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身为奴第69部分阅读
破身为奴 作者:rouwenwu
看见了,都看见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一直那么脆弱的不敢去接受感情吗? 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伊夏沫平静的回应着阙云那凝望的视线,缓缓地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很慢很坚定。
“都过去了。”幽幽的语调一如既往,伊夏沫突然伸过手,紧紧地抱住阙云紧绷的身体,一手安抚的拍上他的后背,重复的开口,“都过去了。”
她没又露出那样嫌恶的表情,她没有嫌弃他的污秽,甚至愿意抱住自己,阙云呆愣的僵直着身体,颤抖着手臂,最终抱住了主动抱着他的伊夏沫,闭上眼,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宛如婴孩般的脆弱,“为什么?这样的我,为什么还不嫌弃?”
“阙云!”原本低幽的嗓音突然严厉了几分,伊夏沫推开阙云的身体,目光正视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开口:“那是他们的罪行,而你没有必要背负他们的罪行。”
是啊,那是他们的罪行,为什么他要背负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引以为耻?多年来阴霾的内心,在伊夏沫那坚定的目光里如同照进了阳光一般,阙云邪魅一笑,一扫刚刚灰白的脸色,颤抖的握住伊夏沫的手。
剑影闪烁,片刻的时间,纸片如同雪花一般飞舞在半空里,原本的画卷此刻都成了碎纸片飘落下来,“太子殿下,东西已经送到了,太子殿下可以离开了。”
不等歌狼开口,阙云却紧紧的抓住伊夏沫的手一直向着落颜阁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暮色之下,笑容真切而感动,禁锢心灵的枷锁终于打开了。
夜色之下,月光明亮而皎洁,突然的停住脚步,阙云手腕一个用力,将伊夏沫重新的拉回怀抱,在她要挣脱之际,低声的请求,“就一会,就一会就好。”
紧紧地,双臂圈住怀抱里纤瘦的身影,阙云闭着眼,过往的一幕一幕愈加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那样被歌狼羞辱,被他的侍卫们羞辱,从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报仇两个字,找裴傲报仇,找苍紫王朝报仇,找歌狼报仇,所以为了报仇,他不惜潜伏在董婉儿身边,不惜委身在小倌馆里,一切只为了报仇两个字。
可是今天,她那样平静的抱着他,对他说那些是别人的罪行,他不必要背负着别人的罪行生活在痛苦里,没有同情,没有可怜,更没有鄙夷和轻蔑。
阙云喉头哽咽的,许久之后,抱着伊夏沫的手终于松了开来,月色洒落在阴柔美艳的脸庞之上,邪魅的笑容多了份轻松,可惜出口的嗓音依旧有些的沙哑哽咽,“今夜不要想裴王爷,陪我一醉方休好吗?”
他不强求她的感情,也知道那是自己强求不来的,他只期望这一夜,只有这一夜,她不要想裴王爷,只陪在他的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即使只有一夜,可是这一夜也会成为他生命里的永恒。
落颜阁里酒味弥漫的散了开来,伊夏沫没有喝酒,只是喝着清茶,而桌上已经空掉了五六个酒坛,阙云已经完全醉了,只是那一只手却依旧紧紧地抓着伊夏沫的手,很紧,致死不愿意松开。
“夏沫,小时候,我父亲是突厥的大将军,努尔哈赤家族这个名号让无数人敬仰着,我不善武,只爱舞文弄墨,而堂哥长我几岁,我最爱去宫里,跟着堂哥,可是这样平静安闲的日子,终于裴王爷手里终结了,父亲领军十万,却惨败,六万大军战死沙场,一万多被俘虏,只有三万不到的残兵回到了突厥,父亲,大伯,三伯,努尔哈赤家族的好男儿都战死在了疆场上。”
含糊不清的开口,阙云仰起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酒,目光涣散着,申请愈加的悲痛,握着伊夏沫的手不由得用力握紧,许久之后,这才继续道:“皇上震怒,皇上其实一直就忌惮着努尔哈赤家族的势力吧,所以战败之后,努尔哈赤家族获罪,沦为仆役也就罢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太子会那么残忍。
恨,那时,在那样惨绝人寰之下,阙云想到死,可是他不能死,因为歌狼的威胁在,他若是寻死,他的母亲,妹妹,姨娘都要被充入到军营里充当军妓,所以他必须活着,即使在那样的羞辱之下,他也必须活着,那时,他的脑海里既有了报仇这个念头。
知道半年之后,他被敬德和一批高手救出了宫里,之后,他重新开始学武,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骨骼早已经僵硬,习武,阙云不知道那时受了多少的苦难,可是为了报仇,他一次一次的忍了下来,直到遇见她,这个生命里,阙云一生里的阳光。
夜色越来越浓郁,哐当一声一个空酒坛碎在地上破碎了,阙云终于沉沉的醉了,趴在了桌子上睡了下来,只是握着伊夏沫的手却依旧不愿意松开。
自己可以理解阙云的感受,他们的过去那么的相像,只是阙云更苦,在那样年少的时候就被歌狼那么的凌辱折磨,而自己,虽然杀手的训练那么的艰难,可是她终究活了下来,虽然她心狠冷血,可是至少她保持着身为杀手的尊严。
她的希望是将姐姐救出来,而他的希望却是报仇雪恨,她没有任何的牵挂,除了姐姐之外,可是他还要顾及着努尔哈赤家族的所有活下来的人。
“伊小姐,云公子醉了。”暗中,等待许久的侍卫终于现身,恭敬地对着伊夏沫开口,“请让属下送云公子回房。”
“嗯。”他醉了,可是这一醉之后,伊夏沫不知道阙云可以恢复几分,可是至少发泄出来了,这么多年来的压抑的苦发泄出来了,让他可以轻松一些吧。
两个侍卫架过阙云醉软的身体,可是他紧紧抓住伊夏沫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紧紧的,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无论侍卫怎么用力,却根本无法将阙云的手给掰开,“伊小姐?”
“算了,就在这里睡吧。”他抓得太紧,即使醉倒了,可是那手却丝毫不曾松开半分,伊夏沫平静的开口,随着侍卫一起走到了内室的床边,阙云躺在床上,因为手腕被抓住,她也只能坐在床边,直到侍卫给阙云梳洗好,屋子里,这才重新归于了平静。
而此刻,天色却也渐渐的明亮了几分,裴傲,坐在床边,伊夏沫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户外的夜色,不知道他如今是否除了突厥的国境。
宿醉,身体放松了,多年压抑的情绪更是放松了,直到下午时分,阙云才从宿醉里清醒过来,头痛欲裂,稍微一动,就像是头里有骏马在奔跑嘶鸣一般,痛得难以忍受。
这是?迷蒙的睁开眼,昨夜的醉酒的一幕如同潮水一般重新回到了脑海里,歌狼带来的画卷,自己的醉酒,他似乎说了很多很多,那些即使是堂哥也不曾说过的话,却都在昨夜告诉了她。
也在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伊夏沫的手,而此刻,她依旧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床,目光悠远的看着窗户外淡淡的阳光,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她的发丝随风微微的浮动着,显得格外的平静而安详。
她陪了他一整夜,心头染上一丝动容,阙云邪魅一笑,忍着头痛撑起身体,也惊动了坐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伊夏沫,“醒了。”
不舍得松手,可是却注定了他必须要松开她的手,魅惑一笑,点了点头,阙云松开紧紧握了一夜的手,懒散的笑道:“昨夜喝太多了。”
“我出去走走。”坐了一天一夜的身体有些的僵硬,伊夏沫淡淡的看了一眼阙云,终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转身向着门外走了去。
她没有一丝的柔软,看着离开的伊夏沫,阙云苦涩的勾起薄唇,这才是她,一贯那样冰冷的性格,爱与不爱永远都是那么的分明,不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会犹豫会徘徊,她若爱就是爱,如同她对裴王爷一般,不管裴王爷做了什么,她都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她若不爱,不管是自己,还是毕少白,甚至堂哥,她永远都只是当他们是朋友,无关风月,只是朋友,她可以陪他枯坐一夜,但也仅此而已,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温柔不会因为他们而展露。
一天一夜的时间,裴傲已经带领着等候的暗卫秘密出了突厥的国境,在深夜里,日夜兼程的赶往苍紫王朝,第二天,因为陪着阙云坐了一夜,所以入夜之后,伊夏沫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入夜,黑暗里,突然感觉窗口有轻微的声响,伊夏沫猛的惊醒,一刹那,一股激动涌上心头,可是仅仅是刹那,喜悦被一股戒备代替,不可能是裴傲的,他应该已经出了突厥了,黑暗之中,伊夏沫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却已经本能的做好攻击的准备。
“王妃。”低沉的,一声嗓音响起,窗户外的人并没有进来,只是戒备的观望着四周,用异常低沉的嗓音在窗户边开口,“王爷让属下带句话给王妃。”
知道裴傲曾经来看过自己的只有他后来安插在府邸的两个安慰,伊夏沫快速的起身,看向窗边的黑暗,却听见他继续的开口,“王妃,王爷让属下告诉王妃。”
低低的咳了一声,似乎有些的为难,可是犹豫片刻之后,随即低声的开口,那嗓音低沉,暗哑,竟然如同裴傲的嗓音一模一样,“笨丫头,不许带着本王的女人和孩子陪别的男人一天一夜,还有好好照顾自己,宫里玉贵妃是本王的暗探,有情况可以找她帮忙,凤修快要回来了,不许对他有同情,本王对将你从本王身边带走的男人很是厌恶,所以笨丫头你也不许和凤修亲近。”
伊夏沫错愕的站在窗户口,这个声音是裴傲无疑,那样霸道而又有些无奈的说话方式,更是他独有的,“王妃,就这些,属下不能多留,告退。”
“等等,你的声音。”伊夏沫再次的开口,有些眷恋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可是当他再次开口时,却又是和裴傲不同的声音。
“属下擅长模仿各种人的声音,所以易了容潜伏在府邸。”暗卫快速的回答,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被安插在府邸,而且不被发现,而王爷穿回来的消息也都听从了王爷的命令,由他用王爷的声音口述给王妃。
“去吧。”伊夏沫这才转身走向了床边走了去,脑海里幻想着裴傲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清冷的面容不由的软化下来,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可是依旧是醋意十足。
第二天,伊夏沫因为之前赔了阙云一天一夜,半夜又因为裴傲的传话,直到日出时分才睡了一个回笼觉,可是刚睡下不多久,便察觉到外面开门的声音。
“夏沫。”片刻之后,一声熟悉的唤声从门口响起,随着门的推开,白色的衣裳,风尘仆仆,凤修苍白的脸庞之上笑容温和而激动,凝望着床上的伊夏沫柔和的笑着,快速的跨进了屋子里。
明知道该怨凤修的,如果不是他设计了这一切,她和裴傲不会因此分开,可是看着那瘦削脸庞之上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心头纵然有责备却依旧无法说出口,他太像姐姐了,那样的感觉一直在,所以即使如此伊夏沫却依旧无法对凤修狠心划清界限。
在凤修手伸过来的瞬间,伊夏沫僵直的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失望而落寞的眼神,“夏沫?”手僵直在半空之中,呆滞着,最终缓缓地落了下来,凤修苦涩的笑着,脸上有着一丝痛苦闪过,却被迅速的压抑下来,转为了一贯的笑容温和,“我知道你恨我怨我。”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依旧别过脸,尹夏末冷漠的开口,目光悠远的看向窗外的阳光,“你知道不管多久,我终究会离开的。”
凝重的叹息无限的寂寞,凤修缓缓的坐在了床边,视线看了一眼年轻的伊夏沫,转而看向自己那苍白的,瘦骨嶙峋的双手,握紧,他又有多少年可以活呢,这样的身体,孱弱病痛,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双手也是冰冷,不愿意放开她,只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可以看着她,可以守着她。
“夏沫,我会让你离开的。”幽幽的开口,凤修幽然一笑,终究没有去握伊夏沫的手,她是他的阳光,而自己不过是她生命里德过客。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耳边那低低的,如泣如诉的寂寥嗓音下,伊夏沫心头一揪,快速的转过身来看向凤修,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那么的苍白,甚至如同透明的可以看见脸上的血管一般,战役,长途跋涉,此刻的他不是裴傲的疲惫,裴傲日夜兼程的赶来只是辛苦,而是一种竭尽心力的虚弱,似乎随时会倒下就再也醒不过一般,伊夏沫心痛的抽搐着,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弄的这么的疲惫。
“夏沫,你终究还是担心我的。”抬手,冰冷的手轻柔的抚上伊夏沫凝起的眉头,凤修温柔的笑着,带着感动带着欣慰,她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样就够了,即使日后,有一天真的死了,他也会含笑九泉。
那手那么的冰,无数次,不管是在任务里,还是在训练时,她一直有着担心,担心着姐姐那虚弱的身体会倒下,担心一辈子再也无法看见姐姐那样温暖的笑容,而此刻,这样的心情转移到了凤修身上。
“我该让裴傲打下突厥,你或许才会好好的过日子。”拉下凤修落在眉间的手,伊夏沫手还不曾收回却已经被凤修反握住,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掌心过度到了她的手中。
但笑不语着,凤修宠溺的看着终于转过身的伊夏沫,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样温暖的感觉让他的心融入阵阵的暖流,“你不用担心,音璇和杨柳很好,只是不能自由。”
“你回去休息吧。”那原本就清瘦的脸庞此刻虽然有着笑容,可是那份劳累时怎么也遮掩不了的,伊夏沫叹息的开口,终究无法看着他如此的辛劳,即使是他分开了自己和裴傲。
“好,你也睡,还很早。”她的关心如同阳光,就算被埋怨,被怨恨,也值了,凤修犹豫着松开手,这才拖着疲惫不已的身体向着外面走了去。
终于回来了,回到他的故土了,站在晨曦的阳光下,凤修仰起头,静静地感受着阳光的照射,从当初狼狈的离开,到如今,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突厥,不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三皇子。
168章 报仇雪恨
“堂哥。”一旁,阙云看着阳光下的凤修,朗声的开口,大步的走了过去,快速的抱住凤修的身体,十多年了,他们终于都回来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拍了拍阙云的肩膀,凤修温和的笑着,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有着动容,十多年了,为了今天,他们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果当年不是堂哥让人将阙云救出来,阙云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邪魅的笑着,阙云摇着头,这一生,可以遇见她,即使重新来过,他宁愿背负之前的苦,至少可以遇见她。
“夏沫的身体如何?”凤修这才开口询问,从一开始让阙云将她带离裴傲身边,凤修最担心的就是夏沫的身体,尤其她已经知道囚禁了杨柳和音璇。
笑容有些的僵硬,阙云忧郁的看着凤修,终究缓缓的开口,“孩子没有流掉。”
“什么?”错愕一愣,凤修呆滞的看着一旁的阙云,眉头不由的凝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大意,孩子留不得。”她和裴傲有着血缘关系,这个孩子不管是裴傲,还是凤修自己都明白孩子留不得。
“若是不是因为可以保住孩子,她又怎么可能和我来突厥,堂哥,你该知道在她的心里,没有人会被裴王爷更重要,即使是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孩子,阙云清楚的明白伊夏沫根本不可能来到突厥,她妥协只是因为裴王爷,因为孩子而已。
“可是夏末不知道,你该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裴王爷要流掉!”低声怒斥着,凤修头痛的叹息,目光复杂里满是愧疚和心疼,她很爱那个孩子吧,所以才会一直保护着她。
“所以我想等堂哥回来告诉她真相。”阙云幽幽的开口,阴柔俊美的脸上有着无可奈何,她原本就如此的敏锐,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自己,裴王爷之所以下药成功,那是因为她无条件的相信着裴王爷,而对于自己,即使是堂哥,她总是有着本能的戒备,更不用说偷偷下药,她不会察觉到才奇怪。
“不准说,任何人都不准透露半个字!”清幽的嗓音里多了份严肃,凤修认真的看着阙云,苍白的脸上满是对伊夏沫的疼惜,“她和裴王爷的关系,不仅是裴王爷不愿意她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想她因此痛苦,至于孩子,想办法流掉,但是不能让她察觉到,那样的痛苦不该她来承受。”
“所以堂哥你宁愿她一直怨恨着你,却根本不告诉她为什么将她掳到突厥的真正原因。”忽然有些的明白,阙云苦涩的抿着薄唇,原来他只是以为堂哥只是私心,只是因为爱她,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走,如今他才惊觉,堂哥和裴王爷有着同样的心思,不想她和裴傲在一起,是因为她和裴王爷之间的血缘关系。
“阙云,我比你更了解她,夏沫她不会在乎这样的血缘关系,裴王爷也不会在乎,可是这样终究是错的,她不该承受那样的痛苦和唾弃,所以就让她怨恨我吧,至少这样她不会因此痛苦。”
沉声的开口,嗓音温和里满是深情,宁愿她误会着自己,宁愿她怨恨着自己,也要让她远离伤害,凤修的爱很深沉,虽然不似裴傲的霸道,可是他终究用心爱着她,或许也有着一丝的私心,想要留下她一些日子,他的命能活多久还是一个未知,至少让他可以在死之前,一直守着她。
“可是……”阙云还要开口说什么,却已经被凤修打断,“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留她一年就一年,两年就两年,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便也没有办法在为她担心什么了。”
门后,伊夏沫原本要开门的手愣住,视线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木门,她以为他设计这一切,谋算这一切,只是为了将自己带回突厥,远离裴傲身边,可是她没有想到,他这样做,竟然是因为不想自己知道和裴傲的血缘关系,不想让她痛苦,所以他宁愿自己怨恨她,宁愿一个人担负下这一切,却也要将自己带走。
凤修,何苦如此?眼睛有些的酸涩,那个风华霁月的男子,温润如水,淡雅若菊,他终究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关心她的男人,有着如同姐姐一般温暖的笑容,他甚至没有任何的解释,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怨恨,只求可以留下自己,让自己远离伤害。
难怪裴傲说董婉儿不仅骗了伊啸一生,也骗了凤修,若不那时情绪波动太大,一时说出了真相,即使是裴傲只怕也根本不知道十多年前董婉儿的阴谋。
凤修的归来,这个消失在突厥多年,当年圣宠一时的三皇子突然归来,而且曾经在苍紫王朝潜伏十多年,甚至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让突厥举国哗然,对凤修的拥护一时之间到达了顶峰。
达伦皇亲自到了宫门口迎接这个多年未归的儿子,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殊荣,阳光浓烈之下,两旁是站的整齐宫女太监,然后是一派皇家武士,然后是等候的文武大臣,而在龙撵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达伦皇遥望着宫门外,脸上有着晦暗不明的笑容。
“如簧,三皇弟如今可谓是声名鹊起。”歌狼站在一旁,冷冷的笑着,眉宇之间有着一丝的嘲讽之色,想要回来争夺皇位吗?
“你三皇弟虽然今非昔比,可是歌狼,你记得你是朕最宠爱的儿子,朕立下的太子,如今只是多了一个手足给你治理突厥,而且凤修对苍紫王朝了解甚多,甚至在苍紫王朝还有着属于他的势力,这可是一举统一的捷径。”
达伦皇阴冷的笑着,眼中有着张狂的欲望,如今突厥已经恢复了元气,不是十多年前一蹶不振的突厥了,吞并苍紫王朝指日可待,“更何况,你忘记了,你三皇弟只一计,就让毕忠烧毁了苍紫王朝的二十万担粮食。”
“而且。”达伦皇原本霸气的脸上有着一丝的冷漠之色,阴沉冷暗,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着歌狼道:“你忘记了你三皇弟的身体吗?他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忍一时,日后整个突厥,甚至苍紫王朝都将是你的天下。”
“皇上。”下了马,白衣胜雪,凤修面容之上有着一丝复杂的表情,他是恨眼前这个尊贵而冷清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母后不会死,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染上寒症,一辈子都在病痛里渡过,如果不是他,阙云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
就是因为他,所以凤修要成功,他要骄傲的回到突厥来,让这个曾经冷漠高傲的男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让他后悔当初对他们母子的冷血无情。
“回来了。”刚刚对歌狼和颜悦色的姿态此刻却转为淡淡的冷漠,达伦皇缓步从龙撵上走了下来,阳光晶亮下,金色的龙袍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大论皇倨傲而淡漠的看了一眼凤修,语调平淡,甚至依旧带着一丝的高傲,如同对待一个归来的臣子,而不是他十多年来不曾见过的儿子。
白色的修袍是金丝纹绣的边缘,而此刻,凤修衣袖之下的冰冷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一股受伤的痛从心底如同针一般扎了下来,苍白的面容此刻带着疏远的笑容,“是,皇上。”
“三皇弟,恭喜回宫。”歌狼放声一笑,阔步的走向了凤修,用力的抱住他单薄的身体,如同最亲密的两兄弟,可是……
“三皇弟,从小开始梅妃甚至比本殿的母后还要受宠,而你,虽然只是三皇子,可是父皇因为你一直不立本殿为太子,宫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大臣们赞颂,宫妃们喜爱,太监宫女都震慑你的身份,那个时候,本殿就告诉自己,这一生一定要抢走你所有在乎的东西,权势,地位,而如今本殿看重的正是落颜阁的那个女人。”
兄亲弟恭不过是虚假的面具而已,甚至包括眼前这个一身龙袍的喜爱,一切的一切直到努尔哈赤一族战败,终于撕毁了虚伪的面容。
凤修淡雅一笑,温和的目光对上歌狼那极尽张狂和霸道的面容,“太子殿下肩膀和脖子上的伤好了吗?”
“哼!”被踩到痛处,脸色狰狞一变,歌狼不屑的冷哼一声,目光阴冷的瞪了一眼凤修,衣袖一甩转身向着一旁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凤修可以得意道什么时候。
夜宴之下的突厥皇宫不同于苍紫王朝的优雅,浓郁的酒味弥漫开来,而酒酣之下,那些生性就野蛮粗犷的大臣们已经衣裳不整的调笑起来,而大殿中间,歌姬们正翩然起舞着,白色薄纱的裙子随着跳舞的动作而摇曳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修长的美腿更是让那一双双色欲的眼睛紧紧的盯住。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端着酒,凤修神色默然的看着眼前越来越糜烂的一幕,有些武将却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挑逗上跪在身边伺候的宫女,按捺不住的大手潜入了宫装之下,揉捏着那细嫩光滑的肌肤,而被猥亵的宫女们,或娇媚的扭动,或是隐忍着低着头,即使心有怨恨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这就是原因吧,即使突厥再强大,士兵再骁勇善战,可是骨子里却依旧存留着兽性,所以突厥永远无法越过边境一步,他们会训练自己在战场上的技能,却独独忘记了光靠武力永远无法取胜的,文治天下,所以在苍紫王朝,即使这样的文人,依旧可以在朝堂之中游刃有余。
“朕甚是高兴,三皇子在苍紫王朝这么多年,为突厥送回了很多有利的信息,今日朕就好好地敬吾儿三杯。”达伦皇站起身来,方正而粗犷的脸上有着喜悦,锐利的目光更是看向一旁起身的凤修,而身边的太监总管已经端着满满三大杯的酒走了下去。
大殿之上叫好声响成一片,皇上敬酒乃是突厥最高的荣誉,突厥不同于苍紫王朝,所以眼前说是三杯酒,不如说是三大碗更贴切,最高的荣誉,不过是刻意刁难自己而已,凤修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的苦涩。
“大人。”站在凤修身后,看着眼前太监托盘里慢慢的三大杯酒,敬德低声的开口,担忧的目光看着凤修,当初在苍紫王朝这么多年,不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大人一贯都是用茶代酒,也有大臣曾经质疑过,可是在裴王爷犀利的目光下,从此再也没有大臣敢强制大人喝酒。
“无妨。”知道敬德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凤修无所谓的开口,迎上达伦皇那等待的目光,端过酒杯,没有任何犹豫的喝下,三大杯的酒加起来有满满的一酒壶,不是他不擅长饮酒,而是畏寒的体质不能喝酒而已。
随着三杯酒的喝下,大殿里再次的响起了拍掌叫好生,歌狼诡异冷笑着,却已经率先端着酒杯走向了凤修,“三皇弟辛苦多年,本殿也敬三皇弟一杯酒。”
对上歌狼挑衅的目光,凤修温和一笑,再次的举杯饮酒,大殿之上,众大臣似乎受到了达伦皇和歌狼的鼓舞,大臣也一杯跟着一杯向着凤修敬着酒。
看着来者不拒的凤修,敬德憨厚的脸上担心越来越浓重,可是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凤修那严厉的目光制止住,笑容温和而苍白,凤修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那原本就已经孱弱不堪的身体。
他的父皇,他的兄弟,明明在多年之前,在母妃被带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到如今,他依旧会感觉到痛,会感觉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在滴血。
终于,不知道再喝了多少杯,凤修终于无力的醉倒在了敬德的身上,原本喧闹的宫宴也终于落幕,“大人,你何必?”
出了皇宫,还不曾回到府邸,凤修却已经坚持不住,扶着道路旁的大树,呕吐起来,身体冰冷,缺敌不过心头的寒冷。
“敬德,这么多年了,你说我这样又是为了什么?”虚弱着开口,苍白的脸上是阵阵的冷汗,凤修苦涩的笑着,心头再次的浮现出达伦皇那样看似热情,却异常冰冷的面容,他如今带着一身的光华回来了,可是得到的又是什么。
“大人,我去取水给你漱口。”敬德担忧的看着笑容凄苦的凤修,转身向着马车走了去,大人想要证明当年皇上的错误决定,即使没有努尔哈赤将军,他也是一个有用的皇子,不需要承袭努尔哈赤家族的光辉。
那一日,是冰寒阴冷的午后,在冷宫的院子里,母妃在他面前被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刻,凤修无力的看着梅妃被带走,那时他就坚定了一个念头,终有一日,他要让父皇明白,他阿史那?凤修不是无能的皇子,没有努尔哈赤家族,他也会是最优秀的储君人选。
母妃,攥紧了拳头,凤修只感觉胸口一阵翻腾,再也压抑不住的吐了起来,就算不惜一切,他也要为母妃报仇,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甚至父皇。
“敬德,晚些回去。”接过水袋喝了一口甘甜的水,凤修漱着口,对着一旁的凤修开口,“如果就不能散,就去客栈住一夜,不要让阙云和她担心。”
这身体原本就不能喝酒,他也不需要喝下那么多的酒,即使是达伦皇敬的酒,凤修也可以有完美的理由推脱,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无能的只能看着母妃被带走的皇子,可是她却还是赌气喝了所有的酒。
“怕我担心就不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冷哼声传来,身旁传来的不是敬德那低沉的嗓音,凤修错愕一怔,快速的直起虚弱的身体,夜色之下,伊夏沫清冷的脸庞覆盖着一层寒霜,阴冷阴冷的,看得出此刻她的心情不好,或者说是非常的恶劣。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尤其她如今还有着孩子,凤修柔和的笑着,可是此刻那苍白的冒着虚汗的脸庞时无论他怎么笑,也遮掩不了的。
“阙云不放心。”依旧是冰冷不善的语气,伊夏沫将湿了水的帕子擦上凤修的额头,冷冰冰的脸庞之上虽然冰冷,可是那皱起的眉头去诉说这她的担心,有其他回来的那一夜,听到他和阙云的对话,知道他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自己避开不需要承受的痛苦,纵然之前有怨恨,可是此刻却怎么也怨恨不了。
马车边,阙云和敬德站在一起,凤修再次的笑了起来,“我没事,只是多喝了几杯酒。”
“你的身体可以喝酒吗?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直接给你一刀。”火气有些的大,伊夏沫挑眉看着凤修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脑海里再次的浮现出伊冬雪当初那带着安慰笑容的苍白清瘦脸庞,明明都是极度虚弱的人,却总是在她面前故作坚强,她的承受力有那么差吗?
面对裴王爷时,她才会有属于女子的温柔,面对堂哥时,她才会有情绪波动,阙云慵懒的笑着,心头微微地泛起了苦涩,何时也会有个女子可以如同她一般,这样的维护着他的心。
思虑里,突然音璇那英气的脸庞出现在视线里,阙云一直冰封的,不曾开启过的心扉微微的波动了一下,音璇可以如同她那样的坚定不移吗?即使亲眼目睹了他那不堪的过去,依旧可以那么坚定吗?
接连几天,在凤修的身体因为醉酒还没有恢复过来,铺天盖地的公务已经再次的要压垮凤修的身体。
达伦皇的意图似乎很明显,他根本不看好凤修,反而要折辱他的尊严和高贵,让他主动的低头示弱,所以才会将最复杂冗乱的公务交给凤修,每一件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书房里,公文堆积如山,三皇子府邸原本最冷清的皇子府,如今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个部的大臣都前来议事,凤修的府邸反倒比皇宫更加的繁忙。
凤修疲惫着,赤红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还没有翻开眼前需要批阅的奏章,一只素白的手却抢在他之前拿过奏章,随着一个完美的弧度,原本该审批的奏章此刻已经孤零零的躺在了书房外的地上。
而门口,敬德和阙云对视一眼,彼此明了于心,敢将这奏章扔出门外的,也只有伊夏沫一人了,这可是朝廷里最重要机密的奏章,她甩起来可没有半点的含糊。
“阙云,进来。”嗓音冰冷的,看着凤修形销骨瘦的模样,伊夏沫眼中的冰冷又寒了几分,他真的不要命,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达伦皇,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被直接点名,阙云无奈的耸肩轻笑着,快速的迈步进入了书房,不解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伊夏沫,不知道她叫自己进来做什么。
“凤修需要休息多久?”将他冰冷的手里的毛笔给抽走,示意阙云给凤修把脉,伊夏沫静静地站到了一旁等待着,他如此的聪明,却为何在亲情面前这么的迂腐,明知道达伦皇在刁难,竟然还接下这么多的奏章,将自己操劳的半死不活。
“最少也需要好好休息三天,平日不可再劳碌,否则天气一冷下来,身体会熬不住。”如同没有看见凤修示意的眼神,阙云实事求是的开口,堂兄的身体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寒症所苦,即使救治也迟了,更不用说这样的劳碌奔波,正常人都承受不住,更不用凤修那原本就虚弱疲惫的身体。
“是要我一把火烧了书房,还是你自己去休息。”她就知道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劳碌,伊夏沫冰冷的目光直接的看向凤修,二选一,由他自己做决定。
“好,我去休息。”根本没有办法,凤修无奈的站起身来,她总是言出必行,如果自己真的不休息,她真的会一把火烧了他的书房。
卧房里,看着凤修终于躺下休息了,看着那苍白的瘦削脸庞上浓郁的疲倦,眼下更是一圈灰黑色,伊夏沫轻柔的替凤修盖上毯子,达伦皇根本是故意的,明知道他的身体不能劳累,却将无数的公务压了下来,而凤修却为了证明自己,竟然也是来者不拒的全都接受了。
“檀香里加了药,至少要睡上四个时辰。”阙云邪魅的笑着,对着伊夏沫眨巴着桃花眼,两人看了一眼沉沉睡下的凤修,这才出了卧房。
夏日的夕阳格外的美丽,残阳如血,将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和风吹拂着,一天的燥热似乎都在晚风里消散了,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这么多年来我和堂哥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报仇,姑母死了之后,堂哥就变了,虽然堂哥一直没有说,可是我知道姑母是为了将我从太子身边带走才落下了罪名,否则就算努尔哈赤家族毁了,她就是突厥的梅妃,可是为了救我,姑母铤而走险,才被太子和皇后陷害。”
阙云懒散的靠在池塘边的树干上,眯着眼,笑容悠远的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致,那总是轻佻的阴柔俊彦上此刻有着思念和愧疚,为了报仇,也为了努尔哈赤家族如今还苟且存活的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阙云知道他也无法后退。
“凤修究竟想做什么?”伊夏沫将凝望着阙云的目光收了回来,心头已经有了思量,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见音璇一面,这些事阙云不会对音璇说,可音璇若知道了阙云这种种过往,她定然会回到阙云身边。
“堂哥药味姑母报仇。”为了报仇,他们可以在苍紫王朝蛰居十多年,忍辱偷生,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终有一日报仇雪恨。
“连自己身体都不要了?”清幽的语调微微的上扬,伊夏沫视线里再次的浮现出凤修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心头的担忧就又多了几分。
他们是连命都可以舍弃的,可是这话阙云不会说出口,连堂哥都对她忌惮三分,三皇子的书房,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她敢烧,敢将大臣的机密奏章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扔出书房外。
“裴王爷有什么好?”转移着话题,阙云原本懒散的面容上多了一份的认真,侧目看向站在身旁的伊夏沫,为什么这么多人之中,比起痴情,当初毕少白不输裴王爷,比起温柔,堂哥更是甚过裴王爷许多,可是她为什么却独独对裴王爷如此死心塌地,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不离不弃。
169章 刺杀失败
“他……”想起裴傲,原本幽然的脸上不由的温柔下来,迎着夕阳的光芒,伊夏沫没有发觉此刻她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那样浅浅的笑容浮现上了总是冰冷的脸庞,那是被深爱的女人才会有的表情。
“裴傲让人很放心。”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伊夏沫说出了最朴实的话语,黑色的双瞳里有着一股的信任,“在裴傲身边很安全。”
身为杀手,伊夏沫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坚强的,即使在苍紫王朝,即使内力比不上寻常的江湖人士,可是她依旧可以好好的活下来,不需要任何的朋友和帮助,可是当裴傲握着她的时候,伊夏沫才惊觉其实杀手比普通人更缺乏安全感,因为害怕背叛,害怕死亡,所以他们总是独来独往,不去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之外。
可是裴傲却给她撑起了一片天地,宛如最可靠的山脊一般,巍峨傲然的挡在了她的身前,他为她谋算部署好了一切,他为了她挡去一切可能遇到的危险,让她可以像个普通女人一样,不需要时刻保持着杀手的警惕,他让她感觉自己也可以当一个普通人,他永远是强大的依靠,永远都是可以栖息的港湾。
他知道她的一切,了解她的不安和想法,他不会让她去猜测他的想法,他会明确的告诉她他的感受他的感情,他是那么的强势,可是却在面对她时,总是展露出顽劣稚子的一面,让她总是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