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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之星从东方的夜空中升起,孤零零地挂在漆黑的夜空中。一缕微光爬出了东方的地平线,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了一个口子。
东g0ng的侧殿中,皇帝端坐在榻上,莹白的指尖捏着一枚黑亮的棋子,抬眸,望着远处窗外出现的那一颗明亮的星子,轻笑了一声,道,“看起来,快要天亮了。”
“离天明尚有一个时辰,陛下一夜未眠,不若就此歇下?”坐在她对面的少司命穿着宽大的祭祀服,娇小的身躯显得十分羸弱。
相较于帝王苍白的面容,少司命仍旧透着粉se的脸颊显得jing神奕奕。钟离煦看着棋盘上的阵势,黑龙已截断白虎庞大的身躯,再差一点便能取胜,含笑道:“你又要输了。”
“陛下,微臣的棋一贯不算最好,何必又来欺负臣?”不过二八年华的少nv望着对面脸se极为不好的帝王,这般说道:“你要真想找人下棋,去找先生不就好了,再不动身,人就要走了。”她说着,毫无顾忌地将手中的白子随意落在了棋盘的某一个角落里。
不过一个时辰之前,一直跟着闻人伊的三名雨师出了源州城,将那位先生离开皇城的消息传了回来,也因此,少司命匆匆赶来,将闻人伊离去的消息告知了皇帝。眼前的帝王还未入眠,并且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反倒是不急不缓,拉着她下起了棋。
“不能吗?”皇帝抬眸,那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少nv娇俏的容颜,反问道:“孤就不能……让她走吗?”
少司命的怔了一瞬,看着皇帝平静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回应些什么,“这要看陛下你的心意。”
“孤的心意……”钟离煦轻笑了一声,看向了窗外,昏暗的光线里,重重g0ng檐交错,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尽头,幽深得令人恐慌。她轻轻低喃,说道,“ai卿,你看这皇城,大的没有边际,孤幼时骑马从东门走到西门,骑上一天都好似到不了。可就是那么宽阔的一个地方,于她而言不过是大一些点的囚笼。”
“可她未曾想过,这泱泱华夏,九州之内皆是我大楚国土,她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少司命看了她一眼,“陛下若是一开始便能这么想就好了,可她永远不会在你身边,不是吗?”若不是为了能在一处,又何苦令她们如此折腾。这样的言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是。”皇帝笑笑,将最后一子落下,说道:“那就备马吧,让风伯过来,我们出城等她。”毕竟,说了要将她接回来的,不能言而无信。
“诺。”少司命微微一笑,欣然应之。
天se渐明,行出最后一道关卡之时,通往中州的大道边笔直的出现在眼前。闻人伊坐在马车上,身t随着马车摇晃,昏昏沉沉地靠着车窗。
“吁……”驾马的护卫猛地一拽缰绳,行驶中的马车骤然停下,极大的晃动震醒了坐在马车里的闻人伊,额头磕在窗沿上,擦出了一抹红痕。她轻嘶了一声,沉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何事?”
“先生……”驾车的青年侍卫,望着拦在前方的三匹黑马,和坐在马上穿着桃衫的三位青年,沉声说道,“有人挡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手探到了腰间,m0向了刀柄。
为首的一位青年望着紧闭的车门,说道:“里面坐着的可是闻人先生,还请先生下车,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谁,为何不自己过来见我。”闻人伊放下了听着车外传来的陌生男音,反问道。
“我家主人腿脚不便,还望先生见谅,能下车移步相见。”
腿脚不便……坐在马车里的闻人伊收拢了指尖,咬住了下唇,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吗?她坐在马车里巍然不动,静若平湖的心却泛起了一片波澜。
“还请先生下马。”车外的青年又说了一句,闻人伊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掀开车帘,移步下了马车。
晨光清冷,连带着呼x1间都透着寒凉,闻人伊走下马车,一gu冷冽的气息便扑向了脸颊。她扫着四周,看着停在三丈外一座茶棚旁边黑se的马车,深x1了一口气,说道:“带路吧。”
“诺。”为首的青年跳下马,跟在她身旁,三人一起将闻人伊送到了车前,轻轻敲了敲车门,“主上,先生来了。”
“让她进来吧。”里面的人说了一句,青年便望向了身旁的nv子,说道,“先生请。”
矜傲的nv子挺着身躯,登上了马车,撩开车帘的一瞬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忘却的脸。
“老师,坐。”皇帝的脸se看起来很好,她端坐在装饰jing致的马车里,身前摆着一桌jing致可口的膳食,看起来十分的jing神奕奕。束好的发冠,修剪得jing致的鬓角,还有平整而漂亮的华服,看起来甚至b往日还要jing神。
闻人伊屈膝,跪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茶几望着那张jing致的面容,神se坚决。
“大清早的就出来游玩,老师真是好兴致,想必还没用膳吧。来,先用了膳再说不迟。”仿佛没有看到闻人伊的脸se一般,皇帝举着玉箸,将温热的食物放在闻人伊身前的碟子上。
“陛下……为何会在这里?”没有回应她的话,闻人伊盯着她的脸,这么说道:“今日不是还要上早朝吗?”她捏着手指,尽量平静自己汹涌的思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闲谈道。
“来接你啊,孤不是说了吗,会来接你回去的。当然,回去之前,老师你先用膳。”她这么笑着,握着筷子继续夹东西,“来,这是您最ai吃的,”
“陛下……”
“先用膳。”
“陛下……”
“陛下!”闻人伊看着对方平静的神se,微微提高了音量,弯下了腰,跪伏在皇帝身前,语气平淡的说道:“还望陛下放我就此离去。”
“老师,起来。”望着跪在身前的nv人,钟离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黑眸暗沉。
“还望陛下,放我离去。”她起身,恭敬的将额头抵在了马车的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低入尘埃般的哀求:“陛下,还请放我离去。”
“罪臣实在无颜,再踏入g0ng中。”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不若挣扎一番,就此离去。
“起来!”皇帝的声音微沉,“孤命你起来!”一只纤细的手撑住了她再次垂下去的头颅,撑在她的额头上,强迫着她抬起头颅。闻人伊微仰下巴,抬眸望向了单手撑在茶几上,全身压在小桌上俯视着她的皇帝,在那一双微亮的黑眸里看到了愤怒的沉痛,“孤……”孤……不许你跪着求我。
“还请陛下……”
“够了!”皇帝收回了手,宽大的袖子扫过桌面,转身掩着面道:“孤知道了。”
“既然老师要离去,孤也就不送了。”她转身,看着跪坐在身前的nv子,面se平静,这么说道,“你走吧,孤烦了,走的远远地,不要让孤再看见你。”
“怎么,老师舍不得走吗?”
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突然而来的惊喜令闻人伊有些不知所措,她抬眸,望着皇帝,眼睛里透着惊愕。
钟离煦又酸又涩,被她这一眼看的只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不禁捏紧,微眯起了眼睛,倾身在闻人伊耳边轻轻道:“怎么,难不成老师还要继续指教我吗?这可不行,孤要大婚了,再去麻烦老师,皇后会吃醋的。”
她在……说什么?
闻人伊捏着手指,只觉得她声音近在咫尺,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却又一句都听不懂。
“这是国子监的任命书,先生们想重新修订风物志,想来想去,还是老师最合适。大婚是在二月,到时山长路远,老师也赶不回来参加孤的大婚了,还是不用回来了吧。”
望着眼前那张脸,钟离煦极力地挺起腰杆,令这具浑身冰凉的身躯能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说道,“既然老师不愿与孤用膳,那便就此告别,还望老师珍重。”
“为了感谢老师这半年的相伴,孤就将这辆马车和三位雨师赐予你,万望老师一路顺风。”她说着,撑起身子,沉声唤了一句,“风伯,回去了。”
“诺。”名叫风伯的高大nv子从旁开了马车,将钟离煦从车上抱下来,安放在了轮椅上,朝着另外一辆宽大的马车驶去。
好似雕塑一般跪在车里的闻人伊终于有了反应,她望着在官道上被风伯推着的轮椅,急急的唤了一句,“陛下……”
轮椅停驻,神se黯淡的皇帝升起了一m0期待的光彩,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老师还有何事?”
她问,“何时大婚?”
“二月二十七,好日子。”
她又问,“是嘛?又是与哪一位?”
“御史台的卿元森。”
钟离煦捏紧了指尖,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于是闻人伊垂眸,敛下所有的神se,淡淡的说道:“那微臣祝陛下能与卿大人永结秦晋之好。”
皇帝放在扶手上的指尖轻颤,一gu血腥味直冲咽喉,“孤……”她一张口,殷红的鲜血从唇角喷涌而出。挡在她身后的风伯看着她嘴角蜿蜒而下的鲜血,一脸惊恐,“陛……”
皇帝抬手,握住了她扶在椅背的手臂,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然后低头,又将一口鲜血吐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孤……就先谢谢老师的吉言了。”
她含着鲜血,借着风伯高大的身躯,窝在宽大的轮椅上,整齐的鬓角散乱,眼角泛红,被妆容掩盖的狼狈终于显露了出来。
闻人伊抬眸,看着风伯逐渐远离的身影,紧紧地,紧紧地咬住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