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姬第16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走不了几步,脚下就一个趔趄,从屋里迎出来的高氏忙一把将她扶住。
李晚翠叹气,出面跟逯杲交涉。
这一天下来,泠然倒在床上浑浑噩噩,泪水就没断过,一直满溢了又满溢。
她觉得自己比林黛玉还要可悲,谁都认为宝玉是纨绔子弟,整天混在女儿堆里,可他毕竟还是真心爱着黛玉的,可自己短短两个月的梦,这么快就做醒了。
难道天下男子都是这样?
她没有经验,难以回答。
高氏坐在她床头劝了许久,初时还不断地用帕子替她捺去眼泪,后来见她一直是那副模样,对于各种劝说没有半点反应,只好望向李氏求助。
李晚翠已忍了大半日,到此实在看不过眼,道:“你莫要如此,要是被嘉秀知道,往后的日子也要受影响,你就为娘争点气吧我说你……怎么就变了这么多呢?以前你是一个多么听话的孩子啊如今明知行不通的事,你非要坏了名节才罢休么?”
李晚翠絮絮叨叨的话对泠然产生了一点影响,她素来好强,现在是她被人给甩了,伤心欲绝不该是她的模样,就算心都碎成了粉末,也要坚强对朝着别人笑,那才是真正的张泠然吧?
这样想着,虽然心痛有增无减,但她还是噙着眼泪对她们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女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
李氏和高氏总算松了口气,刚好外面张嘉秀回来,高氏就出去询问了买卖情况,不多时,回来告诉她们都办妥了,说明日就可以启程。
既然楚玉这么轻易地抛弃了自己,那么远离大概是最好的选择,泠然现在只想走得越远越好,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认命嫁给张嘉秀,但再也不反对回南了。
李氏和高氏见她经历大痛反而听话,略略安了心,晚饭也不勉强她出来吃,只与张嘉秀说她身上不太舒服,端了碗面条送到炕前。
失恋是件没脸的事,泠然不想叫她们笑话,强迫自己坐起来动了几筷子,就和衣卧下了。
眼睛一闭上,到处都是楚玉的影子,只觉身心俱伤,在这一世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去江南该怎么过日子?是不是会跟行尸走肉一样?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没有定力要受他迷惑一直置身事外的话有多好
她向隅而卧,一会自怨自艾,一会恼恨楚玉,眼泪又止不住滚了下来。
这几日虽然都在房里,但她精神高度紧张,根本就没怎么合眼。今天本来已疲累非常,全靠那股信心顶着,现在信念崩塌,她就在一阵伤心,一阵迷茫中晕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似乎看见妈妈在对着自己笑,又好像楚玉疏眉淡目地睥睨着她,泠然睡得极不踏实。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她感觉身上被人轻轻推了几下,不由回过身来。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拍了拍她,示意她起来跟他走。
她转头看,高氏和李氏不知是睡沉了还是中了他的暗算,没有一点动静。
蒙面人干脆拉下了面罩,在微弱的光亮下,泠然认出竟是易掌柜,心想他也不会有恶意,就朝他点了点头。
易掌柜带着她推窗跃出,跃上屋顶,正要离开,斜刺里飘过来一道白影,寒芒直掠易掌柜面门。
月光下,正是叶南乡飘飘若仙仗剑飞来要取易掌柜首级。
都说天枢派武功独步天下,一瞬间,泠然来不及阻止,以为易掌柜必定血溅当场,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料中的情况没有发生,身边一阵不寻常的气流涌动后,易掌柜竟然好端端地带着她飞开了几尺,双手连摇道:“道友且慢来,我不是坏人,你问一问小姑娘愿不愿意跟我走,要是她自己愿意的,你就别横插一杠子了。”
泠然盯着叶南乡,问道:“你为何还在这里?”
叶南乡摸摸鼻子,笑道:“自然是楚师叔不放心,怕有人对你不利,才叫我和大师兄轮流守在这儿的。”
如果泠然心底里本来还有一丝希冀的话,现在也彻底破灭了。
叶南乡和高南剑是不可能听除了楚玉之外任何人的差遣的,可见楚玉的确一直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他是躲着不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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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卷 一四八
卷 一四八
“我的事以后再也不用他操心,你回去吧。”泠然强压着悲伤,丢出门面话来。
“这人你当真认得?”叶南乡却不理她的话,指着易掌柜问。
泠然点点头,“是的,更深露冷,叶道长赶紧回去吧,不须为我费心,请转告你们的楚师叔,既然分手,以后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
他们在屋顶说话,也没有惊动张家的人,想是易掌柜施了什么门道。
叶南乡欲言又止,末了,只说道:“也许里头有什么问题,你们别误会了才好,我从未见过楚师叔这般难受。”
泠然脸色惨白,在暗夜里却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说的?他不过听了父亲的话罢了,天经地义,我没有什么好责怪他。”
易掌柜却不耐烦听他们说下去,插话道:“道友,要是你不再阻拦,我可要带她走了。”
叶南乡问道:“你是何人,要带她去哪?”
易掌柜自然不会答他,笑道:“只要张姑娘想回来,我自然会送她回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泠然恨屋及乌,冷冷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阻拦我?”
易掌柜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匆匆向叶南乡一拱手,携了她腾身就纵上了连绵的民居瓦垱,而且去势飞快,容不得人有思考的时间。
待叶南乡想追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不由急得顿足。
却说易掌柜带着泠然奔跑出很远,才落入一大户人家的庭院中。
这庭院似曾相识,一排糊着白纸的玻璃窗上还亮着灯,上头映出两个女人的影子。
泠然从暖暖的卧房出来,冻得发抖,双臂环抱在胸前打量着四周。
她原本以为是红绡公子在这里,可看样子又不像。
易掌柜喊了一声,一远处的一扇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走出两个女人来。
这两个半老的妇人泠然也认得,就是当初千金姬被卖前那一对婆子,一个瘦小阴沉长得有几分像苑琼丹的叫史妈妈,另一个高大粗壮的叫做梁妈妈。
史妈妈手上带了一件狐裘的披风,出来就赶紧给泠然围上了,呵呵笑道:“当日我怎么没看出这丫头来,竟得公子青眼。”
梁妈妈取笑她道:“就你那贼眉鼠目,能看出什么好东西来?”
易掌柜道:“别贫嘴了,快带张姑娘进去休息,明日公子来了再做计较。”
泠然却不肯就去睡,对接下去要走的路,她还迷茫得很,故此问道:“红绡……公子让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易掌柜愣了一愣,神情很是暧昧地笑了一笑,“这还用问么?”
泠然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轻轻蹙起了眉头。
易掌柜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解释,“公子只让人传话于我,说你被楚留香赶出府,要被人带去南方……”
泠然默认。
“他命我务必要留下你,今天夜里他想必不方便出来,我也是白日里跟踪锦衣卫才找到你的住处,有什么话,公子得便自会来和你说的,你就暂且安心住一晚吧。”易掌柜的脸色非常从轻快变得非常凝重,团团脸上满是忧心之色,斟酌着用词道:“若是姑娘能劝得公子离开相府,易某真心为公子高兴,至于皇家那些事,不管也罢”
易掌柜既如此说,泠然心想在离开京城之前能跟红绡公子告个别也是好的,便不反对,跟随着两位妈妈进屋休息。
那两个婆子看似多事之人,实则利索得很,也不问什么,安顿了泠然进大屋,就作别退了下去。
屋子很空旷,却因烧了地龙很暖和,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更叫人觉得凄凉,想起楚玉的薄情,她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去责问一通,可非但没有能力近他的身,就连立场也没有。
穿越过来半年多了,第一次觉得这么孤独。
就是孤身在兰泽山房当差的那点时间,她也未曾觉得这么凄清,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可怜得不得了。
原来失恋的滋味,竟是这样的让人心痛。
虽然很累,第二天她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外头还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泠然可悲地发觉这是每天四更就被楚玉吵醒的后遗症。
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觉得,一但分开,任何事情好像都留下了他们曾经相恋的印记……
那个妖孽,他可知道我在这里心痛如绞?
泠然慢腾腾地穿好衣服,靠在炕上,直到天色微明,外头传来一些声响,她才开门走了出去。
原来这个院子里有一个池子,池水清冽可爱。
天气已经冷得令池边的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史妈妈和梁妈妈正在池子边用脸盆打水。
泠然也没跟她们打招呼,走过去挽起袖子,低头捧起一掬水泼到脸上。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刺激得她无比清醒,一旁的史妈妈惊叫了起来:“哎呀姑娘不要着急啊待老身给你提热水去。”
“不用,谢谢妈妈,冷水洗脸对皮肤好。”泠然极力装得若无其事,声音却是飘渺的。事实上在冬天,她怕冷水怕得要死。
史妈妈取过一条面巾来,道:“那哪儿成呢?万一公子来了看见,还以为我们怠慢了你。”
泠然接过面巾润湿了冷水,俯下头去,心里奇怪这两人到底什么身份,怎么也知道红绡公子,就听见易掌柜的声音从小院外面传来:“公子您小心脚下,慢点走……”
她未及直起身,侧过头,就看见红绡公子轻裘缓带自小院门中走了进来,清俊苍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焦急之色。
她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望着他走过来。
院子里顿时一片静默,待她直起身子,梁妈妈和史妈妈都已匆匆退下去了。
泠然手里绞着冰冷湿漉的面巾,双臂被风吹得微红,木得也感觉不到冷,却命令自己咧嘴对他展开一个笑容。
红绡公子走到他面前,取下她手中的湿巾丢进了池子里,手里已多了一块浅蓝色的手帕,轻轻替她拭去面上的水渍,道:“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一句话差点就让泠然落下泪来,暗自纠结怎么变得这么脆弱。
他想替她放下袖子,她下意识地躲开,低头道:“我自己来。”
两个月不见,她似乎对他有些生分了。
红绡面对着这个愁容满面的少女,突然很怀念她没心没肺地笑着朝自己跑过来的时光。
终究是晚了一步,终究是让别人住进了她的心里……
“我打算,跟着娘回江南去。”泠然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还听说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闻言泠然有些恼怒,如果楚玉问这样的话还罢了,虽然多次想把自己穿越的事告诉他,却都因为各种顾虑没有说,可眼前人,他是知道的还说这样的话。
“你也欺负我”她的眼里不自觉浮上了泪光,乌溜溜水汪汪地一片。
落在红绡公子眼里,无比动人心魄。
“该死”他暗咒一声,努力向她展现一个明亮的笑容,“比起张宁一家人来,应该是我更熟悉吧?”
岂止是熟悉,若是他很早的时候就对她说,“我们一起走吧,什么恩怨情仇,我都可以放下”她会很开心,也就没有了今天的痛苦和烦恼。
她含泪愤愤瞪着他,随即觉得自己有些无礼,这迁怒也迁得太没道理了,嘴巴一扁,在泪珠滚下来的一瞬间,转过了身子。
“现在,我能留住你么?”红绡公子的剪水双瞳中盛满了期待,伸出手悬在半空,却终究没有扳转她的肩膀。
此时此刻,真的不是问这种话的时机,不过也许他不问,她也不会多想,就随了他们去南方了。问题是张宁一家子再好,对她来说也是陌生人,何况去的话还要面对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红绡公子毕竟对她知根知底,可是短时间内,他却要留在相府过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
“不要走,留在这里等我。”红绡转到了她的身前,低头轻轻地说。
泠然意外,抬头看他。
他的神情专注,冬日的风掠过他乌黑的眸子,坚定而温暖。
泠然苦笑,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总是在不合适的时间来。她不是机器,感情不能随时可以放出去又随时可以收回来的,他现在说出这些话,该叫她怎么回答呢?如果只是相濡以沫的兄妹或者是朋友,她可以一口答应,可如果他有别的意思的话,她怎能应承?
他素来是个通透的人,见状已经猜到她的心思,千言万语在胸臆间翻腾,面对着哀伤的她,却不能讲出口。
是啊,时机不对,时机还不对
红绡公子收起眼底的那份情意,换上一脸的轻松,道:“其实我忽然想通了,虽然我的身世一直未告诉你,但现在想来,过去的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恩情我该还的也还了,至于怨气,造孽者已死,报复在他的后代身上也没有意思。我想实践我们的约定,一起徜徉到山水之间,就算你想要去江南,也请等一等我,让我作个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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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几位留言的好意,再发一章。不过也要我写得出来,这几天的章节都是推翻了写,写了推翻,呵呵。
第一卷 一五一 南内
一五一 南内
天色已晚,夜幕如无边的丝绒,缀着几颗懒懒的星子。
马车直进皇城之后,成绶帝道:“好了,他们就是跟踪,也进不了宫门的,可以放心了,就是太傅也料不到朕会将你藏到宫里来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泠然自嘲地想,老掉牙的设计,不过可能是经久耐用的法子。
听到宫门沉缓地关上的声音,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这一关,是否把许多东西都关在了外面,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红绡公子不知是不是暴露了,苦心帮他经营的易掌柜是不是逃脱了那老太监的魔掌,梁妈妈和史妈妈有没有顺利脱身,还有张家母子三人是继续滞留京中寻找着自己还是已经动身回南……
尤其是,不知道那个妖孽可会知道他的父亲追杀自己,还有没有一丝半点的牵挂
一切都成了未知之事。
车子一直驶进内城,赶车的人在成绶帝的授命下去寻了一套太监的袍服来,泠然匆匆在车厢里换过了,才下车来。
少年天子看见她下来,桃花眼一弯,里头盛满了笑意,道:“先让怀恩送你去南内,若是朕亲自送你过去的话太招摇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泠然欠身向他行了一礼,算做回答,突然想起碧晴和沅儿好像在他身旁当差,又停步,“皇上改日如果驾幸南内,可否将奴婢两名姐妹一起带过来?”
“可以。”成绶帝笑着答应。
于是大太监怀恩领着泠然在宫里走了许久的路,才来到一所高大却略显衰败的宫门前。
这所宫殿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就是外头巡逻守卫的御林军特别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
怀恩在大门上轻轻叩了几下,大门上一扇小窗子打开,里头有人问道:“什么事?”
“司礼监怀恩,奉皇上旨意,赐一名奴才给宪王殿下使唤。”
泠然不由惊叹,看不出这个本分忠心的年轻大太监竟然位居司礼监之尊。想东厂的厂公是司礼监之下的秉笔太监担任的,西厂的刘永诚原来也不过是御马监,位次都在司礼监之下,此人位居内廷宦官第一,必然不简单啊不简单。
里头的人立刻打开了门,出来两个宦官,向怀恩行礼道:“不知是怀公公大驾光临,小的们给公公赔罪了。”
怀恩一挥手中的佛尘道:“不妨事,咱家带她去见宪王殿下。”
那两个守门的太监连忙恭送。
宪王就是历史上的明宪宗了,初时被景泰帝封为沂王,成绶帝登基后改封为宪王,要去见他,泠然还是有些兴奋的,心里默默地想,这人不知还有没有再次登上皇位的命运。
南宫号称一座大宫殿,地方也不是很小,但是里头一棵树木也没有,一眼所见,唯有几所大殿和几排简洁的房屋,与响亮的名头有些不相称。
中央的大殿前闲散地站着几个瘦不拉几的太监,精神萎靡不振,有一个还哈欠连天,泠然看看天色还早,不禁可以想象出此处的生活待遇。
怀恩上前让人通传,不一会,有个太监就出来说了声请。
那太监领着怀恩和泠然走进大殿,但见里头灯火昏暗,殿上也没个人影,倒是一旁的侧室灯火比较明亮,他们就走了进去。
侧室原来是个书房,一个十八九上下的消瘦青年伏在书案后,他的身旁只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看服饰打扮,应该是个宫女的领班之类。
怀恩参见过之后,说明了成绶帝赐人的意思,并直接告知泠然是个女子。
那青年打量着泠然,还未开口,她身旁的宫女突然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们生活不够有趣,所以赐些美女过来让王爷消受?”
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刻薄之意,换一般人要惊讶一个宫女怎么敢如此说话了。不过泠然对大明后宫还是比较有认知的,心想这一位大概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万贵妃了,据说足足大宪宗皇帝十九岁或者说是十七岁,却蒙皇帝一生宠爱,自小是朱见深的宫娥。如今朱见深为王,被软禁南内,她的身份可能还只是一个侍长。瞧她长得比较胖,面上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皱纹,眉眼间还有些凶厉之色。
而朱见深眉眼相当俊秀,下巴颌很尖,脸型与成绶帝甚是相似。身上穿着紫红色的袍子,头上还戴着乌黑的纱帽,皮肤白得透明,看起来相当和善,跟万氏倒不像同类,他爱上万氏,不知该说是痴情还是口味独特。
泠然在这里思想活动丰富,怀恩却不紧不慢地道:“陛下只是说暂时让这个宫娥在南宫侍奉,并不是赐给宪王殿下的。”
“哦?”朱见深转头看看万氏的脸色,才说了这么一个字。
怀恩走上前,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他面上略略浮现惊讶之色,随即对万氏道:“贞……贞……儿放……心,带她……下下去歇息,皇上……自自……会会来接她的。”
不想朱见深竟然是个结巴,他说话的时候,泠然还好已经垂下了头,没有让他们看到脸上的讶异之色。
万贞儿嗯了一声,这才略微收了晚娘面孔,径直往外走去,道:“随我来吧”
最后,泠然被她带到南内一处偏僻角落的一座阁楼前,道:“殿下藏书很多,你且在这里帮着打理。自己进去吧,书楼日常只有一个宫女守着,有什么事问她就是了。”
说罢就急匆匆丢下她,回转前殿。
泠然自外头看,殿里黑漆漆一片,楼上窗户也全都关着,根本看不到里头究竟有没有人。
这南内外头守着重兵,里面倒是松弛懒散得很,好像根本就没个人正经管理。
听说楚留香当年在瓦剌混乱中刺死了明英宗,从而改变了历史,不知他为何又留下朱见深不杀,难道就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带着疑惑,泠然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扬声问道:“有人么?”
室内殿宇高阔,前方影影绊绊好像都是高大的书架,却不见半个人影。她极力辨认了下,发现里侧有一楼梯,上头似乎有微弱的灯光透下来,于是就一边问着有没有人,摸了过去。
木梯敝旧却还是很结实,泠然一步步踩上去,发出不小的声响,待到走到楼上,才发现跟楼下一样,到处是书架,上头陈列着无数的书籍,循着灯光走过去,但见一女子身上披着件灰色的布衣,正趴在一张靠墙的横案上睡得香。
“你好我是新来的……”泠然上前轻轻拍了拍那女子的后背。
那沉睡的女子迷茫地回过头来,两人一看到对方的容貌,顿时都惊叫了起来,那女子更是一下子站起来就反抱住了她。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个,竟是阔别许久的李唐妹。
故人相见,分外亲热。
泠然见她衣着朴素,倒像个尼姑,不禁问道:“不是说你到宫中内藏库去了么?怎么到了南内?”
李唐妹道:“我也是刚过来不多日子,当初在内藏库本是刘公公安排的,可是前些日子他不知为何得罪了楚相爷,被遣出了宫,这里头的人,都是见高捧见低踩的,听说南内要人,掌事太监自然就分派我来了。”
“整座楼里就你一个?”泠然望着偌大的楼眼睛有些发直,“打扫起来不是累得慌?”
“其实还好吧,终日里无所事事的,除了打扫,更多的时间是看书,倒正合了我的心意……你不是在王府么?一日遇到碧晴妹妹,她还说襄王爷求娶你为王妃,真是熬出头了怎么会到这里来?”
提起楚玉,泠然再也笑不出来了,既然他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如今再说起来,便没意思,“别提了,男人靠不住。”
李唐妹笑着推了她一把道:“你这口气,倒像怨妇,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到底都是怎么过的。”
泠然摇了摇头,实在不敢去回忆,故意转开话题,“我被皇上带入宫中,还没有吃饭呢,你这里有吃的吗?”
“啊”李唐妹有些不好意思,“南内与别处不同,配给的东西都要算着用,所以晚上都是不开火的,我也是每天中午做点吃的晚上随便取一点果腹,正巧今天没什么胃口,晚饭就没有吃。”她揭开桌角一个木盒,将里头静静躺着的一个冷馒头双手捧给了她。
泠然万万没想到李唐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半年没见她,她不仅更加清瘦,而且也没长高半点。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是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看起来就营养不良。
这个冷硬的馒头,必然是她节省下来的,自己怎么能吃呢?
泠然忙摇手道:“我刚才是不想回答你的话才那么说的,其实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最近老是泛酸水,这样的东西也吃不下。”李唐妹为人向来实诚,打量泠然色若桃花,身材较之以前更加高挑玲珑了,就知道她应该过得不错,也不客气,将包子收进了盒子,“我也不吃,你夜里若是饿了,就自管取来吃了。”
仰人鼻息生存,真是可悲泠然想:臭皇帝还说他跟宪王关系不像外间传闻的那样,可是看这里的待遇,就知道他没做好,他若是不来找自己还罢了,若是来了,一定要质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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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星际菜鸟。
第一卷 一五四 李唐妹暗通款曲
一五四 李唐妹暗通款曲
南内。
饿得手脚发软的泠然一大早就着热水泡了李唐妹昨日留下的馒头垫了个底,等李唐妹煮好一锅十分稀薄的粥时,她已自告奋勇寻到库房领取了可怜的那点配额。
饥饿使人清醒真是至理名言看着手里那点叫人吃不饱又饿不死的粮食,泠然再也没功夫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伤春悲秋,一路上寻思该怎么开发点资源叫自己和李唐妹能吃得稍微好一点。
时已初冬,可怜这南宫中连长得跟人一样高的植物都找不出来,一路走来,倒是可以看见沿着宫墙根下种着一些半死不活的蔬菜,想是生活实在太清苦,有宫人从外头弄了菜籽进来种了添些伙食的。
泠然从小生活在城市中,对农活一窍不通,叫她种菜显然不符合实际,不过书楼上想必有关于农学的书。
她回想起看历史故事时,曾说明英宗在南内生活十分困苦,贤惠的钱皇后经常做些针线活请托外头的太监出去卖了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来慰藉伤心的英宗皇帝。照此看来,就算被软禁,也不是跟外界都完全失去联系的,外面守卫的太监和侍卫们就是最好的联络人当然,前提是,让他们做的事不能令他们感觉到危险……还必须得有点好处。
回到藏书阁,李唐妹已帮她去领了两套换洗的宫女服饰来,泠然换上了,便帮着她开始一天的工作。
首先是打扫,李唐妹十分用心,几乎是一丝不苟的,任何一个角落旮旯都不放过。
泠然则一边打扫一边瞄着架上的书名。
书是分门别类堆放的,看起来量非常大,前世她曾跟随父母游览过宁波的天一阁,那是一个十分有名的民间藏书楼,听说当年收集那些书籍时花了主人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她脑中灵光一闪,皇宫里的书,会不会比民间要来得值钱?
“唐妹,南内供给这么少,怎么藏书楼倒这么大?里头有什么值钱的孤本残本吗?”
李唐妹答道:“宪王殿下不仅喜欢画画,还喜欢看书,在这里十几年了,若没有这些书,他可怎么打发日子?我听说先帝当年命人将他移居南内的时候,被废的汪皇后将自己的藏书都赠与了宪王殿下,后来皇上登基,也常同汪太妃一起来看殿下,有一次问宪王有什么需要,宪王说只求好书。皇上就让人把宫里的好书都搬了过来,里头必然有许多残本孤本啦你若想看,日子长得很,我慢慢与你找来。”
在怏怏中华几千年的藏书史上,好像任何书籍一旦成为孤本,必然被束之高阁,深藏不露,让世人难以一窥真颜。许多藏书楼亦有祖训,若以孤本示人,即被视为不肖子孙。但在泠然看来,恰恰是这种做法使得许多好书失传。所以她转头又想发扬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让孤本不孤,至少能流传到21世纪去。(也许我们现在还剩下的孤本就是张泠然大小姐为了换点吃的所做的好事哦~yy中~~)
泠然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个实心眼的姑娘要是知道自己想让孤本不孤的话,准要气个半死。不过她想成绶帝说过会来南内看自己,到时候倒可以央碧晴和沅儿帮帮忙……
谁知成绶帝担心身边眼线众多,多日没有出现在南宫。
泠然无奈之下,只好寻了一些裱书的黄纸来裁成相同大小装订成册,寻了本汉代董仲舒所著的《春秋繁露》,千辛万苦地誊录下来,出去央求守门的一个侍卫,让他想法子送到京城最有名的书院去卖。卖了之后承诺与他五五分成,自己只要银子换成吃的和一些植物的种子,并将这书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多么多么值钱。
侍卫见有利可图,掂量掂量之后,道:“我先查查有没有夹带什么,若没有,倒可以帮你卖卖看,你要是哄爷的,下次就别想有这好事了。”
泠然自然满口答应。
过了两天,那侍卫主动来让前殿的一个太监寻到藏书阁来唤泠然去到门上。
“你抄的那个本子,果然不错。”侍卫先从窗口里递过来一个大包袱,也不说卖了多少钱,其实他根本不理会泠然五五分成的提议,已私吞了几百两银子,心里还正懊悔卖得急了,看书院里那个老山长如获至宝的样子,至少要好好敲他一笔的,“下回有了,就到门上唤我。”
泠然接过来谢了,刚拎着包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喝道:“夹带什么东西进来呢?”
泠然停步一看,见是两个太监,其中一个看服饰等级高些,天冷,双手拢在袖子里,佛尘斜靠在身上,正盯着自己,三角眼里射出贪婪之色,另一个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旁,显然说话的是前者。
“啊两位公公……”泠然知道这些人是不讲什么道理的,信口胡诌道:“皇上让人带点东西给奴婢。”
“皇上?”他上上下下审视她,看表情有些不信,走过来一把就将她的包袱夺过去,道:“且让咱家瞧瞧是什么。”
泠然低头不语,包袱打开,露出几个扎着细绳的油纸包和一盒针线以及一套文房四宝来。
“皇上会给你送这些?”太监口气不善,匆匆就把油纸包给拆了,眼睛一亮,眼珠子几乎掉了进去。
油纸里包的是一只油晃晃的烤鸭、一些猪头肉和一大块肉干,除此以外就是菜籽。
南内最缺的就是油水,那太监顿时就把东西抱得紧紧地,“这明显就是你勾引了外头的侍卫给你买的,宫里不许私自夹带,咱家将东西交给万侍长去”
说着抱起来就走。
泠然被他气得半死,既不想喧哗又不想让到嘴的肥肉飞了,看李唐妹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沾过肉了,说什么也得弄一些回去,她知道硬来或者跟这些人讲道理都是没用的,便道:“公公若还想吃下一次,这一次就别都吞了,咱们每人一半若是只想吃这么一次就没了,那奴婢也不说什么,祝公公吃得开心”
那太监本来想走,听她这么一说,心想这丫头既有办法弄这么大包的吃食进来,必然是个有路子的,倒不好一下就把路都给堵死了,于是回过身来,不情不愿地将猪肉分了一半还她,还有菜籽针线等也都还了,那只叫人垂涎欲滴的烤鸭他却说不什么也不舍得扯下哪怕一只腿来。
泠然忍了气,“还麻烦公公送我一程,要是路上再遇到一位,奴婢下次也不弄了,弄进来自己都吃不到,还有什么意思?”
那太监觉得她言之有理,略略一怔,也就点头同意。
总算一路平安地将剩下那点可怜的食物带回了藏书楼,那太监急着回去享用,招呼也不打一个,立刻带着人消失了。
泠然叹了口气,掂了掂干瘪的包袱,推门上楼。
一路进去都看不到李唐妹身影,她就不自觉地寻到了处于偏僻角落的房间外,大白天里,房门好端端地关着,她正想推开,就听到里头传出一些不寻常的动静来。
那是不牢固的床响起的有规律的“吱吱呀呀”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女人压抑的哼哼声……
根据泠然前世被“科普”的经验,里头的场景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得到,她领悟到这是什么声音时,脸顿时憋得通红,拔腿就想走。
“殿下……”女子带着几分凄怨的一声喊立刻使得她浑身僵硬。
这个声音,甜美低婉,正是李唐妹。
而整个南内,男人只有一个,别说她已经叫了一声殿下,就算没叫,清醒一点想一下的话,里头的人必然是宪王无疑了。
他不是对万贵妃情深不愉么?李唐妹守着这个藏书楼不是生活凄苦得如同尼姑么?他们是今天才在一起的还是早就暗通款曲了?
因为李唐妹的发式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的款式,所以泠然从未想到她已与别人有肌肤之亲,如今撞破,心情真是复杂无比。
她真是一个傻姑娘啊跟着这个宪王,还不如跟一个侍卫呢倒不是说宪王被软禁在这里没有权利,而是泠然明知道朱见深一辈子被万贞儿控制,他的其余嫔妃基本没什么好下场,比如他的第一任皇后王氏就被废了,守了一辈子的活寡,第二任吴皇后也只知念佛吃素,不敢与万贞儿交锋。后来在内宫偷偷生下明孝宗的纪太后,在册封为淑妃之后没几日就上吊死了……不一而足。
何况当下虽然因为楚留香的穿越发生了许多蝴蝶效应,但是听李唐妹说南内新册封不久的王妃因为责打万侍长被废不久,吴氏则还是侧妃,看来每个人的命运大体上还是跟历史上能够印证的。
在泠然的记忆中,明宪宗就没李唐妹这号女人,也许他在宫里有太多的露水姻缘,致使李唐妹淹没在历史中,也有可能是蝴蝶的后果,他们的情况也改变了。不过不管怎么变,万贞儿就好端端地生活在宪王身边,看朱见深对她的依恋也是装不出来的,李唐妹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她一时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第一卷 一五五 从一而终
一五五 从一而终
房里头的哼哼卿卿之声更盛,泠然僵在门外,怕惊动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然一阵更加急促的“吱呀”声传来,好像是宪王朱见深满足地叹了口气,“真乃尤物也”
泠然在外头直翻白眼,宪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怎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不结巴了?看来确实心情舒畅,导致口齿也伶俐了。
随后响起李唐妹的抽泣声,朱见深问道:“难道……你你……你跟了本王,觉觉……得委屈?”
结巴一开口,便知有没有,泠然脑子里那点有色的镜头全被他煞风景的说话给破坏掉了。
“自从成为殿下的女人,唐妹从未后悔,今日是殿下第二次宠幸妾身,距上次已经一个月有多,您……再未曾踏入书楼。”
李唐妹的声音娇羞中略带幽怨,那是一个情根深种的少女才会发出的声音
真是各花入各眼,唉可能是宫里头男人太少了,而且朱见深长得也算清秀动人,不说话的时候吸引到李唐妹也不奇怪,可是现在的感觉就好诡异……
正想着,只听朱见深道:“本王……还……还会来看你的。”
说罢是收拾衣物的悉悉索索声。
这厮吃干抹净就要走了,泠然担心被他发觉,一个箭步闪到外头一排书架后蹲了下来(看来学一学武功身手能够敏捷不少)。
过了一会,里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唐妹将宪王送了出来。
泠然偷偷从书架的空隙间偷窥他们的脸色,但见朱见深精神头倒比初见时要好上几分,嘴角还噙着一抹餍足的微笑。李唐妹则娇羞地低着头,苍白的脸上好像染了红晕,看来她很是心甘情愿。
好不容易忍到人走了,泠然站起来,心想刚才自己回来没有在楼下见到任何等待侍奉的太监,看来朱见深来临幸李唐妹,只是的心态,外头的人是不知道的。
万贞儿自己在刚来那天见过一面,看上去面相带凶杀之气,要是被她知道李唐妹在眼皮子底下与宪王演绎出露水情缘来,还不知要怎么收拾那笨丫头
又过了许久,才见李唐妹慢腾腾地扶着木梯的扶手走了上来,抬头猛见到泠然横在楼梯口,一张小脸儿顿时满布云霞。
泠然欲待说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说这古人吧,当真奇怪得要死,要是被一个寻常人就这么给糟蹋了,肯定要寻死觅活的,可在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被一个王爷吃了,她还就死心塌地,没有半点怨言的样子。
“泠然妹妹……”
泠然看她可怜兮兮像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挽了她上来道:“昨日收拾屋子的时候你不是还头晕,怎么就不管自己的身体了?”
李唐妹睫毛微颤,眼里刹那间就漾满了泪水,反抓住她的手道:“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不是,可这种事,我实在难以启齿。”
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按泠然的思想,即使她与宪王有了关系又怎样,若宪王不是真心对待的,她就不该傻乎乎地一头栽进去。不过要说服古人消除掉那从一而终的思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有慢慢来了。
她也不再多问这事,向李唐妹展示手上拎的包袱,“猜,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李唐妹含泪笑了起来,摇摇头,“我猜不着。”
泠然拉了她到临窗的书案旁,将包袱里头的猪头肉和菜籽拿出来让她看了。
李唐妹向来矜持,不过许久没有沾过荤腥的人见了肉难免面上放光,连连咽了几口口水。
看她的馋样,就知道宪王没有赏赐过吃的东西,泠然心中微微生气,打算开始做她的思想工作,就道:“你先倒杯茶慢慢吃?br /