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17部分阅读
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 作者:rouwenwu
xxxx……蒙古台吉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格斤之女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叶末……”
一堆满、蒙、汉的人名在耳边飞过,其实到目前我还没记住我的名字……但是最后居然发觉是在叫我!实在是这个名字太长,最后又有叶末两个字所以耳熟……
我跟着别的几个被叫到的女孩们,看她们都一脸欣喜毫不意外被单独叫出列,有思想、有抱负、一片前途光明的幸福样子,看来都是走高层路线的秀女,家里早已打点好了。
这大概三十多位的秀女中除了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是正蓝旗的,和几个白色胸条的,好象别的都是以黄|色胸条为主,这里面就有那“容姑娘”和“玲珑”姑娘。
我这胸口上的碇蓝色胸条岔在这片黄|色里显得那样夺目出众,秀女们的眼光齐刷刷打量着我,象是没有想到远在天边的刚刚被皇上纳入旗籍编制的漠北蒙古这次居然有送秀女进京,更没想到这个秀女居然能在这盘根错节的的宫廷里插上一脚关系……嘿嘿,通天的关系……我也没想到哇。
一行人婀婀婷婷地跟着一位公公从神武门的侧门而入,过顺贞门进入了御花园钦安殿北边的一排庑房,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那排庑房每个号房门口卷着一个夹帘,门口各站着一个公公两个嬷嬷。呵,看来马上是要开始真正的“初选”了,我们这批算是走后门进的吧,没有太大意外估计都会过……唉,看来古今皆同啊,以前就听说神圣的高考有舞弊的,这“选秀”貌似也有“暗箱”。
最让我高兴的是看到那个如今圆滚的象个大阿福一样端坐在最前头的案后的一个有品级的主管太监——乾清宫的万福!十年不见这身材是更见福气,象吹气涨大了一圈。
我玩味的睇着他,这御前太监不好好的呆在上书房圣上跟前侍侯,却狗拿耗子地逾规越纪跑到这来当判官。
呵……原来这番安排。我说呢,我这早被某人吃了的不纯洁的身子可怎么通得过那繁琐细致的“初选”,看来当今圣上特派这人来给我放水啦。
比女人还尖的嗓子象唱腔一般高叫着秀女的名字,分成几组,每一组进一个房间,却单单漏了我。
万福拿了个册子仔仔细细地核对了我胸条上的编号身份名字,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两眼。
“蒙古台吉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格斤……”他吸一口气继续道:“之女……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叶末?”脸上的肉随着我的名字一个个吐出也跟着颤动……十年了,他身上多的肉可不只十斤。
我欠身给他行着标准的宫礼(微微颔首,上身挺直了微曲膝),他小眼睛含着赞许的光芒:“作为蒙古人,姑娘的宫礼谁教的啊,不错不错……难怪……”
“回公公,是全公公这次在多伦诺尔教的。”我敛着眉恭谨地答道。小全子现在应该算是这福小子的顶头上司吧,提他名字准没错,万福此问不过是对下我的身份而已。
“哦……这就难怪了,很好很好!”只见他在那名册上用笔画了一个圈,收走了户部发给每个秀女的我的待选牌子。
这就……过了?哈哈……我终于在古代尝到了特权阶级暗箱操作的甜头。万福看我一时楞在那对我眨了下小眼,老神在在地说:“你刚刚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体貌端健,优。”
御花园钦安殿。
上千名秀女今夜入住御花园,一部分在钦安殿,一部分住延辉阁和东北角那边的最近几年刚刚修整出来的明代宫房。
我所在的正蓝旗籍秀女被分在了钦安殿。
经过整天的一系列的体检、询问等劳累了一天的女孩子们又聚集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可没了早晨初进宫时故意收敛的矜持,各自寻亲访友叽喳个不停……终于有了青春时期该有的性情了。
因为同属一旗,可能很多叔伯宗室都各自有有千丝万缕的裙带等关系,在京的官员千金好象基本都认识大家友好的互相招呼着,诺大的宫殿里说话最大声的铁定是京籍的秀女,一些外地旗籍的千金,哪怕你父亲贵为巡抚总督,看起来都比较不那么合群,显得稍微寂缪。
唉……首都果真古今皆同,“排外”习性三百年不改啊……
我打开刚刚领到的被褥枕头,在靠墙的已经垫了一层厚厚的绒毡上铺设我的睡觉行头。
“您也是京城的么?”一个瑟瑟的细音传来,大殿里太吵,一时以为是叫别人,转头过来……好一双剪水秋瞳……
绝对美女……在现代古代两个时空形形色色的美女,我见过的数不胜数,我家不就有一老一少两个美女么,加我三个……可这个女人的美只看眼睛就知道是极品。属于那种柔弱得一看就让人顿生爱怜的,比林妹妹多几分娇媚又比宝姐姐少几分世俗。
我叶茉儿也自认为是个美女了,可是在她面前就象星星遇到了明月顿然失色……
她也是秀女呢,如果烨儿见她会不会……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象一滴墨汁滴进了池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散放开来……我发现……我妒忌……妒忌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美女。
鸾2第一部分第12章喜猪
章节字数:5240更新时间:07071714:24
一朵花开需要多长的时间?
看着她笑吟吟正对我说着什么,一时我恍惚了下,迷失在她那犹如花开的甜美笑容里,失去了时间……
她那胸牌上写着“山东巡抚张汧之女,汉军旗的……”恩……我说呢,气质这么空灵娇柔,原来是汉人美女啊。
子曾经曰过:“食、色,性也。”可见美好的事物如美人……圣贤之人也是爱的,要不是自己深深知道爱着玄烨,嘿嘿……
女人啊喜欢观察揣摩别的女性的体貌打扮我觉得应该是正常的,在现代我在街上闲逛吸引我视线的总是看同类妹妹的打扮来得比异性多么,美人谁都爱看。
不过,当这个“美好的事物”出现在以前一直以半个美女自诩的我面前,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我姓张,小字如妍。”连声音都象百灵鸟,我的心彻底被俘虏了……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哈哈。
“见过妹妹,我来自漠北蒙古,恩……我名字很长,你叫我叶茉吧。”同她说话我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漠北蒙古?听你官话说得这样好还以为你是京城人呢。”她眼睛微抬瞥了下我还未取下的胸牌。
“这个……”我正想着该怎么说起……
“茉儿!你在这里啊,让我们好找!”还没见到这人影我嘴角就已经弯了起来……这人未到音先及的性子准是那额真!
果然,一蓝一绿,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兴奋的立在我身后,正是那额真和她表妹。
“我们到前殿门了,外面好象是花园只闻到好香,可就是不能出去。我还看到了西边那火烧云下那片宫殿,金灿灿、亮晃晃,真是太漂亮了,唉……可惜门口有公公不让我们再过去。”额真一脸憧憬,语速极快。
“那个是自然,这里就是皇宫呀,天下最美丽最神圣的最吸引人的地方。”如妍颔首微微笑道。
额真看她一眼:“美丽是美丽,可也不见得能吸引每个人住在里面,我就……”
“那叫天一门,外面就是御花园了,宫禁内苑肯定不得让你们随意进出的地方啊,除非啊,哪天做了娘娘,呵呵。”怕她的无心说出些忌讳的话来,我赶紧岔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叫天一门?敢情你刚刚也偷着跑前头去了?啊,也不叫我们!”额真嗔道。
一道清凉的眼光觑过来……如妍似明白了什么悄悄打量着我,看我窘在那,心下更是了然:“刚刚你们两个没来的时候,早有公公来殿里宣告不得出那天一门进御花园,那边即是宫禁,叫大家好好呆着不得到处走动。”
我感激地睇她一眼,看她神色自如为我解围,说得又滴水不漏。是啊……刚刚大家都是分几批进来的,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一个公公来说过这番话……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啊。
可是只要是谎言就有穿帮的那天……我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月亮初上宫墙,星儿点点稀疏。
跟着万福离开那今夜热闹无比的钦安殿,出了这御花园,转东甬道向南而行。穿着软底的鞋子静静地走在这两边朱红夹墙的长甬道上,宫灯把我的影子拉得斜斜又狭长。
刚刚正在和几个女孩儿说笑间殿门来了一个小太监传了我出去,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但是在东南角这片姑娘们的几十双冷眼的瞩目下离开钦安殿,那滋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她们会觉得我骗了她们么?会不会失去刚刚获得的友谊?下次遇到她们我该怎么说?我不想她们把我当“走后门”的人看待,虽然事实如此。要么说我宫内有亲戚?的确有亲戚啊……正在思度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乾清宫东侧门。
日精门下正在站着一个人,似已等候多时,见我们到来,提前几步出了那门檐下的阴影迎了上来,灯笼的红光映上他已带深深的岁月痕迹的脸,正是当今乾清宫大总管御前总管太监全公公。
待万福哈着腰请了安,交了我这个“差事”退下后,全公公一整冠服就要给我行扣礼……我拉起了他,指指我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他会意并叫我跟随:“娘娘跟老奴来,皇上现在南书房。本来差人去钦安殿那会儿已经得空,刚又收到黑龙江将军的八百里快报,现在正在和几位大臣处理呢。”
黑龙江……现在是康熙二十四年,哦……应该是雅克萨的军务事情吧。
“皇上最近都忙到戌时?”这次我们走的侧门,刚刚一路行来,各宫门紧闭,已经过了宫禁的时间了。
“有时候是亥时才回宫。”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皇上叫老奴在他回宫前先带您去看一个人。”
过回廊往西……西偏殿的厢房……“瑞喜轩”,门口高挂的四簇宫灯下那几个烨儿当年手书的蓝底金色字儿,此时象烧红的烙铁一般烫着我心底那个最软最软的角落。
就象昨日,那个小小身影还嗲声嗲气儿地缠着我叫我不要拿走她的兔宝宝宫,她会乖乖。我还记得她最爱那双绣得有小兔子耳朵的袄鞋,曾经一个时辰内告诉我几十次:“妈妈,看我脚上长出兔子了……”
我的宝贝……妈妈回来了……
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一阵轻风从长长的芜廊迎面穿来,吹乱了我的发也吹凉了我面颊上的泪,仿佛在轻叹。
全公公唏嘘着帮我卷起了夹帘,我抹了抹脸,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对着全公公感激地微微一笑,带着满满的期待加上几分忐忑进得这阁室。
暖阁里还是当年的陈设样子,小有变化,半卷着轻绡纱幔和屏风隔断出一个套间的样子。转过屏风就是她当年的闺室……
很安静……一个披散着如黑瀑般及臀长发的背影,她正背对着我趴在那案上看着什么,穿着月白的袍子象是刚被人从梦里叫起来的精灵。
模糊的眼望过去,烛台的火光在她身上笼罩出一圈光环……象天使,心的最深处我一直守侯的天使。
拿起侧面梳妆台上的一把珐琅柄的梳子,颤抖着手就在那黑缎般的发瀑上缓缓滑下……头发微润带着点轻香,似刚沐浴后。
喜儿,我的女儿,这么多年都是谁帮你梳发?晚上谁给你掖被?夜半醒来,有没有哭着想过妈妈?
她浑身一颤,却是不回过头来,只顾捏着手里的几只布做的玩偶兔子。
定睛仔细看那布兔子……是她四岁的时候拥有了第一个“兔宝宝宫”,我和翠儿、兰儿为了防止她晚上偷溜到兔子窝里去和小兔子睡觉,给她用布做的兔宝宝。每只兔子耳朵颜色都不一样,她一直当宝似的,睡觉必备……
可是她手捏着的这只怎么颜色不一?啊……我的宝贝在哭,随着她重重的呼吸,眼泪一滴滴的滴落在玩偶上,晕出深浅不一的湿濡痕迹,她在这里静静地哭着已经多久?烨儿之前有告诉她我回来了吗?
“喜儿……我是妈妈,我……回来了……”我心疼地嗫嚅着,几不成声。
对不起,宝宝!我错过你的童年,一个天朝皇家公主拥有的一个至少应该有母爱的美好童年,妈妈对不起你,以后一定补偿,希望还来得及……
她深吸一口气,轻飘飘地说着,象是在梦呓:“皇阿玛在撒谎,他说你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皇祖母和老祖宗也在撒谎,她们说你出家了,却不让我知道在哪座佛堂……”
“可我知道……你哪儿也没去,就在天上,每个月圆都会升起来的那颗最亮的星星上面,就在那里……每次我都要趴在栏杆上对它说,妈妈……我好想你……”
她终于哭出声来,抽泣得无法继续,听着女儿的嘤嘤细语,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酸意化作滚烫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我是一个母亲,不称职的母亲。
“宝宝……对不起……”拥着她的肩膀道出这迟到的歉意,母亲的歉意。
“我给阿玛说,你会回来的,因为你是仙女……”
我的天使缓缓侧过头来,小鼻梁微翘而又挺直,那是唯一遗传自我的部位。比她父皇还白皙的肌肤此刻因为激动透出粉嫩的晕红,排扇般的长睫毛下是那双盈满眼泪的红眼……象星星般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和不确定,又上下扫了我两眼,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我的样子简直和他父亲疑虑什么事情的神情一模一样。
“你不是她!我不知道阿玛为什么要让你来冒充她!她就是她,我的妈妈谁也休想代替!”她变脸如翻书,不怒也威的气质十足十遗传了她爹亲。
我的宝贝发起脾气的样子还真有一个天朝公主的架势,凌厉的眼光能把人睇得发毛,在这皇家公主天成的威仪面前,如果真是个冒牌货,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笑了,我骄傲的公主长大了,虽然在我心底一直定格着她小时候那个稚嫩的身影,可我更高兴看到现在的她……我的骄傲。
她看我在她一吼之下,反而笑得开心,眼泪都笑得流出来的欣喜,可不是装得出来得……一时怔住,呐呐地转头看向地面一时无言。
“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唱的曲子么?宝宝……”我轻轻哼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孤云一片雁声酸,日暮塞烟寒。伯劳东,飞燕西,与君长别离!把袂牵衣泪如雨,此情谁与语……”
熟悉的调子象似带动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她心形的小脸蛋蓦地发白,刚开始她嘴巴张合了两下,就要跟着哼出声来。但过了会又转头仔细端详比对着我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不感相信地捂住耳朵摇着头,开始发疯。
“不要听,我不要听!定是皇阿玛教你的……我肯定是在做梦……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眼泪横飞,自言自语地喊着,似想给自己催眠眼前这一切不是真实只是幻境。
刚刚还说她有公主的气质了呢……此刻看她耍赖横泼的样子,分明是这个小妮子小时候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在几个姑姑面前蛮横的样子重现。
老妈才走了几个月你就不认娘亲,找死啊……顿时气从胆边生,收起了笑,脸一沉,把那珐琅柄的梳子“啪”地拍向那案几,做起了那恶母亲。
“喜猪!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老妈从今天开始就回来了!别以为有你那纸老虎阿玛在我就不敢收拾你!我告诉你,喜猪,不管你今天认我不认……”我怒道。
“你!!!刚刚你叫我什么?叫阿玛什么?”她突然急急插进话来打断我。
“喜猪!纸老虎!”我没好气地说着,哪怕你现在有公主的气势,不还是我女儿么,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
象是睡醒了般,她眼睛又重新凝聚出光彩,把我拉到案桌上的另外一头,那里整整齐齐码排着七、八只布做的小兔子。
她微喘着气,期待地看着我:“你知道哪只兔子是妈妈给我做的么?”
“红耳朵的!”我扫了一眼,指着那只比其他兔子看起来外观都旧的布兔子,上面点点斑痕。唉……心中吁叹,是喜儿的泪痕吧,可怜的宝贝。
“你可知道这红耳朵的来历么?”她全身一震,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我,小心翼翼地道。
那年……不擅针线的我偏想学着翠儿给女儿做只兔子,都快做好了已经缝到耳朵部分了,喜儿蓦地在身后叫了声“妈妈”,于是……就多了只红耳朵兔子了,她看做了错事赶紧乖巧地认错,还叫我不要告诉她阿码。
想到这里,我吸吸鼻子,深深看着她道:“被一个小坏蛋吓着了,针刺破了手指……所以,你翠姑姑索性就用红染料给盖了它。”
“哇……”她听到了这个一直期待着的答案,再不扭捏矜持,扑到我怀里,象迷路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哀哀痛哭。
“妈妈……妈妈……”她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吐出这两个我期盼已久的专有名字。
这两个字……一直压在我胸口,好重啊。此刻听我的宝贝叫了出来,心里的沉重也仿佛得到宣泄,就算刚还有丁点儿委屈和气愤现在都如烟云飘散。轻拍着女儿的背,眼泪一滴滴滚落在她发丝间……犹若朝露。
“只有妈妈会叫我喜猪……也只有她敢叫阿玛纸老虎。”她抽泣着低声道。
我抬起她的脸,拭去她满脸的泪珠儿,睇着那兔子般的红眼睛:“女孩儿是不能哭的,哭多了会……”
“嫁不掉的。”红红的星眸溢着暖暖的笑意,她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乖猪宝宝,妈妈不在的这些年你阿玛对你可好?”给她撩了下脸颊旁被泪水濡湿了的一绺青丝。
“也好……也不好……”此刻她眼珠滚动着想了下说道。
啊……烨儿竟然对她有不好,象母鸡护雏,作为母亲的我顿时和宝贝女儿站成同一阵线准备控诉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对你哪不好?”
她立刻来了精神,抱怨道:“四个公主中就我要天天和弟弟们去毓庆宫入学,寅时就得起床,天都未亮,别的格格可以睡到太阳公公露了整张脸都可以,妈妈你说这叫对我好嘛?”
原来是这个……见这小妮子对我撒起娇来,不想上学?想烨儿对她这番要求应该是好事,明摆着把喜儿当作阿哥养嘛。
“那你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我板起了黑脸说道。
寅时……凌晨4点,好辛苦,是早了点吧。不过对子女的教育是个漫长的过程,绝不能此刻一时心软姑息她的懒惰,早点起床没什么不好……嘿嘿,虽然我也常常起不来。
“不要,今天晚上妈妈得陪我,我要听故事……这么多年了,妈妈肯定有好多好多故事……”她眼睛晶亮,瞥向我现在还穿在身上的秀女衣服。
完了……我是一向知道她死缠烂磨的个性的,要怎么给她说……还是继续做黑脸好了。
“不行!你必须明天一早起来,不然给阿玛怎么交代!”
喜儿却蛮不在乎的瘪了下嘴角:“妈妈回来了,阿玛自然就是只纸老虎,我知道妈妈最疼喜儿了不舍得我挨骂……嘻嘻。”
当这母亲的心迷失在女儿甜蜜地娇语里,逐渐软化成一滩稀泥……却没有发现她们口中的“纸老虎”此刻正悄悄伫立在屏风后面,仔细地听着母女的对话,烛光下,眼里盈满一种叫感恩的东西,莹莹生光……
鸾2第一部分第13章菡萏
章节字数:5527更新时间:07071714:25
庭前春逐红英尽
舞态徘徊
细雨霏微
不放双眉时暂开——
李煜《采桑子》
绚耀的晚春阳光下,一望无际的碧绿铺在水面,纤细的绿茎吐出的粉嫩含苞迎风摇曳,一缕缕轻风狭着点带着荷叶清润香气,在浩淼的水面上低迤而来,带出许许清凉意境。
我现在踏上的土地不管在宋、辽、元、明、清朝还是在现代的中国都是最神秘的地方……西苑(三分之二的地方位于今天的中南海内)。
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虽不是智者,但偏爱这水。不过大抵是因为人懒的原因,打小不爱爬山,爱山的人越高的山越能激发征服欲,我却每每出师前心发秫,往往绕道而行。一想到现代美景我脑海里总是出现的是九寨沟、亚龙湾等和水有关的景色画面,甚少有山。
金鳖玉垌桥和蜈蚣桥把这青碧澄蓝的“西海子”分为三大主体……北海、中海、南海,各部楼宇错落、绿树纷呈,处处碧波荡漾,山水连天。
出万善殿,我们一路往西来到这中海子最美丽的一处景致——水云榭。象是一个浮游在水面上的亭子,仅仅北边以一纤巧的白玉石浮桥与半岛一样的中海岸边相接。四面环水,视野开阔,一些个半开的、全开的、带苞的、怒放的莲花星星点点密布在水云榭的周围,让这座以金、红为主色的琉璃般剔透的亭子象最大的一朵绽放在这“海子”里的“繁花”。
“那北海子琼华岛上的大白塔还是三年前修好的,六年前那次地震皇上和老祖宗为了避震入住了景山三日,当时宫里朝廷都有人散播是因为执意撤藩而引起的天怒。当时白昼晦暝,奴婢在通洲的亲人亲眼目睹地裂成渠,流出黄黑水及黑气,浊气熏天……”
“翠儿你说的是实情,不过,皇上果真是圣君,福佑我大清,再苦再难的事不都解决了?就象宛仪重归一样,那白塔不也复原,三藩终究也平了,台湾也收了,我大清只会越来越强盛,天佑我皇!”她说得激扬顿挫,一点都不似一个出过家的人。
好个天佑我皇,坐在这亭子里的我,心也跟着飞扬……飞扬到那个正在西苑的勤政殿里会客的“他”的身上。今天要来觐见天朝皇帝陛下的是几个欧洲来的使者、传道士,其中就有……俄罗斯的使臣尤里阿列克谢维奇大公。
一大早,全公公我来到这西苑中海西头的万善殿。这里原为明代的崇智殿,笃信佛教的顺治爷在世的时候常常在这里静修,特书“普度慈航”挂在殿门,殿内供奉佛像,宛然一个庄严的宫内寺院。
只是没想到全公公口中那个以苏麻喇的名义在宫内出家的会是她——静妃。静太妃,顺治爷的逊后。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全公公来做了安排,还是她现在真的心静如水,一心修行,看到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只是指着身边的兰儿:“把她带走吧,错投我门近十年,既然旧主来了,今日原璧奉还。”
不待我们再多说一句话,她径自眼观鼻,鼻观心地念起经来,细听……还是那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翠儿把身着“海清”的居士打扮还懵懂着的兰儿,拉到侧殿,开始叽叽咕咕地咬起耳朵……
静太妃面色安详,穿着出家人的“五衣”,却是带发修行,十年未见,发已半白,有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味。她许是真的看破了这世俗的红尘……
我晒笑……对一个坐过金鸾殿宝座的她,到幽居御花园几十年的她,还有什么看不透呢……看不透的是自己而已。
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太多太多话想说,临走却只是一句:“谢谢。”轻飘飘的一句感激如烟般,生怕打扰她的功课。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好庄严的偈语,清晰又有节奏的念经声不断传来。不过,我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平静,因为这句经文象卡了带似的已经重复多遍念诵……原来,她听懂了我的感激。
回过神来,仔细听着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已经二十七、八都嬷嬷样的老丫头在拌嘴。
“宛仪身上的衣服怎么还是十年前的,翠儿你们是怎么侍侯的。”
呵……还是犹如以前,嘴快心直的兰儿的气焰一向盖过跟她比显得娴静许多的翠儿,想必静妃也是受不了她的性子,巴巴地望着有人接她走吧……哈哈。
“我现在还是秀女呢,刚过了初选,再说我认翠儿才两天,哪能这么快就做好新衣裳,以前的不也好好的,我念旧,呵……”
瞅着翠儿平白一顿数落,委屈地向我看来,赶紧帮她辩解,她这些年侍侯那刁钻黏人的喜儿也辛苦得紧。
“秀女?”兰儿朝我打量几圈:“唉……要不是我一眼就认出这说话腔调,神态气质,跟以前完全一样,是我们的主子回来了,要不怎么也不能相信,为什么我们都老了,就宛仪却越活越年轻了呢?”
“还不是我告诉你的,这下讨好卖乖都变成自个儿的了,马后炮。”翠儿忿然,接着道:“不过,为什么要宛仪选秀,难不成皇上想通了,这次要让宛仪做皇后?”
皇后……我真没想过,也没想当,论家世、容貌、德工,都轮不上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的人,我甚至连个妃嫔也不是呢……早就知道自己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心还是隐隐作疼,烨儿这次对我会是什么安排?我期待……
“做皇后有什么好的,钮祜禄贵妃好不容易争来个皇后做,不过半年,不也……”兰儿看看我见我脸色不太自然,嗫嚅着:“不管这话是不是大逆不道,十年前在您去后,我和翠儿都私下说起,皇上命硬……如果……如果宛仪当初没有答应皇后换……”
我一把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天……这个可是能在这个地方随便说得的。
我心里也隐隐感觉也许连烨儿自己都是有点信自己命克亲人的,比如……不用比如了他身边已经有太多的例子,也许也只有命大福气更大的老祖宗能与之硬碰而不伤毫发。
至于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是也不能公开么,娇小乖巧的喜儿、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婴儿……女儿还能偷偷地认我这个母亲,可是儿子……重新回到这个时代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压抑已久的情感如今有了引子被慢慢拉扯出来却是一颗赤裸裸的母亲的心,愧疚的心……
烨儿,我们这样的安排对儿子当真最好么?
“不说这个了,都是以前的晦气!老惹宛仪伤心,现在不是否极泰来,有您在,一切都将重新好起来。”心细的翠儿见我神伤,插开了话题,“前儿个,毓庆宫的太监小柱子说太子做了一篇文章,叫什么我也记不住,不过太子太傅内阁大学士王掞极力在皇上面前赞扬,皇上还赏赐了太子几只新贡上来的宣笔。”
“那可不是嘛,太子满周的时候抓周可是抓的笔,文章当然是一等一的好罗……哪象我们家喜丫头呀,好好的什么不抓,亏我绣了好几天的漂亮香囊,结果却抓了只猪!”
“哈……”兰儿忽然来的一句话让我立刻笑喷。
叫她喜猪可不是随心所欲乱叫的,我们家公主满周的时候,我和几个丫头费尽心思想让她抓上点比较淑女的东西,特地准备了漂亮的刺绣、彩色封面的书、玉石笔杆的毛笔……她偏视若无物,张开肉乎乎的小手就朝那烨儿一时兴起放进去的面捏的十二生肖抓去,抬手起来就是一只憨态可鞠的猪,还径直往嘴巴里塞去……
这人啊,还真说不得……远远见全公公急急过来,后面正跟着个着香色旗袍淡黄|色比甲的跟屁虫……我家猪。
让全公公冒冷汗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估计当今天下少有人能做到。
我闷着笑只是跟着一路喜滋滋不停说着话的女儿一路行来……
过中海,到南海转乘早已等候在那的一叶船头雕龙头,带着个亭子般舱身的船,向碧波浩荡的南海而去,我们的目的地——瀛台。
这座孤零零地在南海中如拨地而起的小岛近代历史上却是以囚禁戊戌变法失败后的光绪皇帝而出名,其实在明末一直以来,这里是皇家最爱的避暑之地,也是烨儿多年来一直喜欢来垂钓、看烟火、赐宴王公宗室等活动的地方。
今日皇帝招待来天朝觐见的几位欧洲使臣、传道士等在南海瀛台涵远殿南边蓬莱阁,看这日头正式晋见已经过了,该是叫我过去用膳的时辰。
全公公自然是路上遇到这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只好一路带着过来罗,不过这样子诡异,我带喜儿和她老子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还是……另有隐情?
“你今儿下午翘课已经是不应该,我还没有答应你以后只上半天课,再说你阿玛也不见得同意。”
“翘课?罢课吧?妈妈你不知道那,下午的功课基本是阿哥们喜欢的骑射,女儿这个没多大兴趣。”
转弯了,瀛台南边修成船坞码头一样的迎薰亭的琉璃瓦折射出夕阳的光芒,对应着背后那片依岛势而建的宫殿群,殿、楼、阁、亭、台、高低错落……那红墙金瓦可比“瑶台无尘,千里澄辉”,暮色中一片琉璃的世界。
“小心!我的小祖宗哟!”
上岸的时候,喜儿拉走了船头边上刚刚探出头来的一只新荷,用力过大,使得船身晃悠了下,吓得全公公赶紧拉住她。
“看!西苑的荷花连花苞都比御花园的来得大……”
后面的话消失在我扫过去的一记冷眼中,都多大的孩子了马上要及笄了呢,还这么孩子气,不过心下也微生愉悦,看来她老子还真是宠她,在这宫规森严的宫禁里还能保留爱玩爱闹的孩童习性。
“少折腾你全公公拉,安分些罢,好好走路。”
“哪有折腾他老人家,你看、你看……他明明在笑!”
瞅着老全五官都快挤在一起的模样……呵,是在笑,哭笑。
蓬莱阁,处于瀛台岛最高的位置,两层的建筑上的楼上摆着几张已经铺设黄缎的并排放着的大漆木桌子。一个个带着保温的黄缎子盖子碗、盘已经整整齐齐码好,静等主人垂青。
终于明白了老全一路苦着脸的原因,原来不仅仅是私人的皇室家宴,皇帝陛下的身旁正立着一个尊贵的客人——沙俄的使臣尤里阿列克谢维奇大公。
这个倒不奇怪他一路不说原来有客人,要是这牛皮糖知道有个外国使臣在估计更是粘得紧,不过我这个心软的母亲的纵容下也没甩得掉了,皇家就是这样奇怪,普通人家亲生骨肉要和老子吃顿饭的“天伦”在这里要算“恩赐”,要经过允许才可。
伟大的公主殿下一踏进这金碧辉煌的蓬莱阁阶梯就开始一改刚刚的顽皮淘气,出现少有的安静。呵……原来她也会知道什么叫“怕”呀,不是说里面那人是纸老虎么,我真还以为初生牛犊不怕那“虎”呢。
“杰……杰西!”
尤里那傻孩子今天一身穿戴得齐整、簇新,还有模有样地夹着一顶帽子,看到我梳着旗髻,发黛如云,踩着莲花底旗鞋袅袅婷婷而来又张大了着本来就不小的嘴巴。
“咦……有洋人……还挺傻的。”
身后露着来的那个头在看到那金銮宝座上的“老虎”不悦的眼光,“嗖”地缩了回去。
全公公一直把我们带到皇帝陛下身边,烨儿示意我和喜儿一人坐他一边,他好似对那直勾勾看着我们进来的尤里似若不见,待得我和喜儿都纳入他“羽翼”,安稳坐好后,只是轻轻道:“撤盖。”
旁边等待多时的内监利落地排着队依次地揭开一个个碗盖,在一溜儿地轻轻退了下去,只剩下全公公和几个近侍太监。一时间楼里各种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一阵阵往鼻孔里钻来,那金黄|色案子上的菜色只能以“色好、香郁、味美、形美”四个词语概括。
“叫他坐下先吃吧,不必拘束。”他轻轻拉过来几盘子我爱吃的菜到我面前,我瞅着他不动声色的脸,感动非常,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尤里缓缓坐到内监给他端来的一张铺有红色天鹅绒软垫的凳子上,仿佛回过神来,突然象是领悟到什么:“杰西,原来你果真是中国的皇后!”
“噗!”含着的一口汤喷了出来。
“他说什么?”烨儿有些恼怒,叫人把我面前的汤碟给拿走,把他自己的那一小碗饭前暖胃的元参汤推来。
“他啊……说……天啦!杰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我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总不能照实说吧。
“什么国家来的啊,这个人不但傻,还真可怜……”尤里顿时激发了喜儿的同情。
烨儿微晒,只是叫内监把几盘色香味好的精致美食多放了几碟在尤里面前,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刚刚那个理藩院做翻译的笔贴式,好象并不能完全听懂俄国使臣的话,你帮我说说……”饭后照例是吃点心、喝茶,该谈点正事了。
原来烨儿单独给予尤里在这皇宫内景致最好的地方赐以盛宴的目的果然与目前蠢蠢欲动的漠西蒙古准噶尔部有关……
尤里自然不会出卖国家机密,信誓旦旦沙皇陛下绝对不会搭理想与天朝分庭抗礼的漠西蒙古云云……这套外交辞令连我都不相信,那些个美女是送谁的?他那日那几车皮裘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开展国际贸易?准备做个“小倒”?
不过我们的皇帝陛下倒象是确信不疑,频频微笑点头,十分赞许沙皇的英明决策。
唉……越听我越累,唉……政治……我无心驾驭也驾驭不了,只好静待他们表演。
谈了些法定的外交谈话应有的各地风土人情,还有些皇帝陛下感兴趣的沙俄地理物产。最后,好客的天朝皇帝允许俄国使臣可以在繁华的北京逗留数月,还安排理藩院官员带他到处参观让他充分体会天朝的富足繁荣,这最后突来的意外恩赏倒是真令尤里高兴的双目生光,连连高呼万岁,谢恩。
“这人傻点倒有福气,有人带着在宫外玩……”喜儿忿忿但是只敢小声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个女儿口中的可怜的“傻子”也不懂喜儿说什么只是呵呵地乐着,沉浸在自己美丽的东方之梦中遨游,不知想到什么,嘴巴张得更大了……
喜儿仔细端详他象是在研究一个宋窑瓷器,半天得出个结论:“妈妈,他果真是个傻的!”
湖上一阵带着荷香的微风轻过,撂起她一缕青丝,她手上正玩着刚从那湖边采来的荷苞,正象她那莹白玉润的脸,不点自朱的唇……
谁家女儿初长成?
“她象菡萏。”我拉了下她老子的衣角。
“什么?”他看向我指的方向,明了。反握住我手,对我轻轻一笑,“象你。”
菡萏,是刚出蕾半开的荷花花苞……香起绿波间,静待西风展。
可,谁将会是她的西风……
鸾2第二部分第1章龙门
章节字数:5521更新时间:07071714:27
花深红,花浅红。
桃杏浅深花不同,年年吹暖风。
莺语中。燕语中。
唤起碧窗春睡浓,日高花影重。
————《长相思》
“那丫头霸占了你两天了。”灯光下他的侧面半隐半显,旁边叠起老高的折子已经去了一大半。
静静地陪着他在一旁看书的我一怔,才回过神,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乾清宫里这西暖阁,如今重新摆设进紫檀金漆的案子,置空已久没有人气的阁室此刻又燃起了新制的沉檀香,案桌上的珍贵的钧窑葫芦瓶里插着几只今日刚采自西苑的含苞荷花……我和女儿的手笔。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