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第34部分阅读
弃妇再嫁 作者:rouwenwu
“大抵是一些田庄地契吧。”宋宁默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径直将它塞在了炕桌下,“我们也不缺这些。”叶子衿心念微动,想到那妈话,不由问:“你是否找到大哥了?”“嗯。”宋宁默淡淡的应了,“也就是三天前的事情,一直忙着,也无暇告诉你。”
“在哪里找到的?”叶子衿诧异的问。普天之大,要寻找一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在扬州。”宋宁默揉了揉眉心,露出几分倦意,“他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很容易就寻到了。”
叶子衿忙斟了一盏热茶放在他手心,又怜又痛,“若是累了,便歇息歇息 。”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事,尽数压在了他身上,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劳累。偏偏他又是那种无论如何也不会叫苦的人,一切也不过咬牙强挨着罢了。
“还好。”宋宁默抿了几口热茶,舒了一口气,侧头望她,眼中有了些许歉意,“你这几日也乏了。”叶子衿微微叹息:“好在没走了大褶子。”顿了顿,又问:“现在大哥在何处?”“在扬州的乡下地方。”见叶子衿意犹未尽的看着自己,又加了一句:“我给了他三千两银子,到底如何,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千两银子,在乡下地方,足够富裕的度过一生了。
叶子衿也没有旁话可说,只是想到余氏,到底有些怜悯,“那大嫂……”“看样子,他似乎是不想见大嫂了。”宋宁默眉目一冷,“更何况,按照晋王的性子,若是大嫂贸然先去,只怕是反而拖累了大嫂,这事情也只能慢慢筹划了。”
叶子衿唏嘘不已,“不过晋王应当是容不下她们婆媳二人了,还有大哥的女儿……”宋宁默眉头拧了拧,又饮了一口茶。宋思平倒是走的一干二净,只可怜她的妻子女儿,在晋王府内,怕是寸步难行。
叶子衿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才发现不知何时,宋宁默已靠在榻上,双目紧闭,仿佛是睡着了。叶子衿细细凝视了他片刻,见他一动不动的,呼吸均匀,的确是睡着了,这才起身自屏风上取下披风,替他盖上了。
重新捡起针线,又开始缝亵衣。大半个时辰以后,一套亵衣总算是做完了。偏过头去看熟睡的宋宁默,见他在睡梦中犹自眉头紧蹙,一阵心疼。手指轻抚了上去,想要抹平他眉心的不虞。
哪知还没触到他的额头,便见他双睫微颤,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慌忙收回了手,握成拳放在身侧。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刻宋宁默便幽幽转醒,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才伸手托住了额头,“我睡了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叶子衿从他身上握住下滑的风衣,柔声道:“要不要再睡会?去炕上舒服些。”“不用了。”宋宁默摇摇头,“眯了这一会,已经好多了。”话虽如此说,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倦意。
叶子衿明白此时正是非常时期,他手头的事情,不知积累了多少,也唯有叹息,暗地里吩咐厨房做些汤水与他进补。又拿出做好的亵衣,递到他面前来:“做好了,你看看?”宋宁默眼中一亮,飞快自她手中接过,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冷冷清清的眸孔中尽是一片暖意,“子衿女红真好。”
叶子衿脸一热,垂下头去,“你若是喜欢,我以后都替你做。”“好。”宋宁默勾唇微笑,不过这笑也不过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很快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书案上。叶子衿心中会意,揉了揉眼睛,“我做针线也乏了,出去走走。”
说完,自起身出门去了。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望着那火红的山茶花,怔怔出神。
内室中,宋宁默眉头紧皱,一拳重重敲在了书案上……
只是没等叶子衿安静多久,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木莲的声音响起:“小姐,您可听说了?大王妃要出家了”“什么?”叶子衿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这结果既在她预料之中,也在她预料之外。
大王妃和晋王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玻璃纸,已经彻底捅破。此时的晋王,对于大王妃,只怕丝毫不念旧情。说来说去,大王妃也的确是无路可走了。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弃,以她目前的年纪看来,回到娘家,怕是也无颜面对兄弟姐妹。
出家看起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到了那佛堂净地,至少能六根清净。
不过她这样一走,那余氏岂不是更没有依托了?
叶子衿想着,心头怦怦的跳,复又问:“那大奶……”“大奶见着大王妃要出家,也不说二话,执意要追随,也不等人说话,就拿着剪子绞了头发……”叶子衿嘴角微嗡,“那晋王……”
“听说是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木莲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听说晋王已经下令,以后谁再敢提起此事,立刻打四十大板……”寻常人二十大板都已经无法承受,这四十大板下去,分明就是要了命。
叶子衿垂下眼去,静默了良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直到心绪平静了下来,才拔脚迈进了内室,开门见山的说道:“大王妃要出家,大嫂绞了头发,执意要跟随。”宋宁默轻轻握着的笔杆僵在了半空中,却没有说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统(四)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统(四)
“是么?”宋宁默的声音,低似叹息。
叶子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脸色,唯恐错过些什么。
“这样也好。”宋宁默放下了笔杆,揉了揉眉心,“出家人四大皆空,过去的事情,便都过去了吧。”
真的,能这样过去吗?
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和苦楚,真的就能这样轻飘飘一句话,便烟消云散?
叶子衿思绪纷飞,宋宁默却是不发一言,只将眼瞅着那窗外郁郁葱葱的花木,面色已与从前不同。眼中隐隐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让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也柔和了下来。
或许,这一刻,是真正释然了吧。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叶子衿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还没有。”宋宁默闻言,眉头又拧了拧,“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以后就要大殓,到时候夕暮才能顺理成章的登基,这一段时期正是最混乱的时候……”
叶子衿暗暗叹息,“二皇子已经逝世,皇后也疯了,现在也只剩下朝堂上那些大臣了。”“不错。”宋宁默眼中幽寒似深不见底的冰湖,“夕暮毕竟离开了几年,那些个随风倒的大臣们,暗中早就有了图谋了。”
“你也说了是随风倒。”叶子衿瞧了瞧书案,“墙头草永远随着风摇摆,到如今,夕暮就是风,他们又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子衿——”宋宁默摇头苦笑,“人总要朝前看,墙头草长势好,将来可不算明朗。”
叶子衿愣了愣,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沉默了下去。
没几日,燕京城里传遍了消息,晋王府的世子病故,而大王妃和大奶余氏由于不堪打击,情愿出家为尼。有些相熟,平日里来往甚密的人家难免觉得有些蹊跷,可现如今既然是晋王府自己宣布了这样的消息,也只得亲身上门来悼唁。
晋王却以上有高堂在唯有,只草草“埋葬”了宋思平。叶子衿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宋思平如今还好好的活着,怎么能下葬?不过外间仍有云里雾里的人们,都纷纷猜测是否宋思平大逆不道,开罪了晋王,才落得如斯下场。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可惜人人都得不出一个结果来。当然,不乏有好事者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道,渲染一番,添油加醋,博得满堂震惊。不过晋王府始终是紧闭门扉,无论外间如何,王府内始终平静。
这种平静,反而令人觉得窒息。
好容易度过了兵荒马乱的几天,叶子衿才能安生的坐在屋子里静静的吃茶。
“你说,晋王后悔么?”这句话刚说出口,叶子衿就反悔了,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后悔?”宋宁默嗤笑了一声,“他是那种哪怕九成错在他,也会用剩下的一成来辩解,撇清关系的人,日后如何不知道,不过我想现在是不会后悔的。”叶子衿顿时语凝。照理来说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被发现不是亲生,怎么说除了愤怒,也该会有别的情绪啊。
“少爷,林管家想要见您。”在两个人沉默之时,紫苏上前禀报。
宋宁默抿了一口茶,眉目不动,“让他进来。”叶子衿也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想,林管家乃是王府的总管,这次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或许是受了晋王的差遣,来劝说宋宁默回心转意,搬回王府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宋宁默如今都是晋王府唯一子嗣了。
念头闪过,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从叶子衿的角度来说,她实在是不想回到晋王府了。住在这府邸,日日二人相对,无琐事叨扰,也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回到晋王府,还得日日给晋王请安,起得晚了还会被下人暗中指指点点,又何必自讨没趣。
“少爷,夫人”林管家行了礼,说道:“王爷让我来传几句话。”
宋宁默神色淡然,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轻飘飘问:“什么话?”“王爷说,少爷已经成家立室,又是在外头住着。日后少爷的份银,就没有了。”林管家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安,飞快的抬头看了宋宁默一眼。
“知道了。”宋宁默点点头,有些无动于衷,“还有旁的事么?”林管家想过多种可能,没想到这事情会这样过去,忍不住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无事了。”宋宁默端着茶盏,透出几分慵懒来。
林管家也是知趣人,见了形势,立刻离去了。
叶子衿却是无言的托着额头,好半天也不想说一句话。宋宁默一年的份银是一千两,这数目在寻常人家眼中,自然是不小的数额,可宋宁默手中掌握着不知多少财富,怎么会在意这区区一千两银子。
晋王一心想宋宁默低头,能搬回王府,才试图从银钱上遏制宋宁默,希望让他主动低头。可惜这一招走错了。这么些年,宋宁默暗中经营的商铺田庄不知道有多少。早已不是当年在他眼中一事无成放荡不羁的小儿子了。
晋王府中,晋王望着躬身在前的林管家,双眼微眯,“他怎么说?”林管家心中忐忑,说道:“少爷听了,只说知道了,便没有下文了。”晋王冷哼了一声,一掌拍在茶几上,“没有了份银,我看他用什么花费,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林管家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做管家这么多年,旁的不说,这察言观色,可谓是滴水不漏。他如何看不出来,当时宋宁默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几分不屑。就连一旁的夫人,也是毫不在意,仿佛是胸有成竹。
想到此处,忍不住委婉的提示道:“听说二奶奶的陪嫁也不少……”晋王神色一僵,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林管事似得了大赦令一般,立刻退下了。这府上人人都知道,晋王这些日子阴晴不定,说不准一句话不对,就丢了小命……
“都说心急出烂棋。”宋宁默冷冷说道:“晋王年轻的时候倒是一肚子的算计,怎么临老临老了,反而是越活越回去了?”“呃……”叶子衿不冷不热的加了句:“一时间遇到这么多事情,还能顽强的算计,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宁默转头,幽幽看了她一眼。叶子衿忙收了声,垂下头,捧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茶香。宋宁默看了她几眼,复又握住笔杆,在来往信件上回复几句。叶子衿也不去叨扰他,自己坐在一旁出神。
只是这种状态也没有持续多久,紫苏很快又在门前探了个头:“小姐,国公府的妈妈来了,说是夫人让您回去一趟。”自上次玲珑之事以后,叶子衿便再也没有踏入国公府半步。听说叶夫人派人来接,也有几分疑惑,忙换上了出门的衣裳,也拿不准是否要留夜,草草收拾了几套衣裳。
宋宁默默默看着她带着丫鬟们收拾,凉飕飕问:“岳母找你回去,是为了何事?”“我也不知道。”叶子衿摇摇头,“应该不是小事。”宋宁默眼中顿时有了些许促狭之意,“那就该是大事了。”
叶子衿只觉他口气说不出的怪异,眉梢微挑,“你又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宋宁默又恢复了一脸常色,“你回去便会晓得了。”叶子衿眯着眼,看了他好一阵,才挪开了目光。
宋宁默送着她出了垂花门,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仍旧不折返,一直到马车渐行渐远,一直到消失在了视野里,才慢悠悠往回走。叶子衿到了国公府,径直奔向正房。叶夫人正坐在榻上,候着她。
“宋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夫人开门见山的问。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唯恐有什么不妥之处,连累到了叶子衿。“暴毙了。”叶子衿也不好将宋思平的事情明明白白的讲出来,这其中牵扯太多,怕是说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说清楚。
“当真是暴毙?”叶夫人托着下巴,有些错愕,“我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由头……”“娘”叶子衿嗔道:“外头那些人,不知道缘由,只知道胡扯,难不成您也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没什么。”叶夫人讪讪然摸了摸她的头,“你难得回来一趟,我叫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小菜。”
叶子衿微微颔首,低声问:“您让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当然不是。”叶夫人叹息了一声,轻抚额头,“是关于你大姐的事情,找你回来商量商量。”“大姐?”提到叶子佩,心中冷了三分,“什么事?”
上次叶子佩挑拨玲珑袭击她的事情,有如一根刺,至今仍旧卡在她心间,不上不下,屡屡想起,便觉得心寒。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叶子佩如此作为,让叶子衿对于她的事情,实在关心不起来。
叶夫人颇有些头疼的样子,“她在闹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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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纠纷(一)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纠纷(一)
“呃……”叶子衿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啥是风水轮流转?啥是一山还一水?
这下,算是完完全全见识到了。
先是小女儿和离,现在又是大女儿……
从某一方面来说,叶子衿不得不佩服叶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巍然不动,稳如泰山。甚至还能在进入正题之前,耗费闲情去关注一些传闻。叶子衿亲自斟了一盏茶奉给叶夫人,轻声问:“娘打算如何呢?”
“我还能如何?”叶夫人唯有苦笑,“你大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说歹说,她横竖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次是为了何事要和离?”叶子衿垂下眼,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还是为了子嗣?”
叶子佩嫁入宁王府多年,身无所出,这个矛盾随着宁王府的姨娘小产而变得愈发激烈。然后又是叶子佩流产,还有传闻说是遭到了报应……
在子嗣问题上,叶子佩的确有些站不住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宁王就是以这个理由休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宁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若是当真要走到那一步,必然要考虑其中的厉害关系。
“也不单单是为了子嗣。”叶夫人叹息了一声,“我听说宁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瞧上了一个女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那女子的住处逗留,不肯回去。偏偏老王妃对此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那女子有喜了,宁王便带着她进了府……”
那女子,是出自烟花之地吧……
叶子衿心知肚明,也不好挑破,让彼此难堪,只淡淡说道:“为了这事,大姐就着恼了?”语气里透着几分讽刺。当初叶子佩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曾经动过她的念头,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宁王从外头带女子进门
“你大姐当时心里的确是不痛快的,不过也是这府上没有子嗣,老王妃还亲自将那女子接到了自己的院子养胎,可见得是十分珍重的。你大姐身无所出,确实站不住脚。当时我的主意是让她先做贤良人,无论如何都要讨了老王妃的欢喜。”叶夫人顿了顿,饮了一口茶。
“也不知你大姐是否听进去了,后来我听说那女子还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六,生得倾国倾城之貌。据说是进府探望那女子,和宁王对上眼了,又开了脸,被抬做了五姨娘。”叶夫人目露忧色,“你大姐就按捺不住了……”
叶子衿无言以对。
宁王风流好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早先和叶子佩新婚,浓情蜜意的,倒还好。可到后来,哪一年不要闹出点风流韵事来?久而久之,叶子衿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年宁王也是特别的肆意妄为,竟将那烟花女子带进了府,怎么看都是得到了老王妃的支持啊。
叶子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为她的心胸狭小的容不下一根头发丝。
成日天争风吃醋,不知道会不会短寿……
国公爷,如果知道今日的局面,会怎样想,怎样做呢?
叶子衿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这时候,国公爷还健在,该有多好
叶子衿多么想看看国公爷听说这件事情以后,会有怎样的神色
只是可惜,这一幕,是永远不可能了。
突然之间,想到大嫂黄氏所说的当初术士的那句偈语,如今也变成了笑谈。
不错,若说此刻,叶子衿心中完全没有幸灾乐祸,那无疑是太过高看她了。人有七情六欲,叶子衿可不是什么大圣人。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不惜一切手段谋害自己的人,叶子衿更是伤透了心。
所谓姐妹情,早已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叶子衿不冷不热的应道:“和离该是没那么容易吧,从大面上来说,宁王也没有做错。”当然,这句话完全是违心的。要是宋宁默胆敢如此,怕是叶子衿早就拔刀相向了。
呃,当然,可能武力上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就比一比智慧……
呃,好像,比起鬼主意,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到最后,叶子衿可悲的发现,她完全不是宋宁默那只狐狸的对手
不过做人一向是要乐观的,叶子衿娱人娱己的想,或许宋宁默那样的人,不屑对女人下手呢这一瞬间,她已经忘记了玲珑是怎么死的……
“的确是不大容易。”叶夫人头痛的捂住额头,“就是为了这事,才找你商量商量。”叶子衿抿了一口茶,吹散了茶烟,懒懒的靠在榻上,“我还带了换洗衣裳,以为要在府上过夜呢。”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然被叶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这事情待会再说,你大姐和离之事……”
“这事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叶子衿轻轻放下了茶盏,“我不会做说客,也不会插手,顶多到最后,我嘲笑不出声。”“你这孩子”叶夫人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额头,“也不知这些日子怎么过的,说话越发没个遮拦了。”
“这事情我不想管。”叶子衿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有勇气和离,就该想好自己怎么收拾烂摊子”说完,从榻上起身,福了福,“好些日子未见大嫂了,我去寻她说说话。”也不待叶夫人接话,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行到无人处,紫苏舒了一口气,“方才还以为小姐要去宁王府劝说大小姐……”叶子衿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白了她一眼,“我可没有羊入虎口的习惯。”紫苏抿着嘴微笑,“这还不是怕小姐一时心软吗?”
“心软?”叶子衿抬头望天,凉飕飕的笑,“我现在只想着搬个小杌子,坐在角落看笑话”紫苏颇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和往日略有些不同。不过叶子衿这样决绝倒也是合了她的心意。和叶子佩打交道,实在是有些不痛快。
尤其是在知道她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后……
“夫人,二小姐……”莫妈妈在一旁,呐呐出声。
“由着她去吧。”叶夫人出乎意料的没有着恼,反而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那孩子倒和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呢”莫妈妈会心一笑,“这脾气的确是很像。”“不过——”叶夫人柔和的脸色很快又冷了下去,“子佩那边……”
“宁王应当不会答应的。”莫妈妈提醒道:“您想想看,不出意料,我们二小姐马上就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人了,二姑爷和太子不仅是表兄弟,还是堂兄弟,光是这一层关系,就非常人可比了。我们小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毕竟是连襟,不看僧面看佛面……”
“话是这么说。”叶夫人长长的叹息:“她执意闹着和离,劝解是不听的了……”无奈的吐了一口气,“已经到了这年岁上,人人都知道她无子,这要是当真和离,以后可怎么过?”“大小姐只是一时脾气上来了。”莫妈妈忙温声安慰:“等这事情过去了,凉上些日子,也就好了。”
叶夫人苦笑着摇头,“我看这次没这么好收场,原本想着子衿聪明,或许能有主意,不过方才你也看见了……”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这两个女儿,都是倔强的性子,或许都是随了我吧……”
顿了顿,又不悦的说道:“偏偏又撞上这事,也不知几时才能分家……”
叶子衿绕着回廊慢悠悠走了一会,晃到了黄氏的院子。满院子的丫鬟,三三两两的坐在树荫下歇息,见了她来,慌忙迎了上来。叶子衿忙命她们散了,径直进了屋子,笑道:“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可真自在”
“我正想安静一会呢,就让她们都散了。”黄氏见了是她,眼中一亮,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娘寻你回来,是为了子佩的事情吧?”黄氏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淡淡的笑。“不错。”叶子衿微微颔首,伸手去抚摸她的小腹,“过了这些日子,你比从前也丰腴了些。”
“你大哥整天让人进补,哪来不胖?”黄氏苦着一张脸,又偏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哎呀,你怎么瘦了一圈?”“是吗?”叶子衿低下头,看了看,笑道:“今日操心的事情有些多……”黄氏会意,压低了声音问:“子佩的时候,你怎么看?”
“我不想管。”叶子衿摊开双手,“在娘面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黄氏点点头,叹道:“只是你大哥,却不得不管。”出嫁的女儿受了委屈,娘家的父兄无论如何都要出头的。“闹着吧。”叶子衿朝后仰去,靠在了榻上,“我是不大在意的……”黄氏是最为清楚其中缘由的,也没有二话可说,拉着她的手,声音压低:“倒是你,一年的孝期很快就过去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叶子衿双靥微红,垂下头去,有些手足无措:“这哪是说有就有的,还得随缘……”“傻孩子”黄氏抿着嘴窃笑,“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纠纷(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纠纷(二)
叶子衿附耳过去,细细听了半晌,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黄氏见状,掩袖而笑,“可记住了?”叶子衿一直红到了耳根,含羞点头,“我记下了。”“你现在年幼,又是守孝,自然不觉得。等到明年及笄了,这事情迟早都会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你看看子佩,就知道了。”
叶子衿点点头,“我省得。”黄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苦尽甘来的味道:“我也算是熬了这么多年,才熬来这一个孩子……”叶子衿心中微跳,欲言又止。倒也不是她有心,只是抱得希望越大,最后失望越大。
若这一胎是个女儿……
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黄氏轻轻笑道:“你大哥说过了,无论是儿子女儿,他都一样的喜欢。我自然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不过,若是女儿,也该怀着感恩。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得是,不是吗?”
看来黄氏比她想象的更要开通一些,叶子衿松了一口气,想到叶子佩的处境,心中五味杂存。“你说,宁王府那头的一摊子事,总不能单单是为着子嗣吧?”叶子衿口气里充满了不确定,“说起来老王妃和宁王,似乎也不大好惹。”
“宁王一开始,倒是知书达理的,一派大家公子作风。”黄氏当年是亲眼见着叶家和宁王府说下这门亲事的,比起当年还年幼的叶子衿,自然看得更多,“你大姐进府多年无所出,接连将身边的丫鬟开了脸,却只有一个女儿。到后来两个人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叶子佩闹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个人,都有推脱不清的责任。不过叶子衿显然对于她的事情不大关心,很快就扯开了话头:“大哥呢?”“跟着爹出去吃酒了。”黄氏笑盈盈的从盘子里拈了一颗酸乌梅,“你也尝尝。”
叶子衿也拈了一颗放入口中,只觉酸得头皮发紧,眼皮跳了跳,“怎么这么酸”黄氏失笑,“我吃习惯了,倒不觉得。”叶子衿忙端起茶盏一连抿了好几口,才静下神来,而黄氏已携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有些体己话要和你说说。”
叶子衿会意,挥了挥手,命紫苏们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姑嫂二人,黄氏直等到木门被合上了,才问:“你身边的丫鬟,可都想好了归宿?”叶子衿一愣,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紫苏和紫苑的年纪都不小了,算一算,今年也年满十八了。
“原是打算到时候将她们许配给府上有些头脸的管事的,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倒忘了这一茬了。”叶子衿略有些诧异的望着黄氏,“怎么,嫂嫂可有什么安排?”“我也就是这么一提。”黄氏轻声笑了笑,“这事还是你大哥在我跟前提起的,说是他身边的小子葛根瞧上了紫苑,也不知怎样呢……”
葛根?
叶子衿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葛根正是叶子辰的贴身小厮,相貌十分清秀,也就起了心,凑近一步,问:“那小子性情如何?”黄氏掩袖而笑,揶揄的横了她一眼,“你大哥亲自提的,难不成还能是烂泥巴付不上墙?我既然有心在你面前说起这事,也是打听得八九不离十了。那小子是个实诚的,跟着你大哥走南闯北的,也见了不少世面,人也十分稳重,算得上是你大哥的左膀右臂了,离了他,可是做什么都不拿手。”
“这感情好。”叶子衿心中一喜,“既然是嫂嫂作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锋一转,“不过嫂嫂是知道的,这丫鬟跟了我多年,我一直当她是心腹,这事我可得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没有那个意思,我也是不好相强的。”
“我自然晓得”黄氏笑道:“姻缘姻缘,那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哪能强求的?”叶子衿笑着颔首,黄氏拍着胸口顺了顺气,“你大哥聒噪的了不得,一直怂恿我写信给你,今儿个可算是说成了。”
叶子衿哧的一声笑,垂下头,温吞吞吃了一口茶,这时却听黄氏说道:“说起来,你小舅舅,如今也要说亲了。”手中的茶盏猛的一颤,倾倒出大半碧绿的茶水,染绿了她的月白色挑丝长裙。“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黄氏忙说道:“我正巧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让丫鬟拿出来替你换上。”
叶子衿本想着自己带了换洗衣裳,但短短半天功夫就换下长裙,有些别扭,也就点点头,“那就麻烦嫂嫂了。”也不待黄氏吩咐,自有丫鬟进内室,从衣柜中寻了月白色的长裙,捧着出来。
一眼看去,的确和自己身上这一条无甚差异,叶子衿忙到了内室,解下裙带,换上了新裙子,才复又出来。黄氏见着,满意的笑了笑,“看来果然是你穿着好看。”叶子衿另寻了一处坐下,声音低不可闻:“小舅舅,说的是哪户人家?”
“还未作准呢”黄氏眉目间有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傲然,“听说媒人都踏破了门槛,不过你小舅舅眼光也是高,看了好多户人家,总不满意。”叶子衿心头微颤,想到被锁在匣子里那一株永不能见光的紫玉簪,一时之间,思绪纷飞,唏嘘不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黄氏见着她神色有异,不疑有它,只当她是一时担忧,也就笑着解释:“你只管放宽了心,你小舅舅一表人才,又是堂堂金科状元,你两个舅舅也都是人中之龙,有这样的关系,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毕竟是清贵人家,条件严苛一些,其实也是好事。”
叶子衿只能在茫然中点头。
黄氏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一句也不曾入心。她脑海中出现的,只是那个大雪天,莫语的马车慢悠悠自庄子离开的情形。那两条长长的车轮印,笔直笔直的,一直扬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而莫语留下的那页信笺上,只有一首词: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或许事情是发生在那遥远的苏州,那时候的她独自一人,是以对于这些人和事,记得格外清晰。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想到了那日,苏明睿在大雪中,灿烂的笑容。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只觉心口有一处,隐隐生疼,就好像,好像有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直直刺入心扉的痛……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
“子衿,子衿——”黄氏轻声唤她,“你怎么了?”“没什么。”下一刻,叶子衿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说到旧事,黄氏忍俊不禁:“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年幼的时候,你小舅舅抱着你出去玩,为了吃糖葫芦,你还哄他说要给他做老婆?”
叶子衿身子一僵,眼睫微颤,掩去眸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你舅舅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少年,听了你那番胡搅蛮缠的话,难得的面红耳赤。还一直抱着你不放,愣是瞒着家人,带你去吃糖葫芦……”黄氏的语气中,有隐隐的笑意。
而叶子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幼年时一句无心之言,她早已忘记,而那个人,怕是就此就在了心里。“嫂嫂,我有些乏了,回去歇息歇息。”叶子衿脸色微白,适时扶住了额头。黄氏只当她是为了晋王府的事情操劳,心照不宣的点头,“趁着这机会,不如索性多住上几日,歇歇也好。”
叶子衿微微的笑,转身离去。
出了黄氏的院子,一路上茫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小姐,怎么了?”紫苏见着她脸色不对,略有些担忧。
叶子衿一直摇头,不知不觉中,又踏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立在院子门前朝里看,青翠欲滴的芭蕉树正是怒长的时候,满目都是翠色,真真可算得上翠色满园。叶子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坐在窗前,沉默了良久良久。
一直等到叶夫人处来了人传晚膳,才急急忙忙扶着丫鬟去了正院。此时叶子衿的父亲,如今的国公爷已经回来,而叶子辰也在一旁陪坐,见了她,眼中一亮,“今儿怎么回来了?”叶子衿也拿捏不准叶子佩的事情该如何说起,也就含含糊糊的说道:“娘寻我回来说说话。”
“那你嫂嫂可有……”叶子辰脱口而出,眼中含了几分笑意。
“我已经知道了。”叶子衿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这事情待我回去再想想。”叶子辰这时才看到她身后的紫苑,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就等你的消息了。”叶子衿点点头,在叶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却听得国公爷冷冷的声音响起:“当真是执意和离,没有别的想头了?”
第一百五十章 纠纷(三)
第一百五十章 纠纷(三)
叶夫人眼中一黯,无言叹息。
“和离便和离吧。”叶子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家也不缺那点水米,又不是养不活一个闲人”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浓浓的讽刺。
“子辰”叶夫人白了他一眼,“怎么说也是你大妹妹……”“正是因为是我大妹妹,才建议她和离算了,一了百了,成日天吵吵嚷嚷不痛快。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又何必自讨没趣?”话里话外,似乎都在冷嘲热讽。
叶子衿只端着茶盅,垂头不语,算得上是隔岸观火。转念想想,叶子辰或许正是知道了叶子佩暗地里的那些算计,才会如此吧。一念及此,骤然想起离府前宋宁默不动声色说出的那几句话,若有所思。
有一日,宋宁默在她跟前略提过一提,他去了烟花柳巷,似乎是去见了故人。联想起来,说不准,宁王府那绝色的两姐妹,就是宋宁默安排的。越想越觉得可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问上一问。
往深里想一想,说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倒不如说,是想要见见他……
但眼前烟硝迷漫,叶子衿也只得收敛了满腹的情思,面色淡然的坐在一旁。自己生出的女儿,叶夫人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即便是恼她心凉,可到底是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见着她受苦,心口仍是隐隐作痛。
半晌才问国公爷:“你看当如何?”国公爷眉头紧锁,颇有些不悦,“她年纪可不小了,这要是和离了,这一生只怕是就毁了……”这话人人都知道,更何况燕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叶子佩入宁王府多年无所出,哪户人家敢冒着风险娶回家去?
更何况,照叶子衿所想,抛开是否和离不提,宁王那头能否答应和离都是两说。
通常夫妻和离,下意识的,世人都会认为是男方的错。可从大面上来说,宁王也不过是纳了两房妾室,并无不当之处。最多世人说上一句风流倜傥,也就一笑而过了。这世间,也没有谁当真回去苛责男子三妻四妾,更何况那人还是王爷。
毕竟,金銮殿上,朝野上下,当权的可都是男人……
叶子佩想要和离,也要拿出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有心提醒几句,不过见叶夫人和国公爷正在气头上,也就闭口不提了。叶子辰却是趁着这空隙和她闲聊了起来,“宁默这些日子很忙吧?”“一整天都俯首书案。”提起宋宁默,叶子衿叹了口气,“只等这一段时期过去吧。”
叶子辰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冲着她微微的笑,“你可嫁了个好夫婿。”叶子衿一愣,笑得温馨:“那也是娘挑的好。”一面说,一面暗暗留心叶夫人和国公爷的脸色。见着二人虽脸色阴沉,可并无发作迹象,松了一口气。
“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叶子辰淡淡说道:“她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叶子衿知道他是指叶子佩和离之事,眼睫微颤了颤,“我并无意操心,只是觉得娘担心太过了。宁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见得会痛痛快快的和离……”
“我也是这样想。”叶子辰眨了眨眼,“不过照她的性子,说不准就拿捏到了宁王的什么把柄也未可知。不管怎样,我是不打算管这件事情的。”“你可是长兄”叶子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哪能说不管就不管?”
“若是宁默欺负你,我立刻拔剑飞过去,如何?”叶子辰不以为意,揶揄的朝她笑,“难不成你是这样想的?”叶子衿及时的闭了嘴,自己咒自己的事情,她可做不来。不过一大早到现在,只在黄氏处吃了一颗酸乌梅,其次便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