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君纲第29部分阅读
妻为君纲 作者:rouwenwu
下不由地开始暗自懊恼,要是早知道娘亲会来这么一招,他就与她提前约好,写些他们平日里的暗号进去,这样就不愁难辨真伪了……
想到这里,苏政雅倏地心中一凛,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对吟诗作词向来无爱,本来也是想随便写写就算的。那小厮过来传话说诗作将被当众朗诵,让他好好写,不可出丑。当时他没有另作他想,只觉着这么多人,自己出了丑,娘亲和温婉面上都不好看。但是结合上选诗这一举动,就意味深长了。
让他认真写,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温婉看不出来么?那为什么又特地在温婉的诗作上作标志,特意让他认出来,这不是自相矛盾了?!难道娘亲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温婉认不出他的,他也认错了温婉的,然后以此为由,棒打鸳鸯么?!苏政雅一想到这一点,差点就坐不住了。
“温三小姐。”
听到大长公主唤温婉了,苏政雅只能按捺下胸中的不安,强作镇定地坐回身来。看着温婉起身,盈盈行礼。心中忐忑着,不知道温婉有没有将他的诗作认出来。如果真的两人都没有将对方的认出来,接下来面对的,又将是什么样景况?
“温三小姐素有才女之称,不知座中谁人有高才,能得温三小姐的赞赏?”
相对于苏政雅的坐立不安,温婉倒是镇定自若。苏政雅的诗并不难认,咬文嚼字的肯定不是,引经据典的必定不是,酸腐迂回的绝对不是,文才斐然的也万万不是。所以一一剔除之后,余下的里面那首措辞简单,却活泼有趣,富有童真的,必定就是了。
“众位公子文采斐然,温婉自愧不如,不敢挑剔。之所以独留这一份,只是觉得这一首诗中比喻新奇,闻所未闻,是以为奇。”
大长公主微微笑道:“竟有此佳作。”
温婉点点头,说道:“尤其是结诗这两句,‘江舟似箭人如梭,与梅争作第一春’。将万民赛舟比作百花争春,既形象生动又富有生机。虽然与如今的节气不符,但也不失为佳作,有返朴归真之意。”
苏政雅一听温婉念出那两句,便倏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几乎要奔过去,重重地抱住她。她选中的是他的!在那么多诗作中,她还是一眼就挑中了他的!他的诗明明蹩脚得可以,她还找出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夸他,他真是太高兴了!
大长公主见苏政雅高兴得快手舞足蹈起来,厉声唤了声:“政儿!”
“娘亲。”苏政雅这才察觉过来,自己突然这样站起来,有多么地突兀,在座的所有人都看着他。
“温三小姐是有学识的人,她称赞了你的诗作,是你的荣幸,但也不可得意忘形。她方才提到的不足之处,你可记清楚了?”
苏政雅连忙点头,乐呵呵地说道:“记得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问道:“那你选的诗作呢?”
“呃……我去拿。”苏政雅回身,又迎上世子的目光。在回位置的三步时间里,他作了最后一次犹豫。如今看来,作标志的这一份,八成是假的,初衷是想考验他们是否心有灵犀,或者特意地想拆散他们?那么,要不要相信世子?世子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他手上这份是假的,为什么那份笃定地丢了一份过来让他换?不由地又想到了世子对温婉几次三番的帮忙,想到了那一回在书局里撞见他们的时候……
“政儿?”大长公主催促了一声。
苏政雅在俯身拾诗的时候,将原先藏在袖管中的诗稿快速摸出,展开,置于其上,回身诵读:“落日吹箫管,清池发棹歌。船争先后渡,岸激去来波……”看着温婉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苏政雅的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
这一份的确是温婉的。
他赌对了试图欺骗他的人,却撞破了他一直不愿意去揭开的那一层纸。他感觉似乎陷入了一个最为糟糕的局面。
大长公主的眼中略微闪过一抹惊异,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夸奖了这首诗确实不错,但并没有提是谁写的,便让苏政雅坐回去了。
温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政雅的表情在一瞬间阴沉了下去。他明明选对了她的呀,难道她刚才那个笑容不够明显么,他以为他自己选错了?她再定睛看他时,他却避开她的目光,侧身转向一旁,暗自出神。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温婉很是不解,回眸望了世子一眼。却不巧,苏政雅正好这会回转头来,瞧见温婉与世子对望,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众人一一诵读完自己选定的佳作,大长公主总结说道:“温三小姐果不负京城第一才女之名,所作之诗,九人之中,有五人推为最佳,看来今日诗会的魁首,非温三小姐莫属。”
温婉连忙离座行礼:“多蒙陛下,大长公主,还有各位抬爱,温婉愧不敢当。”
大长公主笑道:“温三小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品貌双全,性情淑雅,更难得素有凌云壮志,立志入朝为官,报效家国,真乃当世之奇女子。我这心里,是真正地喜欢。”
“大长公主过奖了。”大长公主突然这么夸奖她,温婉心中实在有些不安。她一直觉得,大长公主仿佛是不太喜欢她与苏政雅在一块儿的。
皇帝从旁说道:“论起当今天下第一奇女子,自然非皇姑母莫属。皇姑母若有女儿,必定也是巾帼英雄,不会逊于温三小姐。”【消逝的小草】
大长公主慨叹着说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扶不上墙的不肖子。”
皇帝笑道:“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只看皇姑母愿不愿意了?”
温婉心中大惊,小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让她认大长公主为义母?!那她与苏政雅不就变成兄妹了?!一念刚刚转毕,便听得小皇帝说道:“皇表妹,还不快拜见母亲大人。”
皇帝都已经唤出“表妹”了,君无戏言,这一出演的还真是“逼上梁山”么?温婉在拜或不拜之间犹豫,这一拜,她与苏政雅便成了兄妹,无法再结连理。不拜,便是抗旨不遵,当众驳了皇帝与大长公主的面子,这是多大的罪名,她和温家都扛不起。
时之间,全然没了主张,身子隐隐发颤。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温婉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苏政雅拍案而起,压制着磅礴的怒气,顿地声明道:“我,不,要,这,个,妹,妹!”
大长公主沉下脸来,斥责道:“政儿,不许胡闹!”
苏政雅启步上前,将温婉拉到身侧,斩钉截铁地说道:“温婉是我娘子,从小就是!永远都是!就算是娘亲,也不能拆散我们!”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温婉,直接往外奔了出去。
“政儿!”大长公主动怒了。“给我拦住他们!”
“皇姑母息怒!”西王世子连忙起身劝道。“刀剑无眼,政儿他只是一时冲动……
【第一百四十章 兄妹】
苏政雅拉着温婉从观潮坛上飞奔而下,抱着她跃身上马,冲出重围,直接飞奔出京。温婉并没有阻止他,她也需要时间好好地考虑眼下面临的景况,想个应对之策。一路飞奔,直到“紫禁山”界,才“哒哒”地停下马来。
苏政雅翻身下马,牵去系好,回身将温婉从马背上抱下来,说道:“他们追不上了,我们休息一会再走。”
“去哪里?”温婉由着他牵着,进到山脚下的亭子里。当年苏政雅一心要找武林高手,闯荡江湖,强自拖她出京,结果两个人便是在这亭子里挨饿受冻了大半夜。如今故地重游,心中感慨颇深。当初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不复存在,接踵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困境,让人疲于应对。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回京了。”苏政雅拉着温婉在亭子里坐下,出了会神,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匆匆抓过她的手,目光焦灼地望入她的眼底,不安地问道。“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是吧?”
温婉看着他,缓缓地点点头。苏政雅喜难自禁,用力地抱过她,力气大得令温婉觉得被箍得有些疼痛。而他却浑然不觉,只紧紧地抱着,嘴里不住地喃喃念道:“真好,真好。”
温婉将脸埋到他怀中,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香料味道,闭上眼睛,充分地感受了这片刻宁静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但是我不能陪你任性。”
苏政雅的身体顿时僵了僵。
温婉从他怀中坐直身,拉着他的道:“我与你不同,大长公主是你的娘亲,皇上是你的表哥,你有不高兴,可以发火,可以任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不可以。祖父和伯父过世之后,虽然表面上看来,温家依然荣耀依旧。但事实上,如今的温家,只有我爹爹一个没有实权的工部侍郎撑着。所以,我是一定要回京的,我不能因此得罪皇上,从而连累整个温家。”
苏政雅自然也是知道这一层的利害关系的,不由心生一股绝望。“那就只能看着我们变成兄妹吗?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你成为妹妹。”
温婉摇头,说道:“就算不回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皇上圣旨一下,我们仍是兄妹。你也不想我们被口诛笔伐,一辈子都躲躲藏藏,无法光明正大起吧?”
苏政雅郑重地点点头:“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成亲,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娘子!”
温婉被他嚷得脸一红,轻责道:“这里又没其他人,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那下回人多的时候,我再喊。”
他说得正经的,温婉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心中又泛起一股苦涩的酸味。抱过他的一条手臂,将脸枕上他的肩头,望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说道:“我们回去吧。”
苏政雅沉默不语。
“既然逃不掉,就直接去面对吧。去见你母亲亲,表明心迹,看有没有回环的余地。有余地自然最好,如果没有的话,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温婉坐直身,说道。“不过,这事要由你出面,我不好开口的。”
苏政雅沉吟半晌,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我们回去吧。”苏政雅站起身,温婉却又捉住他的衣袖拉住他,跟着起身,说道:“既然出来了,便玩个尽兴再回去吧。”
“玩?”苏政雅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玩的心情。
“回京后,就有得烦了,趁现在玩个高兴。走吧,我们到山上去玩。”温婉将苏政雅拉出亭子,便松开他的手,顾自往山上跑去。跑出几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苏政雅招手说道:“快来啊!”
苏政雅无奈地苦笑,终于还是启步往温婉跑去。两人在山间你追我逐,尽情地跑,大声地笑。比赛着爬树摘野果,一起刨地挖地瓜,将当年没有尽兴的遗憾都弥补了回来。玩得累了,便两人相偎地坐在老树下休息。面前堆了一大捧摘来的映山红,苏政雅从中选取姿态娇美的,将花朵儿拧下来,戴到温婉的发间。鲜红的花儿,映衬着红扑扑的脸,格外娇美。苏政雅从旁痴痴地看着,不由再次揽她入怀,慢慢地俯下身,往那如花朵般鲜嫩的唇上印去。【消逝的小草】
察觉他的意图,温婉倏地涨红了脸,像着了火似的发热,一瞬间慌乱地想到躲去。但终还是闭起眼睛,心跳加速地迎接两唇相依的那一瞬间。起初只是缠绵在唇角,轻轻地舔舐,渐渐地不再满足于此,紧张的齿关被轻轻地开启,舌与舌纠缠在了一起,如同已经守候了千年才得以相逢一般,热烈而急切。
当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却还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相偎着靠在树下,看着夕阳缓缓地西沉。
两人共骑一马,慢慢地踱回京城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时分了。左相自然听闻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苏政雅的脾气的,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更改。若有人破坏,不惜玉石俱焚。他之所以在与温家的亲事上使绊,主要是因为之前右相那边的嫌隙。其实他是不排斥温婉做他的儿媳妇,当然正妻的位置是不可能给的,作个妾侍什么的,还是不错的。
时过三更,派出去寻找的人还是没有苏政雅的消息。左相急得团团转,万一那臭小子就此私奔去了,那他不是没了儿子,将来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了。回头见大长公主却依然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忍不住责备道:“唉,你啊!政儿任性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来。他喜欢温家那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让他娶过来做个小妾又能怎样?我真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认作女儿,明知道政儿认死理,何必故意犯他的大忌!”
“你以为,娶温婉作妾,再娶他人为妻,政儿会同意么?”大长公主淡然说道。
“那就跟他说,想娶温家那丫头,他就必须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大长公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那个儿子,没点出息,那丫头说什么,他便听什么。这样的媳妇,娶进门,将来吃亏的是我们。”
这一点,左相倒不敢苟同:“温家丫头也是读过书的人,行为不致于太离谱。”
“正是因为她有才学,有见识,所以我才要收为女儿,不想放她在外面。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要多管了。”
“我为什么不能多管?”左相动气了。“儿子有我的一半,你要收女儿,我也有一半的决定权。我不同意,你也收不成!”
“那你找皇上说去吧。”大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说完,便起身顾自回房去了。
“你……”被大长公主拿皇帝来压他,左相气不打一处出。
“相爷!小侯爷回来了!”外面院子响起了小厮的呼喊声。“政儿!”左相大喜,快步出门便见苏政雅沉着一张小脸大步进来,站在院子里。瞧见走廊尽处的大长公主的身影,正声说道:“娘亲,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坚持。无论如何,我是认定了温婉这一个娘子。娘亲若是坚持要认作女儿,那便认罢!我就终生不娶,与妹妹相守到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困境】
苏政雅回到侯府,便去了温婉的房间。温婉一直在房里等他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母亲亲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想到方才的情形,苏政雅有些心灰意懒。他都已经说出“终生不娶”的话了,大长公主依然无动于衷。他实在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这么坚决地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到底是不满意温婉哪里?在他的心目中,大长公主与温婉都是有见识、非常与众不同的女子,明明应该是惺惺相惜才对,却为何这样地容她不下。
他愤愤地拂袖出门的时候,左相追了出来,劝他不要冲动,不要跟硬碰硬,慢慢来,总有办法解决。苏政雅愈发地懊恼,以前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大长公主都不曾有过反对意见,大多时候是左相在诸多挑剔。如今左相那边倒是妥协了,大长公主却有意见了。
见他独自站着生闷气,温婉伸手拉着他坐下,劝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多想跟自己过不去了。能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看她怎么决定了,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苏政雅反手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在屋里对坐了半晌,眼看天就快亮了,温婉推推身旁的苏政雅,轻声说道:“去睡会吧。”
苏政雅摇头:“睡不着。”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们到屋顶上看日出吧。”
苏政雅“嗯”了一声,拉着温婉的手出门,搂着她的腰倏地跃上主屋的屋顶。脱下罩衣垫在屋瓦上,搂着温婉一齐坐下。
天边只泛出些淡淡的鱼肚白,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天地万物都还在沉睡中,四周一片寂然。温婉将脸枕在苏政雅肩上,看着天边出神。她不太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要认她为义女,若是不喜欢她,不想她成为苏家媳妇,直接拒绝便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收为义女。而且以苏政雅的性子,被逼得急了,真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未必可知。到时候被传为兄妹,颜面无存的,可是左相一门。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日出,因为这一天是个阴天。太阳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只可见微弱的光亮。一大早,天便灰朦朦的,闷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大雨。冯夫人从外面快步进来,进屋寻了一圈,没找到苏政雅,也没找到温婉。唤着“侯爷”急步出来,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了屋顶上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侯爷,温家来人了,要接温小姐回去。”
“接回去?”苏政雅反问了一声。“为什么?”
冯夫人说道:“陛下的圣旨下到温家了,需要温小姐回去接旨。”
苏政雅回头,与温婉互看了一眼。沉默半晌,说道:“我陪你回去。”
“温氏温婉,聪敏好学,才气纵横,更难得温恭淑惠,胸怀治国之计。大长公主惜其才,感其身世,收为义女。朕亦感温氏一门忠烈,为国为民,特加封温婉为文昭郡主,钦此。”
温家一门跪接了圣旨,温向东引了传旨的公公去用膳。温婉与苏政雅并肩立了,相对无言。大长公主果然还是一意孤行,棒打鸳鸯。
温婉抬眼看看苏政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是苏政雅抬手轻拍她的肩,朝她释然一笑:“我想通了,兄妹便兄妹,只要我不娶,你不嫁,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温婉点点头,话虽是这样说,但谁又知道大长公主的下一步是不是立马为她配婚呢?
传旨公公离府的时候说大长公主非常器重温婉,想要将她带在身边,好好地栽培她。所以这段时间,温婉留在温家,好好叙叙天伦之乐。一个月后,大长公主会派人接她去左相府居住,亲自教导。
送走传旨公公后,苏政雅也被劝回去了。温向东唤了温婉去书房,却看着她直叹气。不安地来回走动,回身见温婉一直静静那里,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婉儿,这事,你怎么看?”
温婉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大长公主是绝对不允许我与苏政雅成亲的。”至于是不是真的看中她的才华,要培养她,这就不得而知了。
温向东叹道:“若大长公主真的是要栽培你,那倒还有些盼头。倘若另有深意,那温家就前途堪虞了。你克恭哥哥考了尚书院,成绩优异,却至今待职在家。当初刻意回避左相府的官员,如今都撤的撤,贬的贬。本想借你与苏小侯爷的婚事,主动示好,奈何对方不领这个情……”
温向东忧虑重重,愈来愈往坏处想,温婉不禁劝说道:“温家一门忠烈,世人皆知。而且现在的温家,对于大长公主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向温家动手。爹爹不要过于忧虑,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了。”
温婉在侯府住了大半个月,如今回家,却只住一个月又要离开。柳氏心中很是不舍,本以为温婉进学,还可以在身边多呆几年,却不想圣旨一下,女儿便不是自己的了。温婉见她难过,便劝慰道:“娘亲,我不是出嫁,可以经常回来看看的。”
柳氏叹着气,再不舍,还是无能为力。如今这种形势,只需女儿平平安安,便于愿足矣。入睡前,柳氏又轻轻扣门进来,坐到床沿对温婉说道:“婉儿,我思虑了一番,大长公主此举,约摸是在猜忌你。苏小侯爷心思单纯,不学无术,若是娶个精明过人的妻子,只怕是会受制于人。作为一个母亲,断然是容不得一手养大的儿子被媳妇吃得死死的。作为一个掌权者,她也绝不容许家中有两个发号施令之人。但是,她又确实爱你之才,所以才不对你下手,转而收为义女。”
温婉点点头,同为人母,柳氏的看法,或许能参见几分。
“如今大长公主权势滔天,我们万万不可与她作对。而且她既然心中存了顾忌,你们就算强求勉强在了一起,日子也不会好过。不如主动请大长公主为你配婚,主动臣服于她,打消她的疑忌,或许真能得到重用,得以入朝为官。”
“主动请求配婚……”温婉心中一滞,沉吟半晌,拉着柳氏的手,说道。“娘亲,这事现在不急,等到时候看看情况,再定吧。”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温婉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思忖着柳氏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苏政雅是个极度需要归属感的人,他小的时候,因为父母亲都政务繁忙,都没空理他,所以他到处惹是生非,引人关注他。后来认定了她,便心无旁骛,一切围着她打转,什么事都听她的。大长公主宁愿认她做女儿,不愿她做儿媳,或许真的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只是柳氏说的“自请配婚”,她实在无法苟同。他们两情相悦,却成兄妹。互不嫁娶,兄妹到老,这已经是苏政雅所能退到的最后一步了。若是再逼近一步,以他的性子,誓必要起祸端。这两天,看他怏怏不乐,没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她心中也非常难过。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走出目前的困境,她思来想去,仍然没个头绪。
第二天,温婉坐车去国。刚进门,便被告知从今天开始,温婉被调往天阁苑,师从帝师祝颂平,与小皇帝一块儿上课。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惑】
温婉来到天阁苑,却发现小皇帝已经在书阁里看书了。见温婉进来,他便放下书,从书桌后迎出来,微笑地招呼道:“婉儿妹妹来了。”温婉连忙施礼道:“婉儿拜见皇上,请皇上圣安。”
皇帝上前扶她起来,说道:“婉儿现皇御封的郡主,皇姑母的女儿。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对了,说起来,皇后还是你的亲姐姐。真是亲上加亲,不能再亲了。”
这小皇帝看似单纯明朗,但小时候在京学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观舟那一天,他与大长公主一唱一和,绝不简单。温婉想了想,故作天真地问道:“那今后婉儿见到皇上,是唤表哥呢,还是唤姐夫?”
“这个么……”小皇帝居然费神地思考起来,沉吟了半晌,才认真地说道。“还是叫表哥吧。表哥表妹的,就像是戏文里边唱词似的,极有意思。”
“这什么理由……”温婉暗自无语。站着闲话了几句,祝太傅到了。见两人都到得早,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于温婉这位新生,先是训诫了几句,后来又怕她跟不上学习的进度,问了她几个学业上的问题。温婉都一一答上来了,他才放心地开始教学。温婉之前还以为以太傅之尊,当初被她拒师另拜,会心存芥蒂。但从讲课时经常停下来问她一些问题上看来,他还是没有存私心,真真正正地认真地在教她,心下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皇帝听课很认真,身体坐得直直的,可以保持长时间地一动不动,显然是自幼严格地训练出来的。听到精彩之处,他会做一些笔记。而写字的姿势也是极其端正,像是画出来的人物似的。温婉心中暗想,难怪满朝文武都称赞这位小皇帝勤奋好学,温恭贤明,果然在公众场合,他的一举一动,高贵优雅得无可挑剔。
午休之时,苏政雅跑来找温婉一起去吃点心。小皇帝兴致勃勃地想要一块去,不待苏政雅拒绝,便有内侍上前禀报道:“皇上,午膳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传膳?”
皇帝脸色顿了顿,迟疑之下,苏政雅便拉着温婉离开了。一路出了国学府,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上。刚上得楼梯,等在雅间的水玲珑和柴启瑞便一齐迎了出来。水玲珑拉过温婉的手,忧虑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大长公主真是太不厚道了,怎么可以这样棒打鸳鸯的,你们有什么打算?”
温婉无奈地说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定了定神,终于发现不正常的地方了:水玲珑居然挺了个大肚子。当即不由一惊,说道:“玲珑姐姐,你……”
“是呀!”水玲珑抿着嘴乐,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我快要当娘亲了。你们也要快点,我们好玩指腹为婚!”
温婉心中一滞,他们眼下都已经成兄妹了,还谈什么成婚生子。
柴启瑞在旁边搭话说道:“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一男一女?”水玲珑道:“这一胎不是的话,我们就一直生一直生,总能生到的嘛!”柴启瑞忍住笑,无奈地叹着气说道:“那我可就要辛苦喽!”
水玲珑闻言,不由将眼睛一瞪,忿然说道:“你辛苦还是我辛苦!我大了个肚子,这个不能吃,那里不能去,快憋死我了!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有意见?!”
“我错,我错,娘子比较辛苦!”柴启瑞连连讨饶。随即瞧见温婉与苏政雅都沉着脸没说话,赶紧提醒说道:“咱们的家事,回家再商量,今天来是帮婉婉他们出出主意的。”
“对,对!”水玲珑的思路这才回到正路上来,拉着温婉坐下,说道。“听小苏子说,你又被调去太傅大人门下,与皇帝陛下一块儿读书了啊?”
温婉点点头,她越来越琢磨不透大长公主的用意了。
苏政雅不悦地斥道:“不要给我起个太监一样的名字!”水玲珑暗自哼了一声,改口说道:“我听你哥哥说,你又被调去……”
这无疑正好戳中苏政雅的痛处,他“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温婉连忙拉住苏政雅,柴启瑞也轻责水玲珑道:“好端端地,你戳他短处做什么,好好说话。”
见苏政雅气得黑了个脸,水玲珑知道自己这一脚踩得重,便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苏政雅在京学的时候,横行霸道,怨声载道,她心底可是一直不喜欢他的。若不是看他那么喜欢温婉,温婉似乎也已经认同他了,她才不屑于理他。他居然还敢摆脸色给她看,她当然不客气了。
柴启瑞出面打圆场,说道:“都不说话了,那听我说几句吧。首先,我们把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以时间为顺序,排列出来。”说着,他从桌上翻开四只茶杯,一字排开,然后遂个地用手指点着说道。“先是温家提亲遭到拒绝,接下来是赛舟节对诗认女,再是御封郡主,现在又是师从太傅,与天子同窗,这一步紧接着一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停顿下来,目光在温婉与苏政雅脸上扫过,问道。“看出所以然来了没有?”
温婉与苏政雅两人都没有出声。柴启瑞继续说道:“从温家庶女,到公主义女,御封郡主,再到天子同窗,这很显然是一个逐步提高婉婉身份和地位的过程。所以,依我看来,大长公主之所以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婉婉,相反地,正是因为十分喜欢。”
“娘亲真的喜欢温婉?”苏政雅难以置信地问道。
水玲珑皱着眉思忖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问道:“难道是因为婉婉的娘亲是妾室,婉婉做不了侯爷的正室夫人。所以先逐步把婉婉的身份提上去,郡主配侯爷,那不是正好门当户对?”
苏政雅闻言,不由大喜。柴启瑞却摇了摇手指,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收为义女怎么解释,不是自断后路么?”
苏政雅一听,神情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对哦!”水玲珑恍然之后,又愈发地迷惑。“那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认作义女,是要彻底地拆散你们。大长公主不允许你们在一起,这一点是要首先肯定的,不要怀疑。所以基于这一点,她将婉婉从公孙先生那边调走,也即是从你身边调开,那么,调去谁的身边了……”
柴启瑞一步一步地引导,苏政雅终于会意过来,再度豁然起身:“皇帝?!”
水玲珑也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大长公主想把婉婉嫁给皇上?!”
柴启瑞手指轻扣着桌面,缓声说道:“十有。”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父母心】
苏政雅将温婉送回天阁苑后,脑海中一直回旋着方才柴启瑞分析的可能性,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完全听不进任何东西。干脆离了学堂,去到左相府。大长公主难得地赋闲在家,瞧见苏政雅来,不由皱起了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政儿,你又逃课,怎么就没点长进?”
苏政雅却将责骂置若罔闻,沉着脸说道:“娘亲,我要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大长公主眉头紧锁:“太傅大人教的是国学精粹,极其深奥,你去了也听不懂,何必浪费这个时间?”说罢,起身缓步走到窗边,顿了顿,叹息着说道。“罢了,我也不指望你学业有成了。从明天开始,你也不必去学堂了。我去与司马将军打声招呼,以后你便跟着他,学些武艺和行军之策吧。”
苏政雅仍然置若罔闻,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娘亲,我要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见他冥顽不灵,大长公主不由拧了拧眉,不悦地说道:“跟你说了太傅教的内容不是你所能听懂的,为什么还去?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道理你不懂么?再者,你妹妹才学过人,品格端方,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你这样无用的人,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胡搅蛮缠地,耽误你妹妹的锦绣前程!”
被自己的母亲批判得一无是处,苏政雅心中有些发寒,眼中也有些涩涩的,但原则上的事情还是不能松口的。“那就让太傅大人尽管出题考我,若是我都答上来了,那就让我跟妹妹一块儿上课!”
大长公主无奈地说道:“都说了人贵自知……”
“我认为我可以答上来,这就是我的自知。娘亲有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听下别人的意见!”
苏政雅悲愤交加,母子俩对峙了良久,大长公主终于松口说道:“好,那三日之后,我让太傅大人出题考你。若是答上来了,便许你与妹妹一块儿上课。若是答不上来,你便再去边关砺练两年再回来。”
“好!一言为定!谁若食言,谁就,不,得,好,死!”苏政雅一口应下,紧盯了大长公主一眼,便毅然转身离去。
温婉有些在意,自中午见过柴启瑞他们之后,苏政雅便一直沉默不语,不太对劲。好不容易挨到下学,却不见苏政雅在外边等着。寻到公孙先生一问,得知他从中午开始便不见了人影,不由愈发地担心。赶紧去到侯府,府里的人也说没见他回来。温婉顿时慌了神,却又不知还有哪里可以寻找,只得先回了家。
夜,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温婉坐在书窗前,听着落雨打叶的声音,想着苏政雅跑去哪里了,可曾回家,心神不宁地无法看进书,便起身去泡热水澡。舒舒服服地泡好澡出来,却见采青领了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苏政雅进来。
温婉惊了惊,连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苏政雅与大长公主大争执了一番,忿然离开左相府后,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至于怎么就走到温家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郑嬷嬷在门外发现的。”采青解释说道。“小侯爷淋了雨,得赶紧去去寒意,不然明儿个准要生病了。”
柳氏连忙差采青去准备热水,又命采红到陈氏夫人那边借一套温克恭的衣服过来,自己则去煮去寒的姜汤。为了苏政雅这个“不速之客”,一院子的人忙里忙外。半个时辰后,苏政雅终于换洗干净了。温婉一边用干的布巾帮他绞干头发,一边问道:“你今天又逃课去哪了,还大半夜地不回家,淋成这样?”
他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也不必过于避“孤男寡女”的嫌隙。柳氏进屋来收拾完汤羹便出去了,留得他们两个在一块儿说话。
“我去找娘亲了。”苏政雅说道。“我跟娘亲说,让太傅大人出题考我,如果我答上来了,便让我跟你们一块儿上课。”
温婉暗暗地叹了口气,柔声问道:“那你觉得答得上来么?”
“答不上来。”苏政雅落寞地说道。“但是,我不能让娘亲看轻。”
“什么时候考你?”
“三天后。”
“这么短的时间?”温婉无奈了。才三天,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这可怎么办才好。
“答不上来,我就要去边关了。”
温婉心中一滞,喉中涩涩的,顿时说不出话来。苏政雅回身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到她的胸前,沙哑着声音说道:“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自己的母亲,成为自己追求幸福道路上的最大阻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感觉到他的身体隐隐颤动,似乎在轻轻地啜泣,温婉连忙回抱他,无声地安慰他。半晌,才轻声劝慰道:“她,或许是想激励你……”
温婉却也是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说服力的。如若大长公主真的是想用她来激励苏政雅上进的话,在收她为义女这件事情上就不会这样地不留一丝余地,至少会要给他一个可以努力奋斗的目标才是。如今大长公主在不遗余力地抬高她的同时,极力地贬低苏政雅。苏政雅是她的独子,家教严厉可以理解,但这种程度,温婉觉得已经近乎严苛了。
“时间苍促,你来不及准备,但同样的,太傅大人那边出题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时间深虑。依我看,太傅大人八成会在最近讲学的内容里出题。我将这几天他课上讲的内容都记下来,到时候你全部背下来,应该可以过关的。”
这样劝慰着,苏政雅终于稍微有了信心。侯府来人接他回去,他不肯回。温婉便把房间让给苏政雅睡,自己睡去柳氏的房间。自从搬到这个稍大的院子之后,母女俩便很少同床睡了,少不了说一番体已话。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苏政雅的事情。
“娘亲,这几天便让苏政雅住在我们这吧。他被大长公主训斥了,眼下极度自卑。娘亲明天早些唤我起来,我将记的笔记份留下,劳烦娘亲盯着他在家好好地背起来。”
柳氏叹了口气,说道:“娘亲知道了。很晚了,快睡吧,当心明天起不来。”
“嗯。”温婉窝在柳氏怀里,感受着隔着衣衫传递过来的阵阵暖意。一边想着苏政雅的事情,忍不住又轻唤了声:“娘亲。”
柳氏应了声:“还不睡?”
“娘亲,对于父母亲来说,即使儿女再不成器,在他们的心里,是不是照样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最宝贵的?”
“是啊。”柳氏说道。“即使儿女有再多的不是,父母也会从中看到唯一的优点,而觉得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好。”
温婉点点头:“譬如我,不谙家务,不懂女工,但爹爹和娘亲看到了我爱看书的优点,仍然视我若珍宝。还有乔姐姐的父母,虽然不喜乔姐姐弹琴跳舞,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喜好,让她拜师习舞。所以,我想,在父母的心中,儿女再差也是有值得称赞的优点的。”
“苏政雅虽然不喜读书,不怎么求上进,但是他本性善良,为人真挚,精于骑射,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大长公主却将他贬斥得一无是处。而且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长伴膝下,不舍得远离的,大长公主却说这回苏政雅若是答不上太傅出的题来,就又要送他去边关。”
“我还记得,还在京学府上学的时候,苏政雅有一次偷跑来跟二皇子赛马射箭,被二皇子设计跌伤了腿。后来,大长公主来了,不仅一句询问伤势的话都没有,还说他这回是运气好,只跌断腿,下回直接把小命断送了罢。我当时便在想,父母亲会这样说自己受伤的子女么?”
“苏政雅,会不会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