不爱姐姐,那电话里真切的爱意和关心的自然流露,是装不出来的。那眼前的……只能证明春花秋月的爱情真的都只是暂时的假象,根本经受不起岁月的考验,和外来的诱惑……难道玄烨……将来也会是这般对我?
一想到那双清澈深幽只照映着我的身影的眸子,以后也会出现别人的身影……不!我不要!我的心象被人打了一拳般……闷痛。
老天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真实!姐姐那外表完美幸福的婚姻背后居然有着这么阴暗残酷的事实。那一向对我如亲哥哥一样的姐夫居然是个感情上的伪君子!为什么没有完美得东西?我不要看到这个!我要离开这个虚伪的现实世界!我要回到烨儿身边去,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我不要!!!
“茉儿的声音?”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倏然坐直了身子,往房间四周看去。偎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时不防,手中的水晶高脚杯滑落在地,水晶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喀嚓”声在这阔大的房间中久久回响……
“咔嚓”名贵的北宋官窑瓷器亲吻着地砖。
“一堆饭桶!徐敬!孙国同!你们两个一个是太医院院使,一个院判!不知道娘娘什么时候醒也罢了,现在居然告诉朕她……腹中胎儿不保!你们可记得三日前给朕说什么话来!难道都嫌活得太长了?”随着破裂的瓷器落地声传来得是更让人心惊胆战威胁话语。
乾清宫后院的内室,一群太医院以徐、孙为首的太医匍匐跪地,已近初冬的天,个个都冷汗涔涔。
盘龙错金的雕花大鼎熏着淡淡的药香,在暖阁中升起微细的透明白烟缥缥缈缈,若有若无,正如屏风后那铺设黄缎大床上睡着的娇人的呼吸,游若一丝。
“启禀万岁,娘娘身子却无大碍,只是何时能醒,臣实在无法知晓确切时日,也许今明就该醒来。三日前臣等发现有胎即加了保养安胎之药。只是,娘娘身子平日就偏虚,此次失血又多,那些安胎药含有大补大热的几味,对目前娘娘的身体……”徐敬揩了把冷汗说道。
“对她身体有害之药哪怕对安胎再好,均不可用!”严厉的话语毫无回旋的余地。
“万岁,臣三日前保证母体胎儿均安是因为闽南有一味大热保胎奇药,但是这三日来用药发现娘娘身子属极寒之身,臣等几个一直在研究中和之道,现在已有一法……但是……”他小心的看了眼目前天威难测,神情冷洌的皇帝。
“讲!”
“但是以娘娘阴虚之身,就算已施法中和,用大热之药可能还是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会显一些外在异相……如头发变白,或者脱落,指甲变软……所以请圣上决断用药与否。”徐太医眼眉低垂看着地面那在他眼前不时踱步来回的明黄|色朝靴,小心翼翼地逐字逐句说道。
“三日会诊,就给朕得出这么个结果,是你们无能呢,还是朕无福……”皇帝踱步半天,心思飘忽在床上那女人肚子里的胎儿和至爱的女人身体的健康,做着权衡……孩子,只怕是阿玛无福见你,为你了母亲……
“那药,不用罢了……”皇帝眼神黯淡,缓缓吐出那代表法律般绝对执行的谕令。
“用……”幽幽声从那屏风后传来,虽然细若蚊吟,却清晰无比,她醒了……
第三卷 第48节初雪
康熙8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都来得晚些……
初下入冬后第一场小雪,雪片纷飞如絮,宫人们早早起来就开始扫着宫院主路的甬道、台阶、丹陛上的积雪。那些个显示皇家威严的峥嵘高檐被团团雪球包裹,顿时象圣诞节的卡片雪景,多了几丝亲和可爱,少了几分霸气庄严。
我……做了母亲……一个平凡却孕育着生命的伟大的母亲。抚着外表还平坦的肚子,里面居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他抑或是她……就如此刻我那溢不住的满腔爱意,来得那么突然。
从带有母爱的眼睛看出去冷嗖嗖的天也不再严酷寒冽,那雪团簇簇居然透出如棉花球的温暖的感觉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可爱……心,也跟着轻快起来……除了……肚皮里那孩子的爹亲不顾可怜的准妈咪的人权和意愿,采取跟踪、圈禁、紧迫盯人等办法,把孩子的亲妈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眼皮下、寸步不离。
御花园御景亭。
放我来这里,这……已是他的最后底线。在乾清宫内以养伤为由软禁我多日的皇帝陛下终于挨不住这属猫的女人撒娇加逼诱,同意来御花园“赏雪”。本以为重获自由,却发现一向忙于公务的他居然带着厚厚的待批奏章一起“窝”进这亭子。唉,不过是换个地方“圈禁”。
此刻御花园堆秀山上的鎏金宝顶御景亭,一改春、秋四面透风的凉爽空旷摸样,四方的亭子四面雕花隔扇门关了三扇,唯余东南面半开。南面亭下檐角徐徐降下江宁进贡的一种用最细的丝密织而成的薄薄的透明如玻璃的宁绸做纱,宛如现代的落地玻璃窗,观景、隔寒两不误。
古代的“落地玻璃窗”前设一软塌,塌上备一紫檀溜金漆的矮几,堆着几碟精致宫廷小点,还有玉泉山上入冬后第一批香水梨,个小皮翠绿,汁多而甜,我的最爱。
腿上搭着一条水獭毛边夹缎薄裘,我靠在这暖和舒服的软塌上,欣赏着御花园上空飞扬的雪絮,手愉快地伸向第三只翠绿……
“最多两只。你又忘记太医的话了……”坐在西南金銮宝座上的玄烨,手疾如飞正在批着那堆小山一样的奏折,头也未抬。怪事……难道他有三只眼?
不放弃地紧紧握住那只已然得手的翠绿,我快速的咬上一口:“这香梨已经被兰儿她们用水煨热过了,不凉的,不信烨儿你来尝尝。”
他慢慢踱来,就着我手一口吃掉那只翠梨,示意正在捂着嘴笑的兰儿把剩下的水果都撤走。带着清甜梨香的热唇惩罚似的给我一记长吻,看着我白皙的脸慢慢罩上淡淡的熏红,满意地宣告:“梨性本凉,你身子阴虚,热了也不能多吃。事不过三,第三只……我们一起已经把它吃了。”
我悻悻地望着这个不讲信用的帝王!他居然……也会耍赖!不过,幸亏了解他的我防着一手,我眼睛闪着晶亮挑衅的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把我拥在怀里,拉过我一直背在腰后的左手,收走最后那只翠绿……
“记得提醒过你,做坏事的时候,别看我的眼睛。”他幽幽地道。
呜……这个坏人……连吃个东西都和我过意不去。
“姑姑,唉……都马上要做额娘,这性子倒是越来越小了……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他轻抚我那外表还平坦的腰腹,“这孩子以后可不能象你,不然注定我这一生要为两个人劳神操心,只怕是老得快。不过……呵呵,也好,马上就要比姑姑还老,姑姑以后可不许嫌弃烨儿。”
我知道细心的他是在安慰我。半月前自昏迷中醒来以后,就发现身子慢慢有些异常。太医所说的话基本应验了一半,指甲变软与否,现在还没有感觉,倒是这头发……不似一点一点、一丝一丝的变白,是新长出来的头发皆为银白!现在发根部已若带了个天然圆形白狐帽一样银白一片。嘿嘿,不是我乐观,现代好些人还故意做出来的银发都没有我白得好看!
几个贴身侍女想用宫黛为我染黑了它,我偏觉得时尚,就这么留着,玄烨也视若不见,也没说不好看来。故任之。
只是出外的时候,比如今天叫我带上那紫雪海龙帽……
一张酷似玄烨的脸在我脑海里出现……常宁……
“那个……常宁,你没把他怎么样吧,他还小呢,不过是个孩子。”我摸摸在我头上端端带着的这顶毛茸茸的雪团。
平静的瞳子卷起了危险的幽暗,圈住我的手突然发紧,我“嘤唔”一声,他急急低头,轻轻拍抚着我后背。
“现在还会疼么?是不是牵扯到了伤口?”
我看着他那伤心而又后怕的眼睛,就算我此刻伤口真的还疼也不忍心说出来,况且真的只是他突然圈紧的手让我手臂膀箍疼而已,我对视他眼坚定的摇头。
“他,好的很,只是割了他爵位而已。”他淡然说到,活似只是讨论着天气,看我嘴里嗫嚅着还想说什么……
“姑姑别想为他再说什么,除非你认为这个处罚太轻了,你昏迷的那几天,可知烨儿过的是如何的日子……”他抱着我的手轻轻的颤抖着,“那是地狱……姑姑。”
顿时眼泪盈眶,发现自打自己怀孕后特容易多愁善感,我抽泣的声音似能安抚他那最深最深隐藏的恐惧……任由他拥着,时间在我们之间静静流逝……
我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真正的全银狐皮披风。当今圣上一直不许我穿大内现成的皮毛,说是要等他打的狐皮……今日造办处内监送来一件让人一看就心跳的奢侈品。
这是一件狐肋毛精制而成的宝贝,拥有一件狐狸皮在宫廷这样奢侈品当日用品的地方不算什么,可要是拥有一件全狐肋做成的东西,哪怕是个筒子,那也是皇帝亲王级才有可能拥有的东西了。
狐肋,就是狐狸肩窝处那一小圈儿圆窝一样的皮毛。狐狸全身上下以这里的毛最细,最轻,最柔软。想想我这一件可以把我裹起来迤地的披风得多少只银狐……啊,他杀了那么多可爱的小东西,顿时头皮发麻。心……却因为他的心意而愉悦。
和平日用的他的披风相比而言,基本感受不到重量,那内监告诉我这宝贝重不到一斤八两。真是又轻柔又温暖……我穿上它,对镜一照……那片火红……迤地大概有半尺的地方是一圈亮丽的火红色狐毛。白中带红,象盛开在雪地里的一圈红梅,我转身一圈,这轻柔的红色皮毛似也要飞起,美丽奢华极了。
“只用了肋毛,那剩下的狐皮呢?”翠儿为我系上围带,我左右端详,越发爱上这件东西。
“剩的银狐皮做了帽子,筒子,披肩,分别给皇后和两位妃主子还有三位这次随驾去南苑的贵人送去了,不过……给慧贵人的是件银色披风,比别的几位主子不太一样。”全公公小心地说道,偷觑着我的脸色。
“哦……慧贵人嘛,兰心惠质,温婉可人,那自然是皇上给她的恩宠罗。”我扯着嘴角,笑嘻嘻地和全公公心照不宣地笑着。
这突然到来的孩子加上背、臂上受伤的缘故,我这个乾清宫内的年轻的皇帝的禁脔,更是被一层一层的密切保护起来,我的存在除了对外的比较受上宠的女官身份以外,除了皇室近亲如几位太妃抑或……那日裕亲王福全也只是猜测……外界休想揭开哪怕一丝,这内廷神秘的面纱。
因为我这带伤的身体和这样特殊的暧昧身份。康熙八年那些喜庆的节日……新年、元宵的热闹我是一个都没有享受到,呆在这宫内吃了睡睡了吃,快憋出气来。除了乾清宫和老祖宗的慈宁宫两处地方,想去别的地出去透透气都必须有圣旨许可或那人亲自陪伴。
雪后初晴,久违的太阳懒洋洋爬出厚重的云层来,在慈宁花园的梅园撒开网一样的流金光芒。
“今天晋敏丫头来过了,送来了这包今年她家新酿的玉梅茶,苏麻你也尝下,一会儿带些儿回乾清宫给烨儿。”孝庄老太后圈着一对黑溜溜的黑狐皮筒子,是皇帝陛下这次亲手猎杀的狐皮做的。手拉着我在她后花园茗茶聊天。老祖宗心细如发,隔三差五地就叫我过来陪她用膳、饮茶、赏花,说是她寂寞叫我陪她,其实是怕我寂寞陪我。
对她……我只有感激。她,是这个寂寞的时空除了玄烨以外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亲密的长辈。她……应该也是把我当作最心腹的人吧,再加上玄烨的关系,现在对我还有了真正的亲情。真的,看着她的眸子我就是知道,这,是个可以信赖而睿智无比的女人。女人信任另外一个女人往往不需要话语,就是一种感觉。
“放心,这茶的寒性已在多次炒制中被中和。这东西温醇甜香,尽管喝,一切有我,别怕那小霸王责备。”她拍拍我手,对我的处境理解无比。唉……老祖宗万岁啊!那霸王把以前我认为好吃的东西都以性寒为由,视若毒蝎,碰也不许我碰。那小全子也顿时变为皇帝的监工,天天小山一样的一堆严格按照太医院食谱准备的饭食要么是黑糊糊的不知道什么药看着都反胃。每次到慈宁宫都可以偷偷吃到几味甜品,目前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这个精明的孙儿,第一次做了父亲,对你紧张得不知道变通。其实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想吃,证明是身体需要,少吃而不贪吃就行。”她抿嘴笑道,“他也只是紧张你,对慧贵人的身体可没见他关心过,最近东西倒是赏了不少。”
慧贵人……最近被诊出已怀有帝脉。玄烨隔三差五就差人送一大堆补品、绸缎、珠宝去,让别的嫔妃好是羡慕。想到她我心微微一抽,不过脸色平静如常。
孝庄后静静打量正悠然的茗品着茶的我,见我眉毛都没动一下,神色自若。
“唉……难怪烨儿把你视若珍肴,如果当年静妃也似你这般性子,我的福临……”老祖宗唏嘘想起当年的往事。那静妃是因为妒忌才丢了皇后,做这天家的女人,妒忌是一个多么奢侈的东西。
不是我不妒忌,不往心里去,只是那慧妃……只怕还不够格做我的对手,一个皇帝除了恨,从未放下一丝爱的女人,是不需要我去对付的……对她,我心坦然。
一直明了在皇室中奢求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事情,不过既然命运让我和玄烨在这里交集,我不去强求也不会逃避,就让自己和烨儿小心翼翼的呵护这帝王之家最奢侈的爱情……
“他……还真象他父皇,爱新觉罗家世代出痴儿,果然不错。以前以为这少年老成的孙儿会是个例外,不过……”她摸了下我那紫雪海龙帽,幽幽说道。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瞥向她,看她脸色并无不悦,活似沉浸在自个儿的过去,阳光斜斜映照在她脸色晒出点点晕影。她自顾自地说道:“女人……这辈子能得到一个男人真正完整的爱,就是最大的幸福。”
鬼使神差地心突地一动,我脱口而出:“都说老祖宗年轻时秀冠后宫,肯定得到过这样的幸福罢?”
“或许……不过不是帝王的……”她轻飘飘地说。吓?难道果真和多尔衮……
“真正得到帝王全心的爱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的福报。往上数,跟随太祖皇帝的阿巴亥大妃,太宗皇帝时的我姐姐海兰珠,还有那董鄂氏,他们都得到过这样的幸福,都曾宠极后宫,可是没一个有福长享都短命啊,拥有帝王的爱看来会招天妒……”她对着我的方向说道,但又象是说着自己。
似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她迷离的棕色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现在轮到了你……苏麻喇,想来烨儿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老天关上了窗,可是会给你留扇门,人不能名、利、爱什么都占。烨儿这样对你的安排我现在似乎能了解……所以……你……些许是个例外……能逃脱这爱新觉罗家的宿命。”
女人……这辈子能得到一个男人真正完整的爱,就是最大的幸福。
你……些许是个例外……能逃脱这爱新觉罗家的宿命。
老祖宗的这些话一直在我耳畔回响,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一茬,历史上别说清朝,往上数又有几个被君王宠爱的女子得有善终?难道果真人生太完美会招天谴?玄烨他……对外一直不公开我和他的秘密就是为了躲避这个宿命,连老祖宗都这么说……烨儿他果真爱我?
打发掉随侍的侍女,心里慌乱,脚下不自觉的往东而去,此刻他应该在御花园中的钦安殿和那些布库童子习武罢。
现在心下象缺了一角一样虚空,就是想见到他,不顾那“没他陪伴不准乱跑“的禁足谕令,穿过甬道,过月门到了钦安殿前。
“苏宛仪万安。”门口两位公公看我到来挂着笑脸行着宫礼。两张熟脸,应该是乾清宫伺候皇上的内监,看来烨儿果然在此没错。正准备进去一脚都迈进了宫门……
“你是苏姑姑?”一声怯怯柔柔的语音,我眼角飘象那宫门外那一身秋香色身影。咦,刚刚可没注意到。
“你怎么又缠上了宛仪,皇上说了今日不见你,走把……”那太监不给这个娇人儿一点好声气儿。
皇上不见她?我倒来了兴趣,仔细端详起她来……圆月般的脸,可爱饱满,秋香色的褂子镶水獭毛边,外一件褐色锦缎嵌白狐毛的披风,能走到后廷的这里,不是妃嫔就是皇室近支,看这摸样也不似哪位小主,顿时好奇起来。
“你找我?皇上为何不见你?”我轻轻地问到,生怕吓到这可爱的娇人儿,不过十几岁摸样吧还是个孩子呢。
象是抓到救命稻草,她“噗”地一下跪下地来,哀哀哭道:“求苏姑姑救救常宁,我晋敏来生愿做牛马侍奉姑姑……”
晋敏……常宁?我晃着手上那包老祖宗刚刚赐给我的一包玉梅花茶:“这个茶叶是你刚刚送到慈宁宫的吗?”
她点点头。
得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喝了她的茶……怀孕的人使不得力,我眼瞄了眼那两个太监示意把她扶起,“你跟我进来罢!”
“宛仪,这人已经中午跪到下午,皇上也不愿意见她,奴才不好放她进去……这个……”
“我带他进去有事自然是我担待。”那太监无非是等我这句话,倒不是不给我面子,这个也算是宫里的规矩之一把——推卸责任的规矩……
带着她穿过大殿回廊,后院“嘿呵”声齐声传来,快到了,我拉她在回廊一旁石凳上坐下仔细询问起来。
原来她是孝安太妃的侄女呢,难怪可以进得宫来。另外一个身份竟然是……常宁那小子的侧福晋,才多大的人儿,居然有了侧福晋!
“你说常宁目前还关在宗人府?”我惊诧极了!不是已经削爵了吗,烨儿他……
“恩……今日来看望太妃和老祖宗,本来想求情,但是老祖宗说皇上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说这个时候谁去求情都触霉头。呜……福全哥哥之前提醒过我或许可以求下苏姑姑您……可是您一直都在乾清宫,我来内廷好几次都没有碰到。”
福全还真是会揣测人意呢,我在皇帝陛下身边的身份只怕他已是清晰,不然不会叫这丫头来找我做护身符。不过……他倒是以什么罪名关押的常宁?
“你可知常宁这次缘何被关押?”
“死罪!他养的那大熊在南苑咬伤了圣上!宗人府那还放着皇上那天被袭击后的血衣,呜……我知道常宁罪该万死,只是想在皇上面前帮他受过,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原来这样……本来一直疑惑的事情有了答案,这姑娘还真是贞烈呢!有这样的媳妇常宁这小子人坏可福气不小!我笑嘻嘻地看着她:“要是我能救了常宁,你如何报答我?”
她闻言大喜,立刻跪下身来:“我拿我肚皮里的孩儿起誓,来日定重重报答苏姑姑哪怕要我命也愿意。”
啊……她也是孕妇?那小屁孩常宁外表看起来比玄烨小一圈,居然也有那能力做父亲,哈哈,这一次救人我就救到底了!让他们全家都欠我人情,以后好要挟那小子!想起那飞扬跋扈的小脸,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完了,我还想以后慢慢收拾你呢!
常宁……
宗人府一处干净整洁的牢房,那位面目白净的昔日小王爷揉了下耳朵,一种不详的预感升起……
第三卷 第49节晋敏
良宵短人依依,夜更浓,月如弓。
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
意绵绵,指纤纤,心有相思弦。
薰风剪柳弄春柔,何耐织烟愁更愁。
绿窗莺语,花间燕舞,不醉亦难休——
《晋敏相思》
钦安殿是这内廷御花园中唯一的主殿,沾了皇家花园那华美而又瑰丽的气势,虽通往高约数米的须弥座上的月台,那汉白玉台阶两侧的湖石、衰草还犹自带有些微秋冬残余的萧瑟,但这以金黄、朱红二色为主的美丽宫殿衬着天边那片翻滚着火红的晚霞,和着不时传来布库童子整齐呐喊“嘿呵”声,显出一片在这威严有余的皇宫里甚是可贵的勃勃生气。
迂迂行来,见丹陛上站着的都是熟脸,皇上身边的茶水太监万安、万福……点头给他俩回着礼,手拉着晋敏踏上那中嵌云龙浮雕旁的丹陛,这寒冬的天,她手心腻滑渗出微汗。我瞅她面色慌乱,眼神游离,越接近大殿越似失去了刚才的勇气。再见过世面,她也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即要“面圣”的小姑娘。这个时代就算是她老子去晋见皇帝也会紧张不安吧。象她夫君,位极人臣——皇帝的亲弟弟呢,看到玄烨不也胆战而拘谨。
“皇上平日很亲切的,没什么好怕的,一会儿跟着我说,恩?”我鼓励地给她一朵灿烂的笑。
“亲切?”她象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手猛地一抽……我的话似是吓到了她……难道我说错了?不过许是我温暖的笑容起到了作用,赶走了她脸上的犹豫,我俩一起走完丹陛上的阶梯,踏上了钦安殿上那宽敞的月台。
那月台上,四、五十个腰圆膀粗的少年正两两相搏。在这严寒的天里居然汗飞如雨,身上笼罩着一圈如烟如雾的白色热气,打得正是带劲。
微一扫眼,正对着这一群蓝衣少年,那穿杏白色武服,腰上系着黄|色腰带,端坐在殿门口宝座上可不正是那当今万岁。
两名御前侍卫费杨古、曹寅正持剑立在帝侧,目不斜视,甚是威武。
俗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脸堆满笑容,对视着他的,啊……他那竟然也带着笑意的眼……款款前去……
玄烨忽见那女人映着天际琉璃般五彩的霞光迤俪迩来,火红的阳光在她面颊上晕出两朵健康的粉红,她来了……心中盈满喜悦……她怎么会来这里?顿时以为是因为思念境由心生,花了眼,揉了揉眼……那女人居然还在!那笑脸笑得还更加灿烂……
今日她去了慈宁宫陪皇祖母喝茶,然后该乖乖回宫……带着没完全愈合的伤和怀孕的身子就摇摇摆摆而来,不顾给她三令五申的谕令!玄烨眼神顿时转黯,眯起了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那个犹自在红霞下笑得象朵花儿的女人……她,今天竟然没带个随侍,眼角扫到旁边那个面生的女人……
晋敏忽感一阵寒厉目光袭来……颤颤地抬起头来……那是一个和常宁外表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人,虽然也穿着平常的武服,但那不怒自威的气质,和那浑然天成的威仪,就算是融在一万人的人群她也定不会认错的当今天子——康熙。
这……就是一个多月来她日思夜想能面圣的时刻,私下里自己演练过上百回面对当今万岁应该如何应对说话,但是当这情景如此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她的脑子却一片空白……面对这个一句话可以拯救也可以剥夺普天下所有人身家性命的天子,她只顾得上跪下地行叩首大礼,连问安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泣……
“你竟然独自不带随侍一人跑到钦安殿,不顾谕旨,好大的胆子!”冷冷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疑的怒意在头上响起。
晋敏见雷霆震怒,颤抖着把头埋得更低,泪如雨下,呐呐无法言语。
全公公见这边生了事情一使眼色,下面几个侍卫即安排那些童子暂停“布库”,下回廊暂事休息。
“胆子大自然是有人惯,要罚也该罚那惯奴婢之人,再说一个‘奴婢’何来随侍一说?乾清宫苏麻喇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啊……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反驳当今!晋敏惊诧地悄悄抬头,见刚刚带她进殿的苏麻还自若的带着微笑,老神在在,看那轻松神态不似装得出来的。这时刚刚那个回绝自己说皇上不应允见她的总管太监全公公还殷勤地为这个御前女官搬来个包黄锦的椅子,她也不客气的坐下,与当今天子并排……难道……
但闻圣上轻咳一声:“乾清宫宛仪苏麻喇,一会回宫朕再治你罪!”严肃的话语却似带着一丝无奈?
治罪?我斜睨了下那依然面色冷漠的帝王,只是那眼角扫过来的暧昧一瞥泄露了他冰山下的一角……赤裸裸的火热……原来他要处罚的是这个?与他炽热的视线空中交汇……晕红随即上至耳根,这坏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开始调侃人了。
左右微顾,只见曹寅、费扬古依然站立如钟,只是嘴角约带一弯值得怀疑的上翘。
“臣妾晋敏,恭请圣上金安!”暂止住了哭泣,那柔柔声响起。
晋敏……玄烨想起刚刚小全子说常宁府上来的侧福晋——孝安太妃的亲戚,就是她了。一想到常宁,顿时象吃饭见到了苍蝇,如噎在喉,又一个来求情的!这次还聪明地搬动了这大内的金字招牌——旁边这个一直傻笑的女人。晋敏……又一个心机深得能猜到姑姑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的女人……心里顿生厌恶,对她也没好生气儿。
“你就是常宁的侧福晋?朕已回绝见你,你也敢不顾圣旨妄自闯宫进来,哼!你们府邸一家老小都想进宗人府去陪那小子吗?”
见那满脸泪痕的小脸,脸色煞白,救命似地朝我看来……唉,我的心也跟着揪疼起来,对这样可爱的女娃,烨儿也忍心吓唬。
我伸手偷偷掐旁边那人腰上一把,刚得逞就被他捉在手里紧紧握住,不准我抽离。我警告地瞄他一眼,这情我求定了,我执拗地和他对视着,直到那对漆黑的眸子轻轻地闪烁了下……呵……他妥协了,我就是知道。看到我得意的愉悦,他警告地瞥来……下不为例……我愉快的对他猛眨着眼。这一局以苏麻的胜利结束——交易达成!
我往下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娃,我已经尽力帮你了,你再说点什么我好让烨儿找个台阶下呀。哎……我对她使着眼色,顿时发现我那秋波好象只能和玄烨意会,面对这个木头一样的丫头,我的眼皮翻得都快抽筋了她还是不懂!
晋敏见那女人对自己做着奇怪的脸色还翻着可怕的白眼,白眼是什么意思……白色兵家表示投降……难道常宁没救了!那心顿时似有千万根牛毫一样的针扎来,痛得无以复加……活似老天在面前轰然倒塌……痛到极点,反而清醒。只见她稍微一思量,坚毅地抬起小脸,哀哀地吐出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请求。
“臣妾知晓常宁犯的是死罪,也不敢连累太妃,只愿夫妻同命,臣妾唯一请求圣上的是让晋敏生下腹中这骨血后,让我……让我进狱侍奉夫君,以尽妇道。生若不能同裘,死仅求同|岤!”
阳光下,这苍白着脸,被夕阳倾斜拉长的柔弱的身影是那么勇敢而又坚毅。这弱小却又坚强的女人有着一种特别的圣洁的美……常宁!你几辈子修来的这么好的福气……看着她不由想到自己,倒过来如若烨儿有难,下面跪着得只怕是自己。将心比心,就冲着这样的勇敢和痴情,这个女孩我也保定了。
我轻轻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一直是懂我的……只听得他轻叹一口气,轻拍我的手……
“晋敏,谁告诉你常宁是死罪……”
啊……犹若峰回路转,不是死罪……所有事情似又回到起点。晋敏象卸了气的皮球,此刻瘫坐在地,原来常宁不会死……那自己坚持的一切……
“只是削爵而已。”康熙帝轻轻的吐出这句话,象是回答她,但眼却看向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晋敏你可知今日擅闯宫禁之罪……”皇帝面向着脚下那瘫软的身子,神情淡然,面色如水。
我瞄了他侧面一眼,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刚刚他不是答应我开恩了吗?不过这话说的婉转,没有提到违逆圣旨,就不是死罪,可小可大……
“臣妾知罪……”
“那这就去宗人府报道罢,来人……带她下去……”
皇帝丢了个腰牌给曹寅,使个眼色,见曹寅会意,拉着面如死灰,不知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