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第27部分阅读
陌上花已开 作者:rouwenwu
嘴,王爷对您真的是一往情深,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啊,您既然已经嫁了过来,就……”
“我知道……”
“可是……王妃年纪毕竟还小,其实女人这辈子求的不就是能嫁个好归宿,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这辈子……奴婢当年也冲动过,结果落得这般下场,王妃您可别……”
麝烟又摆出平时语重心长的样子准备要给我灌输封建礼教思想,可说了一半发现我脸色不太好看,立刻又把话收了回去——
“王妃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继续软绵绵地靠在坐垫里装死。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我连张开嘴的欲望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和麝烟都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麝烟还是很紧张,一直大气不出地盯着我看,我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外面这么多侍卫,难不成我还能半路上跳车逃跑吗?
回到王府,麝烟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招呼人给我准备洗漱。我一声不吭洗漱完毕后便把自己埋到了床上。上床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麝烟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尤其是尉迟尹。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麝烟虽然为难,可看着我满脸疲倦和恳求之色,有些不忍拒绝,犹豫一会儿终是眼神复杂地答应了。她带着婢女们退出房间守在外面,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我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到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里。头发上还残留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潮湿和清香,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泪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呜咽声被闷在枕头里。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无助、寂寞、伤感、心痛……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像,我自己也搞不懂。当初和初恋男友分手时都没有哭成这样,是那时候不懂感情吗?可我现在也不见得就懂多少吧……为什么和祁慕萧分开就会难过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和他ooxx了所以就放不下了吗……这段注定无望的感情,我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我只觉得好像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枕头上,头发上,脸上全都湿漉漉的一片。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我翻了个身,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立刻又觉得脸上又湿又黏,我用袖子胡乱擦着脸,没一会儿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怎么你们都在外面站着?”是尉迟尹的声音。
“回王爷,是王妃让我们不要留在房里的。”麝烟恭恭敬敬地轻声回答。
“哦,这样啊,那我进去看看她。”尉迟尹似乎说着就要进屋,我立刻紧张起来。我可不想这个样子被他看见,然后又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上半天。我现在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情。
“王爷,王妃说今天累了,一回来洗漱完毕就睡下了,您看是不是明天……”麝烟倒是没有食言,见尉迟尹要进来立刻出声阻止。
屋外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来尉迟尹淡淡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再过来吧,你们留在外面好生伺候着。”
“是。”
在婢女齐齐的答应声中,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松了一口气,软软的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轻丝花幔。
努力遏制住想要了解祁慕萧现在在干什么的冲动,我把思绪转回到自己身上。
从最近这几天开始,我便总觉得身上似乎有些变化,好像有某样东西正在渐渐流失,预知事物的能力也开始有变得模糊不清的倾向了。
就比如刚才在皇宫里时,我预知不到祁慕萧是否会来御花园和我见面,又比如我预知到尉迟尹会离开大殿到偏殿去,却不知道他后来是到了御花园。
还有小朗,我试着在脑子里搜索,却已经得不到与他有关的明确信息了。
到了扈国以后我曾试着想和小朗通信,毕竟和他失散这么久以来我只给他写过一次信,而且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担心我。
可我要送信就肯定要通过尉迟尹,想到小朗的身份我又不禁犹豫,要是让尉迟桓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给小朗带来新的麻烦?
虽然我以前预知到小朗一直在熹国安心生活,有萧老爷的疼爱和照顾,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和危险,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敢保证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他横生枝节了,想了半天还是打消了给他写信的念头,只能在心里为小朗默默祈祷。
这样看来,血灵珠应该快要被完全净化了吧……自从在临德恢复了预知能力后,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能力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依赖,现在又要失去它,我竟觉得心里惶恐不安,好像要失去一件保护自己的盔甲一样。
我想找东西填补内心的慌乱,便起身找出水镜抱到怀里,如同落水的人紧紧抱住救生圈。
可是水镜只有获知已经发生过的往事的能力,对于预知事物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经过这段时间,水镜的煞气也已经减弱了许多,即使不放在镜匣里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让人产生难受的感觉了。
看来我这个净化器离下岗退休的时间不远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闭上眼睛,我努力把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排除干净,只留下一片空白。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就不会有烦恼了吧……
很鸵鸟的想着,我抱着水镜,枕着湿嗒嗒的枕头迷糊睡过去。
第43章 却离别
脸上凉飕飕的,是什么东西……
我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得眼睛上一片冰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似的,动动眼珠,我忍不住伸手要把那东西拿下来。
“若儿醒了?”还没碰到脸,我的手便被凌空抓住,耳边传来尉迟尹柔和的声音——
“你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正给你敷眼睛呢,不要乱动。”
想起昨晚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这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不能看了……心里想着,我便决定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
“若儿在这儿就这么不开心吗?”
尉迟尹把我伸出去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帮我仔细掖好被角后,突然出声问道。
“啊?”我有些听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哭了。”尉迟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些压抑,“每次都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留在这里,让你如此不开心?”
我看不见尉迟尹此时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也能知道他脸色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住在王府里的这段时间,尉迟尹对我照顾有加,和麝烟她们相处得也很好,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
可是一想到尉迟桓他们对我这么好也不过是因为我是司命先知,而且还需要我来代替鸿妍,我心里就堵得慌。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再开心起来呢?就像你以前在王府时的样子……”感觉到尉迟尹在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沉闷的询问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象他脸上是怎样的神色。
可是,我的不开心不是因你而起,你大概怎么做也帮不了我的,除非……
我心里的念头才起,便听到房门被推开了,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后是麝烟轻柔的声音——
“王爷,时候差不多了,这药敷太久也不好。让奴婢伺候王妃起身梳洗吧。”
“嗯,我就在外面院子里,收拾好了着人叫我。”尉迟尹收回手,我感觉床沿一轻,大概是他站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轻响过后,我眼睛上的东西被拿开,眼前的黑暗立刻被一片明亮所取代,我忍不住皱起眉要伸手去挡,另一块大概是手帕的东西又立刻覆上我眼睛——
“王妃不要动,等清洗干净适应了光线再睁开眼睛。”
麝烟似乎有些紧张,一手扶住我脸上的手帕一手掀开我的被子服侍我起身。我闭着眼无奈不已,不就是哭肿了眼睛吗,至于紧张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二级伤残了呢……
扶我在椅子上坐好,麝烟拿走我脸上的手帕,仍不让我睁开眼,走到一旁打水洗手帕。我坐着有些无聊,便朝着麝烟的方向说话——
“麝烟姐姐,我没事。不过是哭肿了眼睛,你不要这么紧张嘛,这肿一会儿就消了的。”
麝烟没说话,水声又响了一会儿停下后她才走到我面前,一边轻轻的帮我擦脸,一边柔声说道——
“王妃不知道,昨晚您睡着了以后王爷又来过了,奴婢没拦住,王爷见您是哭着睡着时脸都黑了,到屋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奴婢从没见王爷在府里这样生气的,好吓人呢。”
又用干毛巾拭掉我脸上的水,麝烟好像声音带笑——
“今天大清早王爷就叫御医熬了药,带过来让奴婢给王妃敷眼睛去肿。虽说本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可王爷这么紧张王妃,我们做奴婢的当然是不能怠慢了。”
听着麝烟的话,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可嘴上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哪就这么娇贵了,眼睛肿了也要让御医熬药,太大材小用了。”在王府当御医还真是累,有病没病的都要找他熬药,就连哭肿眼睛都不放过……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王妃,可以睁开眼睛了。”麝烟帮我洗好脸,终于允许我睁开眼睛。
这敷了药和没敷果然是不一样啊……我睁大了眼睛视线滴溜溜地在屋里乱转。本来还以为会是又干又涩只能睁开一条缝,却没想到除了眼睛还有些轻微红肿酸胀外,完全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
“王爷对王妃也是真心,王妃何苦……”麝烟拿着梳子走过来,似乎是想起我还心系他人,忍不住想开口劝我。
“麝烟姐姐,我今天就不梳发髻了行吗,反正是在府里,昨天那个发髻扯得我头发现在都还疼呢。”我见她开口急忙转移话题。
麝烟一句话被我堵住没说完,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拢起我的头发慢慢梳着,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王妃,梳好了……真的就这样出去见王爷吗?”麝烟看着我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皱着眉犹豫道。
“嗯,没什么吧,这样就很好啊。”
披头散发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实在想不通这些古人为什么都喜欢把头发梳得紧巴巴的,还要抹一层厚厚的头油,又腻又闷,太不利于头发自然生长了。我把头发别到耳后,看了看镜子,起身走出房门。
暮春早上的阳光很好,明媚灿烂地一大片洒到身上,却又没有一丝炎热。清晨凉爽的风迎面吹过,摇动张满新绿的枝叶,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味。
深呼吸一口气,我眯起眼睛望过去,只见尉迟尹正坐在院子里品茶。他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天青外袍,乌发随意地束起,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悠闲平淡的样子和国宴上艳光四射的王爷形象截然不同。不过……还是挺迷人的……
见我走过去,尉迟尹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有些惊讶——
“不是说梳洗好了让人叫我吗……嗯?你的头发……?”
我走到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总在屋里呆着没意思,出来透透气……头发嘛,不想梳了呗,昨晚上被扯疼了,让它散一会儿。”
尉迟尹闻言也坐下,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神情有些郁郁,我想起刚才麝烟和我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开心是有其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你不需要这样。”
话音刚落,尉迟尹黯淡的眼神里又燃起希望的亮光,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避开他的视线,往桌面上一瞥,看到尉迟尹放在手边的一个锦盒,忍不住开口问——
“那个盒子装的是什么东西?”尉迟尹通常不会把与我无关的东西带到我这里来,那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哦,昨晚你走后泽国的使臣让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赫连漠云说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才能打开……其实应该是给他妹妹的吧,赫连丞相也有东西带过来,不过是些首饰衣服,我看着也不急给你,就把这个先拿过来了。”
听到漠云的名字我心里一抽,心跳又开始有些加速。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刻意逃避这个名字,可现在尉迟尹提起,我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丞相府那晚的经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害怕。
“若儿?在想什么呢?”
尉迟尹关切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看到尉迟尹已经把盒子推过来,就放在我面前。
“没什么,想起些其他的事。”
我定了定神,拿起那个不大的锦盒。锦盒外观很精致,每个面都绣着精美绝伦的花卉龙凤,盒边还镶着一条丝绸金边,延伸到盒盖开口处结了一个繁复的同心结,完全就是一个高档的观赏收藏品。
盒里的东西似乎很轻,我轻轻摇了摇,只听到轻微的碰撞声,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是漠云给鸿妍的东西,我该不该看呢……犹豫了一会儿,我打算先想想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再决定打不打开。
一张纸,一支簪。
想了好一会儿,我只能得到这个结果,不禁有些郁闷,漠云千里迢迢的就让人送这两样东西给自己的妹妹?这个哥哥也太小气了吧……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我决定把锦盒打开。
同心结上的环扣很轻易地就打开了,盒里明黄的锦缎上,只有一支纤细精致的步摇银簪,簪子下压着一张写了字的信纸。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支簪子似乎很眼熟啊……我拿起银簪子细端详,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急忙拿起那张信纸打开一看,立刻全身僵住,簪子没拿稳掉到了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怎么了?”尉迟尹见我这样,立刻起身走过来,拿过我手上的信纸。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这是……”尉迟尹看着纸念了几句便停下,疑惑不解的抬头看我。
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那时在丞相府里赫连丞相为我摆接风宴时我曾经念给漠云听过。而那银簪,正是那天插在我头上的那一支。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漠云帮我扶正银簪时脸上宠溺的微笑和话语,心中顿时苦涩不已。
而如今,他把这两样东西送来,一定不是给鸿妍的,而是,给我。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漠云知道扈国的王妃不是鸿妍,而是我了。”
“什么?!”尉迟尹吃惊的轻叫道,“这怎么可能?明明没有风声透露出去的,扈国都没有几人知情,他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接过尉迟尹攥在手里的信纸又认真看了一遍,苍劲有力的字体的确是漠云的笔迹,而且最后一句,仿佛渗入了很重的感情,墨迹明显比其他字要深刻得多。
此恨绵绵无绝期……
闭上眼,我在脑中细细想了一番,睁开眼看向仍然站着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尉迟尹——
“应该是因为佳容公主吧。我曾到宫里陪她住过一阵子,她可能了解了我的一些习惯。我和鸿妍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总会有差异的。”
虽然性情相近,我还是有很多明显异于鸿妍的地方。就比如说打扑克牌,我没有教过鸿妍玩扑克,可在灵山上时却教过漠云玩扑克打发时间,佳容也会玩,这种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游戏,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细节,像漠云这样心细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
我粗略的和尉迟尹解释了漠云发现我身份的理由,尉迟尹的脸色开始沉下来,但还是有些不解——
“既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派人送礼物过来?赫连丞相和他如此疼爱赫连鸿妍,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也是我迷茫的地方。从送来的礼物看,赫连丞相大概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漠云估计也是通过佳容才作出这样的判断的。难道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送了东西来探风声的吗?
我和尉迟尹说了自己的猜测,他只是沉思不语,半天才拾起掉在桌面的银簪,和写了长恨歌的信纸一齐放到锦盒里收好,又抬起头——
“这件事先缓一缓,我会再找皇兄商量的,我今天过来除了给你带这个锦盒,还有件事想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儿啊?”我看着尉迟尹神色不明的脸,心里有些迷茫。
难道是问和启国有关的事?我总隐隐觉得启国对扈国的真实态度不像昨晚宴会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友善,毕竟是激烈交战过的国家,互相完全不敌对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还曾预知到扈国启国之间短期内将要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可我只能知道昨晚宴会结束后,季雷远留下来和尉迟桓密谈了很久,具体谈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若儿也已经知道了?”尉迟尹看了看退到远处的婢女,低声问我。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了,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挠挠头笑起来——
“也没什么,只知道昨晚季雷远留下来和皇上谈了很久,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启国想把菁缘公主嫁给皇兄。”听我这么说,尉迟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啊?把菁缘嫁给尉迟桓?
我不免有些惊讶,启国怎么也算是个大国了,虽然上次打了败仗,也没有元气大伤到休养了好几年还需要这么主动地送个公主来联姻吧?我直觉启国不是这样轻易就会修好讲和的国家。
“是不是会很奇怪,启国自从七年前打败仗后和我国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视,可也是不咸不淡不远不近,从来不会像这次这样态度突然好转,还要送最受宠的公主过来和亲。”
尉迟尹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皇兄也一时没猜透启国的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只是绕了个弯子还没答应,把季雷远和菁缘公主留在京中做客,打算先派探子查清楚状况再说……若儿知不知道更多的事?”
问我?果然是问这个吗……可我现在的预知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有时候能知道有时候又不能知道,有时清楚有时候模糊,倒有些像刚恢复预知能力时断断续续的不稳定状态了。至于即将发生的战争,我也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他们,反正也是扈国打胜仗,说不说应该无所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小小声的回答,心里有些忐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即将失去先知能力,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而把我当废品一样处理掉……想到这儿,我又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话——
“我是人不是神,再先知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的嘛。”
尉迟尹微微一愣,随即温和的笑起来:“若儿不要紧张,我本来也没打算问你这个的,不过是提起就顺便说说了。”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尉迟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皇兄是个很骄傲的人,他总觉得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去依赖其它力量,比如水镜,还有司命先知。这次干旱不过是实在迫于无奈……现在难关已经过了,他更是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他能够胜任那个宝座。”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却没留意他的眼神,心里想着除了水镜和求雨的事,尉迟桓好像的确没怎么找过我,既然现在两个难题都解决了,他又不打算要我这个先知帮忙,那——
“既然是这样,那现在水镜和干旱的问题都解决了,而且漠云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没必要再留在王府里假装王妃了吧?”
尉迟尹闻言全身一震,目光复杂的盯着我看,眼里有震惊、失落、伤痛、不舍……还有好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不由得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原来你还是这么不愿意留下……假装王妃吗,那之前你一直都是在陪我演戏是不是?你还是想离开的……”
尉迟尹有些失神地低声喃喃,垂着头像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我看他受伤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我已经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王妃了……”
尉迟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低,可我还是听到了,心里有些发颤。但是总不能因为不忍心就答应嫁给他吧,那祁慕萧怎么办,虽然知道以后他是要娶其他女人,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断开这段感情。
哎,明知没有结果还放不下,我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专一执着的人了啊……
还没等我这厢思想斗争结束,尉迟尹却又抬起头握住我的手,神情恳切——
“若儿,我今天想问你的是,皇兄让我过几日到边城巡视守境大军,也顺便历练历练自己,我知道你整日呆在王府里没意思,最近心情又不好,想问你愿不愿意一同前去……”
什么?带我去巡视守境大军?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这古代的军队不是不能让女人进去的吗?他想怎么把我带过去,难道王爷有特权?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女扮男装假扮他的侍卫这种烂俗办法……
“因为只是巡视,我不是现役军人,也不在作战时期,所以带些内眷也是可以的。”见我满脸的惊异不解之色,尉迟尹又开口解释。
哦,这样啊,那就可以理解了,就和康熙南巡带上几个老婆免得路途上寂寞是一个道理了……嗯?!不对,人家康熙是怕寂寞,那尉迟尹带上我是什么意思……
我脑子里丰富的想象力又开始高速运转了,打住越来越不纯洁的想法,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尉迟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想着也许换个环境你会高兴些……”尉迟尹见我脸色变换,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急忙开口解释。
“我知道你生性活泼不喜受拘束,留在王府会觉得没意思,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若儿,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尉迟尹的语气里竟有了恳求之意,诚挚期待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左右为难。拒绝吧,他这样恳切的样子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答应吧,可这个……
“王爷,王妃。”
就在我和尉迟尹陷入僵持阶段时,麝烟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麝烟提着点心盒快步走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尉迟尹握着我的手时变得越发灿烂暧昧——
“奴婢来得不是时候,请王爷王妃莫要怪罪。”
我急忙把手抽回来,脸上开始发烧,心里嗷嗷直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大姐,你不要误会啊……
“奴婢是来给王爷和王妃送点心的,御厨刚刚做好就送来了,还冒着热气呢。”麝烟福了福身子便走过来,打开点心盒,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起床后还没吃东西,经不住美食诱惑,伸手就拿了一块塞到嘴里。
“听说王爷就要到边城巡视大军了,那王妃也是会随行陪伴了吧?”
“咳……”我正吃着点心,麝烟冷不防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就被喉咙里的东西呛着,连忙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的灌水。
“小祖宗您慢些,没人和您抢啊……”麝烟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笑容满面地说,“难不成王妃是想着要和王爷出去了,太激动……”
“咳……咳咳……”
我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眼泪花,尉迟尹急忙过来拿走我手上的点心和茶,轻轻拍着我后背。
我却无心理会,内心哀号不断。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呢,我这个王妃要是突然消失了,该怎么和麝烟她们还有其他扈国的官员百姓交待啊,人家还等着喝喜酒闹洞房呢……烂摊子一大堆,鸿妍又没醒,这下子想离开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边城
“王妃,快看,就要到了呢!”麝烟掀起车帘朝外望了一会儿,兴奋地招呼我去看。
我在长途旅程的折腾下已经和“奄奄一息”相当接近了,听到麝烟这么说,我使劲咽下一口口水,感觉翻腾的胃暂时平息了一会儿,才艰难的挪到窗边朝外望去,只见一路上一直广阔无垠的荒茫大漠上,远处的地平线终于出现了一片城郭的影子。
从扈国国都到西北部的边城,紧赶慢赶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尉迟尹又不赶时间,见我不习惯车马旅途总是晕车,更是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结果我在马车上足足蔫了快一个月才终于见着边城的影子,不禁感慨万分,真是受罪啊,在现代最多不过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竟然熬了20多天,这就是科技落后的差距啊……
“王妃,吃些酸梅提提神吧。”麝烟见我一脸菜色便递过来一小碟梅子。
又是酸梅……
这些天我吃酸酶已经吃得快要吐了,可我又不愿喝大夫开的中药,为了减轻不停泛上来的头晕恶心,我只好不得不以一天无数颗的剂量往肚里吞酸酶,大概到了边城我也快被腌成酸酶了……
嘴里酸甜的味道暂时把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压了下去,我绵软无力的靠在车里的软垫上,无比后悔自己答应和尉迟尹到边城的决定。
那天尉迟尹问我愿不愿和他到边城去,由于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让自己这个“王妃”消失,麝烟又已经迫不及待的帮我收拾好了行李,尉迟桓的圣旨也前脚跟后脚的过来了,估计我的意见也不会有太大分量了,只好在尉迟尹和麝烟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爬上了前往边城的马车。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作一次大漠风光n日游,顺便换个环境改善心情。
结果……早知道这次旅游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我宁愿留在王府里发霉,说不定还能顺便想出什么好借口让我名正言顺的消失呢……
不过这些天在马车上不是吃喝拉撒睡就是晕车,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想这个问题上了,可还是没想到什么有可行性的办法。
假装生病一命呜呼、自己在某个晚上卷铺盖开溜、雇人当贼把我劫持跑掉……
在脑子里把所有看过的狗血烂俗小说剧情翻了个遍,想得到的都是些土到不能再土的方法,而且这些要是没有尉迟桓尉迟尹的“认可”,根本就行不通,而尉迟尹摆明了是不打算放我走的,我一个人瞎折腾能弄出多大的动静来啊……
再一次无奈地叹气,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祁慕萧。
那天祁慕萧在国宴散了之后一个人到扈水边上喝了一晚上的酒,结果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客栈,休息了好几天才起程返回了泽国。
唉,他也是决定放手了吧,终于还是这么离开了……
也是拿到水镜之后我才知道,那次在临德时祁慕萧喝醉,除了我知道的那些原因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知道,因为与我有关——
我们到了临德后,其实已经被漠云派出来找我的人马发现了,只不过祁慕萧没告诉我而已。那些人在临德城里不方便动手便派人给祁慕萧传了话,内容无非也就是说我是漠云看中的人,让他赶快放手,乖乖把我还给漠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等等类似于黑社会老大威胁良民的经典台词。而那次赔得很惨的生意,也是由于漠云的势力插手,要和祁家展开另一轮暗斗的同时也是要给祁慕萧一个警告。
几件事碰到一块儿,祁慕萧一时气闷之下就跑去喝了酒,结果就是我那时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想起他因为我喝醉,还曾因为我而承担了这么多的压力,我心里忍不住波涛翻腾。如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车厢在不停地颠簸,缀在窗帘上的丝绸的流苏穗子来回摆动,几绺几绺地纠缠到一起。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祁慕萧的影子,一时都忘了自己正在晕车了。
大概是看我相思得太痛苦,老天爷大发慈悲,第二天我最近这些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启动过的预知能力再次运行,扔给了我一个让我死心的预言——
祁慕萧回到泽国后会继续接管他老爹的生意,而他老爹抱孙心切,拖着“病体”就又开始到处给他张罗介绍待嫁美女。折腾一阵子后,祁慕萧将到熹国和那里的一户萧姓大商人谈生意。
预言到此为止,我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不得其意,可根据以前得到的预言拼凑缝补一下,再加上些想象力,我便得出如下推论——
知道我成了尉迟尹的王妃,祁慕萧心灰意冷,决定放弃——〉接管家业后被他老爹到处安排相亲,折腾半天无果然后又到了熹国和姓萧的商人谈生意——〉谈生意的过程中祁慕萧相中人家的闺女,过了段时间就娶了回家当老婆……
那个预言里祁慕萧后来娶的不是个叫萧瑶的熹国女子吗,刚好他将去熹国谈生意的这家商人姓萧,就算不是我猜的那种情节应该也差不离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马车突然一个上下颠簸,震得我差点从软垫里弹起来,胃里顿时又是翻腾不止,我的思绪不得不中断,扯了手帕就捂住嘴。
“王妃,这段路不太好走,不过只有一小截,您且忍忍,一会儿就好了。”麝烟见我脸色苍白,急忙出言安慰,还准备好了痰盂随时待命。
人家那边都要抱得美人归了,我还在这边胡思乱想些什么,先顾好自己吧……我一边咽着酸水一边心里苦涩地想着,为着这个预言我抱着脑袋整整郁闷了好几天,可根本也没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跑出王府抢亲去?思来想去终于是决定暂时把脑子清空,先放松几天再说,祁慕萧那儿不还有两年吗……
可是想到尉迟尹我更是头疼,他那天也算是把话挑明了,就是不知道他要借着这次出去怎么个“抓紧机会”法,反正我这个“王妃”头衔一时半会儿也扔不掉,到了外面更得陪他演戏,还真是方便了他……但我现在顶多是把尉迟尹当异性朋友,却不得不和他经常来些亲密“对手戏”,这种别扭又不能说出来的感觉,真是要憋死人啊……等我“旅游”回来一定要找尉迟桓尉迟尹商量关于我的“王妃交接”事宜,再拖我就要被憋疯了。
“若儿,你还好吧?”就在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东想西时,尉迟尹掀了帘子在车外关切地问道。
这辆布置得比较舒适宽敞的马车是为尉迟尹和我两个人准备的,但因为我一直晕车,尉迟尹为了让我在马车里躺得舒服,又想能随时照顾到我,便一直骑马跟在我的马车外,时不时探头进来问一声。
开始时我晕车晕得厉害,也没留意他。这几天好些了见他总是在车外随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叫他进来坐他却不愿意,嘴上说是骑马比坐马车舒服,可他脸上的疲倦之色连我这个大近视都看得出来,哪里像是舒服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心里愧疚不已。
“没事,就是刚才颠了一下又有些难受……已经快到了吧?”我脑袋一团浆糊,只勉强挤出一丝笑,但估计这笑会比哭还难看。
“嗯,已经能看到了,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我无力地点点头,伸手抓过一把酸梅塞到嘴里,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只求这一个小时快点过去。
又是无止尽的摇摇摆摆晃晃荡荡,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马车终于在我无数次祈祷中停了下来,外面似乎来了很多人,一片喧哗吵闹。
终于是到了吗……我晕糊糊的睁开眼,望向一旁的麝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王妃,已经到了。”麝烟笑盈盈地帮我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想说什么,马车门就被打开了——
“若儿,我们到了,下车吧。”
尉迟尹声音柔和的朝我微笑,我眨眨眼睛正想答应,却见他探身进了马车,长臂一捞,我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秒已经在马车外的灿烂阳光下了。
我们的车队已经停在了城里一座驿馆前,一大群人围着车队,看样子应该是来迎接我们这一行人的。见尉迟尹亲自把我抱出马车,人群中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若儿辛苦了。”尉迟尹没在意其他人的注目礼,调整了一下抱我的姿势,看着我脸色苍白,语气满是温和体贴。
“……早知道这么惨,就……不答应和你出来了……”我被周围的人看得不好意思,加上浑身疲软无力直泛恶心,低下头缩了缩身子,有气无力的抱怨道。
周围的人群似乎有些低低的马蚤动,我心里一跳,猛然想起自己这“娇弱无力”的状态,刚才的话和动作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害羞加撒娇的典范嘛……
“不知道若儿坐不得马车,让若儿受苦了,是我的疏忽……”
看到我烧红的脸,尉迟尹似乎很高兴,像哄小孩一样低低的在我耳边道歉,眼里却闪动着怜惜而明亮的光芒。
“哈哈,坊间传言王爷和王妃情深意切,如胶似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人群外传来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把我和尉迟尹都吓了一跳,抬头朝人群外看过去——
围在周围的人听到声音让开一条道,纷纷鞠躬行礼。模糊视线中,我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健步从人群外走过来,来到我和尉迟尹面前屈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末将李德魁,张勇飞参见尹亲王,尹王妃。”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不必行如此大礼。”见两人行礼,尉迟尹立刻出声免礼,却又碍于抱着我没办法扶起他们,只往前跨了一步又顿住。
那两人倒也不拘束,听尉迟尹这么说便站起了身子,趁着距离近,我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儿的那个大概四五十岁,鬓须浓密,神情坚毅,面色黝黑仿佛饱经沧桑,身材高大魁梧,加上穿在身上的将军铠甲,军人浓重的肃杀之气立显无遗,一看就是久经沙场军令严明的主。
而矮一些的那个男子最多不过三十来岁,虽也是肃容整装,身材挺拔,不乏军人的刚毅坚定,但和旁边的魁梧大汉比起来还是显得白净文弱些,嘴角还隐约有丝轻笑,显然没有那大汉在军队里呆的时间长,应该是在那个大汉身边打打下手当个副将助理什么的吧。
就在我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打量我。其中那个年长的魁梧大汉看了一会儿被尉迟尹抱在怀里的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是那个浑厚粗犷的声音——
“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宠爱得紧啊。”
他说的话似乎只是在随口开玩笑,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我听着总觉得他语气里似乎有些轻视,对尉迟尹没有我见过的其他官员那般恭敬尊重。
“呵呵,内人不适应长途车马旅行,故身子虚弱,让李将军见笑了。”尉迟尹对那个大汉的话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温和的笑着进行官方交流——
“今日有劳两位将军亲自前来迎接,小王深感荣幸,不如等小王安顿好了内人再前去营中与两位将军和诸位将士酣谈畅饮,如何?”
“那是,王妃金贵的身子,可怠慢不得。我等粗俗之人就不便插手了,城里有随军郎中,这就让他来给王妃好生瞧瞧,末将就先去给王爷准备美酒了。”
那个被称为李将军的魁梧大汉哈哈笑着说道,一挥手对身后的小兵大声吩咐道——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