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陌上芳菲尽第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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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芳菲尽 作者:rouwenwu

    热的深情,让我永远无法忘怀。

    十天的昏迷,十年的爱恨。我又回到了原点,而他在哪里呢?我们曾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许诺,来生一定要找到彼此。但我清楚,也许再也找不到他了……

    明明是那把扇子把我们四个人带到了那个时空,但醒来后却被告知是发生了煤气泄露,导致四个人都昏迷不醒。我们四个人,各自在那个时空经历了不同的人生,如今,也都有了各自的道路。

    小桐没有再醒过来,也许她在那个时空和云慕生活得很快乐幸福吧,可惜却把悲伤留给了她的亲人。崔颖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一个可以看海的地方,我把一些她不知道的真相告诉她,她很平静,只说人生总要继续下去。沈溪瑶继续完成她的历史学博士学业,她申请参加了一个考古队,她想寻找遗落在历史时空的乱世芳华,她相信看似冰冷的历史背后总有一段段值得回味的感情,即便在铁与血的乱世,真情仍在。

    岁月可以把感情沉淀,也可以将感情发酵。每天走在繁华的大街,我的思绪总不自觉翻飞到那遥远的异时空。朋友和同事都觉得我的落寞是因为孤单,劝我该找男朋友,而在我心中,谁又比得上他呢?

    突如其来的一段清脆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声音来自旁边桌上躺着的手机。拿起一看,是同事潇潇。今天星期六,估计是约我出去玩的吧!

    “猜你就是在家里。沐素华,我都该叫你宅女总代表了!你不出门怎么可能撞见桃花嫁得出去嘛?哎,老天真是有眼,俗话说,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所以给你这种宅女也专门配备了超级宅男!”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没等我开口拒绝,她就未卜先知地抢先道:“先别忙着说不去!你听我说,这个真的特别适合你!人绝对靠谱,他是我表哥,我们全家看着他长大的,哦不,是我爸妈看着他长大的,嘿嘿……人长得那叫一个没话说,想当年,他在医科大上学的时候,对面文科大学的小姑娘可是组团来围观的!”

    “他是医生?”我心底一突,医生……高衍如果不是处于那样的位置,他倒也能是个称职的医生呢,也许因为这个,我对医生多了几分好感。

    “对啊!是不是心动了?哈哈……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跟你说,以我表哥的质量,他要不是那年出了点意外,根本不可能还单身!”

    “他怎么了?”我被潇潇勾起了好奇心。

    “他那年在医院加班救治病人时,劳累过度昏倒了,醒来后就不会西医了,完全不会了,临床外科可是他的主修专业啊,你说奇怪吧!然后他就很神奇地变成中医了,都快赶上中医圣手了。而且他在醒来的最初一段时间,就像傻了一样,见到什么都新奇,啥都不会了,连电脑什么的基本操作都是一点点学起,后来他就跟医院辞职,自己开了个中医馆……”潇潇心直口快,说着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媒人已经跑题了。

    当她意识到我这头已经插不上话,只能听她讲时,立刻回归正题:“你看我多够意思,对你多好!我表哥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姨妈让我给介绍女朋友,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我却完全没了兴趣,媒人口中的优秀通常要打折之后再打折来看的,更何况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听到我的拒绝,潇潇恨铁不成钢地嚷嚷道:“你们怎么都一个德行!两个宅货!气死我了!你过几天不是要休假吗,刚想让你和他一起结伴去旅行,正好有个伴,不成也可以做朋友啊……”

    我还是没有和潇潇的表哥见面,只后来又断断续续听她说起,她表哥突然关闭了中医馆,说是要去远方旅行,寻找最美的湖泊。潇潇的姨妈急得不行,都岁数不小的人了,样貌不错,工作优秀,为什么就是抵触找女朋友。现在更好,中医馆正开得红火,却放着赚了大把的银子不赚,非要去远游。

    我一笑了之,为什么远游,不找女朋友,也许也是心中有难以忘怀的人吧!

    盛夏很快过去了,夏末的时候,我跟公司休了半月的假,把一年的年假都用上了,独自背着旅行包来到了向往已久的那个湖泊。

    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和各种网页、图册上见到过这个湖泊,它和异时空桐花村的那个湖泊是最相似的,湖边都有牧草丰盛的草场,还有树木葱茏的森林,岸边则阡陌交错,木摞房舍,繁花遍野,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宁静安恬。

    我没有报旅行社,到的当夜住在了附近城镇的旅馆中。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整理好背包出门了,我不想错过泸沽湖的清晨,和高衍在湖畔竹屋的每一个清晨都让后来的我缅怀不已,如此美丽的湖泊一定有着相似的清晨。

    霞光初现,万顷碧波平静无波,如一面巨大的明镜,半湖瑟瑟半湖红,群群水鸟从湖面掠过。高原的青黛远山笼罩片片云雾中,绵延于天际,湖畔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更令人惊喜的是湖畔草地上盛开着成片的格桑花,和桐花村的一模一样。粉白嫣紫交错绽放,簇簇迎着湖风招摇,花瓣上尤沾染着点点晶亮的晨露。

    我在湖边坐了一会儿,随后仰躺在草地上,风轻轻刮过,发丝撩动在耳际,像是谁温柔的手在拨弄,蓝天澄澈如水洗过,天上的白云幻化流动。闭上眼,我会以为自己还在桐花村的岸边,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身边那人。可睁开眼,却只有风声略过耳畔,遍地的格桑花静静陪着我。

    太阳升高后,我朝着村庄走去,随着景区的开发,这里的村庄虽不可避免地受到现代文明的影响,却仍保持着古老的斜屋面样式,有陈旧的土坯房,也有看起来整齐漂亮的木屋,还有一些新近盖起的几层小楼房。

    我顺着村中的黄沙路走去,道旁是泥土夯成的土墙,荆棘栅栏将田野隔开,不时从附近院子闲逛出几只鸡鹅。我一直走到村子的尽头,心中怅然若失,,茫然不知到底要寻找什么,叹了口气,一抬头不经意发现离村子不远处还有一间爬满蔷薇的小屋。

    粉红的蔷薇蔓延在屋顶,若不是□的褐色木墙,完全看不出这是一间木屋。就像刚才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穿越村子走来一样,脚已不由自主往那里移去,不知为何,每走近一步,心跳就加速一分。

    有馥郁的花香袭来,似是栀子的香气。走到院墙边上,我终于看清这座院落的结构,碧绿竹子做的精巧篱笆,院中支有一架攀满绿色藤蔓的秋千,屋前开辟出一个花园,只栽有两样花卉——正当花期的雪白栀子和紫蓝色的鸢尾,远远看去,仿若蓝紫色的蝴蝶蹁跹在一片香雪之中。

    沉睡已久的心弦刹那间被扣动,我不自觉推开篱笆院门,迈入院内,路过那架竹制的秋千,穿过盛开鲜花的院子,伸手叩门的瞬间,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我在干什么?要这样冒失地打扰一户陌生的人家吗?这一切只不过是让我回忆起了曾经的美好罢了,也许这里生活着一对幸福的夫妻……算了,我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我叹了口气,垂下手,转身拖着脚步缓缓走出院子。走过那架秋千旁时,下意识停住,伸手抚摸那磨得光滑的竹板,目光不经意被上面刻着的一行小字所吸引住。

    我逐字看去,渐渐感觉呼吸困难,到后来像被谁扼住了喉咙,就要窒息!我站起,转身奔向那木屋,急促地敲门:“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可我敲了半天门,始终没有人回应。

    “你找李医生整哪样?”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我勉强能听懂。我回过头,见篱笆墙外站着一个身穿摩梭族服饰的少妇,她头戴彩色珠串,一朵鲜艳的红花簪在乌发上,她友好地望着我笑了笑:“他要是不在,就是去镇上了。”

    “李医生?这里住的是个医生?”我诧异了。

    那少妇有些诧异:“你不认识李医生?我还以为你是找他看病的。”

    我有些窘迫:“不,我是来……寻找一个从前的朋友,也许他住在这里。”

    少妇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摇头说道:“这房子是三个月前我们帮李医生一起盖起来的,一向都是他在住。买的还是我家的地,他可是个大好人,去周围村寨帮大家看病,还不要钱,老人家就信他的中医,他医术好得很!本来我是不要他钱的,他硬是说不能让我家亏了……反正这里只住了他,你要找的不是他的话,可以回去了。”

    一阵失落涌上,我却不死心,急忙奔到篱笆墙外对那少妇诚恳道:“大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我不能白来一趟,我看得出大姐你是好人,我这样子也不像坏人,不会打李医生什么坏主意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这个人。他去哪里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少妇淳朴一笑:“你能打他什么坏主意,李医生可不是那种人,作风正派得很,人家可是有对象的人。”

    “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心底一沉。

    “可不是,他今天就是去……”那少妇索性放下手中的扁担,跟我详细叙述。

    烈日正当头顶,高原的太阳烤得人有些犯晕。那少妇已经回家了,我坐到那木屋的廊下阴凉处,从背包里掏出吃的和矿泉水,就着水啃了两口面包,然后屈膝靠在门口静静等着。

    遥遥望着通往村子的那条道,眼睛被白茫茫的日光刺得直流眼泪,仍不愿挪开,就怕错过了那里出现的任何一个身影。

    日头渐斜,落日余晖映照着幽深宁静的湖泊,波光粼粼,水天相接处青山披上了一层浅黄的纱幕。远远传来悠长的号子,一艘艘细长的摩梭船向岸边驶来,有游客跟着一起欢快地高歌,歌声回荡在湖光山色间,尘世之欢与自然之美完美地交融。

    泸沽湖的夏夜夜幕降临得晚,已经快八点了,天色才有些朦胧地暗下,这屋子的主人还是没有回来。我坐到院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湖风吹拂,却一如异时空多年前的傍晚,只是身后没有那双手在推动。

    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沿着村子的路急步向这里,心骤然停跳半拍,我跳下秋千迎着那人走去,却发现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打量我:“阿姊让我来看看你可还在,你还真在呀!阿姊说你要没地方去,就去我们家吧!”

    小姑娘带我来到了村中一间瓦房,这就是她们的家。在这个走婚制的地方,一个家庭通常是由几个女性组成和几个孩子组成,白天我遇到的少妇叫拉姆,是一家之主,平时在湖上划船拉游客为生。她们一家年老些的不大会说汉话,但年轻的都能较流利地和我交流。

    拉姆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摩梭族晚餐,她家的碗碟都是白底青花的,我望着那熟悉的梨花纹路,心头一阵波涛汹涌。拉姆却告诉我,这些碗碟都是别人送的,并将这碗碟的来历故事跟我讲述了一番,拉姆发现我的反常,还以为我难过李医生已经有了心上人,安慰了好半天。

    吃完了饭,拉姆为我安排了一个房间睡觉。夜晚,我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第二天即将面对的未知,心里激动万分又忐忑不安。即盼着天早点亮,又担心明天见到的人已不是他……总盯着窗户看天亮,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想到这里的走婚习俗,想着不知道我会不会被谁“走婚”了,虽然后来知道这是自己理解有误,但当时确实担心了这件没必要担心的事。

    一夜辗转,外头此起彼伏地响起鸡鸣,我起了身,刚出门就碰见了同样早起的拉姆。我迎着晨曦跟她感谢、告辞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外,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一笑:“妹子,李医生是个好人,但世界上的男人还很多。”

    我明白她的意思,对她感激一笑:“拉姆大姐,谢谢你。”

    告别了善良的拉姆,我又顺着昨夜的路往那间小木屋行去,曙光中湖中小岛若仙洲漂在碧波之上,那满屋的蔷薇映衬在浅蓝天空和幽碧湖水间,美若仙境。

    我推开篱笆院墙,坐到那架秋千上,经过了一夜的不安,此刻的心情居然莫名平复下来了。馥郁花香环绕身旁,闭眼靠在碧绿蔓藤上,脑海中又浮现那双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子……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我睁开眼。晨曦中,浅黄的沙石路上走来一人。修长身材,穿白色衬衣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手里用袋子拎着一包东西,看起来有些重。

    我心头一紧,急忙从秋千上跳了下去。他渐渐走近,我看清了他的样子,这是个眉目俊朗的男人,英气而不失亲和力,一头短发配上白衬衣显得清爽干净。他有些诧异我出现在他院中,随即一笑:“你是游客吗?想拍照请随意吧!”他似乎对游客的侵扰已经习以为常了。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面孔,我心头一涩,笑了笑:“我不是游客,是慕名前来找李医生看病的。”

    他打量了我一番,浅笑着点头:“抱歉让你久等了。那我们进去吧!”他打开屋门,我跟在他后面迈入,屋内陈设简单,用帘子将卧室和堂屋隔开了,西墙是一个存放中药的抽屉式柜子,难怪我刚才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屋子正中有一张藤篾编织的精巧圆桌,上面摆放着几只漂亮的瓷杯和一只瓷壶,都是雪白的底色,上面是青色镶边的梨花图案。

    “请坐。”他客气地请我坐在圆桌前,自己转身将拎回来的那袋东西放好,听声音像是一堆瓷器。他随后熟练地从药柜抽屉里取出诊脉用的布袋,坐到了我对面。

    我伸出手,他搭腕上来,仔细凝神地诊断。我趁机将目光大胆而肆意在他脸上巡梭。那双熠熠的眸子似乎还带着某种我熟悉的神采,我望了他半晌,他却依旧保持那个凝神诊脉的姿势,不知道是没有感觉到我的目光,还是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他收回手,蹙眉浅笑着望我:“我没发现你有什么病,身体很好。你平时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定定望他,肯定道:“不,我得了一种绝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发作,每当孤单寂寞的时候就会被它吞噬,每当回忆往事的时候,就难以控制地心痛。”

    他坐在我对面静静地听着,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有些奇怪地盯着我。

    “曾经我和一人约好,来生一定要找到彼此。可当我从那个时空回到现实,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害了严重的相思病,你能治吗?”我缓缓说道,望着他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知道他还记得我。”我伸手取过桌上倒扣着瓷杯,轻轻抚上杯口的素白梨花,“他找到一个和我们小家附近湖泊最相似的湖,他盖了一栋和那间小竹屋相似的木屋,他记得我说过要让蔷薇爬上屋顶,他记得我说过栀子花象征着坚强、永恒的爱,代表一生的守候,在门前种满了栀子。他做了一样的竹制秋千,上面刻着‘美人鱼变成了泡沫,我却永远等你’……”

    我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来自梨花,特地找师傅学习了烧制瓷器,每个星期都要去瓦窑一趟,将烧制回来的梨花瓷器分给沿岸村落的村民们,让他们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讲述梨花青瓷的故事,寻找他的心上人,他坚信总有一天那个女子会来到湖边和他相聚……”

    桌子被一把推开,他绕过来急切地抓住我的肩膀,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手扣得我肩膀生疼,我望着他,泪水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他颤抖着声音:“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哽咽着抚上他的脸,“高衍……我是你的素华……你说过,就算来生变了模样转换了姓名,我们也要找到彼此……我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我们不会再分开,永远不会了。”

    他眸中有晶莹的光芒在闪烁,凝结成一片片水光,他将我一把揉进怀中,我死死勒住他的腰。我们终于再次相拥。

    即便时空变了,样貌身份变了,但心从未改变。再没有那些纷纷扰扰,繁华落尽后,我们还能再执起彼此的手。

    金色的朝阳漫过蔷薇的花枝透,从窗台泄入,丝丝缕缕纠缠在莹白的瓷杯上,将上面的梨花映照得晶莹透亮,一如最纯净美好的感情,淡雅素净。

    陌上芳菲有时尽,真爱却永不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全文大结局了~~~之前想过的许多话,却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篇文是我的chu女作,我为之付出了很多自己才知道的努力与艰辛。

    去年暑假,我曾经做过写论文和写小说同时进行的事,每天对电脑对得头昏脑胀。为了保持不断更,我也曾经做过在谢师宴上喝了两瓶啤酒,回来还精神抖擞更文的事,当时头脑倒是很清醒,就是更完以后,头痛得不行。然后我发现自己其实应付不了,于是跟大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等那些混乱和饭局过去。想起当初构思这篇小说,晚上想情节也经常想得失眠,真是疯狂的一段岁月不过也值了,谁的青春不疯狂一把?哈哈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耽误大家时间了,其实这么说也不是想博得大家同情神马的,只是纯粹的个人感慨罢了。第一篇文没有太多经验,写得自己也很多不满意的地方,但是我会继续总结,努力创作出更好的故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会有几篇番外奉上,明天会有端午节温馨番外噢~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番外 一生一代一双人

    青石板街道平整光滑,昨天半夜刚下过雨,瓦片上淤积的雨水沿着青瓦的檐角嗒嗒落下,在青石路面溅起朵朵晶莹细小的水花。路两旁古色古香的房屋下挂着大红的灯笼,那艳红的颜色被高原的日光微微晒浅了几分,变成了与这些古老建筑更相衬的色彩。

    古镇的早晨并不宁静,街道上已有不少早起的游人和当地居民。

    打开二楼卧室的木窗,我迎着第一缕找到斜屋檐的金色阳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屋檐下悬挂的风铃轻轻晃动,在晨风中细碎地低吟浅唱。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他伸手顺着我的胳膊将我拢入怀中,温热的唇在我颊边印上一吻,下颌微长出的胡茬痒痒地蹭过耳际。

    这个人就是已经转换了身份姓名的高衍,他虽然现在是李医生,但是我偶尔还会叫他从前的字——高衍或廷绪,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叫他——老公。自从半年前我们在泸沽湖畔相逢后,两人就火速领了结婚证。之后,我辞了工作,和他一起来到了丽江古镇,两人一起经营一家中医馆。

    对于我们的闪婚,最喜悦到喜极而泣的是潇潇的姨妈,儿子终于愿意结婚了。最震撼到目瞪口呆的莫过于潇潇:“这就是缘分哪~我早跟你说过你和我表哥最配了!你可不准赖皮,你们的红娘是我啊!谁都不准和我抢……”

    最感慨万千的则是我和他,我们在异时空的古代已经结过一次婚了,没想到老天如此照看,让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波折后,还能让他再亲手为我披上婚纱。

    选择离开喧嚣的都市,来到这里,是因为丽江的宁静气息和悠闲节奏都是我们最爱的。在这里,岁月仿佛也变得绵长,经历了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从战火和生死中穿越回来的我们,格外享受这种简单平静的日子。每个清晨可以呼吸到最清新透明的空气,而身边,就站着那个人。一如此刻。

    他抱着我的手不自觉移到了小腹处,轻轻抚摸。

    我笑道:“李医生,我觉得你要是把这按摩的功力放在其他方面,一定成效显著!”

    他无赖地凑到我耳边哈气:“谁说我这是在按摩?我这是在做胎教,亲子交流。”

    我被他弄得痒痒,往旁边侧着躲开:“你这交流得也太频繁了吧?昨晚上时不时就摸两下,这肚子都还是平的,我倒要问你能摸出个啥啊?人家正睡得香呢!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是被你弄的!”说着我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他,这才发现他也顶着两个黑眼圈,便扑哧一声笑出:“我说你不会昨夜一晚没睡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

    原来,他昨晚兴奋成这样。我暗自好笑。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昨晚说起。

    昨晚医馆关门后,我们一起出门散步,手牵着手沿着河岸闲逛。夜晚的丽江清凉宜人,客栈民居都点亮了灯火,红红的灯笼倒映在河水中隐隐绰绰。穿城而过的小河关闭闸门后,清澈的河水便漫上了青石路,在皎洁的月光下流淌出一湾月色,濯洗去了白日的喧嚣,也撩动着行人的心。

    如果是往日,我会很开心地脱下凉鞋,然后光着脚丫在青石路上跑,感受河水漫过脚背的清凉和惬意。但是,昨夜的我没有。我在木拱桥上停下了步子,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了:“我觉得我不应该走了。”

    他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依旧笑得很狡黠:“或者说我不能走了,原因嘛,你自己想!”说着我将他的手甩开。

    他微皱起眉头,黑亮的眸子闪着疑惑,几秒钟后,他恍然大悟了,惊喜万分,激动得声音都有点抖:“你……你怀孕了!”

    我故作惆怅状地将目光投向桥下的流水,撇了撇嘴:“就不能是其他原因?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我要只是大姨妈来了,你是不是就今晚把我晾这儿,一个人回家了?”

    “岂敢?为夫向来都是把娘子放在第一位。你可是医馆说一不二的老板娘!从早到晚,我什么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他话里有话地暧昧道。旁边路过一对情侣,回头看了看我们这对互称夫君和娘子的夫妻,暗暗偷笑。

    我拧了他的腰一把:“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什么时候大街上也敢调戏我了?”

    他哈哈一笑,拉过我的手,背过身去弯腰让我上去:“娘子,趴好了!”

    我趴到他背上,他的背温暖宽厚。我一直都惊诧于彼此能那么快习惯对方的样貌,后来想明白了,也许这就是心意相通的默契吧。

    他下了桥,背着我慢慢地在青石路上走着。

    我想着要告诉他的消息,心里甜蜜得根本忍不住了,他听到我的笑声,回头对我粲然一笑:“要不要再高兴一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背着我大步往前跑,风将我的长发吹起,他像个孩子似的撒欢往前跑。在古代的时候,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欢快的他。也许从前他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吧,期望、责任与野心。现在的他,洗净刀光剑气,飞越了沧海烈焰,心中平静,只想和我做一对安稳的现世夫妻。

    他边跑边回头笑着问我:“要不要换挡加速?”

    我大笑起来,这家伙接受知识的能力倒是一流,来现代不过一年多,都知道要换挡加速了。路边的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欢笑着的我们,但也就那短短的一瞥就收回目光各自行走。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在这里,欢笑是应该的。

    “不要啦,这里是石子路面,还有水,我们慢慢跑,要减速!”说着我扯了扯他的耳朵,他听话地慢下来。

    我心里暖暖的,凑到他的耳朵边轻声道:“我告诉你啊,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你猜对了!”

    他托住我的手突然一紧,随后回头看我,温柔一笑:“我知道。”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才。”他的目光像是一弯流满幸福的深泉,笑容沉醉,“所以我才这么开心。”

    我突然想起来他刚才拉我背上背的时候,一直按着我的手腕,这医生当得都可以做间谍了!

    我们俩的脸离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他有些急促的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真诚而缓慢地对我说,“素华,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有了你和孩子,我这辈子,无憾了。”

    明明不一样的黑眸,我却在其中看到了一样璀璨的幸福流光。我心中一动,挽紧了他的脖子,蹭上他侧脸:“所以你要把从前的遗憾,一样一样补上。上次,你错过了得知自己要做父亲的惊喜,这次我本来想让你自己发现的,可心里一时憋不住了!”我说着有些懊恼。

    提起从前的那个孩子,他眸中闪过一丝痛意,皱紧了眉头:“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什么了。”说着他回头对我郑重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她在你肚子每天一点点地长大,等着她降生的那一刻,我想,那时候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然后我们一起养育她,看她出落成一个和她娘一样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憧憬地说着,背着我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潺潺流水让月光仿佛都有了歌声,青石路在水中浸出清亮的颜色。远处的酒吧灯火辉煌,那里有激扬的青春和寻爱的梦想。据说这个古镇是最容易发生艳遇的地方之一,来这里的匆匆过客们,邂逅了宁静山水、秀美古镇,又何尝不想寻找到一份单纯美好的感情,这样纯净的山水是适合生长最纯粹爱情的地方。

    而我,多么幸运,我已经有了他。我终于明白了紫陌老人所说的机缘,纵然时空的安排残忍无情,但怀一份坚定与执着,总有一天,会寻到你心中的真美与至爱。

    太阳升高了,金灿灿的阳光从斜面屋檐缝隙处涌出,我的思绪从昨夜被拉回到了此刻。身后的他已经开始研究起了另一个更深刻的话题。

    “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我觉得你的名字就很好,出自诗歌,还寓意优美,不如我们也翻翻古籍,女儿的名字一定要优美动听……”

    我抬杠道:“谁说要生女儿的?”然后故作娇羞转状,“人家要生龙凤胎……”

    他微微蹙眉,随后挑眉一笑:“娘子是越发妩媚了,不过这样,我喜欢。”

    我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转回身捶他:“那还是生女儿吧!免得生个儿子跟你不学好!”

    他边躲着我的拳头边提醒:“胎教要从小时候抓起,你小心吓着孩子。”

    “她现在还是个胚胎,什么都听见,我不怕!”说着我追他在窗边打闹起来。不经意眼睛往楼下瞟了一眼,望见一青衫道人拿着柄绢扇问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女孩:“买扇子吗?”

    只一晃眼间,那扇子上鲜艳的四色荷花生生灼痛了我的眼,只是那画上之人已经换了。琼莲……我一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身边之人趁机抱住了我,甜腻腻地凑上来:“我就知道娘子舍不得打我。”

    他刚好将窗户挡住了,等我探出头往楼下看时,刚才那两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那女孩到底买了没有,也不知道那青衫道人又去了哪里。

    我一直都相信这个世上还存在很多不能解释的东西和现象,就像这奇异的琼莲,它在我和高衍相遇之初就出现过,也许就是它注定了我们的爱恨纠葛与兜兜转转,最后又是它带我们回到了这里,让我和高衍的爱有机会在这个时空延续。

    说不清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但是我们都不想去追究了,只想把握好此刻实实在在的拥有。我们会共同浇灌这份得来不易的情感,让它在宁静的古镇慢慢绽放花朵,结出饱满的果实。

    等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还能一同坐在医馆门口的青石路旁晒晒太阳,到那时,也许我们老眼昏花,但我们仍能准确握住彼此的双手,能一起追忆当年经历的风雨,跟子孙讲述我们的两世情缘。

    如果那柄扇子被人买走了,又会是另外一段传奇的故事吧……相信那又会是一段风云际会的旅行。

    抱住我之人轻轻摇我,他有些担心我突然的出神和沉默。我回过神,对他灿烂地一笑,伸手抱住他:“老公,取什么名字都好!都是我们感情的结晶不是吗?”

    风雨之后沐斜阳,老来还有你相伴。岁月悠长,此生静好。

    ☆、番外 流尽年光是此声

    三更钟漏响起,一声声回荡在夜色深沉的寂静深宫,空灵悠扬,像是谁久久不歇的叹息。

    大殿廊下,一人风露宵立,殿内灯火仍然明亮,御案上整齐堆放着批阅过的奏折,每一份都用朱砂仔细批示。哪怕到三更不眠也要将当日奏折阅完,这是皇帝多年来的习惯,除此之外,皇帝不时微服私访探查百姓疾苦,日夜勤政操劳也让他积劳成疾。

    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王德清楚记得,从蕙妃殒命的那年起,皇帝的身体就不好了。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先是景国末帝攻入京畿,中了皇上布下的埋伏战死,后又是蕙妃莫名其妙殁了。关于蕙妃的死,流传着好多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她是为保护皇上于混战中被射杀的,还有人说她根本就是心向景国,是景国安插在皇上身边的j细,景军兵败之时,她羞愧自尽而亡。

    但那么多的传说,后来都没有后来了,因为这件事成了宫闱禁忌,凡背后胡言私传者,都被惩罚了,或死或比死还痛苦地活在宫廷的某个角落。而当年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

    那是一场神秘而惨烈的战役,整个京城成了血与火的海洋。景国末帝和蕙妃都死了,景军兵败如山倒,群龙无首的景国,不待容国攻入便已起了内乱,分崩离析。几个有权势的藩王本想借机夺取大权,可都成不了什么气候,最后屈膝于容国。只剩下一个最衷心的叫宇文璞的将军仍领人顽抗,护着皇后和几个妃子一直退到了北方草原的边界,月离族首领伦格尔额收留了他们。

    关于那些人的下场也众说纷纭,听说宇文璞殉主了,许皇后接受不了打击,疯了,直到一天夜里自己在草原跑丢了。

    也是那年冬天,皇上彻底肃清了景国余孽,一统了栾江南北的万里江山,登基为帝,改元开皇。四海升平,六合归一,景国和容国这两块分割了近百年的土地终于融为一个整体。这是一个开国帝王彪炳史册的万世之功,但皇帝似乎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高兴。王德清楚地记得,白天隆重盛大的登基大典结束后,皇上遣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做空旷的大殿静静坐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皇上像是苍老了数岁。当次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大殿的时候,皇上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迎着那阳光突然笑了一下,那一笑转瞬即逝,迅若流星,他的唇似乎嗫嚅了两下,呆呆望着漫入大殿的灿烂阳光,他手中握着一样闪烁着熠熠蓝光的东西,王德看不清楚,只觉得似乎是女人的某样首饰。

    金碧辉煌的大殿,一个孤独的帝王站在天下权力的最高处,至高无上却孑孑独立,威严却落寞。

    皇帝那一刻的落寞和此时的中宵立风露有着惊人的相似,王德想着,暗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提醒皇上,夜深了,要保重龙体。

    他上前将外袍搭到皇帝肩上,恭敬道:“陛下,夜深露重,该歇息了。”

    云铎没有动,依旧仰望夜空,半晌道:“王德,简州的荞麦花可开了?”

    “回皇上,现在才刚过春分,荞麦花应该还不到时节。”王德回道。

    “哦。”云铎点点头,“朕忙糊涂了,每年都记得的事。”

    “皇上,待夏至一到,老奴就着人安排简州行宫。”王德揣测着皇帝的意思,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皇帝的心思,他基本能猜得□不离十。皇帝每年夏天都回去简州行宫小住,除了有一年沧河水患,他亲自前往监督修筑沙堰。

    “不必了,今年,朕不想去了。”云铎淡淡道,一脸的平静冷淡看不出什么异样。

    王德听到耳中,心里一惊,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静立半晌见皇帝并无怪罪之意,才稍微松了口气。皇帝则已经转身往寝宫方向走去,衣袖带起飒飒清风。

    伴随着声声震耳的巨响,夜空中此起彼伏地升起绚烂焰火,丹枫河畔熙熙攘攘,挤满了放荷灯的男男女女。一河的五色缤纷与夜空中七彩流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这是热闹的京城临河大街,彩衣少女们结伴而游,翩翩公子坐在街畔酒肆等着谁,青衣少年执荷灯为身边的人许着愿,更有有惊鸿一瞥的少年不远不近地追随在那羞涩的姑娘身后,姑娘的女伴轻声打趣着她,一阵嬉笑。

    好一幅世俗美景,一如多年前的那个七夕。又是一年七夕夜,一样的焰火,一样热闹的丹枫河。

    云铎抬头望了望河畔那些高大的枫树,十八年过去了,它们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以他现在的轻功,抱着一个人估计是飞不上去了。云铎想着轻笑了一声,其实是身体也大不如当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还有谁会让他抱着飞树上去?人倒是有,而且不缺,怀这种心思的女子后宫比比皆是,只是,都不是她,她离开已经整整十年了。

    云铎继续顺着河边往前走,擦肩而过的人都表情轻松愉悦,这种情绪不知不觉将他感染,仿佛他也成为欢乐的一员。王德跟在越走越快的皇帝身后,喘着气踮脚小跑。

    前方出现一座古旧的石桥,“采薇桥”三个大字在荷灯映照下清晰可见。

    采薇桥,当年有长身玉立的公子已经不在了,那个男扮女装嚷着要自己养活自己的女子也不在了。一个独立庙堂之高,一个十年生死茫茫。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它会消磨一切,有时候它却让某些东西历久弥新。云铎至今还能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还是皇子的他奉命到简州查案,犯案的简州刺史欲将人证灭口,年轻气盛的他立功心切,不顾危险亲自带人去劫。

    也就是在那场混战中,他遇到了她。他中了毒箭,靠在树下等手下赶来。她却误以为他也遇到了危险,好心地把他拉到了旁边树洞躲藏。就是牵手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了她是女子,也许男人也会有那样柔软的手,但是她的不一样,像是某种等待已久的邂逅,只需刹那就能确认。

    黑暗中,一切都隐约可见,他却如此深刻地记得她那明艳大方的笑容,这种笑,他多少年没有再见过了,自从小绿走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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