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香(柳寄江)第18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rouwenwu
他之间的故事,结局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林雅轩转身离去,雪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玄关之处。如果,她消失在唐希言的生命中后,林雅轩的出现,能够温暖唐希言的心,她会将这看作是上天对她的恩典。
她保持着挺背的姿势很久,直到汽车熄火的声音隐约传来,唐希言开了门,看见她坐在那里。
“暖暖,”他大步的走进来,取下手套,亲昵的挑了挑她的发丝,“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到了案上放置的参盒上。
“谁送来的?”
“林秘书。”雪暖笑的特别欢畅道,“有时候想起来,林秘书人也是很不错的。”
只是完美如花的笑靥之下,有一把刀,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她的心。
初冬的天气虽寒冷,建华体校的篮球场上却热火朝天,清脆脆的一声哨响,场上一片欢腾,“大三的那个秦墨又进了一个三分球啊。”
“是啊,那姿势叫一个帅。”
阳光普照。
唐唐远远的端了把凳子,垫了件衣裳。坐在场外不远处,懒懒的晒着太阳。陌香说地没错,那次之后,她的确怕冷了许多,还不是最冷的天气,她就已经穿上了最厚的冬衣,坐在冬阳之下,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她虽然坐的离篮球场不远。但因为篮球场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热闹的人山人海。她低了半个身子。其实除了偶尔飞高的篮球,根本看不到陌香地半点影子。不过听观众们的欢呼声,可以想见,陌香他们表现地多么出色。
“这么看起来,秦墨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小白脸啊。”
有人在窃窃私语。
“是啊,几乎把从前的篮场胜将夏颖真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胡说什么呢?”一个清朗的女声低低斥道。侧过头来,于是周围都安静了,唐唐觑的真切,正是那个叫苏江的,和夏颖真,陌香结过梁子地女老师。
初冬的太阳那么好,虽然场上的喊声一阵一阵的如同波涛绵延。她却渐渐的想睡了。
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唐唐,醒醒。”
她悠悠醒转,有清爽的味道,“阿陌。”她本能地喊道。
“怎么睡了呢?也不怕感冒。”是陌香无奈的声音。
“是啊,怎么可以呢?”这是尚客豪的大嗓门在调笑,“男友在场上冲锋陷阵勇拿冠军,做女朋友的却在后面呼呼大睡,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一个激灵,全醒了。“赢了?”她抬起头来。
“是啊。有小墨和颖真在。压倒性胜利。”他们笑嘻嘻道。“哎,夏颖真。”他们回过头去,胜利拉近了它们的距离,“要不要去聚一餐?”
远远地,夏颖真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走远了,回过头,“不了,我先走了。”
众人一阵沉默,良久,方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夏颖真拉着的是谁?”
“好像是苏老师。”
一阵冷场之后,陌香道,“唐唐也累了,那我也先回去了。明天见。”
“哎,”尚客豪在后面喊,“她坐在那晒太阳,累个什么,你和姓夏的都是见,色,忘,义。”
仿佛是天公成全体校的这一次运动会盛世,篮球赛地第二天,北京城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路上瓦上一片洁白。陌香和唐唐的各项文化考试过后,过年地气息,就很近了。
“唐唐,今年我们去天津过年好不好?”晚餐餐桌上,唐希言忽然问道。
唐唐怔了一下,不过也是,中国人新年总是要团圆的,去年是两位老人特别来看他们,今年总不能再劳烦。
“不过他们。”她看了看雪暖和陌香,还有依旧住在谭夏那里不敢回来的秦绢也要考虑。秦绢不敢面对他们,而谭夏在秦绢全面接过他家的饮食大事后,也乐的由着她住上个地老天荒。
“暖暖也和我们回去呀。”唐希言早就打算好了,“至于秦墨他们兄妹么?你们不回老家么?”他转首问道。
陌香还没来的及回答,雪暖已经仰起头来,“我不去天津。”她坚定道,脸色惨白。
唐希言怔了一怔,“可是,我想让我爸妈看一看你,你虽然……,但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灯光下,雪暖的颊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我最近身子不好,你知道的。”她沉默了许久,方低低道。
唐希言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家母气还没有完全消,”陌香道,“所以,我不能带小绢回去。”
唐唐点点头,走到唐希言房前,想要敲门进去,却听见希言在房内打电话。
“妈妈,暖暖她身子不好,所以,今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电话里,伯母说了些什么,唐唐不能听到,她已经失去了敲门的力气。站了一会儿,缓缓回房,不知道一切要怎么收场。
品香坊里,因为唐希言和雪暖,笼罩着很奇怪的气氛。明明,两个人都爱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讨着对方欢喜,却偏偏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力不从
年夜的时候,夏语打电话过来。是唐唐接的,电话里面,大妈妈地声音开朗,却掩饰不住一点点大年夜子女不在膝下的孤冷。
“唐唐啊,让暖暖接一下电话,”她笑着道。“我听希言说了一阵子了,本来说要一起回家见见的,偏偏那孩子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让我听听声音总可以了吧。”
望着唐唐递过来的话筒,雪暖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了过来。轻轻应道,“唐伯母。”
唐唐和陌香对视一眼,神情沉重。
过了年,唐希言想,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得和雪暖好好的谈一谈。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怎样开口,往日里与雪暖间的隔阂却已经消失不见。反正不能回天津已经成了定局,雪暖也恢复了旧日模样,笑容甜美,性子温雅中不乏一点调皮捣蛋。
仿佛那一段别扭的日子。只是他地梦。
这一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地冷,整个年假。他们都待在家里甜蜜共度,屋子外面是漫天的飞雪,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会甜美的笑,曾经有过的力不从心再也找不到踪影,有的,只是尘世间手中一掬地雪暖,唯一一朵,暖的雪。
只有旁观的唐唐才看的触目惊心,那样从蜜里开出来的笑容,明明清丽,却偏偏有了艳媚的韵致,仿佛倾尽全力一开的白菊,压过花王牡丹地风采,只不过,每一步走过,燃烧的都是自己的生命。
凌迟的徒刑。
大年初九的早上,雪暖起地很早,求了陌香教她做早餐,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长寿面,却因为手艺生疏,有点糊,唐希言是最挑剔饮食的人,却含笑吃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雪暖忽然追出来喊道,“希言,”
其声惊惶。唐希言讶然回过头来,眉眼带笑。
她想说些什么来挽留,终究没有说,只是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天气冷,忙完了工作,早点回家。”
“自然。”唐希言露齿一笑,开车离去。
她的爱情,进入倒计时,至此,还有六天又十六个小时。
唐唐看地于心不忍,试探劝道,“要不,你装病,让希言请假陪你。”
“不。”雪暖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担心。”
爱情,是让人苦乐酸甜心随风走地东西,如果可以,她想在最后的时日里,留给他地都是欢乐。
相爱的人是不应该分离的,唐唐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如果你们足够的坚持,她握紧了拳,请坚信,总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她日复一日的守候,将品香坊的大门当作望穿了的秋水,将床前的窗当作了守候的望夫崖。
如果可以,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博一个坚贞的名声,守候在望夫崖。古往今来,多少的女子在唱: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苦一晚。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让自己的泪水浸湿了唐希言的肩头。
“怎么了?”唐希言看的懂她的伤心,却猜不到伤心的原因,惊慌的追问。
“没什么,”她拭干净颊上的泪,安静下来,“我只是想起了我阿爸阿妈。”
“我已经,有五六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哦。”唐希言信了她的解释,总算安心。“有些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就不要太伤心了。”
她轻轻点头,希望,明天,你也能这样安慰你自己。
陌香和唐唐早就避了开去,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希言,你留下来,抱一抱我,好么?”
“好。”唐希言的心情却并不晦涩。他抱雪暖在怀中,“你记得么,今天,是我们相遇的周年纪念日哦。”语气淡淡欣悦。
就是在去年的今日,他驱车在雨中,遇到了那只雪狐狸,一低头,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诉说着不尽的哀愁。
因为雪暖地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并没有看见,雪暖的面色忽然间,变的惨白。
几滴泪水,如走珠一般,落在他的衣服上,转瞬不见。只留下一个暗影。而衣服的主人,根本没有察觉。
她抬起头,努力端出一副笑脸。红的唇,画儿一样的眉,那么美丽,唐希言看地怦然心动,忍不住将他的唇轻轻地映在之上。
磨挲有如蝶儿飞舞。
她闭了眼。想象她生命中那朵缤纷飞舞的彩蝶。在她的大半生命里,她从来没有见过那钟生物,但她想,再也没有一只蝴蝶,能有她此刻想象的美丽。
因为那是她用倾尽全身的热情画就。
那种倾尽全身心力的爱。是很奢侈地事,一个人生命中,没有多少代价来付出几次,因为一次,就伤透了心。
此时想想,她不算短的生命中。对梦殇是少年时不解事的心动。对谭夏,是来不及开始的遗憾。只有希言,只有她,是真真正正刻骨铭心的爱。
够了。
一辈子有这样刻骨铭心一次的奢侈的爱,够了。
她倾尽全力地回吻他,想将他刻到灵魂里去。然后,用记忆伴着她度过之后漫长看不到尽头的荒芜生命,让她的生命不再荒芜。
只是,惟愿,他可以忘掉。
来不及了,时间要到了。
她一把推开他,迅速冷确了热情,抬眸道,“我要睡了,你回房吧。”
她的眸子那么清澈,唐希言愕然的抬起头来,摇了摇还氤氲着一丝欲望地眼睛,讷讷道,“好,那我走了。”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现出异常,背过身去,轻轻颔首。
“希言。”
他带上门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喊了他的名字,撕心裂肺。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她。
“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她讷讷道,几不成言。
“好。”他再次应声,这一回,真的带上门。门锁扣上的声音,仿佛命运一锤定音。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也好。
在她看不见的房中,她消失了踪影,直到明天早上,他才会发现,那时候,他虽然伤心,但毕竟,木已成舟,他也没法子可想,只能接受事实。
她这样想着,轻轻脱了鞋,蜷在了床上,等待命运地降临。
午夜地钟声轰隆敲响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她体内泛出,伴着从远方长白传来地乡音呢喃,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长白山上终年飘落的雪。
然后,金光慢慢将她淹没。
过往每一次,这道金光将她带走的时候,她都是乖顺的认命,随命运沉浮,只有这一次,她张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她实在舍不得,舍不得这座温馨的品香坊,和她爱的男人,还有那个爱笑的娇俏女孩。
唐希言扣上了自己房门的把手,想要扭开,脑海里忽然重新响起雪暖刚刚那声惊叫。他明明听的出,那是动了极深的感情,有着那么深的不舍。
暖暖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扭开雪暖的房门,“暖暖,”抬起头,却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希言,”雪暖在一片金光漩涡里面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狂风扯乱了她的头发,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映着金灿灿的光芒,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的神情极是惊骇,被漩涡向最深处扯去,却拼命的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唐希言的手。
“暖暖,”唐希言又惊又怒,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挡,跨不出去一步。
他亦拼命的递出手去,心里生出一种预感,如果就这样放任雪暖陷入光漩中,他这一辈子就再也不可能见到雪暖了。
两只手最近的时候,只相差仅仅一寸。但就是那么一寸,他们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跨越。
于是站在一寸之外,生生相望,将彼此刻进灵魂里去。
他生生的看着心爱的人儿被光漩一寸寸的带着远离他而去,顷刻间根本无法思考,满心满脑只是反反复复的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双唇却抖抖嗦嗦问不出口。
那一刻,仿佛也是一生了。
他用不知道是一刻还是一生的时间,站在一寸的方外外,眼睁睁的看着她哭喊着他的名字,拼命的挣扎,却无能为力,一分分被那金光吞噬,直到消失不见。
他眼睁睁的看着,命运如何在送给他一个珍宝之后,又亲手带离了他。
看她,是如何的在自己身边,消失不见。
他却,无能为力。
当唐唐听到声音,赶到雪暖房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的堂哥单膝半跪在床前,还维持着伸出一只手的姿势,愣愣的回不了神。
轻轻的风吹过,垂在窗前的紫色小风铃打了个旋儿,叮泠泠的,声音清脆,雪色的印花床上,被褥有些凌乱,空气中还残余着些许属于雪暖的味道,那个精灵如狐狸一样的女子,却已经从他们的生命中走出。
“希言,”唐唐慢慢的走近唐希言,唤着。
唐希言缓缓的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在唐唐面上定了一会儿,似乎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唐唐,你知道么,暖暖她刚刚,暖暖她刚刚就这么,就这么不见了。”
他用着缥缈的语气复述着刚刚的景象,仿佛相信,只要这样,他说的事情就是缥缈的,回过头去看,雪暖还坐在那里,未语笑盈盈。
“我看错了对不对?那不过是个梦,一个梦。”他喃喃道,望着妹妹,想要得到唐唐的肯定,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坚定的相信。
可他却失望了,面前的唐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希言,”她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唐希言的心沉了下去,从堂妹的神情上猜到了一些东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想起前些日子雪暖的奇怪表现,很多次她看他的神情,都像是在诀别,可是,当初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她会离开他的生命。
他更想不到,他最亲爱的妹妹,唐唐。日日里看着他和暖暖诀别,明明心中洞若观火,面上却不现一点痕迹。
“你早就知道,”他觉得自己被最疼宠的人背叛,“你却没有告诉我?”
从小到大,唐唐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哥哥对自己用过这么重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禁不住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是雪暖不让我告诉你的。”
“呵呵。”唐希言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跟你说,”他起身,经过唐唐地时候,脚步略微摇晃了一下。
“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她。”唐希言敛了神情。肃然道。
“哥,”唐唐扬声叫道,扑到他的身上,“你不要去找了,你找不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唐希言的背上。
“为什么?”他短促一笑,哑声问道。“我试试看,也许能找到的。”
上一次。他发现了雪暖的身世,暖暖躲着他,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谭家看到了她地踪影。
最多,最多花上十个。二十个,哪怕成百上千个一天一夜,哪怕她被带到了天涯海角,只要他坚持,总能找到的。
唐唐抽抽噎噎地摇着头,想要告诉他原因。却哽住了喉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走廊上的灯啪的亮了。站在门外的陌香在光影中落下一个清华的侧影,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来,“她已经回到原处了。”
“回到原处?什么意思?”唐希言重复道,眸中染上一丝希望,“你说,她回她地老家长白山了?”
“她没有回长白,她只是,”陌香停顿了一下,漾着倒影的双眸掠过一丝不忍的光芒,“回到你捡她的那个路口去了。”
“你是说明珠广场?”唐希言怔了一怔,“那并不远啊,很快就能到。”一丝灵光忽然掠过他的脑海,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敏锐察觉,“你是说……?”他想着适才陌香的语气,犹疑询问。
陌香轻轻颔首。
“怎么可能?”唐希言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来,“这太荒唐。”他地笑声越来越大,忽然捂住脸,也捂住了倾下的泪水。
他知道,那是真的。
“对不起,希言…….。”唐唐泣不成声,“我很早就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雪暖的身上,有一个诅咒。”
“诅咒?”“……是的。”
他静静地听着她不曾告诉过他的往事,脑海里荡荡悠悠,慢慢想起那一日,他在谭家找到她的时候,她问他,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办?
他是这样回答的,“我会对你好到你舍不得离开。”
其实,那时候,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发一言地离我而去,我会费尽心力地寻找你的下落,直到你亲口告诉我一句,你爱我,或者,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那是属于相爱男女地坚贞誓言,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他心上的人儿不在他的碧落和黄泉,他能够怎么办?
可是,“我总是要去看看。”
他披了衣服,蹬蹬蹬的下楼而去,唐唐从后面追出来,“哥,你要去哪里?”
陌香抱住她的腰肢,阻住她的追逐,“你让你哥哥去找找,他才能安心。”
傍晚回来的时候,这个城市的雪已经停了。而现在,唐希言开着车倒出朱雀街,车窗外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车顶上,车盖上,沙沙的,很快的就积了一层,履之无声。
那一日,他穿行在大雨中,暖暖从车前跃过,回过头来,他看见她的眸子,静静的,深刻的哀伤。
那一日,她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从桌上抬起头来,看见她狭长的凤眸,微微颔首,纵然在笑,也透出一种清思来。
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他想,她还是一只狐狸精吧。但真正让他喜欢的。并不是她狐狸一般的美貌,而是她的善良,她的温婉,和温婉里透出地朝气。
多奇怪,一只狐狸也可以是温婉的。
他总是想,这个狐狸一样精灵的女子,是上天赐给他的福,要不。茫茫人海,为什么偏偏让他遇到了她。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是多么陌生,陌生到非要到她离开了,他才知道所有的存在。
莫怪乎,莫怪乎,去年今日。他初遇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哀伤清华。
可有他如今悲伤?
一滴泪水划过他地脸颊,凝了一会儿,落下来。
雪夜里,街上没有多少车,唐希言开的很快。车子吱地一声一个拐弯,明珠广场已然在望。
车轮深深的陷在雪地里,冷风呼呼的刮进来,唐希言猛的一颤,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暖暖。”他扬声叫唤。
“暖暖,暖暖,你在么?”
四周无人,只有天际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其中一朵落在他地睫毛上,慢慢的融化。
在融化前的一刻。它可曾沾染上些许人的体温?
雪花落在唐希言的发上。眉上,衣上。很快的,他全身都笼上一层白白的雪色。偶尔,一辆车从广场经过,看见一个即将成形地雪人,都有些困惑好笑。
陌香走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唐唐坐在大堂中,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欲睡未睡,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低低地声音,唐唐骤然惊醒,跳起来拉开门,伴着飞进来的积雪,看见了摇摇晃晃的唐希言。
“哥,”她惊叫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门外的唐希言,脸色惨白,眉间发上,都染上一层白白的雪,雪受不得人的体温,泰半都融化成水,渗湿了他地衣服,渐渐地,结成冰。
唐希言却充耳不闻,静静的被唐唐牵着在沙发上坐下。
“阿陌,”唐唐回头道,“打一盆热水过来。”
她发狠似地拽下唐希言身上大湿了的衣服,将毯子披在他身上,又拧干了热毛巾为他擦拭,本来不想的,但一滴滴热泪啪嗒嗒的落了下来,“哥,”她轻轻叫唤,鼻音浓重。
唐希言似听见了,又似没听见,既不抬首,也不低首,只低低的道,“我找不到她。”声音喟叹。
“哥。”唐唐哇的一声抱住他,“你真的决定要找雪暖么?”
唐希言一个激灵,立刻所有的神智都回到了身上,定定的看着妹妹,“唐唐,你什么意思?”
唐唐慢慢的握紧了拳,“我再之前就想过的,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你和雪暖爱的不够深,那么分开了也就分开了,虽然会伤心一阵子,但总会好的。”
“那如果我非常非常爱她,下定了决心,就算这辈子都见不到暖暖,也不改变呢?”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唐唐,步步紧逼。
“你毕竟是我最爱的哥哥,”唐唐虚弱一笑,“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哪舍得你这么痛苦?”
听唐唐这么说,竟是还有希望的了。
不远处,陌香不赞同的望过来。唐希言按住心中欢喜,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说?”
“雪暖因为她身上的诅咒,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唐唐垂眸道,“我们没有办法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却还可以反过来,让你也回到过去去。”
“什么意思?”
“你知道,”唐唐慢慢道,“我这个络家的女巫,虽然本事微小,但也不全是胡吹乱气的。我络家有一种法术,就是穿越时空。只要哥哥相信我,我可以试着让你穿越回到过去,回到去年你初遇雪暖的那一天。”
第二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2)
“什么意思?”
“你知道,”唐唐慢慢道,“我这个络家的女巫,虽然本事微小,但也不全是胡吹乱气的。我络家有一种法术,就是穿越时空。只要哥哥相信我,我可以试着让你穿越回到过去,回到去年你初遇雪暖的那一天。”
“只是,世间万物万事,都自有命理定数,若非冥冥中自有安排,强行穿越时空改变命运走向,是会违背命数的,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唐唐颦起眉,显得心事重重,“所以,希言,我希望你想清楚。”
“不需要再想了,”唐希言扬眉,“我相信你。”
“那好,希言你上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
“不。”唐希言坚决道,“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唐唐愕然,“可是你受了凉,不好好照顾,会重感冒的。”
“我没关系,”唐希言柔声道,“就算感冒,撑一撑就过去了,但暖暖等久了,会伤心的。”
唐唐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她习练术法已经有些时日,因为上次被安香抓到,更是被危险激发了生命潜能,进入了心传阶段,但那都是操纵植物。这一次要送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指定的时空指定的地点,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那个人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她不能容许他出一点点差错。
所以,她还是回归了最古老原始的方法,使用精油。
唐唐上楼,取了上次用剩的终相遇精油,滴入铜珐琅饕餮香薰炉,在红铃蜡烛的热力相助下。很快的,梦生花淡雅的清香就弥漫了一室。
“希言,”唐唐灭了灯,暗夜里,只能看见她淡淡地轮廓,声音担忧,“你真的决定了么?”
唐希言不语颔首。
唐唐叹了口气,慎重了心思。从坎位依次踏过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逢,踏河图罡。步至离位,念动咒语,催动时空在这一时刻停顿下来,凝心凝神拉开一个缺口。
遇到了陌香之后,她才知道,那一次她贸然使用术法沟通时空。究竟有多么危险。也许是因为络家先祖和道门关系密切,络家的术法,其实有很多设计周易八卦,和道家基础要义脉络呼应。那时候的自己,像是一个空手入宝山的孩子,连一把铲子都没带,却想抱起庞大的金砖。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因缘,只怕会被金砖压死。
如今,她渐渐长大,随着陌香知晓了更多道家事,心态上越发谦逊起来。对生命对自然也慢慢有了一种敬畏之心,各种术法,不能再当做好玩的事情看待,每做一步,都要谨慎。
唐希言看着唐唐闭眸吟唱的样子,忽然有一种奇妙地感觉。仿佛在这一时刻。时间忽然凝滞,不再向前。触目所及不会衰老。不会腐朽,将与天地同在,直到地老天荒。
而本来虚无的面前忽然拉开了一道口子,仿佛一座长长地甬道,房中无光,所以从甬道中传来的光线分外清晰,像水面一样晃荡了一下,渐渐稳定下来,极远的而又是极模糊。
他转首,就着淡淡的光线,看见唐唐凝重的神情。
“快点过去。”
滚滚汗珠从她的额上沁下来。
唐希言不再言什么,举步跨进那道虚无地甬道,沿途是极亮的白光,刺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摸索着走了一阵,忽觉得脚下一实,却已经是到了。
那是一座整洁的办公室,条理井然,除了居中放置的宽大红原木桌上文书凌乱无章,其他地方都拾掇的很干净,大理石的地面上被拖地纤尘不染,光可鉴人,明显的昭示出,有人细致的照料这里。
这是他的办公室。
唐希言轻轻回头,将他送到自己的办公室地时空甬道已经缓缓消失在虚无中,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只是不知道,他在心中慢慢问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走到办公桌前,漆黑的眸子盯着杂乱放在上面的文书,最上面的一份,是和同城一个公司的商业合同,落款时间,是200年1月。
果然是去年的时候。
只是,他也有些不肯定,自己是去年一月具体哪一天看地这份合同……
一阵腥湿地气息从喉头涌了上来,他举拳在唇,堵住了出口的几声咳声,看来,淋了小半夜地雪,果然让自己受凉了。
他举头看了看窗外,天气很阴沉,有些许的墨色,似乎马上要下大雨。
扣,扣,扣。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分外清晰,“唐经理,”一头伶俐而柔顺的短发的林雅轩敲门进来,“我来送资料,这是总裁明天要要的。这几天看见你每天上班,都不是从以前朝阳小区开过来,唐经理莫非有小女朋友了,和人家玩新兴的同居?”
她的声音轻柔,于唐希言而言却不斥于轰隆隆的雷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唐希言又咳了一声,原来那座时空甬道是将送到了那个下午,他开车回家,然后遇到暖暖。
“唐经理,你的面色有些不好呢,莫不是受凉感冒了。”林雅轩还在絮叨,唐希言神色一紧,取了车钥匙,越过她冲出门去,耳边还传来林雅轩的惊叫声,“哎,唐经理,总裁要的东西你还没有签名呢。”他也无心管顾。
天色有些昏沉,他将车开的很快,因为这次没有林雅轩的打扰,到明珠广场的时候,大雨还没有落下来。
“暖暖,暖暖?”他扬声叫着暖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霓虹闪烁的广场。在暴雨欲来的天空下,有些黯淡。时而有些行人匆匆路过,赶着在大风雨到来前回家,看见年轻地男子喊着情人的名字,摇了摇头:这年头,浪漫也是要讲究时间的。这种风雨欲来的天气,还是回家喝着暖融融的茶坐在床上看电视最舒心。
“暖暖,”明珠广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唐希言来回走了两遍。去年的今天,不,也许就是今天,他开车差点撞到暖暖的地方,更是前后经过了好几遍,却还是找不到半点雪暖的踪迹。
大雨终于下下来了。顷刻间,就将广场上地人浇了个通透,人们慌慌张张的四处散去,寻找躲雨地地方。唐希言在雨幕里抬起头来,前额上的短发被雨水淋的帖服在额上,雨水织成了一张雨帘,打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泞,天色愈加黑了,透过那张雨帘望过去,五米之外,已经开始模糊。
唐希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走到了一家商店檐下,看着铺天盖地的雨势,一时间有些迷茫。他知道,他一定要在最短地时间内找到暖暖,告诉她,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就算上天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就此认命。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没有辜负我的誓言。
可是,他看着店外愈下愈大的雨势,暖暖,你究竟在哪个角落?
从领口沁下去的雨水刷过肌肤,刺骨的冰冷和到烫手的灼热体温中,不消片刻,便像小溪汇入大海一样,消失无踪。唐希言渐渐觉得,自己地身体,像一座火炉一样的燃烧,一个信念在他的心田上反复翻腾,找暖暖,找暖暖,他默默念着,好像一把火在心中燃烧。
“这位先生:”
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白色制服的女服务员从灯火通明地柜台里绕了出来,“你要选一件衣服么?”她看着唐希言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
原来,这里是一家外贸服装店。
唐希言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衣服。他微微笑了一笑,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反正,在他的记忆中,这场大雨一时半会歇不了,他要找暖暖,总是要淋雨的,就算换了新衣服,等一下,也是要淋湿地,何必麻烦?
女服务员地估计遭到了拒绝,面上甜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微微发僵。
唐希言轻轻嗤笑了一下,移步出了这家外贸精品店。
“喵呜,”一声猫叫,极微弱地,唐希言正要继续进入雨幕,去找寻雪暖的踪迹,听了入耳,忽然那一步,怎么也跨不出去,霍然回头,原来,在外贸店的隔壁第二间店面,是一家宠物店,寄养着不少可爱的猫狗,卖给这座城市里有足够的爱心和耐心养宠物的人。雨越发大了,也许是觉得不会再有生意,看店的年轻店主决定关门休息,已经拉上了一半的卷门。
暖暖会不会被她们捡到了,当作走失的宠物,打算出卖?
唐希言这样想着,仿佛看见一道明亮的曙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敲打着已经关上的店门,“开开门,开开门。”
店门还没有锁,所以拉上很容易,穿着线色白毛衣的店主探出了头,看着唐希言的狼狈,很是诧异,“这么晚了,先生要选宠物么?”
“你们这里今天有没有捡到一只狐狸?”
“狐狸?”女店主好笑的重复了一遍,“先生说笑吧?”
的确,现代化的都市里,就算当真见了,谁又会往狐狸上想,谁又曾见过浑身雪白皮毛的狐狸?
“那有没有猫?”
“我们这里有各种品种的家养猫,”店主热心的介绍,“先生你要哪一种?”
“长的像狐狸的有没有?”
“看来先生真的很喜欢狐狸啊,”她掩口而笑,“有几只狸猫,先生,哎……”她还没有说完,唐希言已经往她指的方向去了。
真是毛里毛躁的,她皱眉思忖。正要跟进去。一袭红伞出现在视线里,伞在她面前收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老板,你们这里卖猫么?”
“里面看。”女店主迎她进来,心里嘀咕,今天真是奇怪,大雨天的。偏偏比平日生意还要热闹。
不是,不是。都不是。唐希言匆匆看了一遍,不死心又重头再看,可是,全然没有。
笼子里或坐或卧着不少只猫,毛色不一,没有一只有雪儿的灵性风采。端坐在那里,比最淑女地淑女还要淑女。
他失望的说不出话来,抹抹脸,正要往外走,却听见刚进来的女子说,“这些猫都很漂亮,我都不知道选哪一只了。”边说话边偷偷打量着唐希言一身湿透的狼狈。面露些许不忍之色。
唐希言推开门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停在了宠物店的门外,车门推开,带着墨镜的少年拎着一样泥泞泞的东西地后颈走下车来,身边有身材结实的大汉为他打伞。大大地伞檐,遮住了声势浩大的雨水。
“你们这里的宠物店,收不收流浪猫?”少年随手一丢,将手中的猫丢在了店中地毯上,取下墨镜,不耐烦道。瞥见了适才前来选猫的女子。冷笑一声,“不识相的女老师。原来你在这啊。”
这一切地一切,唐希言都没有看到,听到,他的全副心神,在那少年刚刚下车的时候,就全部停在了少年手中拎着的动物身上。
暖暖。
纵然和初识的时候一样,倾盆的大雨让雪暖全身狼狈,一身的泥泞,再也没有平日里一身清清爽爽地时候的灵性风采,唐希言还是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认出了她。
也许是因为,找到她的信念太强烈;也许是因为,她是他心上的姑娘,她地灵魂,楔在了他的灵魂里。
也许是因为,这是每年里雪暖唯一一次允许自己丢掉淑女的风范,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美丽的皮毛溅到了雨地里的泥泞,遮去雪狐狸月白风轻地风采,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这样,别人就看不透她的悲伤;只要这样,她就可以少痛一点。
可是她不知道,纵然雨水将她地全身都浇透,染上泥泞,她的眼眸,还是无法掩饰她的悲伤,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一只有心事的狐狸,将心事埋的很深又很浅,无可奈何,徒然悲伤。
很深,所以穷尽天地,也无法解决;
很浅,所以不须用力,就能轻易想起,翻来覆去的折磨她自己。
充满不善的话语让那个女子愣了一愣,本能的竖起了刺猬的刺,看着少年怔了一怔,“你是谁?”
“暖暖?”
雪暖闭着眼睛,任自己像一具死尸一样趴在地上,她不想去看,她这新一任的主人是谁。因为,这一次的离别,她伤的比往日的每一次都重。所以听见唐希言不敢置信的轻唤,她苦笑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滴泪水,混着雨水,从脸颊上落下。
“自然是收的。”女店主看着少年手中的“狸猫”,全身都是泥水,将自家店中的毯子弄的不成模样,也看不出原来的长相,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唇,可是看着为少年执伞的壮汉脸上的气势,不敢抱怨,勉强笑了一笑。
“暖暖?!”
这一次,不仅有了声音,还有了触感。她被一双手给抱起来,拥在怀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清爽中夹杂着一些淡淡的雨水味道。
雪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