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陌上芳菲尽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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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亲人勇敢,只要能要他们好好活着,我都敢!”我咬唇,几句话说的感慨万千。

    睿王突然放声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房内,笑罢定定望我,直到我快撑不住他锐利的目光,他才问道:“后日景国同白月离的骑射比试,你可敢随我同行?”

    我一怔,随即挑眉看他,用挑衅的语调说道:“你不怕我借机找皇后说出你的秘密?能和故人一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那是我敢不敢的事,现在我问的是你敢不敢?”睿王丝毫不惧我的威胁。

    “感谢你给了我置你于死地的机会!我不胜荣幸!”我心里一阵快意,笑得有几分阴险,“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睿王似不信般,兀自摇头浅笑:“我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倔强的女子!”随即正色道:“乌月离已正式上表归顺。我上奏朝廷请求将乌月离俘虏和部分乌月离百姓迁入关内,耕地务农,定居平原,大景在乌白月离皆设城池关哨,屯兵瀚海,与当地百姓通婚相融。皇上已批奏准了。”

    “真的?”一股热流缓缓在胸腔激荡,我紧抿颤抖双唇

    “恩。”他轻轻颔首,目光依旧冷锐,不再多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恍然脱口而出。

    睿王似无奈又似好笑般看着我,最后化作一声长叹:“罢罢罢,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杀人嗜血的狂魔,非得将乌月离人屠尽了才肯罢休?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如我,实在不该如此。”

    我微微一怔,为何感觉他说这话时淡淡忧伤。

    征伐杀戮本是男人的事,他是骁勇的将军,就注定做不成世人眼中的仁者,可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护被自己铁骑征服的百姓,保护天下苍生,力图将疆域相接与民族融合的伤痛和代价减至最轻。

    近百年来,北地三胡与景国早已风俗相通,唇齿相依间语言相融,但却时时战火连天,边境数百年来烽火不断,无数年轻无辜的生命葬身于一场场战祸和掠劫。

    而他,马踏瀚漠,结束了这一切。但他也并不是只知攻城掠地的莽将军,就凭他这份奏折已经挽救了千千万万条可能牺牲的性命,民族血脉相融更使得这片土地更长远安定。

    藏于袖中的双拳紧握,我定定看他,恨与不恨,何去何从?

    “去看看杜若楠吧!”他见我怔怔发呆,转身面向窗外淡淡道。

    我从游思中回过神来,微微诧异,杜若楠自睿王与延克图比武那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她被睿王遣调到了别处,这么多日没有见睿王,也没有来得及问。

    “她怎么了?”心头没来由地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病了,而且马上就要离开景国了。”

    ☆、和亲

    摇晃的马车停下,坐在我对面一路都没有说话的睿王淡淡开口:“去吧,兴许你能安慰安慰她。我在这里等你。”

    我傻傻问道:“你不进去了么?”

    睿王有些好笑:“深更半夜,造访女子闺房?又不是采花贼。”

    我也忍不住笑了,见他依旧坐得笔挺,便说:“那就劳烦你等着,我尽快出来。”

    睿王颔首轻笑,示意我快去,我掀开车帘,一座高墙大院立在如水月色下,青碧的砖瓦透出几分渗入骨髓的寒意。

    睿王府的侍卫护送我前去,送上名帖,杜府的家丁便将我领了进去。

    冷月如霜,杜若楠的闺房前铺了一地细碎的银霜,屋里点点烛火摇曳,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身旁的家丁已退下,我迈步上前,举手叩门。

    “谁啊?”里面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我迟疑道:“若楠?是我,素华。”

    不一会儿,听得屋里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行至门口,雕花木门缓缓打开。

    皎洁莹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浑身一震,苍白削瘦的面庞被月光衬出透明的颜色,大大的眼睛深深凹下,惟有双颊透出病态的潮红,哪里像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将军。

    进到屋内,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她的脸色终于不似方才那么惨白吓人了,却更清晰地现出她眸中的绝望和伤心,方放坐定她便抚着胸一阵猛咳。

    我急忙替其轻拍后背:“怎么这么严重?到底什么病,病了就要看大夫。这屋里怎么也没个照顾的人。”我蹙眉环规四周,从方才进院到现在,一个伺候丫鬟也没见着。

    杜若楠好容易平下咳喘,摇摇头:“我不想要人伺候,想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她顿了一顿,揪紧眉心看我:“是睿王爷告诉你我病了?”

    我点头:“是。”

    她突然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那他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病了?”

    “没有......他只让我来看看你,我问了,他,不肯说。”我有几分无奈。

    杜若楠笑着看向我,眼中尽是羡慕:“可惜我就没有一个他这样对我,如果......唉!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不解:“你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这个他那个他的。”

    杜若楠深呼一口气,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眉间淡淡忧伤:“我要去和亲了。”

    我瞪大眼睛,和亲,原来睿王说的离开景国是去和亲。我站起来定定望向杜若楠:“什么?和亲!谁......”

    杜若楠眼中痛意骤闪:“你见过的,延克图,白月离大王子。”

    我震惊非凡:“延克图......可是和亲,不是应该公主或者宗室女吗?怎么会选中你?”

    “是延克图自己提的,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提出要娶右路军杜若楠将军,还要十名乌月离女子做陪嫁,”说到这里,杜若楠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其中也包括你。”

    我脑中嗡嗡作响,有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皇上金殿赏赐,王爷不要公主美女,单单要了你那两个主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今天下午那个侍女问我的,此刻也是我想问的。

    “但是睿王却说他在行军途中一夜喝醉,那个叫忽兰朵的姑娘已经是他的人了,已非清白之身,不能送嫁白月离,还有一个叫哈戴的姑娘是这忽兰朵的侍女,希望也一并赏赐给他。他愿意将所有分赏的财物送予延克图以表歉意。”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望着杜若楠的唇瓣一张一合,只觉头脑中一片轰鸣。望着她凄切的神情,再回想延克图的凶残暴戾,我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杜若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而这个罪魁祸首居然就是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跌坐回椅上,“是我......对!那天,一定是那天,延克图肯定是因为那天的事,我......对不起......”头脑中一团乱麻,除了道歉不知道说什么。

    猛然间,脑海中窜出一个念头,这一想法让我愧疚的心骤然得到了一丝解脱,我脱口而出:“不!你不要去!祸是我闯的,我替你去!”

    杜若楠万分无奈地凄凉一笑:“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怎么能说换就换,顶替?有他在,你想去也去不了!”

    我被切中要害,一下泄了气,软软道:“可是若楠,你有没有意中人?”

    杜若楠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眼神渐渐迷离,望着窗缝中流泻的一丝月光,唇角浮起一丝浅笑:“他不知道呢!不过以后也没机会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永远不让他知道。”

    杜若楠从妆匣中捧出一条染有血渍的布条,仿佛捧着一条圣洁的哈达。

    “这是他从衣服上扯下帮我包扎的呢,沾有我的血迹,这是这世界上唯一一样将我和他的东西融合在一起的物件。”杜若楠喃喃自语,“再见了,宇文璞!”

    从杜若楠房中出来,脚下晃晃荡荡走不稳,抬头才发现月已偏落西天,竟然已经后半夜了,我到底在杜若楠房中待了多久。

    门口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处等我,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动,我深呼了口气,方踏上脚踏,车身晃荡便摇醒了里面扶额浅睡的人。

    他睁眼看我:“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无力地掀起帘子,软软倚着车壁坐下。

    “你哭了。”睿王凝视我良久。

    我呆呆望着被风拂动的窗帘一言不发,他伸过结茧的大手,在靠近的一刹那有一丝犹豫,但还是拭上了我脸颊,动作极柔,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没有躲闪,木然地任由他擦拭,粗糙的指腹擦得我脸颊刺痛。我缓缓回首望向对面的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让我去和亲吧!大不了我杀了延克图,再自尽!”

    他眼中温柔的光芒突然消失,变为严肃的狠厉,唇角紧抿,这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胡闹!你以为和亲是你想去就去的!你以为自己的身份高贵到能够和亲?你嫁过去只会是连个侍妾都不如!杀了延克图,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和亲的人了。皇上想稳固和白月离的关系,皇室公主自是舍不得,杜若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无情冷血的男人,你们就知道打仗和用女人来和亲!和亲是牺牲一个女的全部的幸福!你知道吗!杜若楠她不喜欢延克图,延克图那样的人......”

    下一秒,我已被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温热的唇瓣将我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包围着我,意识一片混乱,那辗转的唇莫名安抚了我的心,却又挑起了另一种渴望。忘记了彼此的身份,他渐渐地转为温柔的辗转。

    半晌,他放开我,唇瓣却似不舍般仍轻轻点啄留恋。二人的呼吸想接,我胸膛起伏不定,意识也终于清醒,恼恨扬起手掌。

    他却不躲,隐在暗夜中的黑眸熠熠生辉。“世上没有后悔药!有的时候一步差池,就会连累到无辜的人,甚至很多人。你要想好自己走的每一步路,不要再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我举到半空中的手生生刹住了,一步差池,一步差池我害得杜若楠被迫嫁给延克图那个疯子。而我现在想做的事太多了,哪些会是一步差池,哪些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为什么有时候,恨比爱更难?

    我颓然无力地靠回,侧首将脸捂在身上的披风里,似乎这样那些纠结的恩怨就如同眼前之光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一双坚实的臂膀扶住我的肩,沿着我靠回去的姿势将我拉入怀中,长出硬硬胡茬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战争没有赢家,不管是所谓的胜利者还是失败者。放下从前那些好吗?我不想你永远恨我,也不想要永远和你在相互仇视中生活。我想和你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心底有一个地方慢慢变软、塌陷,我静静倚着他,竟然觉得他身上的气息熟悉而且安心。

    我的心沉睡在这迷梦里,连静夜里那急速奔来的马蹄声也没有留意到,直到车外传来一个男子急切的声音:“王爷!行辕大营急报!”

    搂住我肩膀的手左手徒然收紧,却没有将我放开,他微微前倾,另一只伸至车帘外制止道:“好了!我知道了,一切回府再说。”

    “可是......王爷,情况紧急!容卑职在此禀告......”车外之人仍旧不死心,话语之间确是焦急非常。

    “齐颂!”睿王突然出声打断他,语音急速似乎带着一丝恐慌。我浑身一紧,觉出两人此刻的姿势非常暧昧,微微抬起身,却被睿王敏锐发现又将我箍住。他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厉色,他面上冷硬的线条紧绷着,外头之人再不敢出声,他薄唇只吐出两个字:“回府!”

    一阵寒意袭入心底,我勾唇冷笑:“如果是怕我知道太多,你大可以让我避开,我自己有腿能走回去。再说这里到处是你的人,我跑不了。”

    握住我肩膀的大手微微加力,头顶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只是固执地将我搂在怀中,我甚至连抬手的可能都没有。一直到我觉得这个姿势已经腰酸,他依旧定住不动,似害怕失去什么一般。

    但害怕,他也会吗?

    嗒嗒马蹄声在静夜回响,车外那个人一直跟着。

    马车终于停下,他毫无顾忌地将我拦腰抱起,伴着我一声低低的惊呼,他已稳稳跃下车去。车外月光如水,睿王府的大门已经打开,有家丁提着灯笼跑出。

    我生气道:“你干什么?放开我!”边踢腾着要下去边拼命推攮他的前胸。

    “想日后光明正大地在这府里生活,就乖乖别动!”他突然俯首至我耳畔低语了一句,呼出的热气撩动我的发丝。

    他的眸中沉静如水,但就是这沉静如水的目光却刺痛了我的心,我缩回了撑在他胸前的手,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一路上,巡夜的侍卫和路过的家奴都纷纷让道,没有人敢抬头张望,但又有没有人不在内心掂量。是的,睿王在用实际行动宣告我在这个府里的身份和地位。

    他踢开院门,将我一路抱至我所居房间,我猛然间一阵紧张,身子也变得僵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他名义的妾室了。

    妾室,一个极其刺耳的称呼,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如果他有进一步行动,我的反抗在外人开来是不是更像所谓贞洁烈女的伪装。

    他将我放在榻上,拉来锦被给我盖上。却没直起身,俯首凝视我的眼眸,黑曜石般的眸子近在咫尺,静静望着我,直到我强撑的镇定变为撑不住的脸红,呼吸急促。

    他轻易便看穿了我的担忧和害怕,微笑道:“这么害怕我,我很伤心呀!那我还是走吧!”

    说完他却根本没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我很恼火被他看穿,干笑一声缓解气氛:“王爷还是去办正事吧,外面可还有人等你呢!”

    他眼中狡黠的光亮闪过,大手轻轻敲了敲我脑门:“这么急切赶我走,我若不走真是惹人厌烦了。”那亲昵的语气让我恍然觉得一股温馨,不觉牵唇笑出,但这丝温馨却很快被潜意识中那一直横亘的刺挑破。

    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他本来痴痴望着我笑脸的眼眸也渐渐回复沉静。他起身,正了正衣冠,遂随意般开口道:“今后多出去走动走动,这府里没人敢动你。老憋在一处小心把身子闷坏了。”

    他走得极快,那道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几乎是大步流星地离开。

    春夜有些寒凉,方才揽住我的温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有些不适应。行辕大营四个字更像是一只不吉的鸦雀在心头盘旋,行辕大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晚,却还要睿王亲自去处理的,一定是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这姑娘纠结,我也写得很纠结。话说这两人的坚冰似乎是要融化了,但是有变数啊有变数~

    嘿嘿元旦到了,祝亲们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啊~

    ☆、此生不欺

    春日好眠,一觉醒来已近中午,穿过雕花窗棂的细碎阳光如幻梦般幽幽铺在窗前。推开窗户,屋外一片明媚,几只画眉在海棠枝上嬉戏,抖落一片花雨。

    我的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与美好,宁静而安心。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似乎是在......

    “吱呀”一声门响打断我的思绪。侧首望去,门口立着之人,玄黑长衫于阳光下泛出墨玉润泽、翩翩广袖迎风拂起。不同于往日的身披战甲,也不是从前宫廷中象征官制的蟠龙华服,睿王这身普通衣饰居然把他衬出几分翩然自在,这样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扬眉故作讶异地打量他。他已大步迈向我,黑曜石般的眸中被春日阳光映出熠熠神采,光华流转,却只向我。

    我心跳加速,望着他步步走近。

    方行至窗前,他便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把将我手抓住。

    他微微气喘,似是走得极急,又像是走了极远的路,狠狠捏得我手指生疼。澄澈的眼中浮起一层层庆幸与高兴,忽而又变为一丝愧疚和不舍。这神情让我莫名,他却连带眉梢也有些劫后余生的惊喜,像是重得宝物。

    “跟我走!”他突然伸手至窗内将我拦腰抱出。

    我惊呼道:“哎!干什么?去哪里!”还未喊完,双脚便着了地,原来他已将我放下。我为自己那点小小的想歪悄悄红了脸,我原本还以为他又要像昨晚一样......这大白天的公然抱着穿堂过院,实在是......

    他紧紧扶住我的肩膀,与我额头相抵,缓缓道:“去一个永远也不相互欺瞒的地方!”说完抓住我的手便往外大步走去。

    我被他拖得跌跌撞撞,他却走得愈发急切匆忙。我隐隐觉得今日的睿王不同往常,从来没有见过他慌张,但是今日却如此急乱。

    一路上仆从纷纷避让,见王爷行色匆匆,侍卫老远便将大门赶紧打开。

    睿王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从侍卫接过缰绳,便将我抱上马背,自己旋即翻身上马。

    “驾!”鞭子一扬,我们□的这匹巴贝尔宝马便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熙熙攘攘的京城街头,摊贩和行人匆忙躲闪,皆惊讶地望着起着高头大马的这两人如御风飞驰般在街上狂奔。

    我死命地拉扯缰绳,急道:“慢些!我们会伤到人的!”

    “那谁想到会伤到我!”身后睿王闷闷的声音似从牙缝中狠狠挤出。

    我一愣,回首望去,他冷峻的脸上居然有一丝丝的绝望和无助,这种神情让我的心蓦地揪紧,是谁让他也有脆弱的时候?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白云山,屹立在京城西面,如一柄长剑直插云霄。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山腰时,我已经几近虚脱,全靠睿王拉着我走。

    他似是同谁憋着一股气般,不到山顶不罢休,而且还偏得拖上我。

    我有些气恼:“我走不动了!”早饭和中饭都没吃,我是真的没能量走了。

    睿王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半哄半劝道:“马上就到了。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半路放弃可惜了。”

    我闷闷道:“我又不想来爬山,是你偏要拖我来。”

    睿王突然正色望着我:“这段山路一定要我们一起爬上去,这样心才诚。你再坚持一会儿。”说到这里,他眼中神色现出些宠溺,“下山我背你。”

    这么说倒好像我很娇气似的,我甩开他的手,撅嘴道:“下山谁要你背?这么陡的山,下山直接往山坡上一躺不就得了。净会装好人!”说完我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睿王望着我这八爪鱼似的姿势,无奈一笑:“是是是,我是装好......”才说到一半,便提高了声调:“小心!”

    我无奈地跌到他迎上来的怀里,仰望碧蓝澄澈的天空:苍天啊,我抓着草爬也不行吗?草也和我作对,居然能一抓就断。

    “好了,别逞强了。”他不由分说牵上了我的手,摇头一笑。

    山顶,长风飒飒,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低矮丘陵绵绵起伏,京城的街道房屋变得像一个制作精细的沙盘,阡陌原野青碧,河流如闪动的玉带。

    我寻了块草地,靠着背后的巨石坐下,捶了捶酸软的双腿。这风景虽让人心旷神怡,但也没有这踏踏实实坐在地上的舒服来得真实啊。

    睿王也坐到我身边,不像我靠向背后的山石,上身依旧挺直身板,直直望向京城方向。

    我蹙眉奇怪道:“咦?你就不累吗?对了!明日不是还有什么骑射比赛?你跑来爬一下午山,也不怕明天连腿都提不上马去!”

    睿王侧首微微一笑,那意思是:我又不是你!他转过头淡淡道:“骑射比赛延期了。”

    “延期?为什么?”我随口问道,突然想起昨夜的事,心里一紧:“是不是昨晚行辕大营.....”

    “不要问。”睿王突然急切开口制止我,眉头紧蹙,眼底隐隐忧伤和无奈,“我不愿意跟你说假话,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我怔怔望向他的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害怕。

    “你在担心什么?你也会害怕?”我涩涩开口。

    他望向远方,目光迷离:“我不是神。”一句短短的话说得滋味百般。

    今天出现在我面前的睿王是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他,想起他身上那些纵横缭绕深浅不一的伤痕,我的心蓦地一痛,他何尝不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他也会心痛也会伤心也会无奈,只不过有的时候人们习惯仰望他。

    我轻轻覆上他的大手,长长叹了一声。随他一道将目光投向白云飘落的远山。

    手背上突然一阵温暖,原来是他大手一翻反过来覆上了我的手。我侧首对上他的眸子,他极其执著地望着我。这种庄重的神情让我有一丝丝的心慌。

    良久,他极其郑重地一字一句说道:“素华,请你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相信我。”

    我望着那双跳跃着点点阳光的黑眸,那里曾像是一潭沉静的深潭,让我捉摸不定,有时又像是蕴着火山的渊底,让我不敢直视。此刻却是充满了希冀和恳切,还有那隐藏不住的一丝害怕。

    我仿佛受了诱惑般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心底一片迷茫。

    他急切地在我眼底寻找答案,但答案却是如此不确定。

    他流露淡淡失望,放开我的手,站起身,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雪亮长剑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在风中奏出“嗡嗡”的回响。

    长剑飞舞,如流光旋转,又如一条银蛇在下午的阳光下飞舞。

    碎碎的石屑被风吹散带走,他于剑端灌注了万千情绪。

    片刻之后,我起身望去。

    “山石为谒,此生不欺。”

    我惊讶地回望他,却见他又做出了一个让我更惊讶的举动。长剑一挥,他已决然划破自己的掌心,摁到那刚雕出的字迹上,缓缓下移,鲜血将那八个字一一染红。

    “我不明白......”我心痛地望着他鲜血淋淋的掌心。

    “我只要你明白,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我今日敢对天地发誓,对先祖立誓,此山为证,此石为谒。”他仰望苍穹,随即又眺望京城方向。

    半晌,他还剑入鞘,收回目光,眼中迷离隐隐心痛,“我不想失去太多。”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面颊,“我可以挡住刀剑,却防不了无时不在的暗箭,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真的。”

    他的话语低咽被呜呜风声带走,我的裙裾和他的长袍在山风中纠结。

    我只觉得内心被一片苦涩和甜蜜搅裹得天翻地覆。

    “我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我不想失去的东西不多,可是,不要逼我......”他纠结地闭目,徒然又睁开,“我只想和你好好生活,像一对平凡夫妻一样好好生活。忘掉从前,相信未来,相信我!对我说真话,不要防备我,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说得恳切而心痛,那目光让我不忍触碰,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被揉碎,爱与恨将我的心完整剥离晒在阳光下。我忍住眼中盈盈泪光,张开双臂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恨他,哪怕只有一瞬的甜蜜和错觉。

    他坚定伸臂将我牢牢回抱。

    穆穆清风中,我们二人相拥的身影被斜阳映照在“此生不欺”的山石上。

    良久,他突然出声:“你叫什么?”

    “嗯?”我一愣,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怀里直起身,抬头看着他双眼坦然道:“沐素华!”这话一说出口,突然一阵轻松。来到这个时空的一年间,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坦然无畏地大声说出过自己的名字,自己真实的名字。

    他低头看我,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好奇和欣喜,那抹微笑映在脉脉余晖中霎时好看,“我叫高廷绪。”

    “咦?你不是叫高衍吗?”我奇怪道。

    他笑了:“廷绪是我的字,我父亲取的。算上你,只有五个人知道。”

    “沐素华,是我的真名,算上你,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眯眼看他,“算来,还是我比较吃亏一点。”

    “哈哈......”睿王大笑,“确实是我得了便宜,那你说我该怎么弥补你?”

    我得意一笑,下意识脱口而出:“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你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睿王没料到我竟然如此大胆,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他有些诧异和不自在:“你在意?”

    我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我在意吗,若是不在意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妻妾满堂,我是不是应该屈服,还是......

    “我说过不骗你。好,我告诉你......”

    “不要说了!”我突然打断他的话,心口气闷得像喘不过来,“我,不想知道了。”下意识地放开环在他腰际的手。

    睿王的轻轻在我额上映上一吻,无奈长叹一声:“傻姑娘!”

    斜阳脉脉,山风瑟瑟。

    “来生,我一定早早寻到你。”半晌,他脸贴在我发际,低低开口。

    我心底一紧,来生......我本是误闯到这个世界,我们的来生会有交集吗?

    “可是,我怕没有来生......”我声音竟有些发颤。

    “那我们就过好今生!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沐素华,只是我的沐素华,是我想要守护的人。”他坚定地说,眸中是万丈霞光的流彩。

    此生不欺,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到,但此刻的我们是坦诚以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个高衍童鞋为什么一定要拉小沐到那座山上起誓呢,这个是有原因滴~并不是随便爬一座山,这和小高童鞋的一个秘密有关,他这章里表现的害怕和急切也是事出有因,各位看官明日继续关注噢~

    我努努力,明天争取更两章!

    今天这章温馨一点,祝亲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爱妾

    我们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城。我又累又饿,懒懒地坐在马上不想动。

    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热腾腾蒸饺和香喷喷的桂花藕,还有......可是睿王死活不准我吃,说是胃痛要回府喝粥才好,他这么说也有几分自责,毕竟是他把我拖出去爬山,害人家硬生生地饿了一天呀。

    回到府里已是掌灯时分,睿王带我去了书房,他命厨房做了粥菜送来。菜一上桌我便毫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睿王迷眼看着我吃,笑得像只狐狸。

    我好容易腾出鼓鼓的嘴巴:“你......你怎么不吃啊?”

    他摸了摸嘴:“唔,看你吃得香,我突然就饱了。”

    我看了看被我吃得半半拉拉的粥菜,狡黠道:“不如我们一起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将粥碗和菜碟往他面前推去。

    “你真的饱了?”他不信地挑眉。

    “饱了,真的饱了。”我肯定地点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很恶毒地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处理我喝剩下的这半碗粥。

    “恩,这粥味道不错,府里的厨子莫不是换过了。”他已低头舀了两勺送到嘴里,随即抬头唤进一个丫鬟,“紫烟,最近府里是不是进了新厨?”

    那个叫紫烟的小丫鬟低眉顺目地答道:“回王爷,是换了新厨,是王妃向皇后娘娘从宫里要来的,因为王妃最近害......”

    “好了,我知道了。”睿王打断她的话,随后笑着看我:“原来是宫里的御厨。你还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来两碗银耳之类的甜汤?”

    “嘻嘻嘻......这汤汤水水喝多了,我现在特别想吃烤全羊。”我故意逗他,虽说今天饿了一天但心情却是特别好。

    睿王一眯眼,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胃口这么大,要不换一道大菜?”语调慵懒而暧昧,他摆了摆手让紫烟退下。

    紫烟将门带上,诺大的一个书房便只剩我和睿王。我渐渐觉出他眼里的危险气息,脸上的笑都尴尬起来,急忙转移话题:“不吃了,不吃了!什么大菜......以后再吃,医学上说了,晚上吃多了不好,嘻嘻不好。嗯,这个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说着便站起了身,这意思便是同睿王道别了,可他却一动不动坐着,噙一丝笑意盯着我,直盯得我心里发毛。

    “你今晚不要回去了。”他淡淡道,似乎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我脑袋嗡地一响,他想干什么?越想我的脸越热,而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充满玩味。

    “你!”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拍桌子,也许是想“震慑”一下他?

    “我怎样?”他眯眼笑道。

    “你......我......我不愿意!”我语无伦次,只抓住最关键这点。

    “不愿意什么?”他似乎就像哄诱我说出来。

    越说越说不清楚,我干脆不在理他,转身拉开门便要走。

    一双臂膀从后将我环住,止住我迈出的步子,他强压着笑意的声音就贴在耳际:“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你紧张的。你现在是兰夫人了,自然不能和哈戴那没有品级的住一起,但是新院子还没有布置好,就暂时委屈你在书房住上两日。”

    “兰夫人?”我急急侧首,却差点与他的唇碰上,他趁机轻点了一下,笑得邪恶而得意。我错开他的吻,没有了一点玩闹的心思。

    他觉出怀中我绷紧的身子,蹙眉道:“怎么?不高兴了?”

    我硬着脖子道:“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妾室是一个失去人格尊严的称呼,因为她不但要服从丈夫,更要服从所谓的正室,一举一动都要察言观色,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尊严可言,这是旧社会的不公!更是给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套上的枷锁!”我也不管睿王能不能听懂,尽管发泄不满。

    他收紧手臂,急急地低声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那种难堪的,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北境了。到时候我们离开京城,嘉池关很美,有成片的红枫和樟子松,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草原上骑马。嘉池关的王府里除了你不会有别的人。”

    我绷紧的身子渐渐缓下,心底的悲哀却没少半分,北境的王府里除了我不会有别人,那就是说其他地方他并不能保证,比如说京城......

    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也许是我得寸进尺,但是我真的迷茫了,一切已经脱离我的掌控,其中也包括我的心。

    “相信我。”他轻轻蹭着我的鬓角,似一声叹息。

    “兰夫人,这边请!”老管家在前恭敬地引我前行。

    兰夫人,每每听老管家这么恭敬地称呼我,我只有嘴角一抽的份,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吃过早饭,我便自顾自出了书房,漫无目的地随管家在这府里四处闲逛。这王府占地面积倒是不小,逛了小上午也没走个遍。眼看老管家倒是有些累了,身后跟的那一队侍卫依旧整整齐齐排着,我走到哪里他们就一步不离地跟到哪里。

    我见管家有些喘,便往旁边的回廊上坐去:“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歇歇。”

    “夫人且慢!”老管家急急挽了袖子便要擦拭栏杆,我身边还没有安置侍女,本来这些侍女做的活计却成了管家操心的。可惜管家的动作慢我一步,手差点没有碰上我的臀部。

    他一惊,扑通跪倒:“夫人恕罪!小人该死!”

    我不禁好笑,什么大不了的事,又没碰上,再说碰上也没什么,他又不是故意要调戏我,便笑着随口道:“又不会掉块肉,你不必紧张,快起来吧!”

    “又不会掉块肉?兰夫人这话可说得可真是有失王府体面!”一个高傲的声音挟着微熏的春风从回廊尽头传来,院中的海棠飘飘扬扬洒落细细的红蕊。一双金丝绣鞋踏着落到回廊上的片片花瓣,款款行来,云髻雾鬓,盈盈眼眸威仪不可直视。

    望着她穿过岁月走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御花园的初次相见,她身上的高贵冷艳只增不减,当年的华阴公主已是如今的睿王妃。我俯身,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道:“叩见王妃!”

    她没有开口,似乎想看我能撑在那个福身半蹲的姿势多久,我压住心中恼火,又重复了一遍:“叩见王妃!”

    “兰夫人真是个雪肤玉肌的美人呢!”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搭在我手腕上。

    “王妃谬赞。”我直起身同她对视。华阴的眼底尽是不屑,并没有惊讶。看来她早已得知我的长相,睿王将我严密保护,还是防不了她。

    她望着我轻轻一笑,随即便看向跪在地上的管家:“李管家,你也是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照你这所作所为,日后王府的下人怎么会守规矩!兰夫人是王爷爱妾,你今日的冒犯若当真论起来,砍了你的手也不为过!我掌管这王府,要是不罚你,怎么跟王爷交待!”

    爱妾这字眼生生刺痛了我,她的话语里处处在提醒我自己才是这府里的正主。

    李管家一听急了,膝行到她跟前,叩首于地不止:“王妃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并没有冒犯兰夫人的意思,小人......”

    睿王妃面无表情地轻抬下巴,示意身后的侍卫抽刀上前,李管家已吓到瘫倒在地。

    砍手,李管家这把年纪便是取他性命,睿王妃分明是冲我来的,虽没直接训斥我,可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足以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讨厌古人的妻妾争宠,如今却不得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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