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陌上芳菲尽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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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和良心发现外,还有木有其他可能?偶觉得有噢~哇哈哈

    ☆、同生共死

    正想着,我便看见靠门的两个看守突然飞了起来,具体说来他们是被飞起的门板击得扑倒在地,尘土飞扬中屋外又跃进两人。与此同时,茅屋房顶轰然破开,一人手执长剑跃入屋中,正是我熟悉的身影。

    扑倒在地的两人反应也是极快,立刻翻身跃起拔剑同进屋的两人打斗起来。从屋顶跃入的玄黑的身影则趁机直奔我而来。

    我被捆住手脚,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侧破旧的墙壁突然被撞塌一个大洞,一人利落跳进伸手将我制在怀中,冰凉刀刃立刻抵在了我颈侧。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气。借着屋顶破洞泄下来的月光,我看见高衍黑曜石般的眸子精光闪闪,蹙了蹙眉头,有些不甘心地止步在屋中。

    身后制住我之人阴恻恻一笑:“公主果然已经背叛了皇后,居然带你前来!不过,你终究是来了!让你的人都出去!”

    守门的那两个侍卫已经被收拾了,高衍抬手示意两个手下退出,冷笑道:“怎么不再继续装草寇?你的人都已经死了,你跑不掉的!你现在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不死。”

    抓住我的人大笑:“哈哈饶我不死?我早就抱定了以死谢恩之心。华阴公主迟迟不肯执行命令下手杀你,皇后早就怀疑她已经背叛。实话告诉你,我们此次前来明着是配合她,实则是利用她引你入瓮。刺杀不成,早就料到公主会带你来这里,你想不到吧?今天不但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这几间茅屋的地下,我们已经事先埋上了火药!”

    我心里一凉,火药!我们脚下有火药?高衍眸中精光一闪,迅速扫视四周。

    身后之人冷笑道:“呵呵......让你的人别找了!埋火药的入口在哪里,你们是找不到的!放下你手中的剑!”

    高衍听话地一松手,手中长剑随着一声清响落地。借着屋顶巨洞里泄下的月光,我看见他定定站在屋中央,玄黑的衣袍让他看起来异常冷峻,他的面上却毫无惧色,只是勾唇笑了笑:“郭狗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背叛我大景!不如,我也许以同样酬劳?”

    制住我之人冷冷道:“你才是乱臣贼子!我今日就要与你同归于尽,以谢皇后知遇之恩!”

    “慢着!”高衍突然出声,镇定自若道,“我知道你就是号称大内一虎的刘虎,你的父亲从前是镇北将军手下一员大将,你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久闻你继承令尊遗志,勇武忠诚。未想初次见面,竟是此情此景。不可不谓憾事!”

    刘虎又是一阵大笑:“哈哈......你们高家人也有憾事!当年,我父亲精忠报国,却被牵入党羽之争,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更无辜丧命!幸得皇后怜我孤儿寡母,多年照看。我和你们高家,不共戴天!”

    高衍微微一笑:“说起当年,我也有一桩往事,想跟刘统领一叙!”

    刘虎有些不耐烦:“你少跟我废话,再拖延时间也是一个死!”

    “好,既然刘统领执意如此,不如我们约定个事情。只要你放了她,我就坐在这个屋里任你处置,绝对不走!”高衍说得似乎很轻快。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死死盯着高衍,他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轻松一笑,这一笑让我想起当年乌月离被灭后,我用匕首刺中他,他也是这种如沐春风的笑容。

    “好小子!没看出来,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刘虎笑道,“既然你侬我侬、依依不舍,不如我今天就让你们一起下黄泉!”说完,他狠狠往地上跺了一下脚。

    脚下传来震荡空响,如同一声低沉的闷雷,听得出我们脚下有一个空洞,里面一定是堆满了火药,此时正有人躲在里面准备点火。

    高衍微微蹙眉,声音笃定:“刘统领!我一向看重你为人刚正不阿。人各为其主,你今日做法无可厚非。但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可以让你圆满完成皇后交给的任务。”

    完成任务?我狂跳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一阵难抑的痛意涌上,几乎让我难以呼吸。我不顾一切地喊道:“高衍!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快走啊!”

    我急得都快哭了,可高衍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屋中,他的目光沉沉望来,刘虎又狠狠跺了一下脚,阴邪地笑着,继续跺脚。

    三下,三下就是暗号。

    “高衍!你疯了!你快走!我死了也许就回去了!我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而你死了这辈子就全完了!你快走啊!”我说着,一闭眼横下心就往刘虎刀刃上撞去。

    刘虎急忙撤刀,不过一瞬的功夫,高衍已借此机会捡起地上长剑飞身而来,一脚踢飞了刘虎手中的匕首,将我猛然拽开的同时把我身上的绳索隔断,然后一剑刺向刘虎。

    刘虎往侧旁一闪,高衍没有刺中,二人打斗起来。刘虎手中没有武器,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高衍,瞪目喊道:“点火!快点火!”

    高衍果断举起剑砍向刘虎左臂,刘虎惨叫着松开手,后退半步捂住左臂。高衍挣脱其束缚,一剑刺穿刘虎胸口,奔过来伸手拉起我:“快走!”

    垂死挣扎的刘虎,瞪着血红的双目捂住胸前的伤口,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扔了过来。高衍眼中寒芒闪过,一闪身将我挡在了身后,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挨了那一匕首。我还没惊呼出口,他便蹬开再次扑上来的刘虎,抱着我往房梁上跃,下一秒,他踩着房梁,我们从屋顶的大洞飞了出去。

    是的,是飞出去。月色很好,月光洒满了浓墨铺就的千里江山。就在我们除了木屋的那一瞬间,一震猛烈的巨响传来,地动山摇,脚下升腾起一股火焰,几乎可以舔舐到我们的衣摆。

    乱飞的石块和木头在空中向我们袭来,高衍将我紧紧包裹在怀中,我们落下的时候我闻到烧焦的味道。落到地面时,他的背先着地,我们顺着山坡往下滚,轮流碾过硌人的石块和扎人的枝叶。

    终于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滚落,我睁开眼,望见高衍紧紧闭着眼,脸上有些炭灰,抱住我的胳膊上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一样。

    我焦急地摇他:“高衍!”他还是没有反应,我伸手到他背后,想将他扶起来,这才摸到他背后的衣服不知何时被火烧了个洞,后背皮肤也不可幸免地被灼伤。我心惊胆战地打量着他,这才发现其实他满身是伤,右臂上是前夜被野狼咬伤的,左臂是匕首刺穿的巨大伤口,而背后如今也成了这样......

    这么重的伤......我突然感觉痛得不能呼吸,望着他毫无反应的脸,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滑落,壮着胆子抖抖索索地将手伸到他鼻端。

    这一试,我的手顿时僵住了,随后浑身颤抖。没有气息,手指没感觉到任何气息。

    “高衍......”我发出一声自己都被吓到的尖利大叫,伏□捧着他的脸一阵大哭,不断地摇着他:“你醒醒!你醒醒!”

    他是个坏人,他毁了我的清白,他限制我的自由,可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会这么难过!

    就是这张脸,曾经对我笑过、吼过、不屑过,可是从今往后,无论何种表情都再也不能了。

    我的泪滴到他脸上,他却缓缓睁开了眼,虚弱地望着我一笑:“我......没事......”

    我一怔,脸上还挂着泪珠,有些不知所措,一瞪眼,放开了他的脸,气恼道:“你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

    他没有说话,轻轻笑了笑:“我刚走到奈何桥......接过孟婆汤正准备喝,突然听到一阵哭声,而后口中尝到咸咸的味道......我就醒了,我想啊,我还没有兑现诺言,把你安全带回去......这不,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爱死不死!谁管你!”

    他被我推到胸口,蹙紧了眉头,似乎极其痛苦。

    我心底一紧,急忙扶着树干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来人哪!救命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回到坐看青山老已经好几天了,我的腿伤愈合得很不好,也许是前几天耽搁了治疗,现在还在发炎化脓的状态,连走路都困难。

    高衍没有死,他的确命大,那么重的伤也只是医治、休养了几天,就精神很好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也在坐看青山老养伤。他坚持不回王府,说是要给我看伤,别的人他不信任。

    我疑惑他不担心华阴公主会生疑吗?可又不想直接问,让他以为我真是关心他那些破事。其实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比如华阴公主和他看起来更像是因一时利益结盟的盟友,而不像是夫妻。还有这次的劫匪事件,皇后要杀高衍为什么选择暗杀,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制造一个理由?是怕把高衍逼入绝境而造反吗?此外,顾梦瑗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最让我急于寻找到答案的问题是:为什么高衍对我的态度急转弯?一个对你很凶的人,突然变得很和蔼可亲,听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确实是一件可怕而可恼的事情。

    “在想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正坐在荷塘边上的我吓了一跳,回头正对上高衍那张可憎的笑脸。

    我懒得理他,拿过靠在一旁的拐杖便要拄着起身,但拐杖在石子路上一滑,腿用不上劲,我便尖叫着往荷塘里倾去。

    “小心!”高衍适时地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拽了回去。我一看那张笑呵呵的脸,再看看现在我几乎倚在他怀里的暧昧姿势,一阵气恼,将他推开:“放开!干什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高衍被我推到受伤的胳膊,突然蹙紧了眉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我有些后悔,忘了,他现在也是一个伤员,嗫嚅了半天才道:“你......你没事吧?”

    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不知道,估计骨头又断了!”

    我吓了一跳:“真的?”随后望见他嘴角浮起的那丝促狭笑意,顿时明白,我又上当了。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袖子:“人家说同病相怜,你看看,我俩现在,一个右腿缠着布拄着拐,一个左手绑着药膏背上还缠着纱,都成这样了,你也不跟我相怜一下?”

    荷塘中映着我们俩的倒影,确实是两个模样可怜的伤病残将,我有些想笑,但忍住了,转而说道:“我问你,我的药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的伤迟迟不好?你都可以活蹦乱跳了,我还这样子行动不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现在后悔答应让我走,所以想把我搞成瘸子?”

    高衍愣住,喊冤:“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希望你一辈子都靠它跳来跳去的?”说着他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拐杖。

    “不是你是谁?除了你,还有谁有这动机!”我狠狠道,“别跟我说我没证据!哼哼,我和你一样,擅长推理!凭推理给人定罪!”

    高衍有些难堪地看我,转向荷塘,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吧,等你腿伤一好,我立马把你送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有些不想在荷塘边待了,他这种平素强硬的人突然散发的浓重忧伤和无奈,比之柔弱之人的忧伤更让人受不了。

    我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也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早日把伤养好,早点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刀光剑影告一个段落,偶都快写成武侠了~哈哈下面来点平静的生活~

    ☆、失明

    午后,我睡了一觉,秋天还真是一个适合午休的季节,也许是因为秋乏,睡醒了感觉昏昏沉沉。

    睁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竟然全黑了。心想,天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摸索着要下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就算是夜晚,可窗户外总该泄点光亮进来吧!可现在这个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一阵心悸,难道又被绑架了?

    幸好手脚没有被绑住,我光脚跳下床,一瘸一拐地往前胡乱走去,大喊:“救命啊!救命!”

    不知绊到凳子还是什么东西,我一下扑倒在地,膝盖和手肘磕得不轻。我来不及呼痛,又挣扎着爬起。可是眼前一片漆黑,我似乎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不过这次,我没有倒在硬硬的地上,而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素华,你怎么了?你......”高衍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一怔,待反应过来便急着推开他,他却紧紧抱着我不放。我急了:“大晚上的,你跑我房间来干吗?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把你阉了!”

    高衍抱住我的胳膊徒然一紧,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他嗫嚅着:“大晚上......”

    我也愣了愣:“现在不是晚上么?我到底在哪里啊?”我心头一紧,觉得一切都很诡异。

    “是,现在是晚上了。我听见你喊救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没事了,我扶你去睡觉。”高衍语气轻快地说。

    “我不用你扶!你帮我把油灯点起来。”我摸索着扶住身旁的桌子,想将他推开。

    高衍一动不动,既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去点油灯。我使出浑身力气,想将他推开,却始终逃不过他的桎梏。他依旧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以至于我摸到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迸裂开来,把衣服染湿了。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怎样!”我的心越来越慌乱,为何他看得见我,看得清屋里的一切,而我看不见他。

    我摸索着抚上自己的脸颊,将手伸到眼前,几乎碰到眼珠子的地方,我还是没有一点感光。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不如此便要窒息一般。

    “啊!”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

    高衍牢牢抱住挣扎的我:“没事的,是腿伤引发的后遗症,只是一时看不见,我像你保证,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摇头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泻出。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知道我看不见了,我瞎了。

    今天是我失明的第二天,从昨晚开始,我就看不见东西了。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而且应该是中午,因为祝先生已经给我送了两次饭,虽然我都没有吃。

    我茫然地坐在窗前,从前这样子可以称之为发呆,或者是顾影自怜地哀怨。可现在,这算什么?坐在哪里都一样,再旖旎的风光对着我,都是一片如墨的漆黑,连一点光都没有。

    我不明白,为什么睡了个午觉起来,我就瞎了。高衍说是腿伤引发的后遗症,我觉得这真是前所未闻的医学难题,没听说过腿受伤了,连带把眼睛搞瞎了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高衍故意下药,把我弄瞎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气得不能自已。他现在一定是后悔当初说放我走的话,所以不但想把我变成瘸子,还想把我变成瞎子?他太疯狂了!

    所以从昨晚起,我就不吃饭,也坚决不肯喝药,一口都不肯。连带着腿上的伤也不肯再上药。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我一时警觉起来,当眼睛看不见后,我发现自己的听觉确实灵敏了许多,比如此时我就感觉到那声低叹来自于窗前不远处,也许就在那丛蔷薇下。

    我轻笑一声:“腿受伤了,我跑不了,眼睛看不见,我不知道往那里跑。你不用监视得这么紧了吧!我现在又瘸又瞎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以后就可以把我一辈子都关在这个小院里了。”

    他沉默不语,良久,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感觉到有脚步声正沿着那条小道传来。他来到我窗前,声音竟然有些发颤:“我想过,把我的眼睛挖给你,但是我不忍看见你原来那双美丽的眸子,被我这个残忍之人的阴冷眼眸取代。这会是你不愿的,更是痛恨的。所以,我一定会治好你!你不会瞎的,不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用治了,你送我去乌月离吧,我现在就要走!”

    “不行!”他决然出口,随即似乎意识到态度有些严肃,软下声音道:“不是我不让你走,是你这样子不能走。万一半路伤势恶化,还没等你到目的地,你就......”

    我赌气道:“一个腿伤还能死人吗?就算死,死在广袤的草原,总比死在这个小院子里强!”

    高衍的声音有些焦急和害怕:“不许胡说,别老提死!”

    我用手托着下巴支在窗台上,茫然地睁着无光的眼睛:“就算不死,我也要离开了。那天在树林里,我都跟你说过了,我要回我原来的世界去了。”

    高衍似乎长长地倒抽了口冷气,虽然他很小心不让我察觉,但我还是听到了。“祝先生说你早饭和中饭都没有吃,为什么不吃?这样会不利于伤口愈合。”他转而劝我。

    我好笑道:“因为我怕吃完了,我就彻底残废了!”

    高衍微微倒抽了口气:“你觉得我要害你?呵呵......我什么时候到了让你如此不信任的地步......”

    正在这时,我的胃发出了两声饥饿的响声,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这胃真是拆台,虽然说从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可也不要现在叫吧!

    “好,我陪你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这样你该相信我了吧?”高衍柔声哄我道。

    “我又看不见!怎么知道你吃的是哪里的?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就要动身去乌月离,你不让我去,那我就饿死在这里好了。”我捂紧发出叫声的肚子,就怕它再唱一声空城计。

    “王爷,王府来人,说有要事相禀。”祝先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高衍没有回答,半晌才缓缓道:“明天,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害你了。要吃什么告诉祝先生。”声音里尽是无奈和忧伤。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却觉得他的气息还在四周缭绕。心里很矛盾,但我决定跟高衍抗争到底,在这里这么耗着也不是个法子。不如早点去永兴找莫褚问清楚,然后找到紫陌老人赶紧离开。

    祝先生送饭来了,我依旧不吃,换了个姿势靠在窗前。这次,祝先生没有急着走,而是叹了口气坐下。

    “沐姑娘,你就吃点吧。王爷有多着急,我看得出来。”他劝道。

    我没有说话,将头倚着窗户。

    “你不吃不喝,不上药,这是糟蹋自己的身子啊,何苦呢?”他喟叹一声,“昨夜,王爷在篱笆墙外的山脚,独自一个人舞了半天剑。后来,夜深了,他就一个人坐在那座小木屋前,垂着个头。你没吃晚饭,他也陪着你不吃。王爷平时对我挺和气,我就壮着胆子给他去送晚饭。结果,一靠近,才看清,唉!”

    我竖尖耳朵,不自觉地侧首向祝先生那侧,看清什么?

    祝先生长叹了口气,接着道:“王爷他他居然在哭”

    哭?我心下一痛,呼吸也一紧,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

    “他满脸的泪,胳膊上、后背全是血,伤口都被他舞剑给崩开了。他就那样坐在山下流泪。唉!那场景,谁看了都难受......”

    “祝先生,你不要再说了!”我努力抑制心底的波澜,忍不住出声。

    “好,我不说了,再说,沐姑娘就要把我当做说客了。”祝先生自嘲地笑了笑,“老朽只是可惜这草药,王爷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不顾一身的伤,硬是上山亲自给姑娘采来的,说是新鲜药效好,唉!”

    祝先生把饭菜和药都放在了我旁边的桌上,然后一步一叹地离开了。

    我心乱如麻,迫不及待地摸索着关上窗户,生怕别人看到自己此刻茫然无措而又心痛惶惶的表情。如果说我失明了,高衍也这么难过,那真的不是他害我失明?据我前段时间的了解,祝先生是个和蔼正直的老人,他应该不会骗我。

    可我久治不愈的腿伤和失明一事,又怎解释?

    也许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这一夜我早早就困了,闻着满桌的饭菜香,在饥肠辘辘中睡了过去。虽然很饿,但是居然睡得很香。梦中,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喝了些奇怪的饮料,还闻见幽幽的草药香。

    睡得真香,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然后又闭上,想习惯性地赖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复而睁开眼。面前满室光亮,浅紫色的帐顶,帐边有一圈晃动的流苏,红木桌子上依旧摆放着昨夜的晚饭和药。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射入。

    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把手伸到到眼前晃了晃,又抓起自己的头发送到眼前,然后赤足跳下地奔到铜镜前,镜中那人睁着一双溢满欢喜的大眼睛,有些发白的嘴唇正难以自持地微微上翘。

    我能看见了!我又能看见了!我跑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阳光和空气都让我欢喜得想大喊。

    “我的眼睛好了!”我一路跑到篱笆墙那里,对着空旷的田野和青山大喊。

    我一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祝先生,他脸上是意味深长的浅笑,又像是苦笑。

    我没考虑这么多,高兴地奔过去:“祝先生,我的眼睛好了!”

    祝先生笑着点点头,又低下头长叹了一声。

    我转身欢喜地奔回房间去梳洗,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止住脚步回首问道:“祝先生,王爷昨天下午走了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吗?”

    祝先生蹙眉叹了口气,似有难言之隐。我此刻高兴着呢,见他不好说也不再问了,只管奔回厢房迅速梳洗了一番,然后收拾好两件衣服,将匕首别在腰间,拎着包袱出了门。

    祝先生一看我的打扮就愣住了,我冲他灿烂一笑,今天心情特别好,觉得有一个新的希望将崭新的世界都摆在了我的面前。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跑到厨房,随便捡了几样可以带走的干粮,然后奔到后院马棚牵出一匹马。

    我抚着马鬃,安抚着这匹小黑马的情绪,笑着对祝先生道:“祝先生,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请你转告王爷,我走了!不用他送了。”

    祝先生急道:“沐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兀自牵着马出了大门,利落爬上马背,回头对他一笑:“告诉他,我和他后会无期!”说完不待祝先生反应,我一拍马臀,这小马就欢快地撒着蹄子往前跑了。

    那座小院子在我视线中慢慢后退,山脚那座小木屋也渐渐和山体融为一色,最后变得再也看不见。

    我顺着少有淤泥的高地策马狂奔,路过破败的村庄,还有那些泥沙淤积的田园。不知跑了多远,面前的景象有了些改变。四野庄稼青黄,远山色彩缤纷,农田里有劳作的人,牧童好奇地看着骑马飞驰而过的我。我冲他们开心地大喊一声:“你好啊!”然后又在他们诧异不解的目光中笑着离去。

    这种神经质的行为持续了一路,我真的没有办法抑制对于失而复得光明的喜悦。

    当傍晚来临的时候,我在一处村庄外的田埂上歇脚,掏出干粮来吃。不知是不是我兴奋过头了,前晚没吃饭,昨天和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吃,但我居然到现在才感觉到饿。

    这倒好像我昨晚做梦吃的东西都是真的似的,难道我梦游了?这么想着我有些好笑,啃着手中的馒头不自觉回首望了一眼来时路。

    来时路,从此以后再不会踏回去的路。

    我真的就这么离开了?虽然说永不再相见,但是想到后会无期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颤了颤。如果这次我真的顺利到达了永兴找到莫褚,再让紫陌老人帮我回去,我就真的跟这里的一切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

    我口中的馒头一时变得难以下咽,这里的人......也包括高衍。一想到我真的要再也见不到他,我的心越来越慌,长叹了口气也没有能够得到缓解,反而让心底的疼痛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现在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天色渐渐暗下,我起身准备进村去寻户人家借宿。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黯,四周灰蒙蒙一片。我咬紧牙关牵着马又往前走了几步,却感觉越来越糟,天在我面前一瞬间全黑了。

    我呆住了,怎么会?我的眼睛不是好了么?怎么会又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沐得了啥病,大家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小高把小沐搞瞎了?哈哈我真是一个坏人~

    存稿箱抽了,我明明定的是中午12点发,怎么两点了,还在存稿箱里

    ☆、还你幸福

    我紧紧地抓着马鬃,马像是感觉到我的无措,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我的胳膊。怎么办?回去吗?不可能!我既然已经走了,就不可能再自己回去。可是往前走,我又看不见。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声叹息在身后响起,我觉察到有人慢慢靠近。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只是昨晚的药熏才初见成效,你的眼睛还没有全好,我不放心一个人走。跟我回去吧,再做几次治疗,等彻底好了,你再走。”高衍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一惊:“你今天一直跟着我?”

    高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兀自说道:“你不用着急去永兴找莫褚,我已经派人去接他过来了。到时候,等你的病治好了,你们父女一起离开。”

    我沉默了,他的话语很平静,像是思虑很久,虽然言语间有淡淡的忧伤。

    原来,昨天晚上高衍真的回来过,难怪我在梦中闻到浓浓的药香。我不肯吃药,他只有用这种法子给我治病,也许我真的错怪他了。

    我叹了口气,垂下头:“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我和他同乘一骑,两人都没有说话。

    凉凉的月光洒在脸上,风声呼啸过耳畔,空旷的田野中只有马蹄声在回响。背后那人温热的身躯贴在背上,让我有些莫名的心悸。

    他的呼吸,他的体温都是如此熟悉。我闭上眼,跟自己说:那又怎样,难道你真的要感动,然后留下来?没有必要吧,就让一切结束好了。

    七日过去了,闲来无事的我坐在院中收集槭树红叶,想着用这些叶片做一幅画。这几天心情不错,一是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行走已经正常了;二是虽说夜晚眼睛还是看不见,但看得见的时间明显长了很多,傍晚时候眼睛也是没有问题的。

    院子外一阵马蹄声响起,我以为是高衍回来了。不想,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四年未见的莫褚。四年的时间,他老了很多,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当年在草原为我抓野兔的慈父,现在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激动地奔上去将他抱住。他也用独臂紧紧地将我抱住,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四年前,莫褚真的没有死,那场所谓的俘虏变乱确实是有人故意挑起,受伤虚弱的莫褚被人蓄意推向高衍,高衍刺了他一剑,幸而没有刺中要害。高衍将他秘密藏起来,寻了个模样相像的尸首埋了,华阴公主找到的那具尸体是假的。

    之后,莫褚和哈戴被绝密地送到了乌月离族的新聚居地——永兴。当时,朝廷将大批乌月离人迁徙至嘉池关外,广拓良田、屯民关外,建立新城,名之永兴。经过四年的时间,现在永兴城已发展成为人口密集、粮食丰收、农牧并举、商贸发达的关外重镇。

    莫褚这些年一直是哈戴在照顾,他告诉我,哈戴已经嫁人生子,更把他当做亲生父亲来敬爱。

    我听着这些话,感慨万千,当年的刀光剑影仿佛还在眼前,却又是如此遥远。

    莫褚轻轻抚着我的长发,眼里的笑意映照出回忆的光芒:“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像极了你娘当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没有一刻不在担心你,你......你嫁给睿王,这些年他待你好不好?”

    莫褚曾经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但是还是看得我有些想闪躲。

    我摇头:“我......我没有嫁给他!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我和他什么也不是。你别问了,以后我就和你回去了......”

    莫褚叹了口气:“虽说他当年设计与白月离联手灭了乌月离,可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旷世英雄,有治世之才。如果你想......从前的仇恨,是时候该放下。”

    “爹!我并没有想要和他一起生活!”我急忙解释。

    莫褚笑了笑:“说实话,爹根本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

    我愣住了,莫褚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不好。

    “英雄要抛弃的太多,要承受的也太多。忽兰朵,爹,不想你受委屈。”莫褚缓缓道,一句话包含万千无奈和担忧。

    我默默不语,唉!高衍......

    莫褚在坐看青山老住了下来,他不过刚年过半百而已,身体却越来越不好。时常咳嗽得半天都喘不过起来,还咳出来血,我立马想到了肺结核。看他精神状态不好,我本来想问的一些事情也没敢急着问,想等他身子养好些再说。

    这天,他突然找我去,说是有话跟我说。

    他睡的厢房是采光最好的一间,阳光铺满半个屋子。他的精神也出奇的好,跟我说了许多。后来,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对我说道:“忽兰朵,爹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迟疑地望着他,心里忐忑,我有一种预感,他要说的是我的身世。

    “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莫褚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我望着他沧桑的眸子,心底疼痛,缓缓开口:“可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明知我不是你的女儿......”

    “我不想让这个秘密跟着我进土里,我的时日不多了,我应该告诉你!”

    我被莫褚眼中的慈爱和他的胸怀震撼了。虽然说灵魂已经不是忽兰朵了,但是他毕竟是这具身体的养父,是养育她成长的人。

    我跪下,替忽兰朵,发自内心地说:“无论如何,是你在草原上养育了我,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莫褚的眼中淡淡光芒:“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

    午后灿烂的阳光中,一场遥远的往事渐渐铺开......

    二十年多前,年轻的莫褚有一身好功夫,机智勇敢。他独身从乌月离来到景国,成了景国威震一方的劲翔镖局第一大镖师。那年,镖局接了一票大生意,要将货物从景国经水路运往容国。

    任务还算顺利,只是在回程,莫褚从河里救起了一个溺水的女子,那个女子还怀有身孕。被救上船后,莫褚便带着她回到了景国。

    那女子神志不清昏迷多日,在鬼门关前徘徊,莫褚却没有放弃希望,一直仔细照料她。回到景国后,这个女子终于醒来,却埋怨莫褚为何要救她。莫褚猜测其是一个遭背弃的可怜女子,对其怨艾都默默忍受。

    这女子经常一个人枯坐,沉默寡言,背地里掉眼泪。莫褚怜其无依无靠,担心其再度自杀,为了照顾她,甚至推了好几次出镖。那女子有些感动,又被莫褚劝说,不忍下手连带未见天日的孩子一起死去,情绪渐渐稳定。

    可眼见那女子的肚子愈来愈大,在镖局已是呆不下去,闲言碎语四起,莫褚只得辞了这镖师的差事,带着那女子回到了家乡——孟科托草原,对众人称,这是自己在外娶的汉人女子。

    那女子告诉莫褚,她叫暮雨,却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和往事只字不提。白天莫褚出门放牧狩猎,夜晚总有一盏灯守候在营帐外。两个相依的人渐渐产生感情,莫褚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子,而暮雨对莫褚也不似从前冰冷。

    不久,一个小生命降生在春日青碧的草原,是个女儿,莫褚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烹羊宰牛,邀请四邻整整热闹了一整天。夜晚,莫褚发现暮雨在暗自垂泪,便对她发誓:将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身女儿,有违誓言定天诛地灭。

    暮雨感动万分,决定与他结为夫妻,待孩子满三个月后,莫褚就寻了个日子,办了场热闹隆重的婚礼,堂堂正正地将暮雨娶为妻。草原人奔放,只道是从前在外虽拜过堂,现在回来补办乌月离婚礼,众人也都相信。

    只是,暮雨怀孕时溺水,坐月子时又忧思神伤,身子受到极大损伤,不能再生育,莫褚宽慰她,有一个女儿已经足够。随后多年就一直将那孩子当做自己的亲身骨肉养大,可惜身子渐弱的暮雨还是在孩子十岁那年不幸离世了。关于暮雨的从前,莫褚从未打听,更不愿意在意。暮雨临终前,让莫褚答应她一定好好照顾忽兰朵,这一个承诺便守候至今。

    我紧紧地握住莫褚的手,他苍老了许多,然而我眼前出现的却是那时他在乌月离大雪天给我抓小兔子的样子。他不厌其烦地教我怎么剪羊毛,看着被我把一身卷毛剪得一塌糊涂的小羊,哭笑不得的样子。还有刚开始时,我烧得那些难喝奶茶他都一一喝下,夸他的女儿聪明,每天都比昨天做得好喝.......

    造化弄人,这个时空,我先后出现了三个父亲,宇文峰对我是假情假意,因为我只是她女儿的替身。顺亲王对我充满愧疚,宠溺无边。唯独莫褚对我是最质朴而无私的父爱,即便明知不是他的女儿。是他让我在异时空感受到了最真实的亲情,我真的要跟他说一声谢谢。

    而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在交代遗言,我忍不住伏在他腿上哭出声来:“不会的,娘不会要你这么早就去见她。你看你今天身体不就很好,我还没有尽过做女儿的孝道,我们还要一起回乌月离!你不能说这种话......”

    莫褚却笑:“有你和你娘陪伴的这一生,我没有遗憾。能在死之前再看看你,我到下面也能对你娘有个交待了。”他面上不见悲伤,仿佛又回到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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