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翻身记 作者:rouwenwu

    也知道，我小时候是挺怨恨爸爸的，总觉得他对我和哥哥特别冷淡，不过却想不明白原因，因为唐映瑶并没有子嗣，所以也没人跟我们争宠。直到后来爸爸出殡时，我见到了齐云生，才算恍然大悟，如果他不喜欢我和哥，那么就一定喜欢齐飞和齐磊了，那时也是特别看不上他们，不过我现在倒是想开了。人么，都有个偏好，父母也是如此，要不人心总么总是偏着长的呢，是不是？我怨恨，正是因为我尊重并且崇拜父亲，而现在不怨了，也是因为我没了这种情感，见得人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觉得他并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我如此揪心的地方，所以自然看淡了。妈，如果你是为了自己二十年被爸爸欺骗而报复，我支持，如果是为了我和哥哥，真的不必。”

    佟少琪微微一笑，佟振海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有点能力靠着女人发家的投机商人罢了，哪里值得她惦念的，要不是家里摆着这么一副相片，自己恐怕早就忘了此人长得什么样子了。

    墓园

    佟少琪劝了半日，章玉英才平静下来，歇息去了，只是精神大不如前，连晚饭也没下来吃。叹了口气，佟少琪让厨房做了燕窝粥和精细小菜，送到她房间去，盯着她吃完，才自己端了东西出来。

    这时，一个十八九岁、下人装束的年轻人凑过来对佟少琪低声说道：

    “小姐，查到了，那个齐飞确实跟方天宇有联系，但是不知为何却住在二太太唐映瑶的小公馆中。”

    “不错么，两个都搭上了，看来这个齐飞倒是会找帮手。好，你到宋管家那里领一块银元，算是跑腿钱，然后给我继续盯着他们，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佟少琪点点头，赞许的笑了笑。年轻人立刻学着佟平川平日里的姿势敬了个礼，利落的回道：

    “是，谨遵小姐教诲，一定完成任务！”

    佟少琪摇摇头，看着他乐呵呵的跑下去，深感自己这步棋走的还算不错。这小伙子是宋管家的内侄，当初乡下老家闹水灾才举家投奔宋管家而来，只是路上父母都得疫病死了，只剩下一个半大孩子挣扎到了上海。章玉英看在宋管家的面子上把人留下来，也没安排什么工作，只是平日里帮帮忙，做点粗活而已。佟少琪平日里却见他十分细致周到，对人接物都挺机灵，便让宋管家送他到学校上学，而学费由自己零花钱里扣，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给自己办点私事，跑跑腿什么的，也算是给自己培养个心腹。

    齐飞啊，若是她跟那个齐云生一样安静的生，安静的死，永远像个老鼠似的躲在乡下不让人知道，或许自己也对她没什么怨恨。顶多觉得此人品性不怎么样，不过在这个默许一夫多妻的时代背景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饶恕……可是，她竟然到了上海，还要异想天开的打扰章家的生活，不管是她打着什么情啊爱啊的旗号，等着她的也就是自己的绝对反击！

    佟少琪眯起眼，突然攥起拳头，棋子，她这里有的是，第一步呢，就动动一个小卒子吧。思考片刻，佟少琪走到房间里，写了一封便条，交与家里小厮让他按照地址送过去，也就暂时放开了。

    过了几日，齐飞似乎没什么过激举动，小李也是每天都向自己报告，说是唐映瑶每日都带着齐飞穿堂过巷，奔走于各大百货商店和裁缝铺子，买了许多衣服和配饰，看来是下了大本钱，却想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打扮齐飞？”

    佟少琪搅着手里的一杯咖啡，笑了笑，唐映瑶也是个有心计的，她这么做不过几个意思，一是讨好齐飞姐弟，谋得也就是她手里那份遗产，第二么，恐怕还是存着拿她来威胁章家的心思了，只要她拿捏住齐飞姐弟，并且让齐飞公开自己的身份，就会在上海滩引起轰动，这样对章家，对死去的佟振海，对章氏纺织都会造成影响——或许，她还有那么点同化齐飞的想法，华服迷人眼，美酒醉人心，齐飞不过是乡下刚刚出来的小丫头，只要她能将这张白纸涂上颜色，让她沉浸在上海滩这份糜烂之中，可不就牢牢的把人牵在手里，任她支配了。不过，齐飞身边可还有一个成了精的方天宇，他又怎么会让唐映瑶的阴谋得逞，看来这两个也要开始斗一斗了。

    “李子，齐飞除了跟唐映瑶和方天宇亲近，还有经常跟什么人接触？”

    “这……”

    “说。”

    佟少琪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怎么也学得唧唧歪歪的，如此不干脆起来。小李挠挠脑袋，有些无奈：

    “再就是唐可凡，他们本来住在一起，又是年轻人，好像相处的挺好，我经常能见到唐可凡带着齐飞和她那个傻弟弟出门玩。”

    佟少琪点点头，确实，按照唐可凡的性格，肯定是对齐飞一百个一千个同情加怜惜了，自然要发扬一下温柔绅士的风度。小李偷偷瞧了眼佟少琪，见她似乎没生气，才松了口气，据他看来，这位大小姐平日里虽然亲切可人的，却骨子里有一种凌然之气，让人不敢靠近，似乎，外人也就对唐可凡有些好脸色，他心里早就怀疑小姐对唐可凡有些意思，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那，小姐，我还接着跟踪他们？”

    “没错，直到我说停为止，我倒要看看，一个齐飞能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佟少琪低低吩咐一句，便自顾自喝起咖啡来，小李站了一会，见她没说的，也悄悄退了出去。

    ……………………………………………………

    没想到，齐飞却很快就真的闹出事情来了。

    佟少琪刚刚从学校回来，便见到宋管家急匆匆往章玉英房里跑，忙叫住他：

    “怎么了，妈妈现在心情不好，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扰她了。”

    “大小姐，你不知道啊，那个，那个齐飞她又到墓园里去闹腾了，非说要给老爷上香！”

    宋管家也是一脸苦相，那可是章氏墓园，不是佟家的墓地，虽然佟振海葬在那里，却也是除了章玉英这个章家的正主同意才能让外人进的，便是正经的佟家人尚且如此，何况还是个没名分的私生女和私生子！

    “好了，我知道，你先不要惊动妈妈，我去处理。”

    佟少琪放下肩上的挎包，示意宋管家稍安勿躁，

    “给我找两个做粗活有力气的中年妇人，我带了一起去。”

    “知道了，小姐，真的不用……告知夫人了？”

    宋管家也是不想让章玉英操心，只是看着眼前自己看来还是个孩子的佟少琪，确实有些担心。佟少琪微微一笑，答道：

    “行了，宋管家，宋爷爷，你还不了解我么，你看我是个容易吃亏的主么？再说，这里本来就是咱们章家的地盘，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叫人啊。”

    宋管家听了，这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回到后厨找了两个平日里打杂的仆妇，换了衣服跟着佟少琪到了章氏墓园。墓园跟章家离得不远，几人坐着车走了几分钟也就到了，佟少琪一下车边看到守着墓园的老吴正在焦急的绕圈子。

    “哎呀，小姐，你可是来了，这位姑奶奶可把我老吴吓死了，这姑娘到墓园硬说是要祭拜父亲就闯了进去。你说我就是个守墓的，别的什么可一点都不知道，她还带着个傻孩子，我这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你看看这闹个什么事情了！”

    “好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佟少琪摆摆手，这种事情她见多了，仗着自己弱势提出无理要求，只要人家不答应就是仗势欺人，或是没良心没同情人没人性没天良，仿佛上天是为你而生的一般。何况老吴就是个守墓的，自然也不了解章家的内情，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谨慎也是应该的。

    她让老吴留在墓园门口守着，自己则带了两个仆妇走进墓园，很快便找到佟振海的墓地，只见一个学生装的少女带了个穿着背带裤，剃着个很滑稽头型的男孩正站在墓前念叨。

    “你就是齐飞？”

    佟少琪挑挑眉，很符合电视剧悲情女主角的样子么，消瘦而精致，倔强而脆弱，浑身上下就是男人呢们所谓的柔弱与坚强矛盾的组合，很好，确实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类型啊。

    “你是……少琪姐？”

    齐飞皱了皱眉头，才回道，手上还忙把齐磊拉到自己身后。

    “没错，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有人捣乱，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我们不是捣乱，我们是来祭拜父亲的！”

    齐飞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

    “我和小磊都是爸爸的孩子，我们有权利祭拜爸爸！”

    “齐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请问，你认识字么？读过书么？”

    佟少琪对她的咄咄逼人毫不在意，只轻笑着问道。齐飞一楞，面色有些防备：

    “当然，不要以为乡下女子都是大字不识的，我从小就在学校里学习。而且，成绩一直很好。”

    “那好，我没记错的话墓园的大门口好像明明写的就是章氏墓园吧，请问齐飞小姐，你的哪个爸爸是姓章的？”

    佟少琪状似无辜的问道，齐飞又是一愣，紧紧攥住拳头，恨恨回道：

    “便是葬在章氏墓园，那，他也是我的爸爸，也是小磊的爸爸，你抹杀不掉我们是爸爸亲生孩子的事实！还有，我妈妈是爸爸最爱的女人，这个最大的事实，只要有这个，不管我们做什么，理由不都足够了么？”

    自从她记事起，就知道其实爸爸还有另外一个家，一个在上海的家，那里比自己家华丽百倍，有许多的佣人，许多的漂亮桌椅，还有许多美味的吃食，可以她根本不嫉妒，以为妈妈说了，只有自己这里才是爸爸最喜欢的地方，自己和小磊是爸爸最爱的孩子，哪怕他一年里只住在这里短短的一段时间，她们也始终是爸爸最惦念，最重视的人。现在，妈妈是为了爸爸殉情而死的，她来到这里更是理直气壮，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

    争执

    佟少琪很无奈，跟这种人讲道理恐怕是没有效果的，所以她只得转个话题：

    “你来这里到底对不对暂且不谈，听说你前几天到我家去，说是让你妈和我爸合葬在一起，在章氏墓园？”

    “没错，我母亲的遗愿就是要葬在我父亲身边，这么他们就能守着这份爱情直到永远，她也能安息了。”

    “唐映瑶告诉你可以？”

    佟少琪正要回答，却听到自己身后传出一个声音，转过头去一看，正是章玉英。

    “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可以，齐飞啊齐飞，你可是真能折腾，刚刚把章家闹了底朝天，又跑到章氏墓园来闹了，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同意让你妈葬在这个墓园，葬在章家的坟地里？” 章玉英脸色不是很好，佟少琪估计是被气的，任谁家的祖坟地面上出了这种事恐怕都没法子平静，小三的非要把自己埋在大老婆家的祖坟里，佟少琪是不明白这位从没蒙面的齐云生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要么太天真，要么就是疯了。

    不过人家女儿显然没这么想：

    “她答应过我的！”

    “哈哈哈，真是好笑，她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里，竟然还敢安排你母亲的后事。只要我不点头，没人可以埋在佟振海身边。我告诉你，当初她进门的那三条紧箍咒直捆着她一辈子不能翻身，她说的？你也能相信。”

    章玉英突然笑了起来，尖利而幽怨的笑声让齐磊忙缩在姐姐身后，偷偷看着几个人。齐飞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毫不退让：

    “章妈妈，不管是三条，三十条，三百条，对我母亲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我爸爸让她生。还是一生两个，如果不是爸爸死了，或许，我又会有弟弟或者妹妹了，我爸爸爱我妈妈，所以她就有权利葬在他身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由不得你点不点头！”

    “我不承认你们！”

    章玉英也是气极了，再不复往日的从容。齐飞却以为这是章玉英在露怯，哼了一声，回道：

    “佟振海承认！他在遗嘱上承认了我妈妈的地位，也承认了我和小磊是他的孩子，这也是谁也不能抹杀的！”

    章玉英面上一沉，就要上前，佟少琪赶紧拦住她：

    “妈，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要不人家说你以大欺小，让我来。”

    说完，走到齐飞身前，

    “齐飞，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为了你的母亲的遗愿这么做，我理解，毕竟对于你来说，我们不过是刚刚见过几面的陌上人，我们的情感根本抵不过你母亲的一句叮嘱。但是，你的做法却深深伤害了我的母亲，作为我妈妈的女儿，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让我很不顺眼。既然说不清楚，我们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武力解决问题。不过我比你大几岁，别让人说我欺负你，让你一只手，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劝说我妈考虑你的想法，如果你输了，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前面。”

    说完，将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齐飞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会跟你动手的，这样爸爸会伤心，我也会不安，而且……”

    佟少琪还没等她说完，便上去左手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她一个趔趄，和身后的齐磊撞到一起。

    “你好像根本没明白，这里是章家的地盘，所有规矩由我章家来定，所以，跟你机会，就是对你最大的宽容。如果你不敢接招，就不要再说为什么为了母亲可以付出一切，给我滚出去！”

    “你不要欺负我姐姐，大坏蛋！”

    齐磊见到自家姐姐被打，突然冲了出来就要跟佟少琪拼命。佟少琪对身后两个仆妇使个眼色，

    “抓住他。”

    “是。”

    两个粗壮的中年妇女忙上前去把齐磊按住，一个扭着胳膊，一个拎着领子拽到旁边去了。齐飞见状，也顾不得自己的脸了，忙挣扎着过来：

    “不要伤害小磊！”

    佟少琪耸耸肩，就这本事还敢来上门挑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上前一个小擒拿抓住她的胳膊往前一送，直接将人甩在地上。拍拍手，才回了句：

    “放心，我对残障人士从来保持应有的爱心，不会伤害他一根手指头的。不过，若是你们以后再擅闯章氏墓园，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这是私人土地，不是公园，什么人都可以进。”

    她佟少琪可不是个娇娇大小姐，凭着自己脑子里那些个本来就有的招式，再加上体力锻炼，就是现在的佟平川也能打个平手，何况是齐飞一个小丫头。

    “咳咳，咳咳咳，你，你……”

    齐飞挣扎着站了起来，抹了把脸，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她以前便是见过许多章玉英和唐映瑶的争斗，也多是嘴上的，哪里有人真对她动过手，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家，自然有些扛不住。不过想起母亲的临终嘱托，齐飞又突然冒出勇气来，大声喊道：

    “如果你不让我妈葬在爸爸身边，我就会让全上海的人知道齐云生！”

    “你敢！”

    章玉英眼睛一瞪，威严自生，而齐飞似乎也有一股子狠劲，直愣愣的顶嘴：

    “为什么不敢，我当然敢，我要让全上海的人都齐云生是佟振海最爱的女人，她还给佟振海生了两个孩子，谁也阻止不了我！”

    佟少琪十分头痛，这位大小姐把上海滩章家当成什么么，暴发户？还是让人捏的软柿子，且不管她有没有那个命说出来，就算她说出来了，又有几个肯相信的，五年前死于非命的章氏纺织董事长有个私生女儿和一个痴傻的儿子？退一万步讲，便是人家肯相信，她们又能得到什么，若那个齐磊没有毛病，或许还能仗着儿子的身份争取到章氏纺织的高层的位子，可是齐磊智力有问题，而齐飞这个女儿对那些妄图染指章氏纺织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除了那位正义感旺盛的方天宇大律师哪个又能为她们出头而得罪章家，真的把这件事捅出去除了上了几个花边新闻，还能有什么结果出来？

    深深觉得已经无法沟通，佟少琪正要开口让人把这两位好好的给“请”走，章玉英却伸出手拉住她，对齐飞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必须保证在佟振海五周年纪念会上绝对不会出现，也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

    佟少琪和齐飞倒是第一次有了默契，不过一个惊讶，一个是气愤罢了。章玉英冷冷一笑，回道：

    “你跟你娘只能有一个人拥有名分，你要是认了佟振海的女儿，我就绝对不会同意让你娘葬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想让她埋在墓园，就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要获得，就要付出代价，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齐飞立刻摇了摇头，笑着回道：

    “其实我认不认他是我父亲都无所谓，因为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我们之间的血缘总是存在的，他就是我的父亲，也是小磊的父亲，这样就足够了。好，我不去那个什么纪念会，但是，你要保证最迟在纪念会开始的当天，一定要让我母亲的骨灰入土，不然，我还是要向全上海宣告我的身份！”

    说完，齐飞还特意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眯着眼睛装模作样接着说道：

    “佟太太，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这可是你刚刚说过的！”

    佟少琪突然想吐血，这位大小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你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捧着个骨灰坛子就到章家来闹腾，现在竟然还敢威胁起章家了，闹到现在，齐飞已经不是不谙世事可以形容的了，那简直就是愚蠢。

    “我说齐飞……”

    “少琪，不要说了。齐飞，我答应你，你现在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章玉英脸上一白，对齐飞挥了挥手，让她赶紧离开，自己靠在佟少琪肩上，低声说道：

    “女儿，你不懂，你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点尊严，我不能让她给章家丢人，不能让你和你哥成为上海滩的笑柄！哪怕只是那些娱乐小报，也绝对不可以！”

    佟少琪看着突然憔悴许多的章玉英，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让两个仆妇给齐飞姐弟让出路来，盯着她们装好一堆祭品香烛，拉着手走了出去，而心里，却开始暗自计划起来。

    “少琪，我头疼，扶着我咱们回家。”

    章玉英揉了揉额头，声音断续低沉，仿佛生气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佟少琪知道自从佟振海过世，齐云生出现之后，章玉英就落下个偏头痛的毛病，估计是思虑太过，总是夜里睡不着觉胡思乱想闹得，便一边扶着她回到章家，一边让宋管家赶紧去医院找董医生过来。

    相约

    半个小时后之后，董医生带着一个年轻人到达章家。

    “怎么，偏头痛又犯了，不是说近来好多了么？”

    董医生皱着眉头询问在门口迎接的佟少琪，语气里颇有些责备的意思。佟少琪也顾不上解释，急忙把人往里带：

    “一言难尽，董叔叔，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刚吃完止痛药。”

    “好，对了，这位是我们医院新来的医生，姓孟，孟少轩。少琪，你先陪着他呆一会，我上去看看你妈妈的病情再说。”

    说完，董医生也不等佟少琪答应，跟着宋管家直接上了二楼，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哦，孟医生请坐。“

    佟少琪心里冒出一堆黑线，自己本来是打算撮合董医生跟自家老妈的，看来这位是打算先下手为强，或是章玉英什么时候托付给他的吧。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真的到了需要让人介绍对象才能嫁出去的地步了，自己明明刚二十岁还差一点呢。

    “佟小姐不必客气。”

    孟少轩微微一笑，坐在沙发上，喝着佣人送上来的茶水，动作优雅斯文，看得出是受过良好教育，而且，家庭条件也应该不错。佟少琪撑着脑袋在他对面坐下，脑子里除了对董医生作出如此举动的惊讶，还有今天纷繁的纠葛。

    齐飞啊齐飞，这姑娘到底想些什么，她凭什么敢跟章家叫板，按照自己的想法，若是齐云生带着儿女老老实实的远离自己的视线，而章玉英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能够释怀，那些个财产也不必真的费心追回，毕竟她虽然没什么正义感，却也不会拿出手段来对付人家孤儿寡母，既然章家不缺钱，也就随他们去吧，佟振海造的孽，受害的不止是章玉英，齐云生勉强也算得上。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齐飞是看着章家五年里没去对付她们，所以觉得自己真理亏了，还是智商没有她们高，权势没有她们大，所以斗不过她们而敢随意妄为了？

    笑话，她忍了唐映瑶五年，不过是因为唐映瑶手上还握着佟振海的人脉，可以对改朝换代的章氏纺织产生影响，但是，现在她早已淡出上海交际圈，毕竟没有钱，没有靠山，没有美色，自然就要被淘汰。可是，她正打算收拾唐映瑶的时候，却突然冒出个齐飞，好，既然来找死，自己就成全她，倒省的到时候麻烦。

    佟少琪紧紧握住杯子，暗自低笑：

    “齐飞，好戏才刚刚开场，你可一定要陪我唱完呢。”

    “手。”

    “啊？”

    正愣神间，孟少轩突然说了一个字，佟少琪眨眨眼：

    “什么？”

    “你的手。”

    孟少轩打开随身的药箱，拿出酒精和纱布，上前握住佟少琪的右手，熟练地消毒上药。佟少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指上被划了个细细的口子，可能是刚才打架时被谁身上的饰品弄伤的。

    “女孩子的手不能留下疤痕，会发炎，而且，不好看。”

    孟少轩上完药，有留下一小瓶酒精和棉签，拿出笔来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了一行字，一同放在桌子上：

    “按时消毒上药，这种伤口到明天就能痊愈。”

    “啊，哦，知道了。”

    佟少琪看着孟少轩一双十分认真的眼睛，不由得答应一声，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原来竟然如此严肃。

    孟少轩摇了摇头，笑道：

    “应该的，看着有人受伤生病就自然而然的想去治疗，这可能就是我们医生的职业病。对了，刚才吓到你了吧，我唐突了。”

    “哦，没事，孟医生要是不说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还要谢谢你。对了，你跟董医生是……”

    “同事，我们在一个科室，他是我的科室主任。”

    佟少琪点点头，发现孟少轩说话好像从来不会超过三句，挺有趣。

    “孟医生平常跟病患也是这么交流的么？”

    “哦，我没注意过，不过询问病情倒是真不需要太过的话。”

    孟少轩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道。佟少琪咬着牙齿，憋住就笑容，接着问：

    “那么今天孟医生今天是顺路跟董叔叔过来还是特意过来给我妈妈看病的？”

    孟少轩回忆了一下医院里董医生对自己说的话，好像只是要求自己过来给他帮忙——不过要是普通偏头痛的话他自己就绰绰有余，而且，也并没有让自己上楼，那么，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也开始有些迷惑：

    “应该是……特意吧？”

    特意过来坐在这里跟一个健康的人聊天？孟少轩似乎觉得自己都说不不了自己了。不过，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好像，似乎，这位佟小姐低头沉思的样子……还挺好看。

    佟少琪平静的站起来，客气的对孟少轩点了点头：

    “孟医生，请恕我离开一下，我去笑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大步走出客厅，趴在墙角开始挠墙大笑起来，实在是太有趣了，来到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人呢，他是能活到这个年龄算是个奇迹了。

    等她回到客厅时，董医生正好下楼，见到两人谈得似乎很开心，也十分欣慰。

    “少琪，你妈妈的病没有大碍，只要认真调养，再也不要生气或是情绪激动，基本不会复发。我给她开了药，你要盯着她认真的吃完，知道么？”

    “好，我一定完成任务，谢谢您，董叔叔。”

    佟少琪也忙收敛笑意，正色回答。董医生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好，对了，你们两个谈的怎么样，少轩这孩子就是有些刻板，性格还是十分厚道老实的，少琪又太闹腾了，你们两个以后多在一起玩玩，也可以中和中和么。对了，少轩今年也二十五了吧？”

    “是。”

    孟少轩似乎终于有点明白了，不由得脸色微红，他本来就是一张白净的脸，再加上一副金丝边眼镜，越发显得有些学究气，现在突然红了脸，看着却有些可爱的样子。佟少琪也是个厚道的，忙在一旁忍着笑回道：

    “董叔叔，你也真是的，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安排，我看啊。您——老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着自己呢。”

    “你这丫头，就是没大没小，难道你董叔叔这么玉树临风，学识渊博的人还需要你个小丫头来担心？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好好照顾你母亲，她这辈子不容易，别惹她生气，也尽量别让无关紧要的人刺激她。”

    董医生摇摇头，两人虽然是两个辈分，却相处的跟朋友一般，最后倒是闹得自己威严扫地，让个小丫头给教训起来。佟少琪点点头，表示知道，其实不用董医生叮嘱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送走两人，佟少琪看着章玉英吃完药，等她睡着之后，下楼，让宋管家把小李叫过来，问道：

    “她们是怎么去墓园的，刚刚到上海的人应该不会认识章氏墓园，就算这两姐弟五年前去过，现在也不可能找的这么清楚，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小姐猜的没错，是唐映瑶告诉她们墓园的位置，甚至还让人把她们送到墓园附近才走的。我这几天跟唐家那个佣人小莲混的挺熟，也听说不少事情，据说那个齐飞刚刚到唐家就惹得唐映瑶哥哥嫂子十分不高兴，认为她就是个累赘，所以四处刁难。不过唐可凡倒是对两姐弟很好，时常带着齐磊出去玩，还给他买东西吃，而齐飞么，以我看来，这唐可凡和齐飞可能搞到一起去了，两人那眼神，简直就让人看着腻得慌，”

    小李平嘴甜会说，也十分能讨女孩子的喜欢，而各处的女孩子都是最能发扬八卦精神的地方，所以自然打听出许多消息来。佟少琪对他的说法还是比较相信，这也符合唐家人的性格，一对爱财如命，一个老谋深算，剩下一个则是狼窝里养出来的小白兔。

    “不用管唐家怎么样，关键是齐飞，不能让她再在章家出现。小李，你拿着我妈的帖子去请方天宇，说是今晚六点，凯伦咖啡，约他出来见个面。”

    “好，不过小姐，他要是不来呢，我看这人高傲的很，未必肯卖我们面子。”

    小李撇撇嘴，对这位方天宇大律师还是记忆犹新。佟少琪倒是不担心：

    “没事，只要你说是商量齐飞的事，他就一定会来的。”

    “好，我这就去。”

    佟少琪点点头，微微一笑，唐映瑶不过是利用齐飞，现在齐飞最大的靠山其实是方天宇。他在上海滩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跟着佟振海也认识不少上层，人脉颇广，虽然还不至于能够跟章家抗衡，却也是难缠的很，再加上他那个对佟振海的忠诚度和对齐云生母女莫名其妙的同情怜惜，若是较真起来，也着实让人头疼。所以，只有先从他那里下手，才能真正断了齐飞她们的后路。

    谈判

    晚上六点整，方天宇果然应约而来。

    “佟少琪？不是佟太太约我来的么，怎么变成你了？”

    见到佟少琪，方天宇有些惊讶，如果不是那个送信的说是关于齐飞的大事，他也不可能在特意的过来跟章玉英见面，倒是没想到遇到的竟然是在他脑子里基本忽略不计的佟少琪，佟家大小姐。

    佟少琪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请坐吧，方律师，确实是我拿了妈妈的帖子请你不错，不过我们要谈的事情也的确跟齐飞有关系，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哦，你一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大事，说吧，我听着。”

    方天宇拉开椅子，在佟少琪对面坐了下来，笑着回道，眼底满是不信任。佟少琪也不管他的态度，自己叫了杯咖啡，加上砂糖和奶精，搅拌，然后开始沉默的喝了起来。

    “少琪小姐，到底是什么事，如果你不想说我就走了。”

    “不忙，我只是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既然方律师着急，那我也就只好直说了，我父亲，也就是佟振海——他在五年前过世，那时你曾经宣读过一份遗嘱，对不对？”

    佟少琪放下杯子，盯着方天宇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错，是有这份遗嘱，而佟先生的财产也正是按照这份遗嘱分配的，这个你们不都认可了么？”

    方天宇心里突然冒出一丝不安，不过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面上滴水不漏，嘴里笑着回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佟少琪突然摇了摇头，一笑：

    “不是突然想起，而是一直没忘。方律师，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份遗嘱，它根本就不是真的，而是你伪造的！”

    “你胡说什么！”

    方天宇猛地拍了把桌子，喝道，见四周的客人都望向这边，才缓了缓神，低声说道：

    “这种话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蜚语？”

    “谣言么，恐怕不是吧。方律师，当初我就根本没有相信过这份遗嘱，两个遗嘱见证人，蒋友宁和阿福，都不认识字，你不觉得奇怪点么？当然，阿福我是不怀疑的，他毕竟跟着我父亲几十年，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不过就是太正直才容易被人利用，而蒋友宁，是方律师的妻子，这可就更加让人不由得不多想了。所以我这五年来一直没闲着，找到被唐映瑶赶出来的阿福，仔细询问过关于我父亲订立遗嘱的细节，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就是他虽然不识字，但是还清楚的记得，那份遗嘱只有两页！因为他也要在上面签字，所以翻页时才记住了，不过，好像方律师给我们看的遗嘱可是三页呢，是不是？”

    佟少琪笑眯眯的说完，方天宇脸色一变，紧紧攥住拳头，咬着牙说道：

    “也许是阿福记错了也说不定，就凭他一面之辞根本不能让人相信，而且，伪造遗嘱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并没有在遗嘱里拿到一分钱，这些财产都是分配给了佟先生的家人！”

    “错，你并不是没有任何好处，你得到了虚荣心的极大满足，当然，这个在别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过对于方律师你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对不对，你肯定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拯救一对母女与危难之中，多么可歌可泣！”

    无视方天宇越来越黑暗的脸色，佟少琪说的挺高兴，

    “只是，你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为了齐飞她们好才决定暂时代管她们的遗产，可是，这也正给你坐实罪状——为了谋夺佟振海的财产而伪造遗嘱，给外室争取本来没有的遗产，最后将所有遗产据为己有，把人家往乡下一送，只给与少量的生活费封口，我想，法庭会采纳这个证据的，不是么？”

    “你现在所说的不过是臆测，就凭这些，法官不会定我的罪。”

    作为律师，方天宇很清楚自己五年前做所的一切如果被人揭发要付出的待见，但是，他还是做了，只为报答佟振海的知遇之恩和对齐云生这对母女有一个交代，毕竟她们才是佟振海最爱的人，当时他以为章玉英和唐映瑶虽然一个强势聪明，一个城府深沉，不过也只是女人，没有更多的知识，自然也不会发觉自己的布局。正如他所料，她们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这么接受了，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只是，佟少琪，这个平日里根本不起眼的佟少琪又是怎么查出来的！

    佟少琪看着方天宇佯装镇定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好笑，现在害怕，好像晚了点。民国律法，知法犯法者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没错，我现在确实只是猜测，不过，我从北平和香港请的笔迹鉴定专家好像很快就要到上海了，他们都是业内权威人物，说句话也是绝对好用的，所以，物证么，方律师也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它是假的，就成不了真的。而人证，那个阿福让我安排在章氏纺织的下属公司上班，随时可以上庭作证，至于您的夫人，方律师，你就真的忍心让她站在法庭上对着警察和法官作伪证？诈骗加上伪证，罪名可是很重的，我希望你还是想清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管我们的官司是赢了还是输了，你都输定了，只要这场官司闹起来，你就不可能再立足于上海滩这片地方，司法界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一个有诈骗嫌疑的律师，恐怕再也不能翻身了吧。”

    有宁……方天宇心中一阵抽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老婆是什么人，让她对着一个陌生人都不敢随意开口说话，若是到了法庭上……这对她的伤害太大了，该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如果佟少琪说的是真，笔迹鉴定，加上人证，自己这场官司绝对凶多吉少！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回遗产？”

    想了半日，方天宇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佟少琪，第一次承认，这个女孩子，绝对不简单！

    “不怎么样，方律师，不管是真是假，毕竟齐飞也叫过我一声姐姐，而我父亲跟她们的母亲也是有感情的，所以当时你伪造遗嘱，我也并没有揭发你不是么？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齐飞已经把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我妈卧病在床，我们章氏墓园成了人家爱来就来，随地乱丢垃圾的公园，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我要你给我把齐飞弄走，让她们离开上海，再也不要回来，遗嘱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你愿意把钱给谁我管不着，如若不然，你可以回去算日子等着我的律师信了。”

    佟少琪慢慢说出自己的目的，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二十岁女孩，不是前世那个勾心斗角的修罗。所以，只有家庭遭到威胁才能让她重新拿出手段来，铲除一切不利于亲人的因素存在。

    “我也不赞同齐飞她们来上海，但是，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孩，不会听我的安排。”

    方天宇一愣，或是没想到佟少琪竟然做出这个要求，她不是应该让自己把那几分财产吐出来还给章家么，那样倒好，自己还有积蓄，足够养活齐飞姐弟了。可是，让齐飞她们离开上海，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啊，尤其是现在她们还住在唐家。

    “这我管不着，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而且，方律师，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对齐飞她们的逼迫和威胁，你知道，就算加上你和唐映瑶，她们也斗不过章家，我们之所以没真正对她们下手，不过是念及当年那一点点情面，如果她们连这点情面都要抹掉，我们只要动用章家的力量了，你在上海滩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让一个人消失不是件困难的事。”

    佟少琪说的明白，对方天宇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来直去，告诉他后果，让他自己选择，大家都是聪明人，他应该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好，我明白佟小姐的意思了。我会尽量安排齐飞她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永远不会再回来。”

    方天宇知道自己根本别无选择，章氏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