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妃第66部分阅读
莫妃 作者:rouwenwu
言出必行。可那人毕竟是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一切情有可原。而自己,至少是名义上慕容霸秋的女儿,慕容云随的妹妹,竟然也要这样来逼迫一个父亲放弃自己的儿子。莫非缓缓从怀中摸出药瓶,递给慕容霸秋,含泪抽泣道:“女儿不孝!”
慕容霸秋怅然一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唐子俊虽是唐门弟子,但在兵法战略上,也算是我的弟子。这个决定,便由我来做吧!”
第269章 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便在慕容霸秋说话之际,厢房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这声叹息明显不是来自莫非,自然更不可能来自正自说话的慕容霸秋。
厢房中只有三人,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莫非身子猛然一震,若不是慕容霸秋反应及时,抢了过去,手中药瓶便会直接碎了落在地上。
只是莫非此时顾不得这许多,而是极为震惊的看着唐子俊,“怎么会?雪衣说是点了你的昏睡|岤。怎么可能这么快便醒转过来?”
慕容霸秋看着被他接入手中的药瓶,呼出一口气,对着唐子俊道:“什么时候醒的?竟然连我也瞒过了。”仿佛唐子俊的醒来是极为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在慕容霸秋看来,这确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这样便被点晕几个时辰,已经是在重伤之下的意外了。
唐子俊挣扎着坐起身来,微微一笑,这次的笑没有了往日惯有的邪异,而是极为温暖,温暖得有些耀眼,透窗而入的一抹阳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唐子俊就这样笑看着慕容霸秋和莫非,摸了摸肚子,道:“我快要饿死了!”
看着唐子俊挣扎着坐起身而极为快速的往他窗边奔跑的莫非在屋子正中踉跄止步,险些摔倒。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唐子俊,仿佛才过去几个时辰的那场生死大战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仿佛此时只是在杏花村的某个早晨,等着自己慢条斯理熬出杏花粥的小牛哥哥揉着肚子,疲赖的大叫大嚷道:“我快要饿死了!”
便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莫非神色一凝自然左滑一步,挡在唐子俊身前。
慕容霸秋哈哈一笑,说道:“别紧张,是言伯。唔,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悦来茶坊二楼厢房靠窗户极近的地方有一方八仙桌,桌上摆满了各色涿郡特色的点心。唐子俊三人此时便围坐在桌边吃着早饭。
莫非喝着皮蛋瘦肉粥,时不时偷眼看向唐子俊。慕容霸秋只是缓缓吃着一笼翡翠水晶虾仁饺,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唐子俊不紧不慢的喝完碗里的稀粥又夹了几次素菜,便停了箸。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只是脸颊的红晕消失不见了。莫非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忧心忡忡的皱着眉,心想多吃些东西总归是好的于是偷偷摸摸在慕容霸秋跟前的蒸笼里夹起最后一个翡翠水晶虾仁饺,竹筷在半空灵巧的转了个方向,置入唐子俊面前的碟中。
唐子俊看着碧绿的竹色衬着晶莹的饺子皮,忍不住怀念在杏花村时吃过的翡翠水晶虾仁饺,莫非的奶娘刘嬷嬷做得极好莫非总吵着好吃,于是自己每次去莫家做客都能吃上一笼。只是他此时并没什么胃口,想了想是莫非所爱,便夹起往莫非的跟前的碟中放去,“你不是爱吃么?”
对于这种饺子,莫非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只是某年中秋父亲第一次邀请小牛哥哥来家里吃饭时,她见小牛哥哥特别爱吃自己才第一次尝了尝,然后假装喜欢,这样奶娘便会经常做,她便可以偷偷拿出去给小牛哥哥吃了。想起往事她唇角浮起一抹笑,夹起饺子又往唐子俊的碟中送去。
筷子正位于汤碗上空慕容霸秋突然抬头,淡淡道:“你们在干嘛?”
虽只是极为平淡的一句话莫非却是被吓得一抖,只见那枚晶莹的翡翠水晶虾仁饺迅速坠入汤里,唐子俊与莫非本就坐的近,顺势将莫非往后一拉,“啪”的一声,汤水飞溅。
慕容霸秋灰白的外袍上满是菜汤,面无表情的望着莫非。
见了慕容霸秋这副模样,莫非和唐子俊同时掉了筷子,只是唐子俊虽在伤中,身手却依然迅捷,筷子落到一半处,被他一把捞入手中,于是只听得莫非的两支筷子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子俊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竹筷伸入菜汤中,捞起那枚的翡翠水晶虾仁饺送入口中,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元帅太不像话了吧。我还没死呢,却听见你们私下里决定我的死活。本想多睡一会儿也睡不下去了。”
慕容霸秋听后神色一顿,并没有对唐子俊对自己“太不像话”的指摘表示什么异议,只是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太饿了才醒来的么?”
“…···”唐子俊一时语塞,干脆摆一摆手,道:“这个不是重点。我是说,药是我取的,命也是我自己的,你们是不是,应该让我自己决定?”
慕容霸秋正要表态,沉默了很久的莫非突然站了起来,坚决的说道:“不行!”
慕容霸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唐子俊含笑看着莫非,说道:“老实呆着,稍后再与你说话。”
莫非看了慕容霸秋一眼,又看了唐子俊一眼,端详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片刻,觉得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在慕容霸秋面前拂逆他的意思,终于忍住没有出声,只是神色依然是倔强的。
慕容霸秋似笑非笑的看了唐子俊一眼,沉思片刻,点头道:“说说看,你的决定是什么?”
唐子俊一愣,仿佛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慕容霸秋看着他,莫非看着他。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他明媚的眉眼突然绽放笑容,那笑容并不邪异,只是安逸,好看得有些耀眼。他笑道:“决定么?身为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是需要时间思考的!不过……”
另外两个人都等着他的不过。
唐子俊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皱了皱鼻子,说道:“身为天下第一如花美男,当务之急,是要先洗个澡!”言罢也不理会怔在当场,神色变幻不定的两人,朝慕容霸秋疲赖一笑,说道:“还请元帅将那药还给我,这丫头自是靠不住的,还是子俊自行保管较为妥当。唔,请遣人给云奇传个话,他欠我一顿搓背,这次便还给我。我欠他一顿酒,正午那餐我还他。咱俩也好清帐。”
空气一阵凝固,慕容霸秋没有答话,而是转头上下打量了脏兮兮的莫非一眼,深以为然道:“你这丫头就不想洗洗么?”
第270章 偷窥
已经是在涿郡的第三日上头,天气晴朗,秋日的艳阳艳而不烈,算得上是秋高气爽,是出游的好天气。
莫非今日打理得很漂亮′挽了高高的青云髻,一朵新鲜的粉色芙蓉花牢牢贴在发髻,娇艳欲滴。额饰是两日前特意在涿郡最出名的如意阁打磨的月牙形碧玉玉佩,镶着纯银的边,晶莹剔透,流光溢彩,衬得真个面容都仿佛有了淡淡光芒。身上穿着的是海水蓝的抹胸,淡黄|色柔纱的对襟襦裙,最外层套着一件大红色金线团花织锦缎大袖衫,雍容而得体。不知是这几日好吃好喝又好好睡觉的缘故,还是打扮得极为舒心的缘故,气色也比三日前好了许多。
穿着如此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装扮,莫非将相思软剑仔细的别入腰带之中,将新买的一壶酒和两只酒盏放在三层食盒的最底层,又在上面两层装了些肉干点心,便信步走到了城南意水阁。
按照约定,今日,是莫非答应陪同唐子俊秋游的日子。
到意水阁时,莫非看了看天色·辰时末刻,离约定的时辰早了整整半个时辰。望着远山近水,莫非自嘲一笑,不过是和小牛哥哥秋游罢了,何需如此紧张?
意水阁在城南南山之上,海拔较高。说是阁楼,其实与亭子想去不大,只是比亭子要大些,四周装了雕花木窗·可以推开看风景。意水阁原本叫依水阁,是依水而立的意思,南山下有一汪山泉汇成的小湖,这名字倒也贴切。只是后来阁楼建好,涿郡府衙寻人做牌匾时·似乎没有交代清楚,竟然写成了意水阁。府衙为节约做牌匾的钱,又觉得这名字也不坏,便将错就错了下来。
这些都是三日来一直在慕容霸秋房中闭门疗伤的唐子俊昨日遣言伯女儿送了封信,约莫非今日在意水阁相见·莫非特意跑去问言伯意水阁的方位,顺便听来的。
倚栏而立,仿佛能看见远处绵离河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金光,很是美好。看着如斯美景,莫非却是早已神游物外,脑海中层层叠叠,不得安宁的想起了三日前唐子俊刚刚醒来的那个清晨·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事,却又始终想不真切到底漏掉了什么事。
三日前的早晨。
吃过早饭后在悦来茶坊后院散了一会儿·待言伯的哑巴女儿来打着手势让莫非可以回房沐浴,莫非才诚恳的道了谢,踱回了慕容霸秋让言伯给他准备的客房内。
整个人泡在大木桶里,水面上有雾气升起·莫非一面心不在焉的拿着木瓢往身上淋水,一面担忧纠结。她心中最大的想望·自然是唐子俊和慕容云随都得救都幸福。可这个想望明显有些脱离实际。然而此时九转还魂丹已经被唐子俊拿走,她总不能去找唐子俊·缠着他说你吃吧,你吃吧,让云随去死吧,这样有些不厚道。
她想,也许应该在唐子俊醒来之前直接将药给他灌下去,然后和父亲串供,就说自己逃亡之际将九转还魂丹给弄丢了难不成唐子俊活过来之后还能杀了自己不成?只是她左思右想就是没想到唐子俊会这么快醒来。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被点了昏睡|岤没有解|岤的话,至少也会昏迷十二个时辰,他这样重伤的状况下,才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
思及此处,莫非越加郁闷,想着慕容云奇和唐子俊此时或许正说着什么,再无心思沐浴,一把扯过言伯女儿专程准备的纯白睡袍,笼在身上裹了水,再套了言伯女儿的棉布中衣和一件素净的青花双绕曲锯深衣,衣服有些宽大,却还舒服暖和,莫非也顾不得许多,将的头发用干麻布揉了揉,用一只竹筷随意挽住,便出了门去。
清晨的后院,风轻人静,莫非轻手轻脚凑近唐子俊房间的雕花木窗外,点开细薄的窗纸,观察室内景致。她着实没有想要偷看唐子俊和慕容云奇两男共浴互相搓背的香艳场景,只是,她很想知道他们两人到底说些什么——可偷听需要用眼睛么?算了,莫非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将黑瞳凑到小洞前——屋内空无一人,只是还有雾气不散。唐子俊和慕容云奇呢?
手突然被人拉住,莫非一惊之下回头,是唐子俊。他已经换了一袭青衣,头发还有些湿,用和衣服同色的发带松松绑在脑后,显得很是干净清爽。
极为熟悉的邪异笑容在唐子俊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现,“你这是在偷窥么?”
莫非轻咳一声,挣开他的手,狡辩道:“哪里就是偷窥了?别说得这么龌蹉好么?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极为善意的来偷偷窥一窥罢了。”
唐子俊双手环抱于胸前,静静的看着莫非,似笑非笑。
莫非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问道:“云奇大哥呢?不是说要给你……”脱口而出的话还是猛然止住了,“搓背”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唐子俊刚刚张口欲言,却突然轻轻咳嗽了起来,并不是如莫非般尴尬的轻咳,而是从肺部激发的咳嗽,被他强行压抑了下来,只在唇齿间听见闷闷的声响,苍白的面容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莫非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微微有些紧张的拍着唐子俊的背部,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问出唐子俊关于九转还魂丹的决定。她终究还是恐惧的。她清楚自己的心意,又还没有想到办法去强迫唐子俊,所以很害怕听到他的回答。转念一想,唐子俊既然没让慕容霸秋在第一时间将药送回芙蓉城,只怕便不会送回去了。只是一想到没有了九转还魂丹慕容云随只怕是无法幸免,心中又不由得难过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唐子俊咳嗽稍停,轻声回答了莫非的问题:“云奇有些私事,回了。”说着嘴角上翘,笑道:“你是来看我和云奇洗澡的么?下次共浴时,要不要知会你一声?”
莫非一顿,脸色变了数变,摸了摸湿湿的发,说道:“月黑风高,洗洗睡吧!”言罢仓惶向自己房间跑了回去。
唐子俊抬头望了望头顶的一片艳阳,唇角笑意更浓,“月黑风高么?”摇了摇头,负手朝外院走去,脚步竞有些轻浮。
细细思量了一遍三日前的事,依然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作罢。左右看去,唐子俊竟然还没有来,莫非便自食盒中翻出点心和酒水,在石桌上布置起来。
第271章 秋游
“已经三天了,依然没有人马回芙蓉城的动静。看来小牛哥哥是顾及着雪衣会在他死后做出让天下人陪葬的疯狂行为,终于做出了决定,服了药吧!”莫非欣慰的想着,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拼死拼活为救云随最终还是白忙活一场,又难过起来。
便是这样心情复杂的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心想,既然事成定局,又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倒是应该按照约定,好好回央都和李柚算一算这些年和那些年的糊涂账。只是,好不容易与小牛哥哥重逢,却又要走,总得让他给自己留点什么念想!今日便抛却杂念,与小牛哥哥好好过一日吧。
心中虽如是想,但总归还是许多事情抛不下,于是只好又喝了一杯酒,假装自己心无杂念。
涿郡人善酿酒,特别是缠梦酒,很香浓,就是有些烈。几杯下肚,饶是以莫非的酒量,也已经有了些许醉意。都说酒入愁肠。一入愁肠,便有诸多无法忘怀。一闭上眼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要往脑子里面奔涌,塞得人头痛。
既然心中认定必定是唐子俊为了不让雪衣发疯服了药,便理所当然的认定慕容云随死定了,于是面对大好秋色,自然而然开始对亡人的追思。
这一追思,必然又开始倒起酒来。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虽然知道必定是唐子俊如约而至,莫非依然被吓了一跳。然后真的跳了起来,踉跄的险些摔倒。
唐子俊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看着她因喝了些酒而染上红晕的脸庞,看着她盯着自己失神的样子,做出思考的表情,半晌才道:“你是故意要摔倒然后这样蹭人抱的么?”
莫非顿时脸红,不过好在本来脸就是红的,这样再红几分也看不出什么。她腾腾从唐子俊怀中退出几步,不动声色的说道:“几时蹭过你抱?不过是喝了些酒有些踉跄。便是你不拉我,也摔不了的。”
唐子俊露出回想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道:“小时候便经常假装摔倒或者崴了脚来蹭抱的!这一点习惯想必没有那么容易改掉。”
莫非轻咳一声,心想你既知道是假装可每次还是会抱我或者背我回去?然后她决定不要和唐子俊深究这个问题的好,于是自顾自坐下,又翻开一个酒杯,给唐子俊倒上了酒。只是倒到一半,突然一愣,抬眼看着唐子俊,问道:“伤好得怎么样了?可以喝酒么?”
这时候仔细望去。秋日薄云里的朝霞透窗而入,有光彩洒在唐子俊的身上,洒在他紫色的长袍上,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少有的好看。
莫非皱眉道:“怎么脸色还是这样苍白?那什么鬼圣药到底有没有用?”
唐子俊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睛不经意的微微眯了眯,然后露出一抹笑意,坐在石桌前,端了面前那半杯酒一饮而尽,“丫头。我便是来陪你喝酒的!”
莫非看着唐子俊饮尽那半杯酒,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咳嗽,终于放下心来,心想圣药总归不是浪得虚名的,是自己关心则乱才会觉得他的脸越加苍白吧。突然又想起自己想要让唐子俊给自己留下什么念想的想法,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盯着唐子俊握在青瓷酒杯上纤长的手指,认真道:“小牛哥哥,给我弹个曲子吧!”
唐子俊“噗”的喷出半口酒来,随后若无其事的接过莫非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角,说道:“你小牛哥哥若是会弹琴,那便真是对牛弹琴了!”
莫非诧异的望了唐子俊一眼,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小牛哥哥不会的事!唔。他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是万能的。想了想,又说道:“那我给你弹琴吧!”然后点了点头,道:“这才是对牛弹琴啊!”
唐子俊脸色一青,左右看了看,问道:“琴呢?”
莫非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只带了酒菜,似乎忘记带琴了。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突然摸到腰间的相思软剑,连忙道:“那我舞剑给你看吧!”随后皱起了眉,想到,不对,明明是要让他给我留些念想,怎么尽是我给他做什么?
唐子俊看着她的表情,好笑的打断她道:“剑舞这种东西还是用来杀人的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天气晴好,我们去游湖吧!”
……
山泉汇成的小湖不大,但也足够轻舟泛于上半日方能来回。
湖畔种满了芙蓉花,大片大片,大朵大朵,大多是粉色,和莫非头上簪的那朵相得益彰,更显得秋日美好。
一叶轻舟,两方矮几。唐子俊在那头喝酒,莫非在这头作画,画的便是唐子俊喝酒的样子。
人像不是莫非擅长,但她依然画得极为认真。这是她想给自己留下的念想,没有办法不认真。
画笔和画纸是同租船的商家借的,质量一般,不如宫中的好用。但莫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画好了一幅画像,眉眼淡漠,鼻梁高挺,唇角带着一抹邪异的笑,手中端着酒杯,眼睛却望着远方虚无。果真与唐子俊有分相似。莫非却不甚满意,总觉得眼神画得太过忧伤了些,却又没了重画的耐心,只铺好晾干后细细折入怀中,说道:“今日画得不好,明日再重画吧!”言罢顿了顿,“湖光山色虽好,却是灵气有余,人气不足。”
“你想去哪里?”唐子俊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温暖而安逸。
……
两人去了城南最大的一家地下赌坊。其实倒不是莫非赌瘾犯了,只不过她想要和唐子俊去大吃一顿。但是她腰间的银袋子里钱只够在路边摊吃一碗面而且不能多放牛肉。因为在悦来茶坊的一切开支都是记账,由慕容霸秋定期结算。慕容霸秋大约也没想着莫非有用钱的地方,因此从来没有萌生过给这个挂名女儿一点零花钱的想法。莫非自然也不好意思伸手去要。所以只好伸手去赌。
第272章 赌博
南大街的尽头,便是一座飞檐翘角,气派非凡的酒楼。网 高品质更新 酒楼没什么生意,与隔壁热闹非凡的青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非这件酒楼的菜色不好或者价格太高,进入酒楼的人大都在极会看眼色的店小二引路下,饶过后院一处假山,然后拾阶而下,进入赌坊。
“地下赌坊一定要建在地下么?”莫非跟在店小二身后,偷偷在唐子俊耳边嘀咕。打莫非和唐子俊一进店门,训练有素的店小二便看出了唐子俊不显山露水的富贵,又看着莫非明艳的打扮,只道这公子哥还带着哪间楼子里的姑娘,绝对非富即贵。连忙乐颠乐颠跑了过去招呼,听唐子俊极为轻车熟路的只说出“带路”两个字,只道是熟门熟路的常客,便二话不说带着二人朝后院走去。
听着莫非的话,唐子俊脚步微顿,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城南许多地下赌坊是建在地上的。大约是因为云雀楼是最大的地下赌坊,所以才坚持按照地下赌坊这个词面的意思,建在地下吧。据说,这样更能聚财。”
莫非回头望了望那三层的奢华酒楼,不解的摇了摇头,蹭到唐子俊身旁,低声道:“那何必还在上面建一座这样奢华的酒楼,果真是钱多烧得慌么?”
唐子俊一个爆栗敲在她的额头,牵着嘴角笑道,“若是遇上通宵达旦的赌徒,难不成让人家饿着肚子赌下去?既然是城中最大的地下赌坊,配套设施当然要完善一些才是。比如可以送饭送菜到赌桌上,比如可以从隔壁青楼替客人邀个相熟姑娘来增增雅兴。本书首发来自燃蝎”
莫非“啊”的一声伸手捂住额头,撇了撇嘴,闷闷道:“男人大都如此么?吃喝嫖赌!”
唐子俊似笑非笑的看着莫非,“也不全是,比如今日我便是被你逼迫而来。”
“……”
地下和地上果然是两个模样,地上一片清幽情境,地下一片热闹繁华。
顺着台阶渐入其中。才发现这片地下空间实在是大的离谱,入眼间。斗鸡走狗,马吊围棋,六博蹴鞠、牌九骰子,名目繁多,仿佛天下赌戏尽收于此。难怪能称之为涿郡城最大最豪的赌坊。没有之一。
因为大且豪,来此赌博的大多是富家子,涿郡虽是战地,但也是司兰和北庸商业流通重地。抱着富贵险中求这种心思的人不少。而官家对于武器以外的所有走私活动基本上都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涿郡城中有钱人并不少,能在赌桌前一掷千金的人便不会少。
莫非看着赌桌上大把飞舞的银票和金珠。眼睛亮了又亮,却依旧以极为镇定且缓慢的步伐,走到一张掷骰子买大小的大桌前,从容坐了下来,唐子俊紧随其后。
店小二早已和赌坊的小子做了交接。小子见唐子俊和莫非坐上了桌,笑脸盈盈的挨过来,撺掇了几句。莫非耐不住他罗嗦,摆手打发了,盯着庄家手中的骰盒子。在袖中摸呀摸,摸出几锭碎银子。凑到唐子俊耳边,问道:“是什么?”
唐子俊侧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低声道:“豹子。”
庄家“买定离手”的长调子还没落下,莫非已经将所有的碎银子堆在豹子通吃的区域,信心十足的做出淡淡然的表情,看着庄家手中的骰盒。
庄家和周围的赌徒们都看着莫非郑重堆到豹子区域的碎银子,脸色露出怪异的神情——见过赌得小的,没见过赌得这么小的,更何况还是在云雀楼!
庄家抬头,见莫非也在看着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姑娘这是?”
莫非浓黑的眸子轻飘飘看过去,“怎么还不开?豹子通吃,你怕赔不起么?”
庄家:“……”
接下来的赌局全无悬念。众多赌徒从看笑话一样看莫非的眼神,渐渐变成了震惊。周围的人越围越多,从开始的寂静观看,到后来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银票一堆一堆往莫非下注的位置扔,然后兴高采烈地喊着“开!”庄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面那貌美女子从第一局下注开始,便一次也没有失手。不到一个时辰,赌注已经从几两碎银子变成了七千三百两,还不算跟着她下注的那些人赢去的。而且照这个局势下去,只怕是变成七百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庄家脸色发青,偷偷探脚踩上了一个机关,那个机关通着内堂,这样的事,总要在没有发展得太不可收拾的时候,叫当家的知晓,至于是赶走还是打闷棍,就不是他该费心的事了。
这场赌局胜负已定,在唐子俊这个暗器名家眼中,便是风吹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也能听出来的人,骰子在盒中撞击最后哪面朝上实在不用他太过费神去听。即便是庄家临开前突然做了手脚,他也能在庄家开盒前突然将面前的银票从小移到大去。
在赌注便成十七万两的时候,唐子俊突然变了脸色,以拳捂唇,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凑到莫非耳边道:“小赌怡情,这些银子够我们玩出许多花样了,走吧!今日终归还是要做些旁的事,总不能在此赌上大半日。”
莫非怔了怔,回头望见唐子俊煞白的脸庞,点一点头,二话不说收拾起银票和金珠子,拉着唐子俊便往外走。
庄家脸色铁青,握着骰盒的手微微颤抖,望着内堂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来阻拦这二人。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在众人的催促下重新摇起了骰盒。
云雀楼地下赌坊内堂六扇山水屏风后,一个黑衣汉子谨慎的问他身前的微胖妇人,“夫人,那两位,要属下去教训一下么?”
那微胖妇人冷冷瞪他一眼,骂道:“跟了我这么久,这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那位,若不是为了讨那姑娘的欢心,只怕我想奉上再多的银子,他也懒得瞧上一眼。这次承了我这样的情,那点银子算什么?我只盼着他能多赢些!”
黑衣汉子讷讷应了声是,心中猜测那两人的身份,却也不敢问出口来。
第273章 失言
出了云雀楼,莫非想着自己竟然就这样发了一笔横财,赞赏的拍了拍唐子俊的肩头,道:“你真是极有潜质的赌徒!这身挣钱的好本事,当刺客多可惜!”她全然忘了她所说的这个刺客正是北庸的大将军,当然更没有想过撺掇一位将军去做赌徒是多么恶劣的行径。唐子俊只是嗤笑一声,说道:“比起做一位赌客,本公子更喜欢在花间行走!”
莫非瞪了他一眼,心想果然还是本性难移,一个花花公子怎么懂得一位赌徒的乐趣。顿了顿,突然道:“说起来不愧是涿郡城最大的赌坊,确实有些赌德!我们赢了这么多钱,竟然没有人来干涉。”
唐子俊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和赌德有半毛钱的关系!本将军再不济也不只这几个银子。刚才在赌场内从庄家偷偷勾动机关拉响内堂铜铃,再到四只眼睛隔着内堂的窗户和一道六扇屏风观看良久都不可能瞒过他的耳朵。不过,既然对方认出了自己却并没有出来见面,显然是个懂事的人。他便以沉默表示愿意承对方的情,说不得回去之后要和慕容驰慕容灿交代一声,这个场子军方就算不罩着也不能再来临检。
只是这些话他并没有对莫非提及半句,只是清清淡淡的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莫非展颜一笑,“我们去偷酒吧!”
唐子俊:“……”
……
两人揣着十七万两身家,一路逛到城西一家酒楼,然后偷偷溜进地窖偷酒。偷了一坛不知陈了多少年的芙蓉酿,唐子俊不动声色的在原本放置酒坛的地方留下一颗刚刚赢来的金珠子。便尾随着兴高采烈做贼心虚的莫非,去了城北最大的酒楼碧月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叫了一桌的好菜,又让小二送来了几坛出名的好酒,这才拍开芙蓉酿的酒坛和唐子俊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唐子俊的面色愈加苍白。见她仿佛只求一醉的样子,有些突兀的说道:“有了这些银子。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就算你不再回去慕容家,也能过的舒适安稳。”
莫非皱了皱鼻头,道:“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就算再也回不去慕容家,就算我不会赌博。可我也是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唐子俊说的是“不再回去慕容家”,是为本心不愿。莫非说的是“再也回不去慕容家”,是为慕容家容不下她。全然不同的两层意思,莫非脱口而出自然没有留意。唐子俊却是听出了莫非的心思,目光微凝。只是他并没有点破,而是饶有兴致的顺着她的话问道:“倒是说说看。你能靠什么赚钱?弹琴卖艺?还是去找个刺客组织以剑舞杀人?”
莫非思索良久,道:“我的画画得还不错,想来可以卖些银子!”
唐子俊哑然,摇头不语。
接下来的对饮,唐子俊极少言语。几乎一直沉默,而莫非的话随着入腹酒量的增加,渐渐多了起来。到地上翻倒了第七个酒坛子时,莫非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莫非说,慕容云随晕过去之前。还说欠她的。大约便是因为要自己替云溪入宫一事成为了他的心病,一直无法释怀。想来以他那般文弱还能狠下心替自己挡下那孔雀翎的暗器。便是存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心思,想要把今生欠下的债还了,免得来世再和自己扯上什么干系。
莫非说着,越发难过起来。又连着喝了两杯。其实这个心情完全违背了她特意打扮鲜亮跑出来秋游的原意。她是想和小牛哥哥好好玩儿一日来着。她是想将慕容云随忘记来着。再不济也是深深压埋在心底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不要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是某些心思一起,便是欲罢不能,非常恼火。
唐子俊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看着皱起的眉心,看着她懊恼的神情,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她的碗碟中,说道:“吃些菜再喝吧!”
莫非摆一摆手,又饮了一杯酒,口无遮拦的说道,其实慕容云随不欠自己什么。倘若他还活着,自己应该和他好好算算这笔账。小时候在冬日结冰的湖面上他救过自己一命,后来杏花村元帅又救过自己一命,再后来带着自己去七秀的路上遇见了刺客又救了自己一命——好吧,刺客因他而来,这一命不算数,那也是自己先欠他两命。替云溪入宫,绝了自己对他乱七八糟的念想,那次的心如死灰,算是还了他一命。自己还欠着他一命呢。朱雀台上又被他救了一命,左右又欠上了两命!
莫非板着手指算数,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唐子俊道:“嗯,是个复杂的问题。待回头见了他,要仔细问问,该如何是好。”
莫非懵懵懂懂完全没有听进唐子俊的话,只是有些口齿不清的数的解释着,自己曾倾心思慕了云随许多年,纵然他狠心将自己送入宫中,也从没想过终究还是要亲手送他去死。而且他死了自己还欠着他两条命,今生便隔着阴阳两端,再不能还了。只怕来世还是要纠缠不休,不能如了云随的心意了。
世间许多东西,过多纠缠着实毫无意义。但一闭上眼,全是他坐在院子里撑颌看书的身姿,月白的长袍,落英缤纷,静静的,静静的,仿佛只听见岁月滑过的声响,悠远而悲伤。
想着云随就这么死了,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想的如天崩地裂般的难过与无法承受,只是觉得心口似乎空了一块。莫非自嘲一笑,原来自己和李柚,终究是一类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都可以被牺牲的。
莫非趴在石桌上,以手枕头,闭上眼睛,便有泪水滑落在袖口,瞬间消失不见,只让袖口的颜色更深几分罢了。
……
头痛欲裂,莫非扶着桌椅,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开门的一瞬,阳光刺得眯起了眼。她伸手挡在额前,待慢慢适应,才放下手来。悦来茶坊庭院里的芙蓉花开得很好,在秋日的阳光下妖艳欲滴。此时,一身玄衣的慕容霸秋正站在一株芙蓉树旁,慕容府的管家常在和慕容驰两人微微倾身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着什么。瞧见莫非走来,便都住了口。
慕容霸秋顺着常在的目光回头,看见莫非,微微一笑道:“睡得还好么?”
莫非摇头。宿醉未醒,哪里可能睡得好。她左右瞧了一眼,“唐子俊呢?”
慕容霸秋神色微变,依旧淡淡的,“他走了。”
第274章 离别
莫非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秋风暖洋洋的,透窗拂来。莫非缓缓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地。仔细回想昨日之事,只记得游湖、赌博、喝酒……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喝酒的本意是想和小牛哥哥好好忆往昔的,可结果好像只是自己一个人忆往昔了。
莫非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打眼往窗外望去。见娇艳的芙蓉树下站着三个人,其中背对着自己一身玄衣的高大身影一眼便能认出是慕容霸秋。另两人,莫非仔细看去,认出其中一人是当日冲出城救自己的将军,另一人是慕容府的管家常在。
看到常在似乎正在和慕容霸秋说话,莫非心中一惊,常管家该不会是来告诉慕容霸秋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吧?看着慕容霸秋的背影,莫非第一次觉得慕容霸秋似乎老了。她很不安的扶着床边站起身来,心想大元帅此刻不知道多后悔收留了我这个白眼儿狼,到头来害死自己的儿子。哎,只怕元帅大人是要回芙蓉城了。我是跟着他回去呢?还是自己偷偷回去呢?只怕他不愿意再看见我。姐姐和东蔷也不能在慕容府偏安了。
莫非想,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明明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救活的那个人,最后还是要亲手送他去死。虽不至于用刀,却用了心。想着曾经还想将自己许配给他来着,只觉得更加好笑了。莫非唇角浮起一抹笑,眼泪却要情不自禁的滑落。她仰起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使劲将眼中的湿意泯回去,然后扶着桌椅往门外走去——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和元帅交代一声的。
……
只是脚步渐近之时,却听见慕容驰口中说着什么“唐将军”和什么“留书”之类不清不楚的话,余光见到她时又立刻住口。莫非直觉的觉得不对劲,只是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便听见慕容霸秋回过头来微笑着问她:“睡得还好么?”
宿醉未醒。莫非本就有些恍惚,只是摇了摇头。慕容霸秋这样的脸色绝不像死了儿子,她皱着眉,左右看了一眼,问道:“唐子俊呢?”
慕容霸秋淡淡道:“他走了。”
莫非心口一紧,“走了?”
慕容霸秋道:“说是回唐门了解些事情。”指了指常管家身旁穿着副将服饰的那人。“唔,昨儿半夜留了封书信,让慕容驰送去给司兰雪衣,然后到大营挑了一匹快马便走了。慕容驰不敢擅自做主。漏夜不敢离营,今日一大早便拿来问我的意思。”
莫非不关心那些,她只是怔怔问道:“我的呢?”
“什么?”
“书信!不是说留了书信么?”
“没有你的。昨儿你们腻了一日,快二更时他才将你抱回房,原本以为是在好好喝酒道别。”
莫非无力退了两步。昨日是想道别来着,原本是她想跟唐子俊道别,还想寻些念想来着。没曾想他却先她一步走了。
“怎么可以在我醉倒时。悄然离开?”莫非突然觉得委屈。只是这委屈又不好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她吸了吸鼻子,问道:“可知回唐门为了何事?”
慕容霸秋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约是要和天邪探讨继承门主之位这类高深的问题。”慕容霸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中似乎包涵了许多意思,可惜莫非没有读懂,也没有心思去细细读一读。若是她这时肯在多追问几句。或许便能立刻去追唐子俊,也免得日后一场悔断心肠。
可是。莫非终究什么也没问,不声不响的回了屋里,软软倚在榻边,闭上眼睛,明明是正午时分天气晴好,却觉得浑身都冷,虽然明白迟早是要分开的,可总免不了想要多腻两日。就算要分开,也是自己留书出走什么的给他多一些念想吧,却怎么是他这样不辞而别。心中便这样空落落的,且一直空下去。
……
……
在客房中枯坐了三日,莫非在第四日晨曦梳洗妥帖,向慕容霸秋郑重告辞,启程往芙蓉城而去。背上一个青布包裹,背着唐子俊给她赢来的十七万两家当和一些干粮,挑了一匹战马,拒绝了慕容霸秋打算让几个武将跟随的好意,独自踏上行程。
马蹄踏破祁山别苑的宁静,丫鬟仆从们纵然平素调教得再好,看到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